(一百十六)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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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妙沅仍在燈下勤輟苦思。

    玹華從身後緩緩摟住她的纖腰,撩開她發絲,在脖頸處輕輕烙下一吻。

    阿沅,來睡嘛!”他用鼻尖摩挲她纖細秀頸處透出的絲質裏衣。

    玹華你別鬧,我再看一會兒。”妙沅輕輕推開他,“你若累了,就先睡吧。”

    玹華也肅穆起來,與她身畔坐下,瞄了眼她手中的醫書,“靈力衰竭” 、“心痛難喘” ……幾個字便赫然入目。

    在為二弟改藥方麽?”玹華語聲黯下來,“可有什麽進展?”

    妙沅輕歎,“能有什麽進展?這些醫書都是我自己寫的,醫盡天下人,卻醫不好璟華。他若再這樣日益虧損下去,隻怕……”

    秋水美瞳,泫然欲泣。

    玹華輕輕握住妙沅,掌心傳來溫暖的力量,柔聲道:“放心,我不會讓二弟有事。今日那場雨,我們阿沅也出了極大的功勞,或多或少,大家都在盡力,阿沅不必太過自責。”

    他替她吹熄了燈,攬她上床。她最近也睡得不好,半夜有時會被噩夢驚醒。她自己不知道,玹華卻分明聽到她叫出那兩個名字。

    有時候是“娘娘”,有時候是“小殿下”。

    近三千年的殤痛恐懼,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妙沅始終走不出那片陰霾,始終自責自己解不了赤膽情的毒,也始終懼怕璟華會像梅妃一樣,熬了多年,最終撒手人寰。

    玹華,就算戾氣不再繁衍,但還要四十天,璟華他熬不過去的……”妙沅撲在他懷中哭道,晶瑩淚滴沾濕他胸膛,傳遞出她的驚懼。

    阿沅不怕,還有我。”玹華輕拍她薄背,安慰道:“胤龍家的劫,自有我們兄弟一起來抗。璟華他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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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籠嘉峪, 影拂昆侖。春風三月,已是風吹草低,牛羊成群。

    這裏的天永遠都這麽好,瓦藍瓦藍,白雲又大又厚,金色霞光中,馬匹在小丘上吃草,幾頭奶牛在山坡下舒懶地躺著,偶爾聽到幾聲雁過哀鳴。

    蒼野茫茫,無邊無垠,連心都是透明而空靈的。裝不下煩惱,記不住妒憤,騎著馬撒腿子跑上一跑,再放開嗓子吼兩句長調,便什麽不開心的事都忘了。

    蒄瑤坐在帳篷前縫一件白狐裘襖。

    她眯著眼睛望望了天上的紅日,心想不知琛華帶著獵戶們進山去,能打到些什麽野味回來,若是有山雞倒是不錯。

    蒄瑤想,貞兒精得很,雖然還是吃著奶,但已然能覺出自己喝了山雞湯後下的奶水格外鮮美,每回吃完後,都拱在懷裏快活得哼哼唧唧。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過去輕輕推了下那隻搖籃,惹得籃裏小娃咯咯大笑,更加起勁地把一隻手上吮得啪嗒啪嗒響,濕噠噠的,恨不能把整隻小拳頭都塞進嘴裏去。

    貞兒,手手可好吃?”蒄瑤笑著逗道。

    小娃自是不懂,但聽到娘親溫柔的聲音,也起勁地嗯嗯啊啊回應,聲音響亮,足見體格健壯。

    蒄瑤伸手將他抱起來,小娃一聞到她身上奶香,又開始哼哼唧唧地往懷裏拱。

    啊,你這個小子,才剛剛吃過。”蒄瑤笑罵,“你吃得多,卻長得如此慢,不消多時便讓人得知你不是凡人家的孩子。”

