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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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等動物!
    江山色開始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就怕秦年時他爹忽然跑來說自己是秦年時同父異母的妹妹,或者是周北望他媽忽然跑來說自己是周北望同母異父的姐姐。
    那她就隻能原地毀滅了。
    幸好,生活沒有這麽精彩與狗血。
    半山別墅鐵門前還是隻站著他們三人。
    秦年時睨著周北望,??聲音充滿冷感“周先生,她出事時,??你忙著自己的工作,不在她身邊。現在事情就要解決了,你倒是跑了回來,??不覺得太下作了嗎?”
    江山色轉向秦年時,??忙問道“事情就要解決了?怎麽解決的?”
    秦年時置若罔聞,連個眼神都沒給江山色。
    周北望瞥向秦年時,神色冷俊“秦先生,??你也別說得這麽大義凜然。都是男人,我知道你這麽幫山色,是打的是什麽算盤。”
    江山色立即轉向周北望,著急問道“算盤?他打的什麽算盤?”
    周北望同樣專注於跟同性的競爭中,並沒有搭江山色的話。
    周北望回南城之後,便從父親那得知了新消息,說是秦氏可能會與金樽集團在思目項目上進行合作。而《自新報》背後的靠山,??便是金樽集團。
    很明顯,這是秦年時與金樽集團達成了協議,??出讓思目項目的利益,從而讓《自新報》這件事平息,??解除江山色此刻的困境。
    秦年時唇角勾起冷淡的笑“怎麽,??看你的樣子,是著急了?害怕她會重新跟我複合?”
    周北望下顎線條繃緊,微咬牙“我沒有著急,??我隻是不想看見山色被你用卑鄙的手段給困著。”
    秦年時眼神裏生出了嘲諷的神色“所以呢,你就想先下手為強,把她騙去意大利?周先生,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周北望眼神筆直,與之對視“去不去意大利,是山色做決定的。山色,你說,是去意大利還是留下來?”
    可是,等了許久,兩人也沒等到江山色的回應。
    此時,秦年時與周北望轉過頭來,這才發現江山色早已不見蹤跡。
    他們問了個寂寞。
    兩人忙走入別墅大廳,看見江山色正坐在沙發上,繼續看著電視劇。
    見他們倆進來,江山色抬起眼,冷冷問道“吵完了?”
    兩個霸總都能看出麵前這個女人滿臉寫著不愉快,仿佛是大姨媽來前的綜合征,兩人那聲“多喝熱水”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江山色覺得自己累了。
    這兩個霸總誰也不把她當人看,在他們心目中她就是一顆籃球,是他們你爭我奪的工具。
    四舍五入,就是,方言中的,她算個球。
    簡直是人格侮辱。
    江山色走到他們麵前,雙手環胸,道“我一個個問,你們一個個答。”
    江山色看向秦年時,問道“事情馬上要解決了是什麽意思?”
    秦年時看向她,眼神平靜“《自新報》很快就會發出聲明,說那視頻是被內部人員惡意剪輯,並且會推出相關人員來辭職擋槍,向你道歉,你會立即恢複聲譽。”
    江山色深吸口氣,再度看向周北望,問道“該你了,你說,他打的是什麽算盤?”
    周北望始終警惕地看著秦年時,道“這個局麵,是他跟金樽集團之間進行的協議,秦氏會與金樽集團在思目項目上進行合作。他這麽做,就是想讓你對她產生愧疚,從而離不開他。”
    江山色畢竟和秦年時在一起三年,自然知道思目項目對秦氏集團的重要性。
    如果讓金樽集團加入,不僅是利益受損,金樽集團不是善類,後續局麵也會更加複雜。
    秦年時這麽做,對秦氏而言,損失頗大,那些股東肯定會鬧翻天。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秦年時一意孤行,真合作了,那以後他在集團內的聲望地位肯定會一落千丈。
    就為了她?
    實不相瞞,江山色自己都覺得自己不配。
    周北望垂眸望向江山色,暖棕色的雙眸內閃著讓人信任的光“山色,我知道這樣一來,你心理壓力會很大,你完全不用靠他。我可以帶你去意大利,我們好好旅遊一段時間。隻需要幾個月,最多半年,公眾便會將這件事淡忘。你看,就算是再沸的熱搜,過了一周,不也無人提及了嗎?”
    江山色明白,周北望的話非常在理。
    信息爆炸時代,各種新鮮事物層出不窮,隻要有足夠的時間與空間,她終究也會被公眾淡忘與原諒。
    但江山色還是拒絕了,她緩聲道“北望,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是不會出國的。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話,要跟秦年時好好談談。”
    聞言,周北望臉上流露出了濃烈的失望神色。
    可到底他也是個極其紳士的人,最終也就應了“有事情聯係我,我會一直都在的。”
    說完,周北望走出了別墅。
    別墅裏,就隻剩下秦年時與江山色。
    江山色看向秦年時,目光澄澈,像是能看入人心裏“周北望剛說的,是真的嗎?”
    秦年時沉默地抿著唇,半晌,方開了口“你指的是哪方麵,是我犧牲思目,進而保全你。還是我利用這件事讓你產生愧疚感?”
