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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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血與淚化為飛灰,經脈寸斷,骨肉盡毀,血肉泯做膿水,骨骼挫成齏粉,與靈魂皆消散去,也望世人無罪。——《帝國啟示錄》

    這裏是泰晤士河中遊。

    自從羅馬人第一次登上大不列顛島的蠻荒之地,於平原與河流交匯的地方建立了倫敦城後,奔騰不息的泰晤士河水就一直貫穿著這座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它的河麵上無數次上演著倫敦人資本的傳奇,也默默洗刷著名為曆史的汙垢。

    而此刻,大雨滂沱的泰晤士河麵上,浪花拍打著船,迎合著汽船發出的嗚嗚聲,發出令那些躲在屋子裏的懦夫心顫不已的交響樂。如幕般的大雨遮擋住視線,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幾艘船在泰晤士河上的雨霧中疾馳著。

    “轟!”

    突然震耳欲聾的一聲傳來,隨即一聲尖利的破空聲劃過泰晤士河的天際,“塔爾博特爵士”號不遠處的河麵上隨即爆發出巨大火花,震動了河水與空氣,無數水花竄起幾米,與大雨混合著紛紛落下,打在“塔爾博特爵士”號的甲板上。

    整個船身因衝擊力而劇烈搖晃,“塔爾博特爵士”號就像是在大浪中飄蕩的一葉孤舟。

    傑森和勞倫斯差點因這突如其來的劇烈搖晃跌倒,耳朵因為爆鳴聲而嗡嗡作響。傑森暗罵一聲,拉著勞倫斯,冒著傾盆大雨艱難地向船艙跑去。

    船艙的門是鎖著的。

    傑森在濕漉漉的身上摸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勞倫斯。

    “你有鐵絲嗎?”

    勞倫斯慌忙在口袋裏摸了一下,最終找出了一根不知什麽時候裝進口袋的細鐵絲,小心翼翼地遞給傑森。

    傑森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捏著鐵絲向鎖眼裏捅去,幾個眨眼間,鎖便“嗑嗒”一聲開了。

    “快進去!快!”傑森喊道。

    傑森和勞倫斯進入了船艙,關住了艙門,才舒了一口氣。

    “是蘇格蘭場的人?”勞倫斯問道。

    傑森點點頭,麵色有些凝重,“沒想到蘇格蘭場為了抓克烈竟然弄來了兩艘海軍炮艦。”

    求助皇家海軍,讓海軍插手蘇格蘭場的事務,對蘇格蘭場來說是大為不利的,不管是從輿論還是政務來說,這會讓蘇格蘭場處處陷入被動。不到萬不得已,蘇格蘭場是不會求助海軍的。

    很明顯,現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

    在這場抓捕中蘇格蘭場的實力自然是越強越好,但蘇格蘭場為這次抓捕派來的警力越多,越說明克烈的實力可怕,也就越說明現在自己麵臨的境遇越危險。

    而且萬一把“塔爾博特爵士”號擊沉,自己和勞倫斯也無法幸免於難。

    手裏緊握著的鷹頭杖劍還往下滴著水,而船艙外已經傳來了嘈雜聲。

    “怎麽回事?”

    “是蘇格蘭場的人!他們來抓我們了!”

    “該死!他們怎麽知道我們在這?”

    “奇怪,吊在這的兩個人去哪了?”

    “臥底!那兩個人一定是臥底!是他們把警察引來的!”

    突然,又一聲炮彈的破空聲傳來,隨後一聲巨大爆破聲仿佛要震破每個人的耳膜。

    “趴下!都趴下!”

    船體又劇烈地搖晃起來,水擊打著船身。

    這一次的炮彈離船更近,幾乎是擦著船側麵飛過去的。

    警察是在迫使克烈停船。

    “全速前進!不用管這些雜碎!”克烈聲音出現了,他咆哮道,“他們不敢擊沉我們!隻要到了總部我們就安全了!”

