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實他們並不弱，我們人族比山海眾靈更懂得如何合作，除了神，我們有信心戰勝任何生靈。”有莘喚雨搖頭道。

    “而且，當所有人都齊心協力在一起的時候，你難道覺得不安全嗎？即使把後背交給他們，我也覺得十分踏實。”

    少年有些沉默，對於羅浮來說輕易相信別人是件可笑之事，但在山海來說，把性命托付給族人似乎是值得他們驕傲的事。

    冷無鋒歎了口氣，可是那又如何呢，就憑孱弱的人族，幾個修為低微的修士，又能幫到他什麽……

    他打算喊上青馬王和月色再去探一探軒轅國的領地，順手一摸懷裏，頓時臉色劇變。

    “我的龍不見了！”少年咬牙切齒地吼道。

    “什麽！”有莘喚雨被他嚇了一跳。

    “龍！一條銀色的這麽點大，像條蛇一樣，那個蠢蛋！龍！”冷無鋒氣得語無倫次。

    有莘喚雨一臉茫然。

    少年正暴跳如雷地吼著，一條銀色的“蚯蚓”慢吞吞從他腳邊的小溪裏爬出來，然後甩了甩身上的水漬，盯著那背對著它鬼叫的少年看了一會，搖搖擺擺地走到有莘喚雨麵前。

    “那個……大人？”有莘喚雨試探喊道。

    少年回過頭，滿麵赤色魔紋，麵孔如同皸裂的岩漿大地。

    有莘喚雨“瑟瑟發抖”地指著地上一條“小蚯蚓”問道“您是不是要找這個？”

    冷無鋒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然後他麵無表情地走上去一把將小龍揣到懷裏，並假裝剛剛無事發生。

    銀鱗小龍從他衣領處擠出腦袋來，還憤憤地哈氣。

    冷無鋒正要將它再次塞回去，突然小龍就哇地一下吐了一地水，把冷無鋒和有莘倆人衝成落湯雞。

    除了多出來一大灘水，地上還有一條光禿禿的無鱗老蛇，一張皺巴巴的老臉上滿是呆滯之色。

    冷無鋒反應最快，甚至他的臉比手反應還快，一臉獰笑地拿起扶桑枝點在老蛇眉心，殺意勃然。

    “老夫認輸！”

    老蛇的告饒比有莘喚雨想象的也更快。

    ……

    當少年往老蛇身上打下數十個惡毒的魔道法紋後，這軒轅族老終於開口問道“那位……水君是你什麽人？”

    “你敢覬覦我的龍？”某龍控狂人麵目扭曲。

    “並非如此！並非如此！”老蛇嚇得直往後縮，生怕這激動的少年反手用扶桑給他劈成灰燼。

    “如果你有這位大人相助，何須洗煉魂魄，直接回去就是了。”見冷無鋒沒有動作，老蛇又解釋道。

    “可它還是條小龍，連叫喚都不會，咬人都不疼！”冷無鋒睜著眼說瞎話。

    “額……興許是這位當年與天帝一戰受了重創……”老蛇思索道。

    “那還用說，它如若有那般強大，又何必待在我這。”少年翻個白眼。

    接著，他又冷不丁地瞪著老蛇道“所以，你有什麽辦法能讓我洗煉第一個魂魄呢？”

    “你現在有水君相助，這便有更好的辦法了，即使水君實力還沒有恢複，可大人光是看我一眼，我也心驚膽戰呢！”

    老蛇非常爽快，再不敢刁難少年。

    “海外有四位神王，一曰畢方，，一曰燭陰，一曰相柳，一曰女醜。”

    “那天吳呢？”冷無鋒打斷道。

    “女醜死後，天吳上位。”老蛇瞪他一眼，“能聽老夫先說完嗎？”

    冷無鋒閉嘴，就地一坐。

    “女醜生前是有神力的大巫，可禦水使海中巨獸誠服，後來湯穀的太陽們出來玩耍，曬死了不少生靈，女醜前去阻止，卻被十個太陽曬死在山頂上。”

    “這女醜看似已死，但神靈不滅，她依然有魂魄和屍身存留世間，二者合一，也是神王！”

    老蛇搖頭晃腦，講得很是愜意。

    “你雖然需要十個神王來洗煉魂魄，但可以先用這死去的女醜洗煉你最弱的魂魄，這樣一來，便可堪堪達到那些瘋子們定下的要求！”

