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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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裏包恩的聲音從夢境中喚醒。
太奇怪了,明明是大腦眩暈眼前漆黑的窘境,他還有心思分神去想原來裏包恩也有這樣焦躁的聲音。
沢田綱吉努力的睜著眼,伸出手去觸碰隻有一個輪廓的人影,看不見幾分血色的指尖在半途垂落,被人接住,握在掌心。
然後他整個人都被裹著被子,托著後背和腿彎的抱了出去。
裏包恩的懷抱很冷,也硬的硌人,殺手先生大概在過去從來沒有過這樣溫情的時刻,跑起來顛的沢田綱吉覺得自己近乎散架,可這樣不舒適的狀態,卻讓他感到了久違的安心。
他緩緩閉上眼,側臉順著裏包恩的臂彎下滑。
然後他聽見裏包恩不斷的重複著讓他不要睡。
好煩……可是不聽話裏包恩會生氣的。
這時候的青年倒是顯得安靜聽話沒有惹人生氣的尖刺了。
沢田綱吉輕輕張開嘴,喉間像壓著沉重的石塊,讓他無法發聲。
他硬去嚐試著想說出幾句話來,下一秒,嗓子裏撕裂針刺的疼痛就讓他抽著氣皺眉。
疲憊感更重了。
他們很快就到了醫療室,沢田綱吉模糊的聽到了夏馬爾的聲音。和鼻腔嗅入的醫療室熟悉而壓抑的氣味一同傳入他腦海的,還有似乎是裏包恩開槍後帶來的硝煙味。
沒有聽到聲音,是消聲器嗎?
沢田綱吉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覺得自己已經睡著了,卻又因為裏包恩變換的姿勢醒來。
他趴俯在裏包恩懷裏,頭顱埋在殺手先生的頸側,醫療室的床很涼,腳尖剛剛觸碰到那樣的溫度就被人抬起踩上了那人的膝蓋。
這樣豈不是跟抱小孩子一樣嘛,沢田綱吉在心裏嘀咕著。
那些年和現在做的檢查流程大抵相同,沢田綱吉動彈不得的人人擺弄。
但從懵懂少年成長為冷漠教父,該怕的東西還是會怕,就算過去被彩虹之子模樣的裏包恩拿著槍恐嚇,就算他現在基本虛弱的沒有力氣、隻能依憑著成人模樣的殺手先生才能接受檢查,也會怕到躲閃掙紮。
他怕打針,怕針頭,抽血也不行的,曾經,二十多歲了還要丟臉的被守護者按著捂上眼睛才能順利進行體檢。
失去言語能力的教父在聽到那兩個字之後,隻能用盡全身力氣死死的往裏包恩懷裏擠。他的額頭抵著男人頸窩蜷縮起來,搖頭的動作甚至蹭開了殺手先生的襯衫紐扣。
夏馬爾想笑不敢笑,一身深色西裝的殺手深潭般的黑眸如死神降臨般凝視著看他熱鬧的醫生,微偏的側臉讓下頜繃出銳利的弧度,氣勢危險,卻輕柔的扣住了那顆毛茸茸的頭顱,壓向自己的胸膛。
溫熱的水被殺手小心的喂進青年的嘴裏,沢田綱吉平靜下來,又靠在裏包恩的胸膛發出了綿長的呼吸。
這是教父少有的依賴和脆弱。
「你也有這種時候。」夏馬爾用嘴型說道,滿臉幸災樂禍。
裏包恩並不搭理他,隻顧著用自己的手背去試探沢田綱吉額頭的溫度。
還是有點熱,但比起昏迷後陷入夢境輪回的時候好多了。
「給他抽血檢查,看看還要不要繼續輸液。」裏包恩冷聲開口。
「怎麽打針?」夏馬爾下意識想問沢田綱吉又跟剛才一樣掙紮怎麽辦,就看見殺手環著教父的軀體,從被子裏挖出沢田綱吉軟綿的胳膊,一點一點把寬大的衣袖卷上去,然後握住青年的手腕不放。
行吧……夏馬爾抽著嘴角在殺手麵無表情的冰冷視線裏又放輕了動作。
抱著人打針,也真是不嫌膩歪,虧得他原先信了裏包恩說的什麽要讓沢田綱吉擺脫對
他的依賴、他絕對不會是寵小孩的人,過去那些確信教父跟第一殺手關係不好的黑手黨見到這一幕怕不是想直接自戳雙眼。
夏馬爾還想說一句輸液用晴炎加溫是多此一舉,但是看看裏包恩的臉色……算了,他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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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綱吉對裏包恩的依賴遠比他自己意識到的深刻。
