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

    這對於存在萬載之久的自然神靈而言，隻能算是彈指一揮間。

    倘若換成以前，長生天根本不會把一個凡境九重的先天武者放在眼裏。

    縱然穆天子有著當世第一的雄厚積蓄，可境界始終擺在這裏。

    再強壯的螻蟻，也還是螻蟻。

    改變不了什麽。

    活過漫長歲月的不滅之身，

    超脫肉體凡胎的更高層次，

    搬山倒海的莫大神通……

    這些都讓長生天有足夠的底氣，將神州眾生，天下萬靈視為草芥瓦礫。

    說踩死就踩死，不需要有任何顧忌。

    事實上，在他橫行於世的上古年代。

    不知道殘殺過多少神州天驕，連六大聖地的傳人都未能逃過毒手。

    甚至於史冊之中血淚斑斑的”中原大亂“，草原上最強大的五大蠻族部落的大舉入侵。

    隻是為了取悅這位自然神靈，完成傳說中的“長生大祭”！

    可見其凶悍！

    “須彌山的梵我八印？看樣子也不像啊！”

    長生天眉頭緊鎖，臉色不太好看。

    什麽時候凡境九重的武者，有這般強橫了？

    這一記如來法印，恍如十尊大佛合為一體。

    稱霸現在，宇內無敵！

    這股子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恐怖氣勢。

    連自詡為神靈的長生天，心靈都受到影響。

    “哼！本尊真身尚未恢複元氣，不然哪有你囂張的機會！”

    他心念電轉，運轉萬化奪靈功，直接把拔思巴的一身氣血化為己用。

    轟隆隆！

    沛然氣機扯動虛空，硬生生打破如來法印凝固虛空的無形桎梏，吸納無窮精氣。

    由衰朽變為強壯，色身、法身兩者相合，使得高大身形巍峨如山，散發出滾滾氣勢。

    踏出一步，好似奇峰聳立，撐起傾塌而下的四方天穹。

    萬千風龍自他腳下升騰翻湧，咆哮而上。

    講武堂門前，像是有千軍萬馬踩踏碾過。

    長條青磚徹底粉碎，瞬間塌陷下去。

    方圓百丈之內，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眾人心頭。

    宛如壓了一塊萬斤巨石，有種窒息莫名的驚懼感覺。

    喀嚓！喀嚓！

    隨著長生天蓄勢而起，虛空如鏡遭受擠壓，綻出粗大的裂紋。

    那兩股互相碰撞的恐怖氣機，如洶湧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德化坊數十萬人的心神皆被波及，不約而同望向高空之上迸發出來的滔天氣浪。

    眼中蘊含著畏懼、震驚、駭然之色。

    一擊之下，波及數百裏！

    這樣的武功！

    這樣的境界！

    已經完全脫離凡俗想象的地步。

    幾如神魔一般！

    長生天雙眸漆黑，揮動散發金光的堅硬拳頭！

    拳意橫擊長空！

    罡氣撕裂流雲！

    “納萬物為資糧！”

    長生天凝神應對，收斂眼中輕蔑神色。

    周身竅穴隱隱震動，拔思巴一身氣血、念頭統統被絞碎。

    化為一條條赤色的蛟龍，纏繞於高大身形之上。

    八十八道血色氣流，如上古饕餮張開大口，吞納周遭靈機。

    連天光都黯淡了一下，仿佛大日被吸了進去！

    “視眾生如豬狗……這就是神靈之道麽。”

    趙穆神色平淡，心中波瀾不驚。

    他的眼光何其敏銳，輕易就能看出，長生天的拳意橫空。

    好似蒼穹俯瞰眾生，充斥著冷漠無情之感。

    萬物如牛羊，任由宰割，無法反抗。

    一般的武道高手陷身其中，可能立即就被奪去膽氣，甘願受死。

    畢竟，萬載以來累積的心神修為，足以傲視任何凡境武者。

    “破。”

    趙穆嘴角含笑。

    心神勾動，祖竅眉心的璀璨念頭，如一掛星河放出。

    十道法印合為一體，讓他好似化身世尊。

    真正變成了稱霸現在，寰宇獨尊的如來佛。

    懾服三界六道，鎮壓諸天邪魔。

    那融入拔思巴一身氣血、念頭的澎湃拳意攪動十方風雲，卻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如來大佛的五指掌心。

