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先兩人穿的都是普通的常服，扮演起來倒是容易，範先走到岸邊，裝作看了一會風景，眼看著纖夫們也閑聊起來，這才湊到他們身邊。

    擺出了好臉色，笑道：“各位兄弟都是常年在這個渡口附近做活的嗎？”

    範先一開口，纖夫們熱烈的討論便停了下來，其中一個年歲最長的人，抬起頭來，掃了他一眼。

    “聽客官的口音，不是我們洛陽人吧。”

    那當然咯，我們的口音一聽就不是洛陽口音，這老漢也是很有意思了，還要專門問一句。

    難道，這也是他們搭話的技巧？

    “說得對，我們是從長安來的客商，有一批貨已經一個多月了，還沒能送到長安，那拖船的人對我們說，運的這麽慢，都是因為洛河渡口在清理淤泥，整個船運都停下了。”

    “等的時間太長了，我們隻能到洛陽來查探情況，可看渡口上的情形，完全沒有停運的意思啊。”

    “難道，這些拖船的在騙我們？還是說，工程這兩天結束了，我們沒趕上？”

    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他左繞右繞，還給纖夫們留了可以選擇的空間。

    他充滿期待的看著他們，那年老的纖夫眯蒙著昏黃的眼珠，掃了一眼。

    雖然他的眼睛已經不再那樣清亮，但敏敏還是能察覺出，這眼神背後的銳利。

    這個老頭子，不是一般人。

    “客官說笑了，你那拖船的一定是在騙你，我們兄弟日日都在這渡口岸上做活，從來也沒見有人疏通過河道，再者說，渡口清淤都有專人專門的時間操持，整個洛河河道根本就沒有多少淤泥。”

    “哪裏會有臨時的工程？”坐在老漢身邊，有個皮膚還略微白皙一點的漢子，看起來比較年輕，可能是剛剛加入纖夫隊伍，神情舒朗的給了範先明確的答複。

    裴範先放心了，果然，他看到的就是實情，他和敏敏交換了一個眼神，敏敏亦笑。

    小子可以啊，料事如神。

    為了套取更多的情報，他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張大了嘴巴，震驚道：“也就是說，今年以來，洛河渡口這裏就從來也沒有清理淤泥的工程？”

    “是啊，沒有，每年清淤的工程至少也要到年底才開始，也有的時候，年景好的，兩三年才清理一次呢！”

    範先憤恨道：“原來如此！”

    “他竟然敢把我當傻子耍，真是豈有此理！”

    “走！我們回長安，跟他算賬去！”

    裴範先拉起敏敏，作勢要離開。那年老的纖夫看他們年紀很輕的樣子，還上當受騙，便發了個善心。

    高聲道：“其實，你們也不必這麽快就回去。”

    範先腳步一頓，吼吼，線索主動送上來了吧。

    “這位老漢可是有什麽辦法？”那老漢飲了幾口粗茶，起身麵向渡口的方向。

    在他的身後，上百條貨船還在不停的往渡口方向靠攏，排著隊的等待著進入渡口卸貨。

    老漢有感而發：“聽你的意思，你們在長安就沒有收到貨，是不是？”

    “那是自然，若是收到了貨，我就當他是完成了任務，怎麽還會來調查？”

    老漢了然了，既是如此，接下來的話，他也就能說了。

    “不知小郎君有沒有向發貨的商鋪查詢過，那邊有沒有發貨？”

    有點意思，看來，這老漢還確實有線索，裴範先打起精神，認真答話。

    “已經確認過了，他們已經發貨了，而且，他們也等的很著急，因為我這邊遲遲都沒有收到貨，所以還沒有給錢，他們也一直再向我催要貨款。”

    “兩相對比，我才覺得，問題是出在運貨的拖船這邊，這才來渡口調查。”

    “敢問老漢，以往在渡口這邊是不是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若是有，最後是如何解決的？”

    “晚輩也是今年才接下了家裏的產業，經驗不足，卻沒想到，剛剛上手經營生意，就遇上了這樣糟心的事，還望老漢能指點一二。”他畢恭畢敬的弓手說道。

    見他態度這般誠懇，敏敏心中也大受觸動。

    原本，她還以為，裴炎將這個破差事扔給他，他滿心的不願意，不會用心替他辦事呢。

    現在看來，還是她狹隘了。

    裴範先恭謹的態度，讓老漢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幾個纖夫在下麵起哄，一個勁的要老者幫幫忙。

    老者這才說道：“據我的經驗，肯定是這辦拖船的做了手腳，說不定已經暗中吞了你們的貨，然後，再給兩方寫信，說是渡口有工程，貨不能如期到達。”

    “這麽兩邊一誆騙，你們就都不會催要了，他呢，就可以趁著這個空當，把貨都偷偷留下，等你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說不定貨都已經被他倒賣完了，錢也都賺走了。”

    “到時候，就算你們發現，他也可以推脫，都是清淤工程延誤了行程，中間貨丟了之類的，讓你們兩邊去爭吵，他坐收漁人之利。”

    老者的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

    範先頓時意識到，相比縱橫江湖多少年的人，他的經驗還太淺，很多事情，沒有實踐，你根本就弄不懂其中的彎彎繞。

    “多謝老漢！”

    “我想，事情八成就是這樣了，長安這邊的店鋪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收到貨了，這一段時間，足夠他們去把貨都倒賣了的。”

    “不過，既然他們托詞洛陽渡口出了問題，想必若是要倒賣貨品，也隻能是在洛陽吧。”

    “郎君好聰明！”老漢爆發出讚賞，他沒看錯人，這個小郎君聰慧十足，一點就透，隻需他稍稍點撥，他就可以把事情都推測出來。

    幫助這樣的人，才算是把力氣用到了地方。

    “小郎君說的沒錯，這種事在洛河渡口可以說是天天出現，因為受害的是兩邊的商鋪，渡口這邊也管不著這事，於是，他們這幫作假的人就越發的猖狂了。”

    提起這件事，老漢也是憤恨的很，座下的這些纖夫，大多還是新人，對這渡口上的事情不是那麽的明了。

    其實，這些拖船的做出這樣的惡事，於他們這些賣苦力的纖夫也沒有什麽損害，可他就是看不慣惡人利用這條河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