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是照例的辦公會。

    也就是皇帝坐鎮乾清宮批閱奏章，底下是一群丞相們同樣在批閱大小事務，然後有問題就大家討論。

    六部尚書們有時間的話，也會同樣來到這裏，匯報和商量一些事情。

    今兒個京畿總督熊文慶也到了乾清宮。

    他給柳銘淇匯報了一個信息。

    “陛下，大同前線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乞顏的金沉白再次要求大規模支援交易，這一次他們還需要一千萬石糧食。”

    “一千萬石？”

    柳銘淇皺眉道：“上次不是賣給了他們五百萬石嗎？他們有多少人啊？能吃得了那麽多？”

    是的。

    之前給乞顏的援助糧食，是賣給了乞顏，不是白白送給他們。

    隻不過價格便宜一點，每斤大米或者小麥隻賣十文錢而已。

    柳銘淇剛剛穿越的那一年，京城的米價是十八文一斤，同一時期江南的米價是七文錢一斤。

    但因為水災蝗災的緣故，一口氣便漲到了四十文一斤，江南也漲到了二十文一斤。

    之後的幾年，各種天災人禍不斷，導致了大米和小麥價格居高不下。

    毫不誇張的說，過去的四年時間裏，大部分災區的老百姓都是靠著麩糠粥才活了下來。

    即便是大豐收的去年，也是因為要填補各種各樣的漏洞，他們還是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現在是六月間，再有兩個月就要秋收了。

    今年黃天保佑，又是一個可以預見的豐收年，但如今京城的大米和小麥價格，仍舊是二十文一斤。

    許多人仍舊是在一天吃兩頓飯，其中有一頓還是麩糠粥。

    所以景和帝和大臣們對於紅薯才那麽的期待，所以司馬北才那麽想要在自己的彭州府推廣紅薯種植。

    本來預計今年大豐收之後，糧食價格就會進一步下降，從而倉庫裏麵的糧食就可以拿出來賣，從而平息一下高昂的糧價了。

    可這一次乞顏的求援，打亂了大家的計劃。

    乞顏是不得不救的，否則讓西羌和室韋平分了乞顏高原，讓他們得到了地盤和人口，膨脹起來之後，對於大康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在沒有機械化部隊之前，你想要剿滅在那麽大一片區域的遊牧民族，隻能是癡人說夢。

    即便是可以，也不知道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現在是大航海的時代，柳銘淇怎麽可能消耗過多的精力在他們身上？

    話說回來，倘若我們沒有遊牧民族的威脅，一力發展自己的經濟和海上貿易的話，到公元3000年，西方都隻能趴在地上仰視我們。

    所以花費一些錢糧，讓乞顏能拖住西羌和室韋，讓他們狗咬狗，對大康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但之前景和帝也沒有說白送，給了他們十文一斤的價格，而且是運到大同去的交貨價格。

    金沉白很幹脆的接受了，然後用的牛馬羊來抵賬。

    天知道他從哪些地方搞來的大群的牛馬羊，同樣用很低廉的價格，賣給了大康。

    結果沒想到才過了三個月，他又卷土重來了，而且需求量還是之前的兩倍。

    一千萬石糧食，節省一點吃，夠三百萬人吃一年了。

    柳銘淇隻覺有點陰謀的味道。

    在場辦公的幾位丞相，也放下了手中的筆。

    “一千萬石糧食，可是占據如今丘縣和考縣存糧的一半了？”曹儀問鍾昶道。

    鍾昶監管戶部，這些東西他清楚：“是的，現在丘縣和考縣總共存糧不過一千八百萬石，如果需要調集一千萬石糧食出去，還得從湖南湖北補充進來。江南不能動，因為江南的存糧很低很低，不應該多動彈。”

    要不怎麽說湖廣熟，天下足呢？

    經過千百年的開發，有著成熟的灌溉體係，論到出產糧食這個方麵，湖南湖北還真不輸給江南。

    隻不過江南的經濟更加發達一些。

    去年和今年湖南、湖北都沒有遭受災害，糧食產量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所以才有能力調撥一千萬石糧食過來。

    “不能他們要多少就給多少吧？”這邊馬浩秋也皺眉道：“糧食在草原上就是硬通貨，乞顏強大了，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

    “可如果支持力度不夠，他們那麽一百來萬人，能幹成什麽事情？”葛鬆道反駁道：“西羌現在人口已經膨脹到了七八百萬，室韋更是可能超過了千萬，無論哪一方都可以碾壓乞顏的。”

    “這倒不一定。”柳銘淇插嘴道：“打仗並不是人多就可以，如果金沉白足夠優秀、西羌和室韋又不怎麽重視的話，說不定他還能創造出一個奇跡來。”

