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東宮。

    &esp;寬闊的白玉廣場上。

    &esp;約莫有三四十個年輕的小太監彼此捉對廝殺，對練拳腳。

    &esp;呼哈之聲，連綿不絕，讓人有種置身禁軍大營的錯覺。

    &esp;“練得有模有樣。”

    &esp;趙穆立在暖閣上方，臉上流露讚許之色。

    &esp;雲漱玉的辦事能力毋庸置疑，選人眼光也頗為不錯。

    &esp;這些小太監服用虎狼丹，修煉天罡童子功。

    &esp;短短幾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esp;各個氣力悠長，龍精虎猛，完全不輸給凡境五重的築基武者。

    &esp;原本都說，十年錘形，十年淬體。

    &esp;放在趙穆這裏，就變成了三日煉體，五日築基。

    &esp;效果之快，令人震驚。

    &esp;“這些人當中，劉進和穀大勇的進境最快。”

    &esp;“距離真氣外放，發出百步神拳的凡境六重也不遠了。”

    &esp;趙穆目光犀利，隻是粗略掃過，便大概判斷出每個人的武道境界。

    &esp;他用天子望氣術辨認根骨，發現最早一批的八個人資質都不錯。

    &esp;後麵的幾批稍微差點，不過也沒什麽妨礙。

    &esp;在趙穆的設想中，天罡童子功隻是起步。

    &esp;等到體魄足夠強壯，還有黑天書的煉神之法，古陵逝煙的《洗脈雙卷》。

    &esp;運氣夠好，說不定能養出幾個先天大宗師。

    &esp;“閹人本是先天之中缺少一點純陽。”

    &esp;雲漱玉雙手捧著金盞，呈上瓊漿美酒，笑著說道：

    &esp;“可殿下所傳授的那門《天罡童子功》，卻是把還未破身的那一口純陽之氣提煉出來。”

    &esp;“練至大成，陰陽並濟，金剛不壞，稱得上極為精妙。”

    &esp;“世人都說，太監修煉武道，終其一生隻能停留在凡境八重，難以突破先天大宗師。”

    &esp;“殿下卻能打破常規，想前人未想，做前人未做之事，武學造詣實在令人佩服。”

    &esp;趙穆接過金盞，飲了一口瓊漿美酒，沒有把這番奉承話放在心上。

    &esp;他隻是依靠各界功法，神妙丹藥。

    &esp;有虎狼丹洗髓伐骨，強壯體魄。

    &esp;天罡童子功練出內力，蛻變真氣。

    &esp;再加上每日大內供應珍貴油膏塗抹全身，連續服用補益氣血的藥膳。

    &esp;這幫小太監能有如此迅速的進步，也在情理之中。

    &esp;“皇城大內坐擁許多資源，培養高手其實並不算難。”

    &esp;“隻是說凡境七、八重以上，就要看功法、根骨和自身毅力等方麵，並非人人都可成就。”

    &esp;趙穆心念轉動，不由想到六大聖地。

    &esp;一座王朝有億萬黎民之供養，就已經豪奢無比。

    &esp;那些聖地，怕是更有過之。

    &esp;“紫霄宮，須彌山和上陰學宮傳承萬載，天下萬民供養於它們。”

    &esp;“簡直難以想象，能夠積累下來多少的金錢財富，武學秘笈和天材地寶？”

    &esp;趙穆心中情緒複雜。

    &esp;大周立國兩百餘年，各州郡縣的百姓，連個人溫飽尚且都很艱難。

    &esp;最底層的百姓辛勤勞作，所得十之八九都被地主富戶所拿走。

    &esp;後者再被世家門閥，當地官員盤剝索取。

    &esp;如此一來，層層往上。

    &esp;說到底，最後還是歸於六大聖地。

    &esp;“難怪他們要操縱王朝氣數，每過數百年一個輪回。”

    &esp;“把一切推倒重來，借此保證聖地長久穩固。”

