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鬼馬學警（一）

    《鬼馬學警》的開頭,  是一段童年回憶戲份。昏黃的色調下，幾個小孩子扮家家酒似拿著樹枝“哼哼哈嘿”，背景牆麵上掛著一副巨大的電影畫報,  這是從梁實那邊借過來的。六十年代的紅港老電影,  男主角畫的相當威武，橫眉冷對,  舉著一把刀，充滿了那年代的雄性荷爾蒙。

    四個小男主，一個帶一個，分別是分成了兩派。

    一個小胖,  穿著背帶褲，肥嘟嘟，怪可愛的,  字幕有介紹肥仔榮（童年）,  另一個是個樣貌很不錯，臉上有顆痣的小靚仔,  人稱阿彪（童年）。

    另一邊,  鼻子很大的小男孩,  手腳靈活，時不時的動一動葉如龍（童年）。戴著副眼鏡，走路慢吞吞的小書呆，名叫阿華（童年）。

    “看我的降龍十八掌！哈嘿！”

    “看我的打～狗棍！打你個人頭狗腦！厚！”

    肥仔榮和葉如龍兩個人打的正起勁呢,  旁邊還有不少看熱鬧的小孩,  正聲勢壯大呐喊助威呢，忽然,  阿華從懷裏掏出個手表“快點啦,  夠鍾了（到點了）,  師父要罵人啦！”

    葉如龍握住肥仔榮的手，轉了個圈，一拳打到跟在肥仔榮身後的阿彪，肥仔榮也下盤靈活的下腰，一棍子敲到了阿華的頭。兩個人默契十足的交換了攻擊目標，痛擊自己的隊友。

    阿彪阿華應聲而倒，留下兩個臭不要臉的老大“久仰久仰，彼此彼此，不愧是你！”

    圍觀群眾們“噓”聲一片，屏幕外的群眾們倒是笑得前仰後合，幾個小演員的動作都是俞寶榮和南龍他們教的，表情這邊則是阿春，因為都是小孩，最難教，所以幹脆放在了最後。

    阿春也有打算，實在不行的話，這場戲就砍掉，但俞寶榮和南龍都說設計的很好。

    好在最後出來的效果不錯，帶著濃厚的喜劇色彩，阿春就叫小孩子怎麽誇張怎麽來，瞪眼張口扭鼻凸牙，再大的醜態在小孩子身上隻令人覺得憨態可掬——大人當然也可以，不過那就是另一種喜劇效果了。阿春也發現了跟俞寶榮他們合作的好處，這些人真的比較不在意形象，多醜的表情也無所謂。

    觀眾們笑完，就看到群眾們離開，四個小孩飛快的往一個方向跑，這裏也有一個小笑點，葉如龍先跑在前麵，肥仔榮一看他在前了，突然也加速了，兩個人一個追一個趕，後麵落下的阿彪好歹能跟上，拉著最瘦巴巴的阿華拖著後腿，阿華喘著粗氣指著前麵“……跑，跑過啦！”

    此時鏡頭拉高，能看到前麵兩個已經跑出去好遠了，兩個人還在納悶呢。

    “他們兩個說什麽呢？怎麽那麽慢？”肥仔榮奇怪的問。

    馬如龍一邊跑一邊回頭“好似說的是……跑過了？”

    “哦，”肥仔榮一臉正常“跑過了是吧？跑過了？！！”

    “吱！”的一聲刹車聲，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對視一眼，“唰”的一下又重新跑了回去……

    鏡頭再次拉高“衰仔！早點講嘛！”，伴隨著“劈裏啪啦”的打拳挨揍聲，以及觀眾們嘻嘻哈哈的笑聲，《鬼馬學警》四個大字出現在了屏幕當中。

    一個幾分鍾的開頭，簡單明了的敘述一下四個主要角色的性格，很多影評人在最初看阿春跟南龍這個組合的時候都不怎麽抱著期待的，會有種亂七八糟的感覺。但哪怕隻是簡單地看了個開頭不管是從拍攝手法上，還是音效，包括音樂上，都比以往萬興的片子豐富了很多。

