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

    “你能為了活下來，放棄自己的道嗎？”

    獨眼巨人說話間如雷聲轟鳴，叩問道心。

    冷無鋒身體抽搐一下，他搖頭。

    “去死！！！！！！”

    他雙目猩紅，滿是猙獰之色。

    “月煞三尺峰！！！”

    嗡鳴聲瞬間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一道巨大的彎月劍氣凝若實質，皎月清輝倒映出每個人猙獰的麵目。

    瑰麗的彎月浮現出淡淡的血色，飄渺的寒煙遊蕩將人魂魄都為之凍結！

    地煞之氣被寒煞吞噬殆盡，加上三尺鋒整整十六倍幅增，麵前給人死亡壓力的獨眼巨人被瞬間劈裂成齏粉！

    一地妖魔宛如地獄幻象，彎月掠過的瞬間將它們如煙似霧的身軀帶走！

    嘭！

    魔穀地動山搖，虛空中巨大的懸浮山晃動起來，山腳被轟開一道大坑！

    宛如實質的彎月飛出很遠，所到之處一切盡數化為灰粉，直到它消失在視野盡頭。

    ……

    冷無鋒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這麽衝動。

    就像被揭破了傷疤，歇斯底裏妄圖遮掩的孩童。

    巨人叩問他的一瞬間，冷無鋒心底就浮現出那個唯一的答案，這與他一直所追求所認可的完全背離！

    巨人在得到答案的一瞬間便笑了起來，被激怒的冷無鋒毀滅般地賜給了他和自己死亡。

    冷無鋒躺在地上，燈枯油盡，道基崩毀。

    他的生命如同宣泄的堤壩瘋狂消逝，任由他想做出怎樣的挽留也無濟於事。

    他在意識到自己真正本質的一刻，自始至終恪守的道讓他給自己毫無退路的一擊！

    他殺了自己。

    因為無法直麵真實、冰冷、毫無人性的自己。

    如果真的裸地麵臨活還是死，別說劍道，有什麽不可以舍棄嗎？

    那種切入靈魂的質問和無需思考便給出的回答，大抵是人間最真實？

    這究竟是人的本性還是我的意誌？

    冷無鋒眼底漸漸陷入死灰，一縷飄渺的月光打在他指尖。

    他皺了下鼻子，然後拚盡全力靠近那個被月煞轟出來的破洞。

    此時的角度，正好有一小片月光灑下來，有月光，就有寒煞！

    冷無鋒像隻苟且偷生的蠕蟲，身上不知道斷了多少筋骨，完全感受不到丹田的存在，但是他唯有一點渴望。

    那就是，想要活。

    每一點月華被他吸收，他都能感覺到源自生命的饑渴，於是就更靠近，更饑渴。

    很快，他便發現洞口在一點點合攏，不……怎麽會合攏？

    他掙紮著試圖阻止，結果洞口還是一點點被堵上了，當最後一塊空洞被堵死，冷無鋒指尖顫抖宛如抽搐。

    啪嗒，一塊碎石掉下，一點針尖大小的月華再次落在他手上。

    洞口冒出半顆頭，“啊，裏麵人都死完了。”

    半顆頭被一隻手抓下去，“回來！不想活了！魔帝命你來修補不是讓你來看熱鬧的！”

    “嘿，魔帝，虧他自封的名號，九層就有九個魔帝，他不就是正好掉在第一層了嘛，姚武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就你敢說！”

    空隙再次堵死，一點聲音都聽不見了。

    冷無鋒隻覺得怒火攻心，怨恨幾乎化毒，上天反複給他希望，卻被這些人堵死！

    姚武是嗎？！

    倘是我活下來！定要他，萬劫不複！生不如死！！！！

    方才收集的月華隻有一丁點，連留在體內封印裏的月煞也被他用得幹幹淨淨，他現在反而是靠封印的力量勉強護住了心脈，才能殘喘這般久。

    冷無鋒心緒急轉，終於在自己封存百年的記憶中想起一種魔訣。

    那是一次遺跡探索，正巧又是他和越見青組隊，在一麵山崖下發現整幅魔修道法，被他倆合力抹去。

    時至如今，他才在此絕境中想起這回事。

    既然沒有月華，沒有靈氣，道基崩毀，人人都要絕吾命途，那我就修魔，我就讓你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真魔！！！