從某個時刻開始無法安眠,也從某個時刻、缺失的拚圖被補全起得到改善。
裏包恩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總是睡的無比安穩。
可樂尼洛來找裏包恩的時候,就因為這種場麵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們這種人懶得走門,可樂尼洛三兩下攀著窗台上來,手還沒伸到窗戶邊沿,多次遊走在生死邊緣的直覺就讓他身體先於大腦的做出反應的側身後仰。
等可樂尼洛站穩了往裏看,裏包恩正不客氣的拿槍眼對著他,視線再往裏,那個好不容易回來的小十世被裏包恩這個人遮的嚴嚴實實,一點都沒露出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兩個人一張床,而且沢田綱吉整個人近乎完全的蜷縮在裏包恩懷裏,枕著的不是枕頭,是世界第一殺手的小臂。
可樂尼洛頂著裏包恩的死亡視線打開窗戶鑽了進來,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裏包恩用晴炎繞著病床圍了一圈,直到他關上窗戶後片刻才撤去。哦對,這個人還過分的給他打手勢讓他不要出聲,威逼他用潛伏的狀態不出一點聲音的去醫療室內嵌的治療間談話。
「……你搞什麽?」帶著任務來的可樂尼洛一瞬失語,路上想好的跟裏包恩這種心髒的應對話術都忘得一幹二淨。
「他睡不著,」裏包恩簡短回複,「你來做什麽?」
所以你就哄人睡覺哄到床上?可樂尼洛暗自吐槽,他確信他在裏包恩眼裏看到了濃濃的嫌棄和「沒事就滾」。
「咳,老朋友敘個舊……」在看到裏包恩似笑非笑的神色之後可樂尼洛從善如流的改口道,「這些都不重要,也就是說……你跟家光不管不顧真的在沢田他家生死相搏的打了一架的原因就是……」
可樂尼洛透過治療間透明的窗戶看向躺在病床上透著病態和脆弱的沢田綱吉,原意大利特種部隊的精英、裏世界最強七人之一,動了動他極度渴望還不如被拉爾打笨的腦子,得出了結論。
「所以你真的、不,應該問你什麽時候對那個孩子起這種心思的?」可樂尼洛的臉都快成被風灌過中藥的樣子了,他雙瞳震動,表情糾結,「這是監守自盜吧……」
裏包恩抬槍瞄準:「你有意見?」
說的你會在乎別人的意見一樣,可樂尼洛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嘖,沢田家光絕對後悔曾經讓你去給他的兒子做家庭教師。」可。
彭格列應該會挺開心的,徹底綁定世界第一殺手帶來的利益和穩定無可估量,灑淚的也隻沢田家光一個,全然是無用的「慈父」心。
當然,最慘的還是沢田吧,可樂尼洛繼續吐槽道,以身飼虎,攤上裏包恩這樣一個擺脫不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情人,真是值得掬一把同情的辛酸淚。
「所以你過來幫他刺探當說客?」裏包恩質問。
「你不是跟沢田家光打了一架?是拉爾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你……額算了我投降,」可樂尼洛慎重的想了想,本身他過來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拉爾的囑托,再加上他本人對解除彩虹之子詛咒的沢田綱吉的謝意。他跟沢田家光也沒什麽特別深厚的私交,彭格列以後還是沢田綱吉的,毫無疑問沢田家光這個十代目生父門外顧問會被心眼不大的某人掃地出門,為此得罪裏包恩太不值當。當然這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不是因為裏包恩一直用a
fia的商業穩定,他出差談判和鎮壓的任務居多,很少會有熬夜批改公文的情況,但這卻次全趕上了。
「滾開,往那邊點,別招惹我,」中原中也不客氣的說,太宰治隱隱聽得出中原中也的極度不耐煩,「還有,今天不睡覺。」