    一想起乞顏族最出色的那個男人，柳銘淇就曉得什麽叫做小兵力就能征服天下。

    蒙古最強盛的時候不過是一百多萬人，軍隊也隻有二十多萬，但就這麽一點人，率領著上百萬的附庸軍隊，就打下了一個古往今來從來沒有過的超級大國。

    頓了頓，柳銘淇又道：“但我們並不怕乞顏強大起來，隻要他們能給我們拖延時間就可以，所以一千萬石就一千萬石，不過價格漲五成好了！”

    “漲五成？”一群大臣倒吸一口冷氣。

    葛鬆道遲疑道：“他們能承擔得了嗎？”

    “能！”

    一直沒有再說話的熊文慶，此時開口了：“陛下真是厲害！事實上我收到的消息是，金沉白主動提價五成，也就是十五文一斤的價格。”

    “乞顏人這麽富裕嗎？”曹儀道，“是不是有什麽詐呀？”

    “沒有。”

    柳銘淇笑著道，“恰巧前兩天我看了繡衣衛的報告，金沉白的合爾達速部，從春天開始，就以百騎為單位，在整個乞顏高原抓野馬、野牛、綿羊呢。”

    “野馬野牛？”

    劉仁懷問了一句，旋即自己反應過來了，“好家夥！這也是乞顏高原的萬裏無人煙了吧？”

    他這麽一講，大家也就明白了。

    去年的西羌和室韋可真夠狠啊，出動了五十萬軍隊，兩麵夾擊乞顏高原，滅掉了大大小小上百個部落，擄走上百萬的人口，還殺掉數十萬人。

    這就造成了乞顏族人口大幅度的減少，其餘的乞顏人大部分都逃到了邊緣地帶，尤其是合爾達速部所在的漠北深處。

    人口被殺了，馬牛羊也被搶了大半，但草原上的牲畜是可以到處跑的，你根本抓不完。

    等到西羌和室韋退去，這些牲畜就散落在了草原的各個角落。

    於是合爾達速部的這些騎兵們，便通過這種抓捕的方式，把這些馬牛羊送到大同這邊來，換取糧食。

    基本上這也是無本生意了！

    “看來他們的損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葛鬆道搖頭笑道：“我現在還期望著金沉白真的如同陛下所想的那樣，是一個十足的梟雄，這樣才能撐下去，為他們乞顏部落報仇雪恨啊！”

    “我也希望有那麽一天。”柳銘淇曬然一笑，“但很有可能他還沒有報仇，我們這邊就開始橫推他們這些草原補足了！”

    大家絲毫不感到意外，也不覺得皇帝說話很大。

    因為就憑借著現在的那些裝備，還有即將入列的大炮營，都能證明，大康已經超越了所有的對手。

    隻要等到兵精糧足裝備夠，那就是直接橫推無敵了！

    ……

    待到從乾清宮出來，柳銘淇召見了高敬。

    “怎麽樣？我的要求他們同意了沒有？”柳銘淇問道。

    “沒有。”

    高敬搖頭，“金沉白寫信回複，他們那裏並沒有什麽風先生。”

    “哼！”

    柳銘淇冷哼道：“你沒有跟他說，現在是誰求誰嗎？”

    高敬仍舊搖頭，“說了，但他還是堅持沒有這個人。”

    “那算了！”

    柳銘淇頗為無奈。

    他自己清楚，肯定不可能因為金沉白不交人，就中止這一次的援助的。

    金沉白拿捏得很清楚，大康也需要他去當攪屎棍，不會讓乞顏徹底沒落的，所以底氣也很足。

    “陛下，要不要咱們的人……”高敬做出了一個切刀的手勢。

    “不用。”

    柳銘淇揮手道：“暗殺這種事情不好，我也不需要這樣做。到時候我們征服合爾達速部的時候，我要親自去看看，這個王八蛋到底是誰！……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李帆這個混帳東西！”

    “是！”

    高敬拱手應命道。

    在眾多部落投奔合爾達速部的時候，繡衣衛的密探們也有很多滲透了進去。

    通過這麽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就探查出來了金沉白身邊一個戴著鬥笠的神秘風先生的消息。

    根據各種消息探查，密探們認為這個風先生一定是大康人，而且是有著莫大的秘密。

    等到他們上個月把信息傳出來，高敬一看到這個消息就覺得這個人有點像是李帆。

    但李帆和這個風先生的身材、聲音等等，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又有些矛盾。

    高敬拿不準之下，還是報告給了柳銘淇。

    結果柳銘淇跟他的判斷是一樣的這個風先生，十有八九便是李帆！

    他當即便要求金沉白交出風先生，不然就要考慮到大康生氣的後果。

    但很顯然，金沉白沒有理會柳銘淇。

    現在索要這個風先生不成，卻進一步加深了柳銘淇的懷疑。

    可惜的是，想要判斷風先生的真實身份，卻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實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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