    “轟!”又是一炮,這次的落水點更近了,巨大的衝擊力使船體傾斜,船上的海員幾乎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熱浪。

    “混蛋!瘋子!”克烈罵道,他完全沒料到即使經過這麽多偽裝還是沒能逃過蘇格蘭場的目光,而且為了抓他竟然派出了炮艦。

    想要調動海軍,不會那麽容易,以英國政府的辦事效率,至少需要半天時間準備。這說明蘇格蘭場早就已經發現了他,甚至是在今天早晨出發的時候……而這正是那兩個修理工上船的時候!

    “該死!”他咬著牙,惡狠狠地下令,神情儼然像一個惡魔,“向城裏開炮!那群雜碎不停我們就不停!”

    克烈的表情有些猙獰,隻要逼迫警察不敢擊沉“塔爾博特爵士”號,能夠活著到達克賴伯黑幫,即使不能說安全了,但也能趁著警察與蘇格蘭場徹底撕破臉的克賴伯黑幫交火的機會搏得一線生機。

    克烈下達了命令,船員不敢猶豫,立刻開始準備開火。

    “塔爾博特爵士”號作為殖民艦自然配備著火炮,雖然年成有些老,卻也能用,本來是為了防範海盜的,而此時的炮口卻對準了泰晤士河沿岸的城市。

    “轟!”一顆黝黑的炮彈被瞬間爆發的烈焰推送而出,劃過天際,在泰晤士河岸與一棟矗立在河岸的大樓正麵相撞,巨大的爆炸使那棟大樓轉眼間被火光與塵埃吞噬。

    據說,在那一刻幾乎所有在威斯敏斯特區的人都感到了震動。

    大樓內傳出哭喊和尖叫聲,但立即被徹底倒塌下來的大樓所掩埋。爆炸的餘威波及到周圍的建築,一所居民公寓直接被倒塌的大樓砸毀一半。塵土飛揚,但蔓延了幾十米就被大雨衝刷下來。大雨澆在這劇慘案上,泥漿和血水混成小溪在街道上肆意流淌,匯入了翻滾的泰晤士河。

    在這條時間線上,這就是後世著名的“塔爾博特爵士”號炮擊事件。

    這次事件中,二百二十九人死亡,一百零六人重傷,財產損失達十二萬六千英鎊。因為這次事件,蘇格蘭場警察局局長引咎辭職,蘇格蘭場將不再對倫敦城內的黑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事件標誌著蘇格蘭場和黑幫特別是克賴伯黑幫的徹底決裂。

    這些都是後話了。

    倫敦某大樓

    窗外的雨聲和警報聲從窗外傳來,一個長相陰柔的男子搖晃著紅酒杯,閉上眼睛,認真聆聽著,仿佛欣賞著人間天籟。

    他身著華麗的長袍,玫瑰色與曖昧的寬敞房間融合,在燭光的照映下映襯在他潔白的麵龐上,帶來了一絲血色。同為玫瑰色的華貴的大床上,兩個絕色的雙胞胎美女赤身露體,麵龐帶著紅暈睡著,周圍還帶著些許前番翻雲覆雨的痕跡。

    “這倫敦,要變天了麽?”陰柔男子抿了一口血紅的酒液,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些許的邪魅。房間內突然多了一分陰邪,越靠近他的地方,這股陰邪的氣氛就越濃鬱。

    長袍上,胸口前,羅斯柴爾德的族徽閃過一絲紅色的光亮。

    議會大廈

    這是一個昏暗的房間,厚厚的窗簾把本就因陰雨天而不多的光線阻擋在外。房間裏就點了一智蠟燭,通過燭光的照射可以清楚地看清在房間裏的每一個人臉的輪廓——一共十二人。

    “我已經接到消息。”一個坐在長桌一旁的戴著假發的議員道,他的左手中指,戴著一枚碩大的戒指,上麵攜刻著“十二”。

    “此次蘇格蘭場要抓捕的正是克賴伯黑幫的克烈,在皇家海軍派出兩艘炮艦的情況下拒捕,且炮轟居民區,已經派出警察救援,目前傷亡任未知。”

