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更瘋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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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蕭蕭,冬天馬上就要到了。

    陳應堂帶著鹽科提舉司一大票官員,站在衙門外,被寒風吹的,那心裏,是拔涼拔涼的。

    今年,他真是倒黴透了!

    剛開年不久,南陽那邊便突然間竄出個瘋王來,足足訛了他們五百萬斤私鹽一年。

    那也就罷了,反正,這私鹽買賣的收益,大多是要上繳的,一年損失五十萬兩的收益,攤到他這裏也不是很多,他還可以忍受。

    問題,這臨到年尾了,突然間又傳來消息,巡鹽禦史房可壯來了!

    房可壯這瘋子,可比南陽那瘋子可怕多了。

    瘋王朱器圾那是你給鹽他就不瘋了,這瘋子,你塞錢他都不收,隻要逮到證據,就把你往死裏整!

    這家夥巡視兩淮鹽科提舉司的時候,幾十萬兩銀子塞過去,他看都不看一眼,不管怎麽托關係求情,他都不管不顧,就是要查個底朝天。

    結果,愣是逼得浙黨壯士斷腕,把兩淮提舉司的官員,全部送進大牢,哢哢了好幾個!

    這瘋子要來了,可怎麽辦啊?

    也不知是風太大還是風太冷,陳應堂和一幹鹽科提舉司官員竟然都有點瑟瑟發抖之感。

    終於,前麵一陣銅鑼聲響起,兩隊舉著牌子的衙役出現在前麵大街的拐角處。

    牌子很多,什麽“肅靜”、“回避”、“巡鹽”、“禦史”等等,一長溜。

    這家夥,好大的派頭。

    你他嗎不是不貪嗎,出行你就別帶這麽多衙役啊,這些衙役一路吃喝拉撒不要錢的嗎?

    陳應堂暗自腹誹了一句,表麵上卻是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對著那馬上一臉牛劈的家夥拱手道:“禦史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房可壯一個翻身從馬上跨下來,又整了整官服,這才牛逼哄哄的道:“陳大人,不是要你們不要迎了嗎,怎麽又跑出來迎了,這麽一大堆人,都不用處理公務的嗎?”

    我。

    我處理你嗎逼呢,你個裝逼貨。

    陳應堂無奈賠笑道:“大人說的是不要去城門口迎接,您都到衙門口了,我們還不出迎,那豈不是太怠慢了。”

    房可壯貌似有些不耐煩的揮手道:“行了,行了,都回值房去幹正事吧,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暈死。

    一眾官員眼睛不由齊刷刷看向陳應堂。

    你們這幫白癡,不知道這家夥好麵子啊?

    看什麽看,全部給我滾回去啊!

    他回頭狠狠一掃,大聲嗬斥道:“你們都聾了嗎,房大人叫你們回去幹正事,你們還杵在這幹嘛?想偷懶啊!”

    嘩啦,一眾官員一下全竄回衙門裏去了。

    房可壯見狀,這才微微點了點頭,溫聲道:“陳大人,走吧,領本官進去看看。”

    看尼瑪!

    陳應堂雖然極不情願,表麵上還是相當恭敬的把房可壯迎了進去。

    房可壯也沒去別的地方,他就讓陳應堂把他帶到架閣房,然後,一屁股坐書桌跟前唯一的椅子上,牛逼哄哄的道:“陳大人,所有鹽井的記錄都有吧?”

    陳應堂連忙點頭哈腰道:“有,有,有。”

    說完,他直接朝架閣房管理公文的吏目使了個眼色。

    很快,那吏目便抱著一堆書冊恭敬的擺書桌上。

    房可壯隨意抽了本,翻看了幾頁,眉頭便不經意間微微一皺。

    這些人,當本官什麽都不知道是吧?

    一口鹽井,一年才能產鹽五千斤左右!

    幹活的鹽工,都在那睡覺嗎?

    正常情況,一口鹽井一年產鹽一萬斤都不算多!

    他幹脆合上書冊,冷冷的問道:“四川現在總共有多少口鹽井?”

    唉。

    還是被這家夥看出來了。

    這種事情,在普通官員之間本不是什麽秘密,一口鹽井出產一萬多斤,報五千多斤已經算多的了,要是那些太監鹽監,出產一萬多斤,他們能讓你報上去一千多斤就算不錯了!

    不過,這種事情卻不能讓房可壯這種一根筋的二愣子知曉,他們一知道,麻煩就大了。

    唉。

    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應堂無奈的拱手道:“回大人,四川現有鹽井六千三百七十一口。”

    六千多口?

    這幫家夥一年竟然吞了三千多萬斤!

    哼!

    房可壯冷冷的道:“鹽引票號。”

    陳應堂連忙又朝那吏目使了個眼色。

    那吏目很快又抱著一堆書冊疾走過來,恭敬的擺放在書桌另一側。

    房可壯翻開匯總頁一看,果然,一年的鹽引票號加起來總共才三千萬斤左右。

    哼!

    他把書冊一合,蹭的一下站起來,冷冷的道:“陳大人,本官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說完,他便負手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你拽什麽拽,沒有證據,你能奈我何?

    難道,你還親自跑所有鹽井去蹲一年不成?

    你倒是去蹲啊,蹲死你個王八蛋!

    陳應堂氣得啊,牙都快咬碎了,不過,表麵上,他還是屁顛屁顛的跟上去,恭恭敬敬的把人送了出去。

    話說,陳應堂一個從五品的鹽科提舉司提舉為什麽這麽怕一個七品的禦史呢?

    就算這家夥是巡鹽禦史,他身後也有浙黨撐腰不是。

    他在人家麵前,為何要怕得跟個孫子一樣?

    這幫家夥,是真不好惹,因為他們是所謂的清流,也就是親東林一係的官員。

    萬曆朝所謂的東林並非全部是真正的東林黨人,東林還分為真正的東林黨人和親東林一係的官員。

    真正的東林黨人,那都是去過東林書院,跟東林元老們一起議過朝政的。

    而所謂的清流,就沒去過東林書院,但是,這些人大多都是親東林一係的。

    他們浙黨,跟真正的東林黨人硬剛的時候,可以毫不留情,把人家一網打盡,全幹趴下,全趕回家。

    但是,麵對所謂的清流,他們卻不能見一個幹趴一個。

    因為,任何朝代,清流表麵上都是主流。

    朝堂之上,一根筋,直腸子,二愣子,多的很,這些人一般都自詡清流。

    因為,清流了不起啊!

    他們可以大聲喊叫,我是清流,我兩袖清風,剛正不阿,我要名垂青史!

    而貪官汙吏,基本都是悶聲發大財,從來不會跳出來說,我是貪官汙吏,貪了很多錢,我了牛逼壞了,我要遺臭萬年!

    所以,曆朝曆代,出名的大都是清流,因為他們敢喊叫啊。

    而貪官汙吏,除非被逮到了,基本上是不會在青史留名的。

    房可壯這家夥就是一個以清流自居,而又沒去過東林書院的親東林一係官員。

    這家夥,一場兩淮鹽引窩案查出來,在清流之中頓時名聲鶴起,隱隱已經有了清流領袖的風範。

    浙黨,最怕的就是這種二愣子了。

    因為,你不能弄他,你一弄他,朝中的清流便會群情激奮,跟你硬剛到底!

    那時候,真正的東林黨人便會暗中出手,利用清流的力量翻盤。

    這種事情,都出現好幾回了。

    所以,浙黨對於這些以清流自居的親東林一係的官員那是相當的忌憚,一般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