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斷了線的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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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0章 斷了線的風箏

    毫無疑問,《風箏》並不是一部爽劇。

    早在這部劇開播的第1集,身為中共地下黨的鄭耀先就親手處決了一名自己的同誌;

    在第二集,他的戀人被中統當街殺害,鄭耀先被迫將其挫骨揚灰;

    還不到20集,他的上線又犧牲在了他的眼前,鄭耀先從此跟組織失去了聯係,成了一隻斷了線的風箏。

    整部劇的悲劇基調其實從一開頭就已經奠定好了,並不存在突兀的轉折。

    然而,《風箏》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它的“爽點”極其密集,甚至密集到了能夠麻痹觀眾的神經、讓人根本意識不到這是一部“悲劇”的程度。

    每一次的險境,鄭耀先總能巧妙破除;每一次的鬥智鬥勇,主角團一方總會大獲全勝。

    甚至,即便到了解放後,鄭耀先在無法證明自己是地下黨、妻子也為掩護他而自盡的情況下,都能冷靜應對,反手寫了一封指認信,揭露山城警察局的一位領導是國黨的內鬼,並通過和“風箏”一樣的字跡,引來了上級的調查。

    這份臨危不亂的膽識和智慧,令人不得不拍案叫絕。

    然而,當《風箏》走到了收尾階段,鄭耀先的處境變得愈發艱難,再怎麽精巧的智鬥也遮掩不了一幕幕椎心泣血的慘劇。

    直到這時,觀眾們才終於慢慢回過味來:

    這劇,它有點不對勁啊!

    “已經追到最新進度了,我忽然感覺《風箏》有點不妙是怎麽回事?”

    在一個許臻的老粉群裏,其中一人發了個忐忑的表情,打字道:“《風箏》看似是六哥在四處裝比、大獲全勝,但是他好像,從來沒得到過什麽實質性的好處啊?”

    “你們看,一開始的‘曾墨怡’事件,他雖然成功送出了特務名單,但卻因此被人懷疑了身份;”

    “雖然派宮庶一槍狙殺了高占龍,但也因此被中統恨之入骨;”

    “跟毛齊五鬥智鬥勇,被對方忌憚;”

    “策反了對他施美人計的中統特工,還娶來了當老婆,但這也給他埋下了禍根……”

    “六哥這是在一步步給自己挖坑啊!”

    這樣的疑問一出,群裏立馬有人回應道:“我早就想說了,《風箏》其實不是爽劇吧?”

    “六哥出場即巔峰,然後被懷疑、被架空、被追殺……”

    “現在老婆死了,身份也證實不了。”

    “他這是越混越完蛋啊!”

    群裏眾人就著這個話題聊了半天,一個個憂心忡忡。

    很快,新一集的《風箏》上線了,這群人立馬結束了閑聊,扭頭去追劇。

    在這一集裏,榛果們成功地看到了她們想看的情節:宮庶出場了。

    解放後,軍統、中統的殘餘勢力轉入地下,宮庶通過一係列情報,推斷出六哥被捕,於是立即召集起弟兄們,打算去營救六哥。

    一直處於潛伏狀態的宮庶鋌而走險,主動暴露自己、吸引火力,掩護其他弟兄們去實施救六哥的計劃。

    然而一番算計,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沒能把六哥“救”出。

    夜深人靜,宮庶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四處躲藏。

    但當他仰望夜空的時候,擔心的卻不是自己,而是六哥。

    “這幾年,我頭一次離他這麽近。”

    宮庶藏身於暗處,仰頭望著漫天的星鬥,對身邊的同伴喃喃道:“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我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麵。”

    他說著低下頭去,聲音略有些哽咽,道:“我卑躬屈膝了一輩子,四處都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那些人要麽瞧不起我,要麽是在利用我。唯有六哥,把我當兄弟。”

    “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了不起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

    他這番話說得字字真心,令人無比動容。

    但觀眾們站在上帝視角,卻清楚地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六哥”鄭耀先正在急於證明自己不是軍統,苦於無法證明自己中共地下黨的身份。

    雖說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他們的行為都沒有錯,但,這兩幅畫麵擺在一起,卻莫名令人感到既荒唐,又淒涼。

    屏幕前的觀眾們正一臉唏噓,感慨世事的無奈,然而在這一集的結尾,眾人卻看到了一個讓他們幾乎頭皮炸裂的巨大懸念——

    上級對鄭耀先下達了一項任務:

    讓他協助當地警力,抓捕潛伏在山城的軍統特務,宮庶。

    這個情節一出,各個粉絲群裏幾乎是瞬間就炸開了鍋。

    “靠靠靠靠靠!!!”