「噗——咳、咳咳……中……也?!」太宰治簡直要因為突然轉了性的直白的不得了的中原中也從沙發上跳起來了。
「你裝什麽正經,」中原中也拿起高腳杯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紅酒,他手上帶著真絲半掌黑色手套,品酒後長舒一口氣的同時單手摘下了帽子,又鬆開襯衫的紐扣,這才覺得暢快些,「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可以整天摸魚無所事事,今天累了,不搞,不約。哦,對,你不止摸魚,還有可能用上班的時間來思考怎麽搞事。」
「今天的中也跟往常好不一樣,讓我想想看,西裝小矮人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呢——!」太宰治的語氣聽起來興致勃勃。
「別猜了,自己看。」中原中也遞過來一個東西。
「嗯?中也平時不是最擔心我會偷窺港口fia的秘密嗎?」太宰治微笑著,雖然這樣說著,太宰治還是第一時間就拿走了中原中也遞過來的信封,鎏金的貝殼與雙槍的家族圖騰被紅色的火漆蓋住部分,是彭格列寄來的請帖。太宰治打開信封,抽出裏麵黑底燙金的信紙,「彭格列十代目的繼承儀式邀請……唔,也就是說,這是綱君的繼承儀式對吧。」
太宰治微笑著,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這不是好事嗎?中也看起來很煩躁的樣子。」
「你還有臉說!」中原中也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他才不信太宰治說的不小心被沢田綱吉打暈了,這個家夥明明就是故意把人放走的,太宰治居然還發短信調開他的注意力!嘖了一聲,中原中也重重地把酒杯放在茶幾上,低著嗓音開口,道,「太宰,你那顆充滿了陰謀詭計的腦子確實讓人信服,」中原中也選擇性忽略了太宰治充滿抗拒反駁的背景音,他眯著眼,直直的看向太宰治,繼續說,「但是你也明白吧,阿綱他不一樣。」
「我不知道你又搞到了什麽新的資料有了什麽新的想法,可是阿綱不是森先生、也不是陀思妥耶夫基那樣的人,你的計劃對上那個孩子,真的有把握嗎?」
「嗯……,」太宰治抵著下巴沉思片刻,說,「如果我說我也不確定的話?」
中原中也這次直接狠狠的翻了個白眼,翻臉不認人了。
「我要去睡覺,別搗亂,吃完東西記得給我收拾幹淨,不然我就拆了你的破宿舍。」
幹部大人起身揮著手離開。
「中也?」太宰治歪頭,他雙手放在嘴邊成喇叭狀,特意大聲說,「中也——你變成五十歲的老爺爺耳背了嗎?我在喊你哦~」
「閉嘴!」被招惹到的幹部大人刷的打開關上的臥室門,加了重力的扔過來一個抱枕。
「……爆炸氣球小蛞蝓,」太宰治超小聲憤憤的吐槽,「什麽嘛,為什麽到現在我還要繼續扮演「媽媽的出氣包爸爸」的這種角色啊!明明又不是、至少不都是我的錯。」
「所以你今天過來到底是要幹什麽,」換了一身睡衣的中原中也紮好頭發走出來,說,「港口fia都忙成這個樣子了,沒道理你們偵探社可以清閑吧,我不信異能特務科沒有給你們委托一些調查任務。」
豈止是調查,太宰治垂下眼斂住眼中的深思,安吾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恢複記憶的樣子,異能特務科那邊甚至要求偵探社派遣幾個人潛入會場,摸清彭格列為什麽突然更換繼承人、又為什麽突然來到日本要在這裏舉辦下一任教父繼承儀式的原因。
而且,異能特務科還給他們提供了另一張引人注意
的入場券。
但是在談正事之前太宰治還是習慣性的賣了個慘,他單手撐著腦袋,不要錢似的散發著魅力,說:「我說中也~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啊,難道我來找你除了深入交流和談正事以外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嗎?」