    一點月華如碎玉激蕩，悍然洞穿體內封印！

    一股至濁地氣瞬間將冷無鋒吞噬！

    太上忘情，無欲真魔！

    ……

    三千界外，仙界太上宮。

    一處涼亭，一副棋盤，一顆黑子精光四射！

    “妙哉，師父的第二顆棋子也亮了。”一個掃地童子發覺動靜，跑來一看，頓時有些歡欣鼓舞。

    隨即他又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說的是棋子都亮的時候就回來，這麽多年了，才第二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啊……”

    ……

    ……

    越見青打了個噴嚏，剛剛大地動搖，恐怕是煙塵掉進鼻子……

    嗯……我一個鬼怎麽會被刺激到鼻子？

    越見青摸摸鼻頭，指著前方一隊巡遊的鬼騎道“確定他們就是這些人了嗎？”

    “不錯。”黃石答道。

    “既然如此，待會還請三位替我壓陣，我會一次清理掉周邊五隊遊騎，諸位莫要讓他們匯合。”

    越見青抱拳道。

    “大人放心。”三人點頭，同時分開行動。

    “萬鬼……額，能不能隻放一個出來？”越見青用商量的口氣跟自己說。

    一道青煙散開，騎兵長單膝跪地出現在他麵前。

    “不錯。”

    越見青命騎兵長帶了一隊鬼兵去殺兩隻靠的比較近的遊騎，命汪作誌帶兵襲殺兩隊，自己孤身跟上最強的那一隊遊騎。

    那一隊足足有三個屍境！莫約百人跟在他們身後，看起來像是剛掃蕩完回來的，隊伍裏還混著一些雜七雜八的鬼修。

    長長的騎兵隊裏，除了骨馬還有數隻分辨不出種類的運輸骨獸，它們正馱著戰利品和抓來的鬼修跟在騎兵隊後麵。

    一個鬼修垂頭喪氣地道“還說躲在洞裏安全，這誰放的謠言，這下好了，被一網打盡綁上無底洞的戰車打仗，不知道又得死多少年。”

    另一個鬼修頂著骨盔道“咱們這還算好呢，聽說東邊已經打起來了，好幾個鬼城都被踏平，管你哪個勢力，抓到了就得上戰場！”

    “可憐我才剛剛凝魂，魂體這麽脆弱，隨便挨上一下就廢了，不像屍境有軀殼。”說話的鬼修一臉嫉妒。

    “好歹你魂體穩固些，那些剛剛聚魂就被抓了的，還什麽都不知道呢，比你慘多了！”

    骨盔鬼修搖搖頭道，他突然身子微僵，很快又在骨獸上坐直了，然後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別在自己腰上。

    “唉，你這匕首哪兒來的，看著挺不凡的。”跟他搭話的鬼修好奇問道。

    “哦，之前在洞裏撿的，看上去就是個有年頭的玩意，要不你幫我瞧瞧？”骨盔鬼修歪著腦袋，青幽幽的魂火在頭盔間隙裏跳躍。

    “行呀，我幫你看看，說不定我還見過呢。”

    那鬼修說著，毫無戒心地接過那把匕首，區區一把匕首，周圍這麽多人，誰還能害自己不成？

    剛拿到手，那匕首宛如遊魚般躥動一下，接過匕首的鬼修猛地一抖，鬼氣四濺。

    一陣青煙飄過，霎時間他便換了個眼神。

    “唔……此物我也從來沒見過啊……”

    他說著，轉過身問身後的鬼修道“兄台，你見過此物嗎？說是從之前那個洞裏挖出來的……”

    把玩匕首的鬼修們就像得了傳染病，一個接一個地把匕首傳著看。

    總有一個兩個動靜稍大地抖出一地鬼火，然後又若無其實地遞給下一個，很快就引起了鬼騎們的注意。

    遊走在兩側的鬼騎是防止這些“征召”來的鬼修們逃跑的，一個小隊長最先發覺有些不對勁，喊來一個鬼騎去查看情況。

    “你去看看後麵骨車獸上的家夥們都怎麽回事，一個個跟發了羊癲瘋似的。”

    “是。”

    那個倒黴家夥來到骨獸附近時，這把匕首已經被不動聲色地傳遍了每個骨車獸。

    鬼騎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危險，這次抓來的鬼修們沒有屍境高手，而他們足有三個屍境鎮壓一切混亂，不可能出大岔子。

    “你們在幹什麽呢！把你手裏的東西交出來！對！說的就是你，看什麽看，拿來！”鬼騎伸出手嗬斥道。

    那穿著破爛披風的鬼修看了他兩眼，將手裏一把雪白如瓷的匕首遞給他。

    “這什麽玩意？”鬼騎皺眉接過，翻看幾眼。

    “這是方才在我們山洞裏……”披風鬼修低聲說。

    “什麽？”鬼騎稍微湊近問道。

    披風鬼修單手遮住嘴，神神秘秘道“山洞裏挖出來的寶貝！”

