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視線笑了笑。

    明明最該被安慰的人是她，結果卻變成了他。

    什麽時候起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從來沒有。

    父母從他小時候起就忙於工作，更別說將他放在重心上。

    導致他從小就不喜歡多言。

    平時的所有生活起居都是由在他家當了許多年保姆的張媽所代理。

    好在張媽這個人老實人也好說話，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照顧的很好，不小心磕著碰著了就會急的不行。

    他幼小的心靈裏僅剩的那股溫暖便是由張媽所照亮。

    幼稚園大班的時候，有一次跟同學起了矛盾，兩人打了起來。

    因為他的力氣比較大，那個小朋友頭上被他打出了血。

    雖然不嚴重，老師還是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了他家長。

    接電話的是他的母親，他被老師要求站在一邊看著。

    那時候不太聽得懂她們都說了什麽，但從老師略有指責的語氣中可以看得出來，電話那頭的母親似乎還挺重視。

    兩人聊了將近十幾分鍾才掛斷電話。

    由於那時年紀小，老師對他也不能怎樣，隻是說了幾句指責他不對的話後便早早放他回家了。

    就在他以為接他的人一如既往是張媽時，結果來的卻是母親。

    要說起來母親可是比父親還要忙的一個存在，跟別說一個月能見上幾次了。

    有時候一星期裏都見不到她人。

    從他記事起母親就生來好強，活脫脫就是個女強人的存在，對於行事什麽的也都有自己的主見。

    雖然震驚之餘，最後還是在母親不耐的目光下怯怯的做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像他這種家庭情況的孩子生來本就敏感。

    他能感覺到此刻母親非常的不高興。

    一上來後便安分守己的不敢多言。

    他感覺他連呼吸都是錯的。

    母親邊發動車子，邊不悅的鄒眉道“你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跟人打架？”

    “你不知道我很忙嗎？為了你的事，下午的會議我直接給擱著了。”

    “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為了掙更多的錢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和你爸每天忙的跟條狗似的。”

    “在瞧瞧你，除了成績不錯外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不等他解釋便是一頓指責。

    幼稚園的時候他成績其實還是不錯的，人頭腦也聰明，次次都拿個全班第一。

    就是沉默寡言了點，導致沒什麽小朋友跟他說話。

    聞言，他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瞬間多了份色彩。

    難道母親是為了他的事特意接他的？

    是不是隻要他多做出類似的事情，父母在他身上的心思是不是就會多一點？

    不顧母親在說教著他，自動屏蔽了身邊人的抱怨。

    他的內心裏還是很渴望父母能關心他的。

    至此，他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三天兩頭故意闖禍。

    不是欺負別的小朋友哭了起來，就是搶人家東西要不就是跟人家打架。

    成績也一落千丈。

    母親也如他所想，開始把注意力轉到他這邊。

    雖然每次都是說教甚至是打罵，但他絲毫不介意，過後還很開心。

    漸漸的，老師打電話過來的次數越來越多，母親也開始不耐煩。

    以至於最後他又闖禍，母親都是直接讓張媽代替跑一趟學校。

    在張媽不斷跟人家父母低頭道歉聲中，他才漸漸明白，父母根本不會把重心永遠放在他身上。

    到頭來不過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後來他還想了想。

    起初他每次拿到班第一的時候，都會迫不及待打電話告訴父母，父母隻會敷衍的說幾句“真厲害”之類的話。

    現在才明白過來隻不過為了應付他而隨口說出來的話而已。

    也就是說，父母從沒在關於他的事上認真過。

    從那以後，他就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了學習的動力。

    直至上到小學、初中、高中，成績永遠承包了班倒數第一。

    脾氣也漸漸變的暴躁，動不動就想揍人，導致他讀過的學校沒一個學生不怕他的大名。

    過程中他也認識到了一幫狐朋狗友，沒事就去娛樂場所玩。

    看著自家兒子的一蹶不振，他的父母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什麽問題，隻是對他無可奈何。

    後來上到高中，因為受不了那個空蕩蕩的家，便自行離學校不遠處租了間單人公寓獨居了起來。

    這樣他還好受點。

    …

    雖然表麵上過的很好，有時候他卻感到很累。

    對於這充滿乏味的生活早就厭煩，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隻可惜他沒那個勇氣。

    其實，他的內心還是希望有人能溫暖他的。

    “你發什麽呆呢？”

    一隻白嫩小巧的手在他麵前揮了揮，許亦一愣，才回過神來。

    陸言看著他發呆了半會的模樣，忍不住好奇道“你剛剛在想什麽？”

    許亦摸了摸脖子，釋然般“沒什麽，就是在想些事。”

    陸言眨了眨眼。

    事？

    想什麽事？

    難道是在想那個讓他害怕的人的事？

    她下意識說出口“那個讓你感到害怕的人嗎？”

    此話一出，許亦身子先是一顫。

    原本還好好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像是聽到了比夢見鬼還可怕的事情一樣。

    他抿緊著唇整個人動作僵住。

    那人惡魔般的笑容也浮現在腦海。

    這世上能讓他感到害怕恐懼的人也就隻有那個人了。

    一旁的陸言一頭霧水。

    難道真被她給說中了？

    絲毫沒注意到他發黑的臉色，隻感覺到麵前的人一動不動的。

    剛想繼續詢問下去，放在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手機響的真不是時候，打破了這一氣氛。

    陸言掏出手機一看，表情立馬有些不自然。

    是她母親打來的。

    自從她來到這裏之後，母親一般都會在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打來。

    慢慢的也許是得知自己女兒在那邊過的很好之後，打過來的次數也漸漸減少了。

    有時候隔那麽一天才打來一次。

    距離上次到現在，已經有一天沒打來了。

    而現在的時間正好卡在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

    許亦餘光中看了一眼她手機上的聯係人備注，眼睫微動了一下。

    是她媽媽打來的嗎？

    陸言盡管不太想接，一接的話母親就要嘮叨上些時候。

    但畢竟是她的母親。

    她先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許亦一眼，許亦收回視線淡淡道“你要接就接吧。”

    陸言才滑動接聽鍵，放到耳邊“喂，媽媽。”

    本來心情就不怎麽樣，但她還是喬裝成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聲音連帶著能聽出來那種。

    “今天過的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還有學習呢？今天都學了什麽？”

    那頭的陸母持著手機關心的問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