「明明……,」太宰治起身靠近中原中也,輕柔的吻細密的從額間落到嘴角,像大提琴一樣的聲音在中原中也耳畔緩緩響起,「明明,我們過去有著非常親厚的關係,就算是這一次,還是走到了一起,為什麽中也在恢複記憶之後對我就變得冷淡了呢?」
「哦,」幹部先生單手抵著太宰治的腦袋,把人推開,冷冷的說道,「你沒聽說過七年之癢嗎?」
「誒?誒???!」太宰治大不滿,「什麽啊這種宣言!港口fia的幹部在我離開之後道德敗壞到這種地步了嗎!!!」
發泄之後,太宰治又恢複了聽起來懶洋洋的聲音,他緩緩開口說道:「但是中也,就算是我,聽到這種話也會生氣的哦~」
「切……,」中原中也不自然的錯開太宰治猶為認真甚至帶著些威脅的視線,他抬手想壓一下帽子來緩解自己的尷尬,卻發現帽子早就被自己摘下來丟在沙發上了,中原中也直接撇撇嘴,說,「大概是因為不太適應吧。」
「嗯?」
「從對你雖然信任但說什麽做什麽都要有所保留,到突然轉變到可以撤掉這一層偽裝,在你麵前毫無分寸,我不太適應。有時候我甚至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可以把你視作我的所有物,覺得對你做什麽、在你麵前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可以的,」中原中也突然用力的拉下太宰治的衣領,「喂,你往後退什麽,怎麽,敢抱怨卻不敢聽我的回答了嗎?」
「……我們還是來說正事吧,」太宰治生硬的錯開話題,他清了清嗓子,說,「那個時候突然放任綱君離開,是因為我發現他真的很想走,我們攔不住他的。」
「我給你機會是聽你說廢話的嗎?你這個混蛋太宰!」中原中也習慣成自然的把不滿發泄在太宰治的腳麵,他稍微有所保留地踩了過去。
「咦嗚!好痛,中也好過分!」太宰治故意單腳跳著跟在中原中也的後麵,「中也這樣一踩直接把我的思路打斷了!連腦子都疼壞了!」
「是嗎?那我可真是要成為橫濱的救世主了,」從太宰治的狀態判斷出來這人又是演藝狀態不是真的受傷之後中原中也淡定的回複到,「太宰,說真的,有時候我都覺得你這張臉你這個性格不出道勇闖娛樂圈真是可惜了。」
「那我就真的謝謝三棲影帝中原中也先生的讚美了,聽說這次森先生真的有過讓你嚐試一下的想法?」太宰治熟練的全自動陰陽互損。
「打住,回正題,總之,我不信你那時候沒有製定計劃就直接過去抓人了,」中原中也屈指在腿上敲了敲,說,「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你放棄了你的計劃?」
「唔,中也覺得,我當老師怎麽樣?」太宰治說著張開雙臂在中原中也麵前轉了一圈。
中原中也眉毛皺起。
「那中也覺得我有教育開導人的經驗嗎?」太宰治繼續問。
中原中也想了想這個人的兩個徒弟——芥川龍之介和中島敦,眉頭皺的更緊。
「所以,沒有辦法的,」太宰治說,「我們能幫到他的外在,卻沒有辦法改善他的內心。」
中原中也沉默了。
「太宰,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好運的能從頭再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彌補掉自己所有的缺憾。」
「你知道我沒有幼年的那一段記憶,最開始決定收養跟嬰兒無異的阿綱,確實有著那一段過往的經曆影響,我們都是有著非人力量的「怪物」,」中原中也看著自己虛握的拳,那裏
空空如也,卻讓人覺得似乎有握不住的流沙斷續流下,「我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我失去過很多朋友、夥伴、甚至血親,我可以很快的從憤怒中走出來,向前看。」
「我對他的死亡,本來也應該是這樣的,給他報仇,每年去祭奠,然後繼續不受影響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但我現在倒是有些明白為什麽他身邊會匯聚那麽多死心塌地,為了他不惜違背自己原則的人了。」