    “此次共濟會小型緊急會議,由我負責,是為解決這一事件的惡劣影響,更是要解決關於倫敦一直以來的黑幫問題,也是關於船上那批……黃金的處理問題。”坐在首位的銀發人道,他的臉隱藏在黑暗中,從穿著和說話的語氣可以看出他是一位貴族,而且地位非同凡響。他的左手無名指也戴著一枚戒指,上麵儼然攜刻著“三十”這個數字。

    “各位表個態吧。”

    天空閃過一條電光,接著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追擊的蘇格蘭場船果然不再繼續炮擊,一眾克賴伯船員都鬆了口氣。

    “你們還在等什麽?還愣著等下午茶嗎?你們這些該死的白癡!”克烈唾沫橫飛罵道,“全速前進!讓那該死的蒸汽機看在撒旦的份上轉快點!讓那群女王的狗抓住了就要排隊上絞刑架!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一眾成員開始像瘋了一樣工作起來,這座人肉機器開始瘋狂地運轉。

    還沒有人注意到,這場事件的策劃者,正躲在船艙生鏽的大門後脫靴子,將雨水從臭哄哄的靴子裏倒出去。

    “噗……”傑森屏息邊脫邊皺著眉頭道,“泰勒這靴子……簡直像是從泰晤士河底幾十年前的淤泥裏撈出來的一樣。”

    “接下來怎麽辦?”勞倫斯小聲問道,“克烈如果真的逃到總部怎麽辦?”

    傑森費勁皺著眉頭將靴子重新穿上:“我們出發了多久了?”

    勞倫斯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看到一個肌肉發達的大塊頭思考的樣子太逗了。“差不多有三個小時了吧?”

    “那就快了。”傑森擠了擠眼,神秘地笑了。

    傑森話音剛落,隻感覺船身一陣劇烈的顫動,接著發現自己的身體有前傾的跡象。

    船在減速!

    “該死的!又怎麽了?”克烈的怒吼聲又一次在門外響起。

    “報……報告克烈,蒸汽機又一次出故障了!比之前的故障更厲害,蒸汽把整個動力室都充滿了,好、好像要爆炸了!”

    “混蛋!是那小子做的手腳!”克烈腦門青筋暴起,“讓我抓到他我要親手捏死他!”

    勞倫斯恍然大悟,給傑森一個欽佩的眼神。

    形勢對於現在的克烈和他的船員們十分危機,但出乎傑森意料的是,外麵傳來的聲音並沒有傑森想象的那麽雜亂無序,沒有“噗通”一聲跳入水逃命的人,反而各種喊聲中透露著秩序,克賴伯成員們都在想辦法補救,有些人拿起了刀劍和槍械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的響聲。

    原因很簡單,他們沒必要慌張,一百多人一起拚殺總會殺出一條血路逃出幾十個人,誰又能知道自己不是逃出去的那一個呢?

    船慢慢停了下來,外麵隻剩下雨聲和流水聲,空氣十分安靜,預期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看來是克賴伯船員澆滅了蒸汽機,靜等蘇格蘭場船的到來。

    就在這個讓人屏息凝神的時候,一聲淒慘的呻吟聲嚇得正躲在鐵門後透過門縫觀察情況的傑森和勞倫斯一個激靈。

    昏迷許久的博爾頓船長似乎醒過來了,身上慘不忍睹的傷口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痛使他忍不住一陣呻吟。

    勞倫斯簡直快忘了船艙內還有這個活物,嚇得猛一轉身,衣擺上的鍍銅紐扣就打到了鐵門上,發出了“噠”的一聲。

    傑森趕緊用手輕輕按住鐵門,力圖減小鐵門的震動使這一聲沒有餘音,希望盡量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傑森的願望落空了。

    就這樣不大不小的一聲“噠”,卻穿過空氣和無數雨滴,鼓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膜,它就像一個夜空中的火星,盡管很小,卻格外引人注目。

    所有的克賴伯船員都把目光投向了船艙的鐵門。

    鐵門前,一把濕漉漉的浸泡在雨水裏的鐵鎖終於被人注意到。

    “圍住那裏,把門打開。”克烈舔了舔嘴唇,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