    雖然依舊散發著萬興的“窮”的氣息，經過阿春的精心包裝，變成了“精致窮”，起碼直拍，還有懟臉的鏡頭比以前少了很多。在此基礎上，阿春用了很多的音效，比如冷不丁的刹車聲，還有明明是幾個小孩子打架，用的卻是戲台子上的吹拉彈唱，瞬間就多了一種滑稽的黑色幽默感。

    很快，觀眾們就知道為什麽要用京戲背景音樂了，鏡頭一轉，長大成人的葉如龍捧著一束花，忐忑不安地在樓下等著，沒多久，情緒不高的關錦希從樓上走了下來。

    葉如龍明顯是來表白的，但關錦希見到他卻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的樣子“你知道啦？”

    穿衣打扮漂漂亮亮的關錦希，說起戲曲學校經營不善，父親沒有辦法，隻好關閉學校的事情，葉如龍他們幾個是第一批進來的，她很感謝他們來看父親，又問起其他的幾個師兄弟。

    “他們都過得特別好！”葉如龍立馬精氣十足的說道。

    鏡頭這時候給到其他人，隻要葉如龍說一個人，就會呈現出完全相反的狀況。

    比如說肥仔榮他老豆不知道多寵他，結果給出的鏡頭卻是一個蒲扇大的手拎著一把菜刀，肥仔榮左躲右閃，是個靈活的胖子。拿刀人警告肥仔榮，自己出去找份工作，老子不養閑人！

    比如說阿彪有好多女仔追，結果阿彪這邊去了女朋友家，剛說想換件衣服，一開櫃門，跟鏡頭麵對麵愣住。有個男人光著膀子嗖嗖往外跑，被阿彪三下五除二一拽，一條浴巾掉了下來，鏡頭裏兩隻毛腿，阿彪一臉不忍直視。

    比如說阿華書讀得好有獎學金，結果阿華剛出校門，就被人一群人攔住，想憑借靈活的身手跑掉，跑到哪裏都有人，轉眼就被人扒得就剩底褲了……

    屏幕上幹瘦幹瘦的阿華，穿著老頭背心，四角大褲衩，捂著下半身，淒涼的站在馬路中間。

    風一吹，還有兩片樹葉飄過。

    接著就是阿華從四角褲的褲袋裏拿出小手絹，折出一角捂著眼角發出“嗚嗚嗚”的辣耳聲音。

    全場“哈哈哈哈哈”得不要不要的。

    這段快剪阿春倒是很克製，沒用聲音填滿，隻在結束時，有風吹的效果聲，“笑果”十足。

    有的觀眾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倒是不少電影行業的人，都看到了阿春的厲害。

    本以為是藝術片起家，商業這方麵不太行，但阿春不僅做的不錯。厲害就厲害在於，她不會為了段子犧牲劇情的連貫性，雖然這些情況都很戲劇化，但也完全符合最開始給所有人的人設，還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這時候也難免有人想起，其實《一天》裏也是有搞笑部分的，隻是不像是《鬼馬學警》這樣肆意，不要形象，堪稱放飛自我。

    阿春，一個寫段子起家的娛樂圈女工，搞笑什麽的在這年代她自認還是挺超前又時髦的。

    “那就好了，”關錦希飾演的“阿希”點點頭“阿爸去了國，我也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做差人（警察）呐。你呢？你還沒說你的近況？”

    結果葉如龍一臉“醒悟”狀，正氣淩然“我都想做個差人（警察），為民除害，懲惡鋤奸！”

    “真的？那我們可以一起去考試，真麽巧的？”阿希笑了，明豔大方的五官，格外動人。

    葉如龍暈暈乎乎，傻笑“是啊，這麽巧的。”