    江山色目光不閃不避“兩方麵,我都要知道答案。”
    秦年時眼窩深邃,他半闔著眼,聲線鬆散“兩方麵,都是真的。”
    江山色沒料到他竟會如此坦誠,一時愣住。
    秦年時一瞬不瞬看著江山色,目光越發深,越發黑“我犧牲思目是真的,我想借此讓你產生愧疚感,從而離不開我,也是真的。”
    秦年時向前一步,貼近了江山色,瞬間,他的氣息近在咫尺,籠罩住了她周身。
    “山色,留在我身邊。”他望著她,眼眸漆黑,裏麵清晰地倒映著她的影子。
    秦年時邊說,邊伸出了手,撫上江山色的麵頰。
    他骨結分明,掌心幹燥。
    是溫熱的手,但江山色卻像是被燙了般,忙退後了一步,與秦年時拉開了距離。
    “你不能答應他們。”江山色認真道“如果你答應了,那些股東會集體反對你,對你來說,損失太大了。”
    “我願意。”秦年時語氣固執。
    “但我不願意。”江山色盯住秦年時,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秦年時,我不願意對你產生愧疚。我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聞言,秦年時眉梢眼角產生了幾不可查的顫動,但那顫動,很快便凝結出了更為冷硬的線條。
    江山色表情平靜,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沒有怒,也沒有憎與怨。
    “秦年時,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收留了我。對於我們的關係而言,你能幫我到這個程度就夠了。如果你真的要犧牲思目項目來幫我,那對我而言,才是真正的負擔和重壓。”
    江山色咬咬唇,繼續道“這幾天住在這裏,確確實實給了我緩衝的時間,讓我安心不少。但我覺得,我們的關係,還是不適合住一起,以免再發生昨晚在泳池裏那種事。我剛給你發信息,告訴你,想讓你早點回來,有話和你談,就是想跟你說,我要走了。”
    秦年時這才意識到,在樓梯口處,放著一個小行李箱,是屬於江山色的。
    她今天上午就已經收拾好了全部物品,決定搬出去。
    秦年時的瞳仁,倏然閃過一抹情緒,眼神晦暗不明。
    “昨晚,李青梅勸我跟你複合,和你像以前一樣生活。但我知道,不一樣了。我是指,我不一樣了。”江山色看向秦年時,那雙眼,比明月更亮“我不再是以前的江山色,所以我們再也回不到以前。”
    江山色幹脆將話全部說開“在和你訂婚前,我依靠著我爸生活。在和你訂婚後,我依靠著你而生活。我原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這樣活下去。可是忽然有一天,你們都不在了。我一腳踩空,跌到穀底。剛開始的時候,很慌張。可是慢慢地,我發現,即使站在穀底,憑借自己站起來的那種踏實感,又讓人很滿足。”
    秦年時開口,聲音稍顯艱澀“你可以繼續依靠我。”
    “是,我可以,但是我選擇不要。”江山色回答得堅定“我再也不要依靠別人生活了。”
    凡是有得,必將有舍。
    依靠別人,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為了能依靠江私,她必須保持完美的外形。為了能依靠秦年時,她必須收斂自己的本性。
    江山色再也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江山色的雙眼,清亮至灼人“所以秦年時,你不能犧牲思目去幫我。因為,我必須要離開你,我需要自己去麵對。在訂婚宴上,我說過,不要王子拯救,要自己發光。這番話,在當時可能隻是我的一個美好願望。可是現在,我要把那段話,活成現實。”
    當天晚上,謝新夢來到半山別墅,看見的便是坐在吧台上喝悶酒的秦年時。
    他握著酒杯,明明是被燈光給罩著,可是整個人卻如同窗外的夜色,那樣暗,那樣沉。
    “山色自己走的?”謝新夢問。
    秦年時置若罔聞,隻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玻璃杯在燈光下閃出刺目的冰冷光澤。
    謝新夢已經從李青梅那得知了江山色離開的全部過程,特意趕來查看兄長的狀況。
    可是看情況,不是太好。
    謝新夢在秦年時身邊坐下,再度為他倒上一杯酒,問道“現在打算怎麽辦?”