    離開梵心塔後,琛華與她便在這草原上遊蕩,塞外人豪邁,也經常遊移,並沒有多少人起疑,為什麽一個這幾十年過去,這對年輕的夫婦依舊容顏不老,這吃奶的娃子從不長大。

    貞兒不管,仍舊執著地尋找那片甜蜜溫潤的泉眼,嗚嗚抗議。他明明已經聞到了那個泉眼近在眼前,卻無處入口,扯著蒄瑤胸前的衣服,大發脾氣。

    好了好了,給你吃就是了,這麽急又這麽鬧騰,真是跟你爹爹一個脾氣。”蒄瑤無奈,輕輕撩起衣襟。

    還不等她完全撩起來,貞兒已急不可耐地一口咬住她*,咕嘟咕嘟大口吮吸起來,紅撲撲的小臉甜蜜又滿足。

    他並不餓,隻是無賴地想要娘親的溫暖與憐愛,隻吃了幾口便含著*安靜睡去。

    蒄瑤理好衣衫,卻並沒有將他放回搖籃。她抱著懷裏的這個小家夥,斜靠在草地上,也一起輕輕閉上了眼睛。

    誰說草原的風粗糲而不解風情,現在的風便溫柔得如同愛人的手指輕撫。溫暖的陽光閃爍在她光潔高傲的額頭,讓她感覺到溫暖,聆聽到心的寧靜。

    璟華,我終於找到了。

    以前真傻,我在九重天上費了那麽多心機,看人眼色,苦心鑽研,我就算替代了薑懿,權掌後宮與戶部,也都一直不曾感覺到一絲快樂。

    原來我想要的東西,根本就不在那裏。

    璟華,你總是那麽聰明。你一早就知道我想要的,即便在我自己都沒有看清的時候,你就已經了然於胸。

    是的,我一直在尋找的,就是現在這樣的生活。

    故鄉,白雲,自由,寧靜。

    這裏的青草甘美肥沃,這裏的牛馬悠閑自得,這裏的每一陣風,每一次日落,都美得讓人心醉。

    謝謝你,璟華。

    我要的就是這個,一個家,有夫有兒,心歸屬的方向。

    懷中小兒嗯了一聲,腮下圓圓嘟嘟,流著清涎。

    蒄瑤溫柔地拭去孩子口水,又下意識地去摸了他胸前掛著的那片貞鱗。

    他叫貞兒,軒轅貞。

    璟華,是不是個好名字?我和琛華一起取的。我們都覺得這個字送給他,再再合適不過。

    他是個幸運的孩子。那片傷痕累累的貞鱗,如今竟成了他的護身符,自出生起就掛在他胸前。我們每個人都遍體鱗傷,災難重重,卻成全了他這一生無憂無怖。

    草原日暖,輕風搖曳。蒄瑤夜裏常起來喂奶,著實有些困頓,此時抱著孩子心神安滿,便也打起了盹。

    直到日落,琛華回來,見母子倆還睡得香甜,微微一笑,將兩人抱進帳中。

    他已完全是關外獵戶的打扮,黑了許多,也瘦了些。塞外的風將他往日保養精細的皮膚吹得糙了,卻更添英武雄健之姿。

    怎的在外頭就睡著了?是晚上貞兒吵得你睡不好?”琛華蹙眉,將孩子接過去,放在小床上。

    我就說你不能慣著他,半夜裏喝奶吵得你不得安睡!要哭就哭去,哭多了自然就不哭。”琛華忿忿道,“我聽木達娘說了,月內休養最是重要,若歇不好那可是要落下病的。”

    蒄瑤笑,眼前的男人在外頭看似成熟穩健,回到屋裏仍舊是以前那個長不大的三殿下。他看似與孩子斤斤計較,但蒄瑤知道若自己不在,他照顧起來也極是穩妥。

    那是凡人流傳下的規矩,我們龍族從未有過什麽月內不月內的說法,你也會跟著信,真是。”蒄瑤輕笑。

    那也不能吵蒄瑤安歇!他倒好,想吃就吃,吃飽了就睡,不分白天黑夜的成天霸著你!”他依舊怒氣不減。

    孩子要吃是好事,當娘哪個能不受累?”蒄瑤笑,替他解下身後弓箭,“你這話倒像是在與孩兒吃醋,叫人聽著好笑。”

    我哪有與他吃醋?我隻是覺得有了這小家夥,蒄瑤你理我的時間都少了。”琛華終於承認自己的小委屈,可目光一落到孩子嬌嫩的睡顏上,又瞬時軟了下來,融為潺潺春水。

    蒄瑤輕輕靠在他懷裏,柔聲道:“原來是我忽略了殿下,那是我的不是,殿下覺得臣妾該如何彌補呢?”

    琛華緊緊摟住她,將吻印在她唇上。她的腰肢仍如少女般纖細,盈盈不勝一握。胸前卻蓬勃了不少,柔軟馥鬱,甜膩芬芳,如一朵盛至極美的花又孕育著甸甸果實,吸引著他意亂情迷。

    琛華摟著她,埋首於她胸前,嗡嗡道:“蒄瑤,我們再生一個。”

    蒄瑤失笑,輕輕推開他摸上來的手,笑道:“你呀,就是沒個正經。快些去外頭灶上看看,我餓了,想吃羊湯。”

    琛華小有失望,但一聽蒄瑤餓了,立即快步去帳外,準備晚餐。

    他已不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紈絝公子,蒄瑤在塔下生產,那淒厲慘痛,令他恨不能殺了自己。如今更是將她捧到了天上,裏裏外外,一把操持。

    他不知哪裏聽來,說生了孩子後,要悉心伺候月內,好生調理。便不許她下床,不許她操心任何起居飲食。莫說生火做飯這些基本的,便是烹羊宰牛,建房搭屋也做得像模像樣。

    除了給孩子喂奶,他幾乎不準她動手做任何事,甚至連孩子多吵她一些睡眠,都要不高興。

    不過三兩下工夫,琛華已將那燉了一下午的羊湯端進屋來。草原上的羊,肉質肥嫩,鮮美不膻,一鍋湯漂浮了滿屋的醇厚香氣。琛華又不知哪裏變了兩瓶酒出來,壓低聲音興奮道:“今日去市集,用羊毛換的馬奶酒,一會兒蒄瑤你嚐嚐。”

    蒄瑤將桌上收拾幹淨,擺下粗陋的碗筷,輕笑道:“我還在授乳,若喝了酒,一會兒連你兒子一塊兒醉了。”

    琛華笑道:“我們軒轅家的男人,哪能沒有酒量!我大哥、二哥都是千杯不倒!”

    他說著,還真的拿了筷子小小蘸了一點,潤在貞兒的小唇上。

    貞兒仍閉著眼睛在睡,迷糊中小嘴砸吧了一下,似是意猶未盡,一麵卻又被濃烈的酒味刺了鼻子,狠狠打了個噴嚏。

    沒輕重的,他還不到百歲!”蒄瑤忙啐了他一聲!

    琛華卻哈哈大笑,逗弄著孩子圓鼓鼓的肉腮道:“看來有點小酒性呢!貞兒,長大了可要像你二伯那樣,好好地守護這天下!”

    門外一個聲音朗朗響起,“這句話說得好!我若告訴二弟,定能讓他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