「我本來從未奢望過再度擁有,也沒有懊惱過那時候弱小的自己沒能阻止背叛,沒能拯救朋友。」
沒有人能拒絕一個溫軟的全心全意為你好,希望你幸福的靈魂。
「所以我絕對要把他抓回來,」中原中也猛地將拳頭攥緊,fia幹部的冷冽在他身上一覽於無,「到底為什麽會有他這樣的教父啊!為了不讓同伴受傷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嘖——!」
「如果他不伸手回應,那麽誰都拉不住他的,」太宰治淡淡地說,「但是……」
他偏頭看向窗外,突然心情很好的笑起來:「照亮天空的太陽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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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總是有個好模樣。
它會陰雲密布,會電閃雷鳴,會傾盆驟雨,會濃霧縈繞,會狂風怒吼,會烈日當空。
但太陽總會驅散天空的陰霾。
沢田綱吉醒來時,茫然的眨著眼,對驟然改變的環境有些不知所措。
他艱難的撐著胳膊坐起身,環顧四周。屋內,歐式風格的裝潢華麗而誇張的布置了層層疊疊的紗幔,讓他幾乎陷在這一片純白裏。
從昏迷中醒來的教父並沒有太多力氣,他支撐不住,脫力的向後倒去。
摔在柔軟的絨被上時,沢田綱吉才發現有細窄的金色鎖鏈環過他的手腕,蜿蜒曲折的於床麵鋪開,又垂落到地上,尾端消失在他目光不可及的角落裏。
手銬……?囚禁……?
沢田綱吉怔住,可這個寬度,他隻要稍微一用力,甚至不用火焰就能掙脫開吧。這真的是在……囚禁他嗎?
大概是因為疾病加上昏迷,棕發的青年並不能使上力氣,他抿了抿唇,在拽了很久也沒有把鎖鏈拉直之後,皺著眉開始嚐試點燃火焰。
可火焰的激發被阻隔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沢田綱吉繃緊了神經,他從那人毫不掩飾的腳步聲裏聽出了愉悅,他判斷出這是一個青年男性,大概是因為刻意,腳步落得很重,並不能具體判斷來人的身高和身形。
然後門被推開了。
裏包恩推開這扇如惡龍藏匿珍寶的寶庫大門時,晨曦微光正躍著粼粼海水、順著微風吹開的層層紗帳,柔和的吻上青年的麵龐。
而教父的眼中還流轉著尚未熄滅的金紅的火光。
「re……裏包恩?!」摸著身上嶄新的被人更換過的襯衣的沢田綱吉,驚訝的睜大了雙眼。
「日安,彭格列十代目閣下,」裏包恩誇張的摘下了禮帽,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向他微微欠身行了個脫帽禮,「您看起來非常驚訝,怎麽,不滿意見到的人是我嗎?」
「你……」
沢田綱吉詞窮,打打殺殺經曆過,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的教父隻能保持著嘴唇微張的姿勢看著裏包恩躬身給他解開隻鎖著一隻手腕的鐐銬,直到裏包恩起身離開,在離他不遠的單人沙發上姿勢優雅的坐下,都沒能讓他回神。
穿著一身裁剪得當的高定禮服的西裝暴徒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真haos啊。」
「我為什麽……?你又為什麽……?我……」沢田綱吉實在太混亂了,他按著自己的額頭,
很沒有教父風範的呻|吟出聲,「裏包恩,我需要一個解釋。」
「首先,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麽?」裏包恩問。
「我記得……我回到了我的房間,然後失去了意識。」沢田綱吉突然頓住,打針的時候他是怎麽害怕又是怎麽跟裏包恩撒嬌的記憶突然躍入他的腦海,讓他從後頸開始,蔓延到耳垂一片薄紅。
「看來你想起來了所有,」裏包恩身體前傾,寬帽簷遮擋不住他銳利而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眼,危險的男人像野獸鎖定了獵物一樣逼近,「那麽我的教父,你是否有什麽需要告知我的話語。」