    “每個人的三魂七魄都是三魂強於七魄，但是七魄之中，哪種最為強烈，哪個魂魄就最強，當然這也並非是先天如此，而是可以受後天環境影響的。”

    “老夫剛剛觀察過了，你七魄之中，最弱的乃是屍狗魄，最強的是除穢魄，這代表你的喜欲最弱，惡念最深。從色澤深淺來看，你恐怕是近期遭到劇變，導致惡魄大漲壓製喜魄，長期下去會變成一個肆意妄為、無惡不作的魔頭。”

    有莘喚雨聽得憂慮不已，冷無鋒連眉毛都沒動一根。

    老蛇瞅了他一眼，繼續絮絮叨叨地說“所以你平日裏好做個好人，對待老夫好些，這樣有助於你喜魄回元，免得被惡魄壓死！”

    “你再不講正事我現在就劈了你，說不定用你來洗煉我的屍狗魄也能堪比神王。”

    冷無鋒咧嘴笑道，眼裏滿是寒意。

    老蛇也是萬年老怪，說不定真能行。

    有莘喚雨被他倆唬得一驚一乍。

    “行吧，反正你現在去巫鹹國之北，看見山上有一具右手遮臉的屍體，那就是女醜。不過她的魂魄可能藏在巫鹹，你要小心行事。”

    “此外，水君可以克製女醜禦水的能力，亦也能威懾女醜當年降伏的海怪，你用扶桑枝和女醜作戰也能使她畏懼，灼傷她的魂魄和屍體。”

    “此之一去，雖萬事俱備，也須萬分謹慎，望君歸來，已戮神矣。”

    說到最後，老蛇高高抬起頭顱，仿佛躬身送行。

    想必萬年之前，他也曾這般送行過別人，不過那些人八成都沒他活的久，早就死得沒影，感覺還有點晦氣。

    冷無鋒胡思亂想著，發現老蛇又在瞪著自己，好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若是此行失誤，我殺女醜之時，可有機會立即回到我那方世界？”冷無鋒此言一出，果然轉移了老蛇注意。

    “當你殺掉那女醜，你軀殼裏生而有之的法紋會自行將之煉化，隻要你願意，既可以留在山海也能回到你那邊。隻是，你若長時間回不來，他們可就危險嘍。”

    冷無鋒自然知道他說的他們是誰，有莘喚雨此時正低垂著眼簾，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我一定會回來的，我承諾之事，一定會實現。”冷無鋒不再看她，而是自言自語般答道。

    “好好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老蛇大笑起來，“你是天生幼神，但凡涉及誓言會和山海意誌勾連，到時候你要是敢反悔，會死的很慘呐！”

    冷無鋒臉色一臭，再也忍無可忍，撲上去揮拳就揍那個老奸巨猾的王八蛋！

    有莘喚雨急忙攔架，但老蛇還是免不了被揍了好幾下。

    一頓好打後，人族老幼已經陸陸續續回到此地，雲青馬兒馱著好幾具野獸屍體，雖然都長得奇形怪狀，但看它身後跟著的那些人滿麵笑容的樣子，估計都是能吃的。

    月色學小龍一般蹲在桓木腦袋上，三條大尾巴卷著不少水靈靈的果子，不知道她摘這些果子要問多少遍願不願意。

    有莘衛背著大弓拖著一匹大獸的屍體，正在和族人們說笑，看來知道他做過神侍的人並不多。

    這些人一看見少年不自覺地就放低了聲音閉了嘴，老老實實幹自己的事，不過幾個熟悉的家夥多是畏懼，那些族人們則有些好奇更有些仰慕，也不知道都聽了些什麽傳聞。

    冷無鋒揣好小龍，看著他們正色道“我現在要出發去殺掉第一個神王了，誰願意與我同去？”

    頓時幾百人呼啦一下湧上來，齊齊地大喊出自己的名字。

    “我有莘縱三，願與王同征！”

    “我有莘縱四，願與王同征！”

    “我莊度願去！”

    “我力山願去！”

    “我！我願去！”

    “王上，選我！”

    “……”

    周遭亂成一片，有莘喚雨不得不使出法力讓他們安靜下來。

    “大人問的是有莘衛、桓木這些修士，而不是你們這些孩子！”

    有莘喚雨將縱三縱四兩個小青年推回人群。

    “那我呢？我老了，不能再為族中效力，隻希望以一死護衛王上！”一個麵目滄桑的老人走出道。

    “是啊，是啊，我也可以去，讓孩子們回去，待他們長大真正有了力量再為王上效力！”又一個老人走出。

    年紀稍大的老人們紛紛將年輕人扯回去，仿佛一堵高牆擋在他們身前。

    冷無鋒神情有些恍惚。

    “你們去了也是送死。”