    趙穆眸光淡漠，隻是輕輕一握。

    咚！

    風雷激蕩！

    蒼穹破碎！

    八百裏天京都隨之動搖。

    宛如天怒一般，雷電交錯，迸發轟隆聲響。

    洶湧氣機如驚濤拍岸，衝擊而下。

    冷漠無情的上古神靈，好像渺小的蟲豸。

    順便被碾碎！

    一招落敗。

    長生天瞪大雙眼，似是不敢置信。

    他有遠超神州武學的萬化奪靈功，加之臻至凡境九重，先天巔峰的拔思巴畢生之修為。

    即便是輸，也不應該如此輕易！

    那尊如來大佛的金色巨掌，倏然張開。

    五指如山，直直地按下。

    還未臨身，地麵就已經轟隆塌陷。

    “我不甘心！敗給一個凡境九重……”

    長生天眼中露出狠色，逆運武功。

    試圖奪天地之造化，補足自身，再與穆天子相鬥！

    “聒噪。”

    趙穆眸光如電，翻動手掌。

    磅礴氣機，比之天京城還要沉重。

    隻是往下一壓，長生天所占據的身軀登時崩裂。

    各大竅穴，噴出一股股血泉。

    從眉心祖竅，再到丹田氣海。

    統統都被如來大佛按下的一掌拍得粉碎！

    那一縷寄生於體內，竊據心神的殘念。

    猶如沸湯沃雪，頃刻消融。

    “還想逃？”

    趙穆神意遍照天京，特意關注之下，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之不過。

    他右手伸出，往前一抓。

    倏忽之間，一顆晦暗脆弱的念頭落入掌中。

    這是長生天那縷殘念的僅存之物。

    “此等修為，也好意思以天自稱，以神自居？可笑。”

    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趙穆譏笑道。

    他修煉《未來無生經》，對於香火，神靈自然有獨特見解。

    長生天並非是像中原神州，那種因為天子敕封的城隍。

    也不是占據山根氣脈，河流水脈的山神，河神之流。

    對方是自信仰之中，所誕生出來的自然神靈。

    也叫後天神靈。

    眾生願力，奇妙無窮。

    長年累月祭拜之下，可以化虛為實。

    那顆透出香火氣息，眾生願力的脆弱念頭發出波動，似是怒喝：

    “莫要猖狂！待本神真身降臨，必定屠十城，滅九州，以洗雪今日的侮辱！”

    趙穆搖頭，不以為意。

    反手將其捏碎，化為飛灰而滅。

    而後，神意映照於拔思巴的心間。

    這位元蒙帝師，草原活佛。

    跋山涉水千萬裏，隻為了送上人頭。

    實在可悲又可憐。

    “你還有何遺言要交待？”

    趙穆淡淡問道。

    他一掌鎮壓長生天的殘念，同時也打碎了拔思巴的眉心祖竅，丹田氣海。

    對方一身修為被榨取，本就是油盡燈枯。

    再吃了一記“如來神掌”，估計連一時半刻都撐不住。

    “陛下請務必要注意！金狼古國已經現世！長生天也隨之一起複蘇！”

    “為求恢複全盛時期的力量，必然會舉行大祭！”

    “屆時，神州又有一場災禍！”

    跪地不起的拔思巴勉強抬起頭，視線望向大周皇宮，嘴唇無聲張合著。

    他已經見識過，這位穆天子的武道修為。

    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可長生天萬載之前縱橫草原，叱吒風雲。

    連六大聖地都奈何不得。

    哪怕對方還未完全複蘇，也不容小覷。

    “意思是，草原要對大周動兵了？”

    趙穆眸光閃動，手指敲擊著九龍寶座。

    金狼古國，乃是上古時期的一座王庭。

    也是神州曆史上，唯一殺進中原，占據半壁江山的草原王朝。

    它背後站著的那尊絕頂人物，正是長生天。

    彼時，異族禍亂天下四十九州。

    整個北方都淪陷了，成為蠻人的狩獵場。

    中原各國的百姓、士族，像牛羊一樣被驅趕到南邊，陷入混亂與戰火之中。

    關於這段亂世，史冊之上隻有寥寥幾句，但卻令人不忍卒讀。

    人皆相食！

    煙火斷絕，盡為丘墟！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趙穆囚於冷宮，閑暇無事便會讀史。

    他僅從字裏行間，就能有所感受。

    除了慘烈，別無二字形容。

    “赤烏汗王早有南下之心，此前擁雪關一戰，大周割讓燕雲十六城，更讓元蒙看到了周人的軟弱。”

    拔思巴氣血飛快地散盡，說話斷斷續續，如同囈語。

    “摩訶無量宮，有人主戰，有人不願插手。”

    “但隨著汗王開掘出金狼古國的遺跡，重新祭祀長生天。”

    “再動刀兵，就已經是大勢所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