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一九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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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怨言。”青唯道,  “因為我相信我幾回落難,張二公子都是真心實意地幫我,否則你不會把中州俞大人的私宅住址告訴我。”
    去年青唯離京,  張遠岫擔心她無處可去,給了她一張名錄,上頭都是他最為信賴的人。後來青唯決定去陵川,因為沒有文牒,托中州的俞大人幫忙,隔日張遠岫還趕來與她見了一麵。
    “我在中州看到了白隼。民間養得起隼的人太少了,遑論用隼來送信。後來有人幫我查證,  發現這隻隼被養在江留城的榴花巷子,  這個住址,正是俞大人的私宅。俞大人不過一個七品地方官,他沒事養隼做什麽,但他是張二公子最信任的人,  這隻隼,隻能是幫張二公子養的。”
    “張二公子心思如此縝密,  如果不是為了幫我,  何須把這麽隱秘的私宅告訴我。”
    張遠岫問:“這就是你今日在這裏等我的原因?”
    其實青唯覺察出端倪,本可以第一時間告訴謝容與的,  但是,  一旦小昭王吩咐玄鷹司追查他,他就再也沒有抽|身而出的機會了。
    一報還一報,當初張遠岫在她落難時幫了她,  而今她也願意不計前嫌,  拉他一把。
    原來她今夜等在這裏的目的,  竟然和老太傅是一樣的。
    青唯道:“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  單憑我幾句話,張二公子未必會更改心意,但我一直相信,張二公子與人為善,本質並不壞,隻是被執念束縛,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眼下大局未定,隻要張二公子願意回頭,一切都來得及。我今日到此,隻有一個請求。”
    “溫姑娘請說。”
    “張二公子既然與曹昆德合作,該知道他籌謀多年的目的是什麽。我直覺曹昆德想要做的事不簡單,不想因此再出什麽岔子,還請張二公子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張遠岫問:“這些隻是溫姑娘的猜測麽?”
    “不隻猜測。”青唯實話說道,“我查到了劼北的龐先生,曹昆德的恩人,還有龐元正不知所蹤的妻兒。”
    張遠岫的眼底浮起一絲意外,似乎沒想到她的動作這麽快,然而這一絲意外很快消弭在了他淡然無波的目光中,“溫姑娘既然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我有,曹公公自然也有,我知道的的確比溫姑娘多一些,但是,恕我無可奉告。”
    青唯聽了這話並沒有多意外。
    她隻是隔著燈火看向他,露出非常非常失望的神情。
    隨後她不再說什麽,轉身朝巷口走去。
    這副失望的神情讓張遠岫的心莫名一沉,他不由出聲喚住她:“溫姑娘。”
    “今日溫姑娘在這裏等了多久?”
    青唯回過身:“重要嗎?”
    不重要。
    她或許午過就來了,看他驅車去言府,沒有露麵。一直等到他從言府回來,才出聲攔住他。言侍郎是仁毓郡主的舅父,他應下言家的家宴,以後大概真的要做郡馬了。可是青唯早一步攔下他,他便不會娶趙永妍了麽?就好像老太傅千裏來京,隻為勸他忘塵,他答應了麽?
    張遠岫道:“溫小野,如果一年前,崔家沒有出事,薛長興沒有落獄,曹昆德也沒有去信告訴你嶽魚七也許在京中,你還會上京嗎?”
    青唯沒有絲毫遲疑:“會。”
    沒有人能夠教唆她上京,除了她流亡經年心中的冤屈與不平,也許早一點,也許遲一點,她還是會來到這個是非之地的。
    張遠岫笑了。
    看,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既定的路,他們的一切因果,都由自己所選擇,旁人根本不可能左右。因此他寫不寫那封讓她來京的信,結果並不會不同。其實事到如今,他一手操縱的,隻有自己的航船罷了。
    “小昭王,他待你好嗎?”
    青唯沒有回答,這是他們之間的事,與他無關。
    但是答案顯而易見。
    張遠岫道:“其實我一直知道你活著,也知道曹昆德為你更了姓,讓你寄住去了崔家。”
    “崔弘義後來遷去了嶽州。也是巧,嘉寧元年,老太傅為我賜字忘塵,也提議讓我去嶽州。他說嶽州雖不比中州富庶,慶明繁華,卻是一個遠離是非的安居之地。我那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你也在嶽州。”
    他一直記得那個在洗襟台廢墟上拚命尋找親人的小姑娘。
    天涯海角,有個人與自己同病相憐,實在幸甚。
    或許是當時執念未深吧,張遠岫其實動了忘諸塵煙,遠赴嶽州的心思。
    但他最終沒有這麽做,老太傅為張正清賜字憶襟,卻要他忘塵,這是什麽道理?
    他選擇了考科舉,去寧州試守。
    及至幾年後翰林詩會上重逢,她左眼上的紅斑也遮不住她的姿態亭亭,當初眼底的迷茫散盡了,隻餘清明。
    張遠岫這才發現那個與他同病相憐的小姑娘長大了,病也好了,隻有他,依然在病中。
    “溫小野。”張遠岫道,“眼下想想,幸甚你我識於緣淺。”
    亦止於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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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唯出了暗巷,天已經全黑了。她今日其實不是一個人來的,京中士人鬧事,她身份特殊,獨自出門多有不便。好在朝天有侍衛身份,可以帶刀綴行。朝天一直在隔壁巷子等著,見了青唯,他疾步上前,“少夫人,他說了嗎?”
    “沒有。”青唯搖頭。
    她今日來找張遠岫,除了試探曹昆德的目的,如果能夠問出一些章鶴書的線索那就更好了。
    但是張遠岫的態度很明確,一個字都不願多透露。
    “師父那邊回信了嗎?”
    “小的早上跑了一趟驛站,嶽前輩的信還沒到。”
    日前青唯發現江留養隼的宅子是俞大人的私邸,立刻就給嶽魚七回了信,讓他直接查中州府衙的俞清。信是八百裏加急送去中州的,不出兩日就該到了,憑嶽魚七雷厲風行的辦事速度,加上齊文柏的幫忙,約莫近幾日就能收到回信。
    青唯雖然願意給張遠岫機會,沒有將他和曹昆德的勾結告訴謝容與,甚至親自前來勸他回頭,但她也知道事關緊急,容不得片許耽擱,並沒有給張遠岫反應善後的時間。
    青唯立在巷口思忖片刻,覺得事已至此,她已沒有替張遠岫隱瞞的必要,不如將所知的一切先行告訴謝容與,讓玄鷹司早作應對。她與朝天很快回到江家,誰知謝容與不在倒也罷了,德榮竟也不在。
    喚來一個廝役過問,廝役道:“公子戌時回來過一趟,本來說等少夫人一塊兒用晚膳,衙門的祁護衛過來了,說牢裏關著的那位曲侯急病不起,擔心出事,請公子過去看看。公子走前留話說夜裏興許回不來了,德榮收拾了些衣物,給公子送過去了。”
    青唯道:“曲侯病了?”
    曲不惟除了是買賣名額一案的主謀,還是眼下被緝拿的嫌犯的,唯一一個知道名額由來的,在水落石出前,他必須活著。青唯知道茲事體大,謝容與今夜必須留宿衙門,但她不想因為意外耽擱正事,喚來朝天,把今夜在張遠岫處的所聽所聞,包括他與曹昆德的合謀,中州俞清養隼的私宅詳細說了一遍,催促他進宮告知謝容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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