殺手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是不依靠麵貌就能令人瘋狂的音色,可年輕的首領卻隻感受到了這緩慢語調下未盡的威脅之意。
「我……,」沢田綱吉動了動嘴唇,他收斂了所有神色,閉上眼,又睜開,一絲頹意被他遮住眼部的手抹消,他輕聲說,「裏包恩,我很抱歉。」
「什麽時候你和六道骸聯通了夢境?」沢田綱吉不語,裏包恩眼神更冷,他拿出一堆小碎零件,當著沢田綱吉的麵組裝著,「讓我想想,指環戰的霧戰你就有不太對的表現了,當時我隻是以為你對幻覺汙染不太耐受。」
殺手先生突然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低聲開口道:「在那之後,還是在那之前?」
「我……」
「看來是霧戰當時了。」
沢田綱吉身體一顫。
裏包恩組裝槍械一直都是幹淨利落,這次,他是故意放慢的速度。
「是我的失職,竟然沒有看出來你跟他的精神有這麽高的匹配度,」沢田綱吉抬頭想解釋什麽,可裏包恩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那把小巧的被殺手在那不勒斯拍下的m36左輪抵在了沢田綱吉的側臉,殺手稍微用力,教父柔嫩的皮膚就被壓出紅痕,「夢境裏,六道骸對你做了什麽?」
感受著冰冷的溫度,沢田綱吉神色淡漠的閉上眼,拒不一言。
一貫溫和的教父此刻冷漠地抿著唇。
棕發的青年微微錯開臉,不想讓裏包恩用讀心術在自己身上讀出什麽過激的情緒,雖然那份名為委屈的東西,已經無言的溢滿了整個空間。
沢田綱吉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識流露的依戀和孺慕,和此刻的姿態,多麽令人心動,多麽適合……接吻。
白天鵝高高的仰著他的脖頸,身後的微光照在身上,讓他整個人聖潔到不似人類的模樣。
他該被拉下神壇,被褻瀆,被情|欲沾染,這樣才能抹消掉他身上脫離人世的脆弱,讓愛著他的人意識到,他是有生命有著溫熱血液的人類。
裏包恩是這樣想的,也這樣做了。
殺手先生輕而易舉的用掌心抵住教父微涼的後背,製止了所有可能的逃避的動作。
他像求偶的鳥雀一樣肆無忌憚釋放著自己魅力,他卷曲的鬢角碰到了青年敏感的耳垂,動作漫不經心,又霸道強硬。
裏包恩垂首靠近了青年頸側,曖昧的耳鬢廝磨,輕聲低語:「我可以吻您嗎?」
「我的教父。」
「什……?!」沢田綱吉猛地睜眼轉回頭,卻正好被裏包恩鉗住了下巴。
世界第一殺手俯視時的壓迫感無人可以抵抗。
沢田綱吉茫然的看著裏包恩向他靠近。
他的唇角傳來了一觸即離的濡濕的觸感,他無法控製的顫抖,無法阻止地聽到報死鳥可怖的宣告。
「我會給你拒絕我的機會,」裏包恩切真實義的笑了,那聲音裏更是有著幾分難以掩蓋的純粹的黑暗與愉悅,「但我認為,我的教父,你需要一些懲罰。」
意大利的男人各種意義上都很可怕,而
且不講信用。
沢田綱吉想拒絕的,可殺手先生明顯比他這個教父更懂得什麽叫黑手黨,比他更有著純粹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那張英俊無比荷爾蒙爆表的臉在他麵前一晃,他就丟盔棄甲被人哄的暈頭轉向。
教父的底線一退再退。
脖頸被人反複吻了好幾次,喉結上都留了個牙印,他哭的嗓子都快啞了,才被裏包恩帶著笑意的用力吻上嘴唇。
潔身自好從來沒有什麽經驗的溫柔教父很好哄騙,結果就是不識人間險惡的被人得寸進尺。
所有的掙紮都是無用功,教父隻能被動的承受。
而殺手毫不客氣的享受著屬於青年人的溫軟,幾乎要把人吞吃入腹。
純潔的羔羊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良久。
刺耳黏膩的聲音才停下來。
沢田綱吉好不容易才抽回被裏包恩按住的,不允許他捂上自己耳朵的雙手。
