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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王的馬車一路上行駛的不快不慢,周圍十幾個拿劍的侍衛護在馬車的四周,步行著跟隨。而越王夏鳩也緊緊地跟隨在這些侍衛身後,他當然是沒有坐馬車的權利的,他看著吳王的馬車行駛的如此不疾不徐,心下真的是開始為自己以前的揣測所懷疑了一下。

    沒多久,馬車便駛到了曾府門前,夏鳩瞬間就被眼前的一片狼藉所驚呆了。這還是曾經的富麗堂皇的曾府麽,昔日鍍金的紫檀木大門如今燒得漆黑一片,上麵鍍的金子早已被燒得化掉了原來的形態,混著漆黑的焦炭演變成了一種褐色的物體,散開在大門上,並再次凝固了起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狼藉感。曾府的牌匾更是掉在了地上,上麵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腳,金色的曾府兩個字早已黯淡無光。從府門往裏看去,地上的植物被燒得寸草不剩,而高大的古木如今也是隻剩一顆光禿禿的枯槁,昔日上好的樓宇建築,此時更是被燒成了殘垣斷壁。

    府門口的仆從,見了如此不尋常的一支隊伍,忙上前詢問來者是誰,在得知了居然是吳王的座駕到此時,便慌慌張張甚至差點摔了一跤,他連忙穩住身子進府通報了。

    不一會功夫,曾鈺就帶著曾姝出來相迎了,身後跟著一眾的仆從侍婢,個個臉色狼狽,神情淒切。吳王此時才從馬車上下來,其實他剛剛在馬車上,早已將曾府如今的情況看在了眼中,心下不知是何滋味,他並不關心昔日曾府是多繁華現下又是多狼藉,他隻關心如此嚴重的火情,他心儀的女子到底有沒有事。

    “草民曾鈺攜其妹曾姝參見吳王!”曾鈺拉著曾姝跪在了吳王的麵前。

    “起來吧!”吳王淡淡地說了一聲,他看到曾鈺兄妹兩人均是一身素槁,心下不安感漸漸加重。他不動聲色地瞥向後麵站著的婢女們,果然沒有看到想念已久的那個身影,他努力保持著麵色的平靜,“府裏傷亡嚴重麽?”

    “回大王的話,草民府上侍婢仆從原來共計五十二名,因大火喪生了十一人!”曾鈺麵色有些悲痛。

    “嗯,算是比較嚴重啊!怎麽會如此呢?平時府裏沒有守夜的人麽?”

    “回大王,守夜的人已經被燒死了,聽其他仆從說,這廝昨夜可能喝了酒,起火時並沒有發現。”

    “真是該死”,吳王不由罵了一句,“火災的源頭是哪裏?”

    “是。。。是最西邊的院子”,曾鈺的聲音一瞬間有些哽咽,“由於昨夜刮著東風,府中樹木植物眾多,這才導致了火情如此嚴重!”

    吳王正在暗自思量該怎麽把話題引到那名女子身上時,卻突然被一旁梨花帶雨的曾姝打斷了思索。

    今日的曾姝,一改往日的冷靜,一直在低聲不斷抽泣著,聽到曾鈺剛剛講的話,更是克製不住,抽泣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吳王原先並沒有注意到她,這時見她哭的如此傷心,便開口安慰道,“你是曾鈺的妹妹吧,也不用太過難過了,天災人禍嘛,難以避免,給死去的仆從家裏多點錢補償,保證他們下半輩子的正常生活就好了!”

    “回大王”,曾姝見吳王對著自己說話,便行了個禮回答道,“小女子是為死去的未來嫂嫂而難過!嫂嫂她死的太慘了!”

    “姝兒!不許無禮!”曾鈺大聲嗬斥住了曾姝,眼中卻被淚水噙滿了。

    “什麽?未來嫂嫂”,吳王頓時被曾姝的話吸引住了,“你說清楚一點!”

    曾姝此時卻沒有再開口,隻是止不住的哭泣,曾鈺便替她回答道,“回大王的話,姝兒說的是草民未過門的妻子弗光。那名女子是草民從越國一個偏遠村落救回來的,因其家中再無其他親人,便隨草民回了吳國,後來一直住在府裏,和姝兒的關係極好。昨日的大火,便是從她的住處燒起來的,等其他院的仆從發現火災時,已經太晚了。。。”曾鈺麵色痛苦地說著。

    吳王身形頓時一顫,“什麽叫太晚了?”

    “她。。。她被草民的武夫從屋中帶出來時已經燒的渾身漆黑,麵目全非了!”曾鈺的聲音再也止不住地抽泣起來。

    “你胡扯!”吳王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怒火,“你不是她的未來夫君麽,啊?起火的時候你在哪裏,為什麽不去救她?!”