    看到這兒,這群人繃不住了,原本的擔憂一秒升級,變成了炸毛。

    “不會吧,上來直接就是送命題?!”

    “這才三十幾集,後麵還有十多集呢?從現在就開始兵戎相見?!”

    “怎麽辦,這裏怎麽辦?六哥會怎麽選?!”

    “啊,我要裂開了!!”

    “不要啊,你兄弟藏了這麽多年,冒死來救你!有點心啊,不能啊!!”

    “怎麽辦,宮庶會被捕嗎?不會是到這裏就交待了吧?!!”

    “……”

    一時間群裏七嘴八舌,幾乎吵翻了天。

    前兩集鄭耀先的妻子死的時候,大家雖然也傷心,但是還不至於那麽無法接受。

    而宮庶……

    觀眾們也不是接受不了宮庶死,而是接受不了他在這個位置、這個情況下死!

    不過好在,劇情沒有卡在這裏。

    當天的第二集很快開播。

    鄭耀先被叫去製定圍捕宮庶的計劃,但當他詢問了一係列當下的情況後,卻直接搖搖頭,得出了一個簡單粗暴的結論:

    “憑這點人,想抓住宮庶是不可能的。”

    抓捕行動的負責人聽他這個居高臨下的語氣,十分地來氣,道:“我們找你過來,隻是想問問他的行動習慣罷了!”

    “我們已經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布下了三道防線,怎麽就不可能抓到他?”

    鄭耀先瘸著腿、駝著背,看著眼前的山城地圖,語氣淡定地道:“首先,你們這第一道防線,他就不會從這裏經過。”

    “後麵的防線也就沒有意義了。”

    這番話一出,畫麵切換。

    正在被追捕中的宮庶果然如鄭耀先所說,輕而易舉地繞過了第一道封鎖線,把追他的人全部引入了歧途。

    “鈴鈴鈴!!”

    隨著一陣密集的電話鈴響起,鏡頭回到行動指揮部。

    負責人接起電話,隻聽對麵的同誌叫道:“宮庶不見了!聽群眾說,他劫持了公交車,朝郊區方向去了!”

    負責人握著話筒,愕然回頭看向鄭耀先,語氣急促地問道:“那他接下來會往哪兒跑?”

    鄭耀先依舊是剛才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搖頭道:“跟你們說不用追了。”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地圖上的一條盤山公路,用極其篤定的語氣道:“車會往這邊去。”

    “但他人不會在車上,而是會跳江。”

    畫麵一轉,宮庶真的劫持著那輛公交車開上了盤山公路,並借著轉彎的慣性,縱身躍入了嘉陵江。

    很快,剛剛負責行動的那些人回到了指揮部複命,一切皆如鄭耀先所料。

    負責人用看詭一樣的眼神看著他,繼續問道:“那宮庶接下來又會去哪兒?”

    鄭耀先背著手,搖搖頭,沉聲道:“問我做什麽?我又不是神仙。”

    “莽莽大江,綿延萬裏,我哪能推算得出來他身在何處。”

    “早跟你們說了,不用追了,追不到的。”

    負責人被他這副淡定自若的態度氣得胸膛起伏,怒道:“好,很好!”

    “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可真厲害!”

