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點點頭，沒再跟他們糾纏，幾人跟在她身後，慢慢上到了二樓，長廊的一端，隨著他們越往深處走，大堂裏的熱鬧也就越來越輕。

    一路上，裴範先的眼神不停的落在敏敏身上。敏敏明知，卻完全不搭理他。

    看什麽看？

    都像他這樣磨磨蹭蹭，猶猶豫豫，還怎麽辦正事？

    纖夫老漢這一趟也算是沒白來，雖然所謂的正經事他沒能發揮作用，不過，那一桌花酒卻全都便宜了他。

    至於究竟誰給錢，管他呢！

    反正好吃好喝都進了我老漢的肚皮咯！

    木地板吱扭吱扭響個不停，直到走到二樓走廊的盡頭，他們才能進門。

    然而，這居然是個空門！

    不大不小的房間裏，推開房門才知道，一個人影都沒有！

    房門關上，裴範先頓時緊張了起來，怎麽回事？

    此女把他們帶到沒人的空屋，究竟想幹什麽？

    難道是劫財劫色？

    還是殺人越貨？

    難道是許自清的人？

    來殺人滅口了！

    萬沒想到，他才剛剛幹了一件正經事，便出師未捷，看來，洛陽這個地方不是他的福地，若是有幸能回到長安，他再也不會來洛陽了！

    茉莉走近，裴範先新如擂鼓，直愣愣的瞪著她。

    “你想幹什麽！”

    “我可警告你，雖然我是白麵書生，不過，我家娘子可是武林高手！功夫厲害著了！”他一把抓住郭敏敏，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保護他，便把人家拋出來了。

    敏敏嫌棄的扭扭身子：“你沒事吧！”

    “茉莉不過是個小娘子，如何能同時製服我們兩個人？”

    茉莉沒說話，臉上卻還是掛著笑，裴範先隻感覺，就連她臉上的笑也變得鬼魅異常。

    “我不管！”

    “反正你不能讓她傷害我！”

    他使勁搖頭，茉莉終於堅持不住了。

    “小郎君，我不過是要帶你們上三樓而已，你害怕什麽？”

    “上三樓？上什麽三樓？”

    他舉目四望，居然還真的在裏屋看到了一副木台階。

    “當然是從這裏上樓啊！”

    不等他反應過來，茉莉就先一步撩裙登上了台階，郭敏敏猛力一推，就把範先推到了前麵。

    某人踉蹌了一下，差點磕在台階上。

    這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雖然氣得像蛤蟆，但某人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悲催的命運，誰讓你既沒有武力傍身，又眼神不好使，看錯了人家的心思呢？

    好在，跨上了這道台階，他們總算是能見到老板娘的真容了。

    據纖夫老伯說起，這位執掌洛陽城最大青樓的老板娘，竟是個胡女，真名沒人知曉，人人都隻知道她在群芳苑的花名，叫芍藥。

    聽說這芍藥的花名，還是她自己取的。

    這樣想來，這位老板娘應該是猶如火紅芍藥花般姿色豔麗的女子吧。

    不過，芍藥是那麽容易就能見到的嗎？

    裴範先總有一種很懸的感覺，想想那些上一世看到過的武俠片，想要見到那些隱藏高手，總是要過五關斬六將，度過千難萬險。

    而現在，他們也不過是和一個小娘子搭訕，就可以見到幕後黑手了，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芍藥，有客到。”輕輕一聲喚，沒過多長時間，房間裏就傳出了答應的聲音。

    那聲音雖然細小，不甚清晰，但裴範先還是能發揮超然的洞察力，判斷出芍藥一定是一位容色嬌媚的女子。

    在見到芍藥之前，他心中已經有了無數猜想，關於她的年齡，關於她的容貌，凡此種種，紛亂的念頭占據了他的大腦。

    人都說，色令智昏，他以前還打死也不相信。而這一回，他算是徹底信了。

    你看，他們今天是來幹什麽來的，他都已經含混不清了，這還沒見到芍藥的真人呢，就廢物到如此地步。

    不需要郭敏敏鄙視的眼神，他自己都很鄙視自己。

    房門被輕輕推開，在茉莉的帶領下，兩人終於進了屋。

    一眼看到芍藥，裴範先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眼前的女人，完全跟他想象的不同。

    房間裏的擺設並不多，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覽無餘，除了麵前的女人，也可以看出並沒有其他人存在的可能。

    由此可以推斷，雖然眼前的女人還沒有開口說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但老板娘芍藥，必定是此人無疑了！

    裴範先剛要開口，卻被茉莉攔了下來。

    “噓！”

    “芍藥還沒停筆呢！”

    沒錯！

    雖然身為青樓老板娘，俗稱老鴇，但芍藥竟然在臨摹一副字帖！

    而且，雖然她還未抬頭，但周身的氣質，竟是那種清麗典雅型的，一點也不妖豔。

    就連她身上的衣衫，也是清雅的水藍色。

    總而言之一句話，此人若不是出現在群芳苑，並且被苑內娘子稱為老板娘，你根本就不會把她和這樣汙穢的地方聯係起來。

    而這位姿容秀麗的女子，不但半點脂粉氣都沒有，當他們進門的時候，她居然還在認真寫字。

    芍藥沾滿了墨汁，調了調氣韻，終於落下了最後一筆。

    當她把毛筆擱下，裴範先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二位本是長安人，為何要到洛陽的黑市來？”

    裴範先看看敏敏：這娘子好生厲害，茉莉之前通報過嗎？

    她為何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們的來意？

    “小郎君不必多慮，能被茉莉引到這間房裏的，都是想到黑市交易的客人，你的口音，一聽便是長安人士，妾這些年在洛陽，也算是見識了不少人。”

    “自認斷人能力還不錯，能推斷出來你們的來意，純屬正常。”

    她從桌案哩走出來，範先終於從她泛棕的發色，看出了她確實不是唐人。

    “娘子既然知曉我們的來意，那是再方便不過的了。”

    “實不相瞞，我們到黑市也並不是為了交易，而是為了找東西。”

    “找東西？”芍藥輕笑道：“這還真是個稀奇的理由。”

    “娘子不要取笑我們，我們真的是想要找東西才來的！”

    “具體來說，是我們一批本該運到長安的貨，滯留在洛陽，不知去向了！”

    “聽的這裏的人說，很多無法運到長安的貨，都是被洛陽的無良之人給扣下了，拿到黑市上倒賣，我們或許也無法追究那些賊人的責任，不過還是希望能找到貨品的下落。”

    “或許還能挽回一點損失。”

    芍藥臉色沉靜，似乎並沒有為裴範先的說辭所打動，反而是一直盯著敏敏瞧。

    “這位小娘子，打扮的很別致啊！”

    一般來說，被青樓的老鴇當眾揭穿女扮男裝，多少都會有點難堪，靦腆。

    但郭敏敏就絕對不是一般人，她堅決貫徹了，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原則，徹底把裴範先弄得尷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