    曾鈺一下跪倒在地,“大王,草民去救了,草民發現火情第一時刻就去了弗光的院子,可是那裏一片大火,草民不會武功,根本進不去。”

    “你!。。。”吳王氣的心下一陣抽痛,“她院裏的人呢,怎麽一個都沒發現院子裏著火了?!”

    “他們。。。都死了。。。”

    吳王頓時一陣氣短,真是,全死了。。。死的徹底啊,若是沒死,他定也不會要他們活命。他心儀的姑娘,那麽美好的女子,那麽單純善良的心性怎麽就。。。就燒成焦炭了!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老天怎會如此殘忍呢?此時吳王再也顧不上隱藏住自己的思緒,他隻覺得一陣一陣的難以呼吸,他真的好想讓整個曾府為那名女子陪葬!但此刻,他心下仍帶著一絲僥幸:也許所說的並不是同一個人呢!

    “你。。。那名女子是你從哪個村子帶出來的?”吳王略帶顫抖的發問。

    “回大王。。。是。。。是浣溪村。。。”

    吳王有些承受不住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中元節帶出去的那個女子?!”

    “。。。是。。。”

    “啊!!!!!”吳王再也忍不住了,他怒吼一聲,長袖一揮,抽出身邊侍衛手中的長劍,朝著曾鈺的脖子便揮過去,周圍的人都被這一變故嚇傻了,根本沒人想到去救曾鈺,而曾鈺更是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準備赴死。

    越王夏鳩本在一旁偷偷觀察著吳王的反應,他心下已是確定吳王對弗光的用情,可是那姑娘就這麽死了?!他還沒顧得上思考的更多,就被吳王的一聲吼嚇了一跳,餘光處更是看到吳王揮劍就要砍死曾鈺,他心下一緊,身隨心動,一刹那間,越王夏鳩已是撲到了曾鈺的身前,一手便握住了吳王揮來的劍刃,顧不得手上瞬間湧出的鮮血,“大王,大王息怒啊!”

    “夏鳩,你找死嗎!?”吳王紅了眼睛,早已失去了理智!

    越王並沒有鬆開手中的劍,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滴在地上,他疼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大王,事情已發生,您就算殺了整個曾府也無濟於事啊!”

    “這是我的國土,我想殺誰就殺誰,別說曾府,我就算殺了你這個越王,越國又能奈我何?!”

    夏鳩心下一個冷戰,他自是知道吳王有那個膽量去殺了他們所有人,他該怎麽勸阻他呢。。。這時他看著周圍偷偷躲在暗處看熱鬧的百姓,心下便有了主意,“大王,你當然可以殺了曾鈺,也可以殺了我,這對您來說都是小事。可是您看看您的周圍,那些百姓看著你的眼神,那些都是愛戴著您的百姓啊,您在他們心中就是神明啊!在他們心中您可是英明賢能的霸主啊!您難道要為了我們幾個區區不足掛齒的小人,讓您的百姓認為您殘暴嗜血麽?”

    吳王本是已經失去了理智,然而在聽到此言後,他突然回過神來。他看向周圍,那些曾經用崇拜熱忱的眼神看著他的那些百姓們,此時看著他的目光無一不帶著畏懼和恐慌。甚至有的人在他的目光掃過去的那一刻,竟然嚇得轉身就跑。吳王看到此景,手下頓時一鬆,長劍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是啊,夏鳩這廝說的在理,他怎麽可以為了這麽幾個越國小人失去了自己臣民對他的信任呢,怎麽能因此被掛上殘暴嗜血的名聲呢,為了他們,太不值得了!他已經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子,怎麽能再失去自己的臣民。

    他看著曾府裏那一片狼藉,心下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勇氣踏進去,去看一眼那昔日牽掛的女子,他怕看到那樣淒慘的一幕後,再次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他轉過身,沒有再看一眼曾府的任何人,麵色恍惚地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車夫駕了馬車飛馳離去了,那些侍衛看到此情形,一刻不敢停留地跑步追上了自己大王的馬車。

    而夏鳩,他解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襟,包住了流血的一隻手,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拍了拍曾鈺的肩,歎了口氣,向著王宮方向快步離去了。隻留下一眾被嚇傻的曾府仆從跪在原地顫抖著身體,曾姝眼含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兄長,麵上還掛著來不及擦去的淚水。曾鈺則呆呆地跪在原地,他看著地麵,眼神恍惚,不知是看著那把差點殺了自己的劍,還是看著越王因為舍生營救所流下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