    此時一隻骨車獸速度稍快超過他們，正好遮擋了小隊長回望的視線。

    當骨車讓過之後，問話的鬼騎捏著匕首，身後有顆粒般的青煙消逝。

    “大人。”

    問話鬼騎駕著骨馬回到小隊長身旁，他遞給小隊長一把匕首。

    “他們剛剛就是在看這個。”

    小隊長沒有接過，而是謹慎問道“此物有何異處？”

    鬼騎拿起腰間配備的護盾，輕輕一劃，頓時滿是傷痕的堅硬骨盾分成兩半，切口平滑如鏡。

    “如此鋒利！”小隊長一驚，隨後貪念作祟，抬手就去拿那匕首。

    片刻後，小隊長身後青煙滾滾而散，他拿著匕首笑道“好寶貝，拿去給兄弟們都長長見識。”

    ……

    走在最前麵的三個屍境不時閑聊恭維幾句，無非是吹噓無底洞的實力和東邊那個來曆不明的勢力到底會有怎麽樣的底牌。

    “趙兄，你說東邊那麽貧瘠，每次新日都沒有東西往那邊掉，八成的好物件都落在無底洞，他們哪來的勇氣要稱王稱霸？”

    一個身負羽箭的屍境修士問身旁的羽衣修士。

    “誰知道呢，到現在他們也沒出現幾個大修，最高也就是三個屍境，不過聽說那三人頗有些不得了，好像跟我們一位元嬰交過手還全身而退！”

    “這麽厲害？能跟元嬰打？”

    羽箭屍境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每隔一個大境界，上位修士都會對下位修士有碾壓之力，不光鬼域，修真界亦然，不過也不乏一些天才能打破界限。

    “哎，秦兄怎麽看，你老是回頭看後麵幹什麽？”羽箭修士問另一個背刀客道。

    “我總是覺得後麵有些不對勁，好像被什麽人盯著似的……”說著背刀屍境又回頭看了一眼，一切都很正常。

    “哦？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好像背後有些不大舒服。”羽衣屍境摸了一下後背。

    三人幹脆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鬼騎們依然在看管掃蕩來的貨物和那些被征召的修士們。

    “哈哈哈，秦兄實在多疑了啊，這沒有什麽……”

    羽箭屍境剛說了一半，突然發現那些鬼騎鬼修們全都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秦姓修士抽出長刀，一臉戒備。

    “你們想幹什麽？”羽衣修士麵色難看道。

    “大人……”眾鬼開口聲如洪流，“我等有至寶獻上……”

    一道雪白骨匕如電光閃逝，刹那間劈向羽衣修士門麵！

    有青袍人影站在眾鬼之中，揮袖間百鬼齊嘯，群鬼分流，悍然撲向三個屍境修士！

    即使是屍境修士也扛不住數十凝魂鬼修不要命般的廝殺吞噬，更不用說有一柄鋒銳無匹的白色骨匕肆意穿梭。

    不出一刻，身負羽箭的屍境鬼修便被撕成碎片，又在越見青的萬鬼道基上重生，隨後加入到對另外兩個屍境鬼修的進攻之中。

    全程越見青都隻是背著手，神情淡漠地看著他們廝殺。

    當最後一個秦姓鬼修被羽衣和羽箭鬼修合力生吞後，眾鬼如浪潮般匯聚，數百隻粗細長短不同的手臂如同海草將三顆剔透鬼丹送到越見青麵前。

    他毫不客氣地將之盡數吸收，多餘的駁雜鬼氣自然是分給了他們。

    越見青越強他的道基便越強，萬鬼道基越強，眾鬼越強，如此往複循環，他的強大將超越所有人。

    這邊的鬼騎解決幹淨，多出來的新生鬼物被他分別送到去和其他鬼騎爭鬥的戰場。

    分別壓製著四股遊騎，兩個戰場的黃赤藍三人突然發現大量鬼物出現在戰場，甚至不乏屍境鬼修！

    不多時，兩邊戰場便被迅速解決，三人同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個第九使大概是他們見過最危險的使者，尤其是隨著時間推移，戰爭就是他最好的催肥劑。

    越見青掃了一眼自身道基，上麵密密麻麻已有近千鬼物，百個凝魂，九個屍境！

    除了最初的汪作誌、騎兵長、剛剛新添了三個，另外每隊遊騎都有一個屍境，又是四個，這已經將無底洞大名鼎鼎的掃蕩騎屠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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