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三十六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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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的陰寒遍布了整個日式民宿。

    那是一種滲透到靈魂之內的寒。

    上一次有這種感受,還是黑貓從意大利遠渡至此時,身上那衝天的怨氣影響的。

    但這次的寒,比上次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嗬嗬”

    蒂塔身後的芙羅蘭,口中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她在顫抖著。

    顫抖並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她在克製某種名為本能的反應。

    吃下天使之心後,她那特殊的進化為了類天使的存在,這種陰寒的氣息,讓她有種想要將其淨化掉的衝動。

    還好的是,經曆過機能的她,克製住這種本能還是可以做到的。

    神樂鈴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民宿的門外。

    “咚咚咚。”

    叩擊在門上的力道不算很小,但也不算很大,十分巧妙的控製在一個適合的範圍之內,不至於吵到鄰居,也不會讓主人忽視。

    也沒見白井有什麽動作,房門自己便開了。

    門外站著一名少女。

    少女黑發及腰,沒有什麽發飾,身上是一件略微有些破舊的巫女服,上麵還有幾個補丁

    最為顯眼的,是她那雙就算在黑夜之中,也閃爍著光芒的黑色眸子,幹淨的就像一顆黑寶石一樣。

    少女雙手疊放在小腹處,壓住了手裏的神樂鈴,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過來,穿著白足袋的小腳外,套著一雙紅紐草鞋。

    草鞋踏在地上,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安靜的就像是一隻貓。

    她沒有進屋裏,而是跪坐在了門口處。

    白井眉頭一皺,翻手一揮。

    潔白的座布団出現在了對方的身邊。

    “失禮了。”

    少女微微欠身,將雙手放在座布団之上,慢慢挪動膝蓋,跪坐在了上麵。

    手裏的神樂鈴,以及腳上的紅紐草鞋被她整齊的放在了旁邊。

    “上一次見麵時,你可沒有這麽的正式。”

    說不上是諷刺,也說不上打趣,白井讓蒂塔給她上了一杯茶,說道。

    “因為上一次不知道你是敵是友。”

    語氣帶有敬意,但稱呼時,卻沒有尊稱。

    博麗接過了茶杯,禮貌性的抿了一小口,放在了一邊。

    沒錯,少女就是博麗,白井從英國來到霓虹這個國度時,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名隻能看到鬼魂,卻看不到人類的原石少女。

    “所以說,那團火是你搞的鬼?”

    看到博麗的一瞬間,白井心裏就有了答案。

    眼神。

    博麗看向他的眼神,和那團火焰看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往生之界、焚身業火。”

    沒有隱瞞,也沒有掩蓋,博麗說出了那團火的由來。

    業火,咋一聽,好像很耳熟,總覺得在哪裏聽說過,但去細想,卻又想不起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麽。

    其實它還有著另外一個名字。

    四門四道罪人入,

    門開業火出來迎。

    鐵汁焱焱流沒膝,

    觸處煙炎同時起。

    惡業害身譬如火。

    這便是受到惡業果報之罪人在地獄中所受之烈火。

    又名地獄火。

    也就是說,白井剛才感受到的那個相位,是地獄?

    “當初我去找你,沒找到你,聽聞你被人給帶走了,現在想來是天草撫子吧?”

    安撫著身邊的芙羅蘭,白井詢問道。

    當初他突襲天草十字淒教的老巢時,天草撫子並不在,據說是出門辦事了。後來經過打聽,他得知,對方所謂的辦事,就是去某個漁村去找一個偽聖人。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靈夢。

    “嗯,天草大姐頭是我第二個能看到的活人,而你是第一個。”

    博麗的身體坐的很正,和旁邊懶懶散散的蒂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你知道她帶你走是為何嗎?”

    “為奴為仆,做妓做娼。”

    短短八個字,就將天草撫子的想法說了個通透。

    和其他人不一樣,博麗能看到的更多,比如天草撫子身邊那一直在嘶吼的怨靈。

    她們無時無刻不在咒怨著天草撫子,不停的述說著她的惡行。

    這些博麗都看在眼裏的。

    “那你還如此敬她?”

    白井笑了。

    一聲天草大姐頭,足以證明天草撫子在她心裏的地位。

    “人活一世為了什麽?”