    “為民除害，懲惡鋤奸，是吧？”咬著東西的女聲響起，吐字不算清晰，還有種狠狠的勁頭。

    下個鏡頭，葉如龍戴著痛苦麵具，齜牙咧嘴，一邊耳朵被一隻手捏得轉圈圈。

    擰耳朵這事對飾演葉秀的藍秀來說是小意思了。

    大師姐，嘴裏叼著煙，另一隻手裏握著雞毛撣子，一看就不可小覷的女人。

    “你阿爸阿媽去世得早，長姐如母，我是你堂姐，”葉秀用雞毛撣子指著葉如龍“老娘我養你這麽大不是為了讓你走我的老路的，差人（警察）你當那麽容易做嗎？！”

    雞毛撣子“啪”，“啪”甩著，甩到哪裏葉如龍跳到哪裏，跟個雜技演員似的，時不時的碰到鍋碗瓢盆還要扶一扶，端完花盆端水盆，端完水盆端茶壺，茶壺太燙還要縮縮手……

    一番雜耍搞笑之後，鏡頭往外拉，南龍整個人還跪在搓衣板上，雙手舉高，滿臉痛苦，膝蓋左動一下又動一下。

    觀眾們看得又是一聲大笑。

    坐阿春旁邊的南龍不禁看她一眼，阿春注意到了，假裝沒看見，兩眼就盯著屏幕。

    當初阿春加了很多葉秀教訓葉如龍的戲份，但也的確是為了電影更好。

    喜劇，就是諷刺，就是冒犯權威。公認的是女性是弱勢群體，那麽女打男的效果就要明顯高於男打男。包括阿華的扮娘，阿彪的綠帽，也都是為了造成反差。簡而言之，一個正經的角色突然不正經，或者一個不正經的角色突然正經，這能造成一種很好的喜劇效果。

    “你都可以……”葉如龍小小聲嘀咕“那我有什麽不行的？”

    “是嗎？”叼著煙的葉秀一挑眉，明明是個女人，眼睛隨意一眯起來，就有種說不出的英姿颯爽的勁頭，酷就一個字，放八十年代叫潑婦，放後世叫颯姐“那我們來打個賭，在你訓練期間別跟任何人說起我們的關係，就算你輸。”

    反之，如果葉如龍能撐過訓練成為正式額警員，那算她輸。

    “以後你想做什麽，我都不管了。”葉秀的臉上有著一閃而過的悵然，隨即臉又板了起來。

    與之相反，低頭的葉如龍在下麵偷偷握拳，就像是即將出籠的小·鳥，表情特別的鮮活。

    這個劇情，瞬間就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就像是看小說帶著上帝視角。

    別人知道的，我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知道的，別人不知道。

    本來葉秀跟葉如龍的角色是沒關係的，阿春設計這個情節，除了有添加觀眾的觀影樂趣的意思，也有把葉如龍的角色人設更完善的意思。

    因為另外三個角色，可以醜化，可以紙片化，但南龍最終肯定是要趨於正麵並且完整的人物，否則是沒有角色魅力的。那麽從哪裏找人物的成長曲線，就是一個大工程。

    阿春最後選定了葉秀，因為她是跟主線劇情無關的。

    至於俞寶榮，本身他的形象就不是那種威嚴的人，換成他，觀眾隻會笑得出戲，哪怕這是現實——人生往往就是這樣，真話沒人信，假話信的人無數，人們隻願意聽自己想相信的。

    俞寶榮聽了也同意，還在這場戲裏設計了很多動作，葉如龍在葉秀麵前的狗腿樣跟南龍在他麵前那樣來了個十成十，捶背又捏肩，喜感十足。

    咳，反正阿春看得很爽，觀眾們似乎也興致勃勃的模樣。

    “小男人”人設，無論什麽年代，都是圈粉的利器之一，起碼女觀眾是如此。

    而且有功夫有喜劇，男觀眾也不會錯失。

    在場的某些人在對眼神，新戲劇這回，可是把散財童女給放出來了。

    俞寶榮挺胸收肚子十分驕傲，他就是有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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