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到了！”芍藥輕聲喊道。

    隨著他們走過一片開闊地，人聲也漸漸傳了出來，已經可以看到聚集的人群了。

    裴範先卻還無暇顧及那些做生意的人，本來，他們經過的巷道，整個都比較低矮。

    差不多隻比裴範先的身高高出半米左右，可見，整個巷道的環境還是相當逼仄的。

    後來，他們來到了一片大致呈圓形的開闊地，這裏，人們的呼吸變得通暢了許多，肉眼可見，原本是泥土夯製的牆麵，也變成了天然的山洞。

    自然高出了許多，連空氣都流通了不少，甚至可以感受到呼呼的風聲。這裏，肯定有現成的通風地點。

    但風從哪裏來，裴範先還沒有頭緒。

    而眼前的這一切，又讓他更加驚奇。

    這裏，還真的是個市場！

    不是假的，敷衍的！

    不隻有市場，做生意的人，買東西的客戶，應有盡有，幾乎每個攤位之前，都擠滿了人。

    他們停留的這一處，正是守衛處。

    別看是黑市，但人家的管理特別正規，還有專門的守衛，負責維護秩序，看管進進出出的人。

    這裏沒有多少天然的光源，隻能靠火把，燈籠，燭台照明，但護衛們毫不畏懼，人人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凡是私自出入的人，還有那些生麵孔，一個兩個的，全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別看護衛隻有四人，但自從黑市轉移到了群芳苑的地下，他們揪出的擅闖者，足有百人。

    效率極高，今天當裴範先兩人靠近的時候，他們本能的就戒備起來，若不是有芍藥帶路，他們兩個休想踏入黑市半步。

    看到他們威嚴赫赫的樣子，裴範先這才明白，為何芍藥不準他們兩個單獨下來。

    就憑他們兩個，也根本就進不來啊！

    “他們是客人。”芍藥微微笑道，護衛們立刻就讓出了一條路，讓幾人進入市場。

    看到護衛們對芍藥誠惶誠恐的樣子，裴範先這才意識到，這個女人，在洛陽這片地方，確實很有勢力。

    能夠得到她的幫助，可以說是天上掉下了個巨大的餡餅，就他這個有眼無珠的，一開始還想拒絕呢！

    看來，解決此事，絕對少不了此人的幫助。

    “吐穀渾的琉璃盞，五彩繽紛，還能轉動，快來看呐！”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啦！”

    “隻要五百錢！”

    “五百錢！”

    “龜茲名馬盜栗黑，毛發柔亮，一日千裏。”

    “長途旅行，行軍打仗都少不了它！”

    “隻要兩貫錢！”

    “兩貫錢！”

    市場裏各色攤位，琳琅滿目，有的商戶隻管把所有的貨品全都擺放在攤位上，既不吆喝，也不張羅，就倚在身邊的泥牆上，閑閑的看著來往的行人。

    雖然他從不吆喝，但他攤位上的顧客卻也一點不比別家少，有感興趣的，還誠心誠意想買的，他解釋的也認真，各種典故，信手拈來，以至於生意也很紅火。

    別看現在黑市裏，顧客也算不少，其實呢，已經比不得白天的時候，畢竟街鼓都已經敲畢，坊門也關閉了。

    這些人還能留在這裏，全都是在道術坊裏有住處的。等再逛一兩圈，也就會沿著另一端的出口，上到道術坊的地上，各自回家。

    裴範先跟著芍藥，走馬觀花的逛，每個攤位都是隨便看看，沒有能吸引住他的目光的。

    非不是人家的貨品不好，實在是他沒有那個閑逛的心情。

    他現在隻關心，那些失蹤的銅料的下落。按照芍藥的說法，銅料至少還剩下一半，已經被她妥善存放，這幾天都沒有再繼續賣了。

    一開始，裴範先還不甚相信。

    因為銅料沉重，占地方又大，一開始他很懷疑，以群芳苑的規模，能不能放的下這麽多的銅料。

    自從看到了底下黑市的規模，這種懷疑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別看是在地下，但這裏居然可以並排拉起三排攤位，而且，行人行走其間，不會特別的擁擠。

    整個市場，一眼望不到邊，再加上，剛才芍藥說過了，銅料是存放在專門的倉庫中，這就說明，這個黑市裏不僅有流動的攤位，還有固定的建築。

    好家夥！

    真是厲害了。

    不知道長安城裏有沒有這樣的地方，若是有，等到回了長安，他非要開開眼界不行。

    他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驗證，雖然這裏的商販大多都是主持攤位的那種，但有些生意比較大的商販，也是有小店的。

    可以勉強算作是坐商，雖然他們的小店，占地非常少，結構也簡單，不過是泥土夯製出了這麽一個三麵牆的模子。

    別小看這樣一個小模子，有了它，便可以存放更多的貨品，還有個能歇腳的地方，在這樣光線不足的黑市裏，已經是相當豪華了。

    “琉璃盞？”

    這不是皇宮裏才有的異國貢品嗎？

    裴範先的眼前，立刻掠過了上一世在博物館裏見到的實物。到底是經曆了上千年的風霜雨雪，還長埋於地下，與眼前的這一個新鮮製作的，不論是色澤，質地都沒得比。

    “這樣的寶貝，居然才隻賣五百錢！”

    裴範先搓搓手，躍躍欲試，要不是現在要查案，他一定立刻買下來。

    芍藥亦看了看，笑道：“確實不錯。”

    “你若是喜歡，我讓店家給你留著，下次來給了錢，帶走便是。”

    老裴兩眼放光，興奮的不行，不愧是青樓裏的掌門人，就是會辦事。

    “那太好了！”

    “麻煩娘子了！”

    這人一激動，看誰都是好人，明明一開始，裴範先對芍藥還頗有些微詞，這一會也全都拋到天邊了。

    開口娘子，閉口娘子，親切的不得了。

    芍藥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並沒有因為他忽然的熱情有所動搖。身為一名青樓老板娘，五花八門的恭維的話，她聽的太多了。

    多的都要吐了。

    雖然她可以看出，裴範先絕對不是歡場常客，他的感激也是發自內心，卻也還是沒有多少觸動。

    “不過，娘子，這麽稀罕的物件，為何才賣五百錢，是不是太便宜了些，不會是假的吧。”

    裴範先搓著手，站在攤位前，不停的看，陶醉的看。卻無論那攤販如何邀請，就是不肯將琉璃盞拿在手中，好好的把玩一下。

    主要是，還沒給錢呢！

    況且，他現在手上也沒帶那麽多錢，剛才賄賂芍藥的錢，還是敏敏出的。

    既然沒買，而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給芍藥送錢，作為一名有素質的大唐朝臣，他還是別隨便擺弄了。

    關鍵是，以他一貫的手氣，一不小心給摔了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