    溫熱的茶水,片刻間已經變得冰涼,整個屋裏的氣溫,已然能夠比擬寒冬臘月。

    “曾經我是為了婆婆,婆婆死後,我的世界就隻剩下我一個。”

    看得到山、看得到水、看得到生機、看得到死靈。

    唯獨看不到人。

    她的一生,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的世界,隻有她自己。

    “你不明白那種感覺,當某一天,有人以活人之姿出現在我麵前,說需要我,哪怕我知道前方是地獄,我也會撲進這焚身的業火之中。”

    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絲絲的笑意,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都上升了幾分。

    “若我當初比她早些向你開口的話?你會不會跟我走?”

    白井十分認真的詢問道。

    “萬死不辭。”

    博麗的表情同樣十分認真。

    “那現在呢?”

    如霜般的月光灑在了門外博麗的身上,她那雙幹淨的大眼睛看著白井,她能夠確定,白井說的是心裏話。

    “抱歉。”

    博麗欠了欠自己的身子。

    “我現在已經背負了新的使命,恐怕要辜負你的好意。”

    博麗婉拒了白井的邀請。

    她知道,若是她接受了白井的邀請,那麽她的生活將比在天草撫子身邊時過的更好,也比現在風餐露宿的日子更舒適。

    但是

    他終究是殺了天草撫子的人。

    訪而不入、敬而不尊。

    給了白井足夠的麵子,卻也不會讓已經死了的天草撫子難堪。

    她能做的,隻有這些。

    “那能跟我說說那裏嗎?”

    “那裏?”

    “嗯,地獄或是深淵。”

    那一夜,白井和博麗暢談了許久。

    直至昏迷的三船即將醒過來,博麗才告退。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踏進屋裏半步。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

    芙羅蘭和蒂塔也不知道,白井使用能力屏蔽了他和博麗的聲音。

    她們隻知道,白井和博麗商談的是傳說中的地獄。

    好吧,天堂和天使都有了,有個地獄和惡魔之類的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不過蒂塔從白井的臉色可以看出他似乎發現了什麽比較糟糕的事情。

    之後,她更是隱隱聽到了白井不小心說漏的幾個詞匯。

    hrnzn、aby、aethyr。

    自從和博麗談過一次話之後,白井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本來這次來禦阪家,他還想多留幾天的。

    不過由於出了這檔子事,再加上禦阪家就一個女眷,住那裏也不太適合。

    所以將東西送到之後,隻是吃了一頓飯,白井三人就匆匆離開了。

    不過他也沒有忘記和禦阪家那不到十歲的小家夥,也就是禦阪美紀的弟弟,未來禦阪美琴的爺爺,合一張影。

    嗯等未來的某一天,遇到炮姐之後,他可以拿出這張黑白照片,以一種十分唏噓的語氣跟她說“想當年,我也是抱過你爺爺的。”

    想想就刺激。

    臨走前,他送了小家夥一枚遊戲幣,約好等他以後有機會來學園都市的話,就帶他去玩遊戲機。

    回去的時候,不再是徒步,他們是坐車回到學園都市的。

    剛回去,他就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從空間裏取出了自己的筆記,翻到了勞拉史都華的那一頁。

    拿出筆,在她的名字後麵打了個括號,寫下了科隆尊三個字。

    猶豫片刻之後,又在科隆尊後麵打了個問號。

    隨後才將筆記本重新藏在了空間的最深處。

    之後的日子裏,白井忽然一改往日那囂張的態度,不繼續在國際上挑釁魔法勢力,老老實實在學園都市做他的理事兼常盤台的校長。

    時光流逝,年青一代轉為了中流砥柱,新的血液也開始注入每個勢力之中,所有人似乎都忘了那個以一己之力,大戰數個教派魔法師的偽聖人。

    巡遊在學園都市的夜鷹,似乎也成了一個傳說,除了某個雷電符文魔法師時常會提起以外,許多人都將其給遺忘。

    三十六年後。

    “哇啊——”

    神奈川某處私人醫院內,一個嚎啕大哭的嬰兒降臨在世間。

    “神裂大人,是個女孩。”

    當醫生將嬰兒抱給她的親生父親之後,迎接來的,卻是冰冷的目光。

    神裂火雲,這個和自己父親抗爭了一輩子的男人,終於也成為了一名父親。

    可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

    隻是沒有人察覺到,看向自己女兒時,在他那冰冷的目光之中,有著淡淡的柔情。

    “準備一下,我去見教皇大人。”

    “是!”