    &esp;趙穆收攏思緒。

    &esp;這些天，他不止是待在東宮享受生活，等著登基大典，還要批閱中書省呈上來的奏章。

    &esp;對於大周王朝的境況，也算是有了清晰的了解。

    &esp;論疆域之廣，大周位於神州四國之首，占據天下二十六州。

    &esp;其下郡縣成千數萬，基本都靠地方自己管理。

    &esp;世家門閥，望族寒門。

    &esp;利益關係盤根交錯，複雜無比。

    &esp;加之沒有科舉，選官全靠德名品評。

    &esp;注重家世、行狀和品級。

    &esp;故而，民間有“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之說。

    &esp;“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人想要改變，隻可惜阻力太大，難以實施。”

    &esp;趙穆感慨道。

    &esp;“都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可要治沉屙需得下猛藥。”

    &esp;此時，他才算有些明白。

    &esp;為何武安侯一心想要掃蕩世家門閥，再造日月乾坤。

    &esp;萬載之枷鎖，壓在王朝、蒼生之身。

    &esp;實在是苦不堪言。

    &esp;“革鼎！變法！”

    &esp;趙穆思緒浮動，對於元皇所創出的《皇天聖典》，又有嶄新的領悟。

    &esp;皇天在上，一視同仁。

    &esp;革故鼎新，改朝換代。

    &esp;心有所悟，他所凝聚而出的三十六重至上天穹，也隨之產生變化。

    &esp;仿佛融入皇天之道，模糊不清的天穹忽而凝實。

    &esp;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

    &esp;堂皇正大，煊赫浩蕩。

    &esp;甚至有一座若隱若現的高大門戶，矗立其中，鎮壓虛空。

    &esp;“殿下的武功當真深不可測。”

    &esp;雖然類似的話，雲漱玉已經說過許多次了。

    &esp;可每每看到十皇子顯露手段，她依然會生出這樣的感慨。

    &esp;“我們與殿下同樣都是練武，可感覺不是一回事。”

    &esp;雲漱玉內心之中，已經把趙穆當成傳說中的謫仙，與生俱來便有神通。

    &esp;否則無法解釋，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上乘武功。

    &esp;趙穆閉目沉思，三十六重天穹層層演化。

    &esp;囊括四方八極，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esp;此等異象，立即震動皇城大內。

    &esp;白玉廣場對練拳腳的小太監，齊齊仰望暖閣高處。

    &esp;如見大日，如見神靈。

    &esp;眼中透出敬畏與崇拜之色。

    &esp;大概一炷香的時辰，趙穆才從感悟之中回過神來。

    &esp;他睜開雙眼，吐出一口長氣。

    &esp;肺腑帶動氣血，發出雷鳴般的炸響。

    &esp;“先天大宗師，無漏之身，必須把四肢百骸，周身竅穴打磨到圓滿無瑕。”

    &esp;趙穆搖頭。

    &esp;他剛才有機會突破凡境九重。

    &esp;可自我感覺積蓄還是不夠深厚。

    &esp;於是選擇再等一等。

    &esp;“還有提升的空間。”

    &esp;趙穆如此想道。

    &esp;餘光掃過白玉廣場上的眾多練武的小太監。

    &esp;“隻差一點積累就可以真氣外放……既然如此，推上一把。”

    &esp;趙穆緩緩起身，踏出一步。

    &esp;也不見其他動作，天地仿佛縮小了一樣。

    &esp;下一刻，他就來到白玉廣場。

    &esp;黑金蟒袍大袖飄蕩，獵獵作響。

    &esp;“參見殿下！”

    &esp;那些小太監連忙躬身，恭敬行禮。

    &esp;他們當中，武道境界越高，越能感受到趙穆所散發出來的天子威嚴。

    &esp;肉眼不可見的紫氣鴻運形成了華蓋寶傘，如同大日當空，垂流八方。

    &esp;若非有虎狼之意支撐，小太監們早已戰戰兢兢，跪倒一片。

    &esp;“聽說東宮之中把你們八人，稱之為‘八虎’？”