    鄭耀先似是聽不出來這話裏的諷刺意味,垂著頭,歎道:“哎,我哪裏教過他什麽東西,那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

    一番激烈的追逐之後,宮庶驚險地逃出重圍,並依照上級的命令,離開山城,前往香江述職。

    宮庶在山城的故事也至此告一段落。

    鄭耀先的弟子展現出了如此神乎其神的強大能力,這也讓上級意識到了鄭耀先的另一種價值:教徒弟。

    於是乎,上級便派了一個弟子給他帶,但這個弟子資質魯鈍,愚笨不堪,無論各方麵的天賦,跟宮庶相比都有天壤之別。

    而他徒弟也嫌棄鄭耀先這個軍統大特務,師徒二人就在這樣互相嫌棄的情緒中被迫相處,惹出了無數笑話。

    電視劇的情節也重新走到了舒緩的篇章。

    之前,一直提心吊膽的觀眾們也終於鬆了口氣。

    “哎,好在沒有死在這裏,哎……”

    一群觀眾仿佛劫後餘生,在群裏心有餘悸地聊道:“我其實能接受宮庶死,但是,千萬別這麽死啊。”

    “前腳剛拚了命地去營救六哥,結果反手被六哥坑死?”

    其餘人回複道:“現在應該不會吧,還有十多集呢,之前柳永青不是說過,宮庶是貫穿全劇的重要角色?”

    “應該不會死這麽早的。”

    “所以後麵應該還有宮庶的情節。”

    “唉,後麵可能要兄弟二人兵戎相見了吧,無法想象……”

    “話說,柳導什麽時候說宮庶會貫穿全劇的?我怎麽沒看到過?”

    這個疑問一出,很快便有人甩手在群裏放了一段視頻的鏈接,道:“靠,你們都不看花絮的嗎?”

    “我這兩天看《風箏》正片提心吊膽,每天就靠花絮回血呢!”

    “阿真的電視劇,精髓永遠在花絮,你們難道不知道?”

    群裏眾人一看見這條視頻,有人高深莫測地表示已經看過了,沒啥好看的,也就看過幾十遍;

    也有人嗷嗷叫著說沒看過,立馬點了進去。

    這條花絮是昨天才剛放出來的,也不知是為了中和正片的虐度,還是出於什麽原因,總之,畫風看上去略顯清奇。

    花絮的題目叫做:論許真拍《風箏》到底有多難。

    視頻的一開始,是一段記者對柳永青的采訪。

    柳永青麵對記者的鏡頭,態度嚴肅而誠懇地道:“真的特別感謝小許肯來幫我們拍這部劇。”

    “他為了拍這部《風箏》,做出了特別大的犧牲。”

    “宮庶是個貫穿全片的重要角色,鏡頭特別多。當初我找到他的時候,我們影視城的租期隻剩下最後幾天了,但是需要補拍的鏡頭足有好幾百個。”

    “當時我都已經做好了轉場的準備,因為我認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此高強度的拍攝任務是不可能的,首先台詞就背不完。”

    “但是,讓我特別感動的是,我們在開拍之前,小許告訴我,他已經連夜把宮庶的全套台詞都背完了,最後硬生生搶出了時間,給《風箏》劇組省下了數百萬的拍攝經費。”

    “可能有的人認為他記性好,但是,我們捫心自問一下,咱別說全套台詞,即便是十幾句的台詞,有多少人能做到在拿到劇本的第一時間就背得滾瓜爛熟?”

    “……”

    柳永青這番話說得異常認真,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彈幕上飄過去的評論也全都是“為敬業精神點讚”、“慚愧了,這就去背課文”等等的正經評價。

    然而很快,畫麵一轉。

    鏡頭來到了許臻那邊。

    記者詢問他,《風箏》的拍攝是否難度很大,許臻認真地點了點頭,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道:“確實是很難。”

    “大概算是我拍過的所有電視劇裏,難度最大的三部之一。”

    聽到這番話,就當觀眾們以為,他也要說起搶進度、背台詞等事的時候,許臻接下來的一番話卻令人大跌眼鏡。

    隻聽他道:“宮庶這個角色有一個特點,就是吃飯很急。”

    “因為他經常會被派去執行各種極端的任務,兩三天、或者更長時間不吃飯很正常。”

    “所以劇中有特別多他吃飯的畫麵。”

    許臻一臉感慨地道:“柳導希望我能把這種餓死鬼投胎的感覺演得更像一點,所以總不讓我吃飯。”

    “上午拍吃飯戲,早上就沒飯吃;下午拍吃飯戲,中午就沒飯吃。”

    “而且他那個道具為了顏色鮮亮,味道一言難盡……”

    在他的對麵,剛采訪完柳永青的記者,臉上逐漸露出了僵硬的表情。

    好想笑,但是又怕不禮貌!

    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