    整個天草式十字淒教裏,估計隻有神裂火雲,才會稱呼神裂十手為教皇大人。

    年紀差不多已經七旬的神裂十手,此時已經成為了一名老人,頭發已經全部花白。

    坐在上位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名十分普通的老人,坐在路邊甚至會忽視他,完全沒有了中年時那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不過這種年紀,還牢牢的把持著教皇的位置,足以看出他並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

    今天,似乎比往日更加的安靜。

    就連院子裏的蟲鳴聲,都比平日裏多了些。

    神裂十手沒有在意。

    因為今天有一件大喜事。

    他那個叛逆的兒子,終於有了一個後代。

    雖說不是男孩,讓他有些失望,但孫女也挺好的,至少有了一個好的開端。

    他也沒有別的什麽奢望,隻要在進黃土之前,能夠抱一抱自己的孫女,他就滿足了。

    而且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七天七刀。

    “是時候把位置交給火雲了。”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向來嚴肅的神裂十手,居然罕見的有些慌亂了手腳。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將灰白的頭發打理好,挺直了自己那已經微微弓下的腰杆,等候著自己孫女的到來。

    “嘩啦——”

    日式推拉門被人從外麵拉開,神裂火雲抱著一個在繈褓裏的嬰兒,走了進來。

    “來了。”

    神裂十手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嚴厲的父親、尊貴的教皇,語氣之中沒有任何的波動。

    但他那略微有些急切的目光,已經暴露了他的想法。

    “嗯,孩子平安出生,母子平安。”

    神裂火雲的聲音甚至比他父親的還要平淡,完全沒有做了父親的喜悅。

    而且他的身上,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把孩子抱來,讓我看看。”

    神裂十手沒有在意那麽多,畢竟他兒子的德行他也知道。

    至於他身上的血腥味,他也隻當做是孩子出生時,身上帶的血腥味。

    神裂火雲沒有說話,抱著懷裏的孩子,來到了自己父親麵前。

    看到繈褓之中的嬰兒時,神裂十手的表情終於繃不住,笑了起來。

    但隨後,他的笑容開始逐漸的凝固。

    因為一把利刃,在嬰兒的掩護下,已經送進了他的胸膛。

    “你”

    沒有給自己父親說話的機會,插入的利刃一陣扭轉,神裂十手的心髒直接被攪碎。

    在設計殺了自己的妻子幾十年之後。

    神裂十手最終死在了自己親生兒子的手中。

    而且是在他孫女的見證下。

    “啵——”

    似乎是某種結界被戳破,窗外的寧靜頓時被一片火光所代替。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他們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麽他們的少教主會殺死他們。

    “當啷——”

    手中的利刃掉落在了地上,驚醒了繈褓之中的嬰兒。

    “咯咯咯”

    沾滿了鮮血的繈褓中,女嬰居然看著自己的父親,咯咯笑了起來。

    一直板著臉的神裂火雲,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笑臉。

    這也是他自從得知母親被父親設計害死之後,第一次露出笑容。

    沾滿了鮮血的手,輕撫女嬰那稚嫩的臉龐,留下了絲絲的血跡。

    “對不起”

    女嬰已經被他放在桌子上,他抽出了神裂十手屍體邊的七天七刀,雙手握著刀刃,朝著女嬰刺了下去。

    七天七刀刺下,卻並沒有入肉的聲音,反而直接穿透了桌子。

    “這麽可愛的小家夥,你也舍得殺?”

    屋子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他四十歲左右,沒有留胡子,長長的茶法被他豎在腦後,略微柔和的臉雖然有些像女性,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男的。

    差一點被他刺死的女嬰,此時就在他的懷裏。

    “你是來幫他報仇的?”

    被七天七刀割破的手掌,握住了七天七刀的刀柄,神裂火雲拿刀對準了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問道。

    “那倒不是我隻是單純來救她的。”

    看了看繈褓之中的女嬰,來人笑了。

    總算是趕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