    一個沉冷的聲音響起，有無形的力量將老人們推後。

    一個身披羽衣，麵塗彩漆的漢子走了出來。

    “我是有熊辛，金丹修士，我可以幫到您。”

    “族叔！”有莘喚雨忍不住喊道，“你當年受創，實力十不存一……”

    “我一定能幫到王上！”

    有熊辛打斷她，目光如鐵、堅毅凜冽地看著那個稚嫩的少年，既然他選擇了奉他為王，就會一直相信下去！

    “我是媯末，築基巔峰，願與王同征戰！”

    人群中又走出一個麵帶刀疤的中年男人，但是身上僅有引氣氣息，想也是受過傷的。

    “我是遂人，曾是化神修士，我可以幫到您。”

    一位和凡人沒什麽兩樣的老人緩緩走出，抱拳道。

    人群中隱約穿出幾聲低呼，又被誰捂住，想必他身份不凡。

    見他走出後，剩下的人族又陸續走出六個老弱病殘，他們也不多說，隻道一句願與王同征戰，便沉默不言，如同懸崖老鬆般凜然站立。

    冷無鋒看著麵前不到三百個人，如同看見一座大山，每個人眼裏的戰意都如同烙鐵熾熱得驚人！

    他也沒想到，自己隻是問問那幾個不屬於這裏的家夥，竟讓這麽多人戰意如火！

    如果他們都能活下來，都從中出現修士，定然都是不凡角色！

    他正要拒絕這些人，耳邊突然響起老蛇的傳音。

    “答應他們。隻要你斬殺了女醜回來，你就是海外人族認可的王！答應他們！萬萬不可拒絕，否則定會生出隔閡！”

    冷無鋒嘴角一動，話到嘴邊變成一個字。

    “善。”

    ……

    出行之時，桓木也想同去，被冷無鋒製止，讓他和有莘喚雨還有月色留在此地，獨獨帶上了有莘衛。

    少年騎著青馬，身後跟著九位老弱病殘和一個有叛族嫌疑的金丹修士，懷裏揣著不知實力如何的小龍，這便是第一次討伐神王的全部戰力。

    有熊辛年輕的時候遊遍海外，知曉巫鹹國所在，讓冷無鋒少飛了不少偏路。

    其所在之地是海外以西，由西方神蓐收坐鎮，距離軒轅國也不遠，除了女醜之外，海外以西還有刑天、女巫祭和女巫戚戰力不凡。

    刑天一直在常羊山尋找自己的頭顱，不會隨意離開，女巫祭和女巫戚隔水而居，很是神秘，主要操持祭祀之事。

    有熊辛一路給冷無鋒詳細解釋各地位置和值得重視的存在，讓他終於對山海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王上，這邊的大致情況就是這些了。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有熊辛講的口幹舌燥，大體上說完後又接著問道。

    “軒轅老蛇說女醜的魂魄可能混在巫鹹國裏，我打算先去那邊找到她的魂魄，免得對她屍體動手時打草驚蛇。”冷無鋒答道。

    “王上。”

    資曆最老的遂人出聲道“要進入巫鹹國，必先使其國混亂，女醜潛藏巫鹹不會輕易露麵，但在混亂中她有可能會自己現身，實在不出現，我們找到她也會更加方便。”

    “遂老說的是，請問如何使其國混亂？”冷無鋒抱拳請教道。

    “女巫祭之北，有鳥曰維，其色青黃，所經國亡。投巫鹹，必亂之。”遂人緩緩道來，令眾人眼前一亮。

    “那我們先去女巫祭之北，尋找此鳥吧。”

    冷無鋒經過提點，心中大定，同眾人先往女巫祭之北而去。

    幸虧聽從軒轅老蛇的話，把這些人帶上，否則自己不光路上耽誤不少時日，還可能在巫鹹國亂戰呢！

    飛了一個日夜，眾人見到一條河流兩側都搭著大大小小的帳篷，兩岸各自有一頂最大的帳篷，插著不同的兩杆大旗。

    一個上麵畫著兕角小酒杯，一個繪著俎器。

    “這便是女巫戚和女巫祭所在了。”

    有熊辛指著下麵的俎器旗子道，“這個是女巫祭的象征，我們接著往北走便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