    秦年時微垂著頭,隔了許久,方才低聲道“不知道。”
    那聲音,似乎是在喉間盤亙許久,被磨得有些啞。
    這是謝新夢第一次在秦年時臉上看見迷茫的神色。
    秦年時繼續看著杯中的酒,那紅色映在他瞳眸裏,純紅與純黑,糅雜成一處,濃稠得幾乎分不開。
    “我一直覺得,她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實際是個容易心軟,很好哄的人。”
    秦年時記得,他惹了江山色生氣,隻要送她件禮物,或是包,或是裙子,她便會立即笑出來。
    所以他始終認為,江山色不過是在耍小性子,隻要是他多哄兩次,她就會回來。
    他以為,她隻是短暫地離開一下。
    然而這次,江山色忽然那樣平心靜氣地告訴他,說她再也不會依靠自己。
    秦年時忽然意識到,江山色是真真正正地,離開了自己。
    她寧願自己去麵對那些最糟糕的情況,也不要對他愧疚,斷絕依靠他的可能。
    想到這,秦年時忽然笑了,隻是那笑容,淡到幾乎看不見。他腳下的影子,寂寥又暗沉。
    “這次,可能真的哄不好了。”
    他喃喃自語,再次將那酒一飲而盡。
    喜歡插科打諢的謝新夢也沉默了,隻得無奈地望向落地窗外的夜空。
    夜色無邊,蒼茫寧靜,就連月光也籠著灰。
    灰白的月光從半山別墅,一路照到了濱江路上。
    江山色站在“低等動物”酒吧大門前,手裏拿著抹布與汽油,開始刷著門上之前被噴的紅色油漆。
    汽油發出著刺鼻的味道,令她忍不住咳嗽。
    江山色用毛巾捂住臉,繼續擦拭著,那些紅色的油漆,一點點消失。
    江山色邊擦拭,邊回憶著自己白天在半山別墅裏跟秦年時說的那番話。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脫胎換骨,瞬間高大上,人格升華。
    不過也幸好秦年時當時還有節操,沒說“留下來,我給你買十個鉑金包”。
    那她肯定挺不住。
    江山色用力擦拭著,直到那些油漆全部清理幹淨,酒吧門煥然一新。
    她瞬間有種錯覺,她擦的哪裏是門,簡直就是自己的靈魂。
    她把自己的靈魂擦得鋥光瓦亮。
    靈魂被擦得鋥光瓦亮的江山色不想依靠秦年時,也不想像周北望說的那樣,去國外躲避。
    她決定正麵硬抗。
    沉寂了幾天的“低等動物”酒吧微博上,重新發布了一條信息。
    今晚八點,酒吧脫口秀,不見不散。
    頓時,眾人又開始沸騰起來。
    卑微甲方陳先生喲謔,膽子好大啊,這是重新卷土重來了?還真不怕被打死?
    大大根雕師那附近有網友嗎?快去會會她,給她點顏色看看!
    我是中二大俠撒謊精,是不是沒收入了?這是想要掙最後一筆流量錢買棺材嗎?
    江山色完全當看不見,隻顧打磨晚上要講的稿子。
    高醉鄉以及白東君邊收拾打掃著酒吧,邊惴惴不安詢問江山色“老板,現在就開門,好嗎?要不要再躲躲,等事情平息下去?”
    江山色搖頭“不要,我都躲這麽久了,也沒見事情平息。他們還覺得我是做賊心虛,那我幹脆站出來,說出事情真相。”
    江山色做出一副要與惡勢力決一生死的模樣,深深感動了高醉鄉。
    高醉鄉拍拍胸口,激動地保證道“老板你放心,今晚,我豁出一條命也會幫你站崗,為你保駕護航的。”
    江山色心生感動,覺得有高醉鄉這種員工,果然是三生有幸。
    然而當晚上八點,當看見“低等動物”酒吧全被一群男性客人占滿,並且領頭的還是大塊頭肌肉男時,高醉鄉立馬捂住肚子,發揮自己的拙劣演技,道“老板,我有點拉肚子,先去洗手間,你好自為之。”
    江山色闔眼吸氣,瞬間覺得雇高醉鄉不如雇塊叉燒。
    這群男觀眾應該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提前在網上將酒吧的座位全訂下,全程盯著江山色,一副要上台打她的模樣。
    事到如今,江山色也隻能硬抗了。
    八點到了,江山色站上舞台,盡量放鬆表情,開始活躍氣氛。
    怎麽大家一個個跟要吃我似地,讓我有種自己是唐僧的錯覺感,簡直受寵若驚。別這樣,大家放輕鬆點。
    可是活躍氣氛沒有成功,整個場子仍舊嚴肅地跟死了八百個人似地。
    台下的男性觀眾全部用看仇人的目光瞪著她,半晌,忽然有人道“不好笑!”
    江山色覺得這完全是故意找茬,她不還沒開始講嗎?
    江山色決定不理會他,繼續開始自己今晚的脫口秀。
    然而那些觀眾就是故意來鬧場的,每當她拋出一個梗時,下麵便會不斷地響起噓聲。
    “太尷尬了!”
    “講的什麽破玩意!”
    “尬死了!”
    “下去吧!”
    江山色整個表演的情緒都被打亂,硬著頭皮講完這場脫口秀後,渾身虛脫,癱在了吧台上,感覺自己的喜劇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這一場表演,實在可以算得上演出事故,因此白東君並沒有把視頻放在網上。
    可白東君不放,那些觀眾卻放了。
    在視頻裏,江山色次次都被打斷,表情在忍耐與爆發的邊緣掙紮。
    光是看著便能讓人犯尷尬症,完全是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江山色虛弱地道“這是我人生中最慘的一次脫口秀。”
    白東君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這麽想,說不定明天那場會更慘呢?”
    江山色隻能在心中默默而禮貌地問候了白東君全家。
    果然,隔天周六,訂位置的仍舊還是昨天的同一批男性客人。
    這是要將她反複鞭屍的節奏啊。
    完全沒有道德。
    看著那群麵癱的觀眾,江山色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發顫了。
    可她能怎麽辦?她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站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