「嗚……放開……,」掙紮間變得衣衫不整的教父像是被敲開了堅硬外殼的蚌,他艱難的推開裏包恩,幾乎是帶著哭腔在說,「不要再親了!」
教父的嗓音都啞了。
裏包恩抬起沢田綱吉的下巴,指腹壓在綱吉破口的嘴角,在年輕的首領絲絲抽痛和推拒他手掌的動作下,低笑出聲。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就像是在哄小孩子那樣,語氣中帶著一點讓綱吉覺得別扭的寵溺,道:「所以說,那就已經是極限了嗎?」
裏包恩指的是沢田綱吉在最後消失前,落在他臉頰上的輕吻。
「夠了……,」疲憊的首領抗拒的動作綿軟無力,他滿是羞恥的捂上了通紅的臉,半是崩潰的哀求道,「裏包恩,不要再說了。」
「求你……」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細碎的哭腔讓殺手眼神驟然深邃,他喉結輕動,克製的退開。
卻還是沒忍住去想——他的教父應該在浴缸,或者是什麽潔白的床被上,拽著自己的西裝哭。
最好哭幹眼淚,連聲音都再也發不出來。
殺手做了一個深呼吸,平複下情緒。
他確實沒想到自己的……教父,會長成現在這般蠱惑人心的模樣。
心動,而讓人無法拒絕。
確認自己安全後,沢田綱吉像是被嚇到一樣飛快扣好衣服扣子,強行點燃火焰讓自己進入絕對冷靜的狀態從背離裏包恩那邊的床沿下來。
他要離開。
沢田綱吉從窗外的景色裏判斷出自己是在並盛的海邊,九代目所在的酒店應該也在附近,他可以去找九代目借車回家。但他要走,卻無論如何都繞不開裏包恩。
尤其殺手直接站在大門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教父本該凜然不可侵犯。
但是現在,他卻眼角微紅,呼吸不穩,再無半點鐵血教父冷漠無情的樣子。
「你要回去嗎?」裏包恩問。
「我想,我的行蹤與你無關,」沢田綱吉謹慎的後退一步,「你要囚禁我嗎?裏包恩。」
「如果你對我開槍,我確實躲不過。」
「不,」殺手先生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樣,挑起一邊眉毛。他搖搖頭,繼續說,「你在賭,我不會開槍。」
麵無波瀾卻強裝鎮定的教父扣緊了手心。
「你我都知道的,無論什麽情況,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不會殺死你,而如今,我也無法在你被射殺過一次之後,毫無心理負擔的對你開槍。」
「阿綱,你要回去嗎?你要回哪裏?回到彭格列?」裏包恩問道。
殺手用眼神傳達出了未
盡之語——還是回到我們身邊?
「我是彭格列的繼承人,是彭格列十世,新一任的裏世界教父,」沢田綱吉強迫自己狠下心,「我沒有時間陪第一殺手玩曖昧的情人遊戲,也沒有興趣跟表世界的人有牽扯。」
「我會……回到彭格列。」
「好。」
在這一聲回應後,教父少見的在死氣狀態下,露出了名為驚愕錯愣的表情。
他看到了裏包恩在自己麵前緩緩單膝跪下,他看到裏包恩從不彎折的脊背為他躬下,殺手執起了教父的右手,在中指上套上了彭格列的大空指環,然後垂頭,親吻上了青年的手背。
帶著無比珍視的意味。
「裏包恩……」沢田綱吉的聲音幹澀。
「那麽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裏包恩的眼神無比認真,他說,「我一直以你為傲,一直對你喜愛無比,一直相信你的意誌和覺悟。阿綱,既然下定決心,就不要後悔。如果你拒絕我的靠近,我會選擇遙遠的注視。」
但千萬,不要給我可乘之機。
宇宙中,即便太陽與天空的距離那般遙不可及,也仍舊會如約而至,驅散陰霾。
彭格列的晴用自己的身體粉碎襲擊家族的逆境,而他,隻會為了沢田綱吉一人,化身烈日。
天空躲閃太陽的光芒,他就以退為進。
但終歸,他是讓大空恢複明媚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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