    &esp;趙穆看向站在最前麵的劉進、穀大勇等人。

    &esp;後者如遭雷擊，渾身顫了一下，生出惶恐。

    &esp;“不用過於緊張，我沒有降罪之意。”

    &esp;趙穆並不喜歡稱孤道寡，叫人下跪。

    &esp;更多時候都用“我”做自稱，沒有什麽皇儲的架子。

    &esp;當然，該要表現威嚴的場合，他也不會故作親民。

    &esp;“雲漱玉特意誇讚過，說你們很是勤勉，日夜刻苦。”

    &esp;“我觀察了一下，你們幾個天罡童子功的進境確實不錯，算是眾人之中最為拔尖的一批。”

    &esp;“原本呢，我是想把你們放到內廷十二監……可現在看來有些可惜。”

    &esp;“換個地方如何？”

    &esp;以劉進和穀大勇為首的八人，猛然拱手，彎腰道：

    &esp;“我等任憑殿下吩咐！”

    &esp;齊聲大喝，震動白玉廣場。

    &esp;猶如軍中悍卒，虎狼之師，散發出濃烈血勇。

    &esp;趙穆滿意地點頭，揚手彈出八道氣勁，貫穿他們的奇經八脈。

    &esp;陰陽二炁於瞬間走遍四肢百骸，打通周身竅穴。

    &esp;滾滾如潮的真氣衝破束縛，透體而出，蕩起一圈圈白色氣浪。

    &esp;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esp;劉進眸光大熾，自覺功力精進。

    &esp;握緊拳頭，朝著空地轟出。

    &esp;嘭！

    &esp;一聲炸響。

    &esp;拳勁真氣打出百步之遠，掀起氣浪震動，把一塊用於練力的石鎖碾得粉碎。

    &esp;“凡境六重！”

    &esp;長相顯得憨厚的穀大勇驚喜道。

    &esp;馬成、高風、魏丙、張弘等人隨後也有感覺，真氣掙脫束縛，透體發出。

    &esp;剩下的小太監隻覺得不可思議。

    &esp;竟然就這樣突破了？

    &esp;“這幾日裏，我揣摩拳經、武經，深知武道之艱難，每一境都要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

    &esp;劉進心思細膩，想得更深。

    &esp;“可殿下隻是彈指之間，便讓我們完成常人數十年的積累苦功，這樣的手段，幾如仙佛一般。”

    &esp;念及於此，敬畏更深。

    &esp;看到眾人突破，趙穆雙手負後，淡淡道：

    &esp;“休養幾日，出宮辦差。”

    &esp;劉進、穀大勇等人連忙點頭，齊聲道：

    &esp;“願為殿下效死！”

    &esp;太監宦官，本就是依附於皇權。

    &esp;論起忠心，指不定更勝外麵的朝臣。

    &esp;加上趙穆賜下丹藥、傳下武功。

    &esp;這等再造大恩，放在江湖之中，用性命償還都不為過。

    &esp;何況是大內宮廷，一群身份低微的奴才。

    &esp;如今，劉進等人完全把還未登基的十皇子視為君父。

    &esp;莫說辦差，就是去死，也是不會皺下眉頭。

    &esp;“別讓我失望。”

    &esp;趙穆神色平淡，踏出一步。

    &esp;好似縮地成寸，回到暖閣。

    &esp;隻留下一片敬畏、羨慕的複雜視線。

    &esp;那些沒有被看中的小太監，無不想著可以得到殿下賞識。

    &esp;好似劉進等人一樣，得到辦差之權。

    &esp;“殿下是想整頓……”

    &esp;雲漱玉似是猜到，柔聲笑道：

    &esp;“閹人做鷹犬、做虎狼，再合適不過。”

    &esp;“對了，我又選了一批聽話懂事的宮女，準備用她們做第一批劫奴。”

    &esp;趙穆擺手，輕聲道：

    &esp;“這些小事，你自己辦好就是。”

    &esp;他早就把黑天書傳授下去。

    &esp;到時候，雲漱玉既是劫奴、也可為劫主。

    &esp;距離打造出一個鐵桶似的大內宮廷，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