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十七章長輩的添亂永遠師出有名（上）
    【三天後,  澤奧西斯學院，傍晚七點】
    “你還知道要回來看我啊。”
    亞瑟·澤奧西斯把餐叉重重地捅進麵前的意大利麵裏，哼氣時胡子都抖了起來：“布朗寧法師,  幸虧捷克·喬治先生發了動態，否則我連邀請你吃晚飯都記不清楚了……不像你，年輕人,  記憶力真好。”
    貝絲·澤奧西斯坐在他身邊，一邊拿著一隻長柄的大銀勺給丈夫的意大利麵添番茄肉丸,  一邊扭頭對洛森說：“別理他，洛森，亞瑟現在越老越愛犯神經。多吃點多吃點，你看你，臉都凹下去了，下巴也尖了胳膊還這麽細身體這麽單薄，唉……洛森，你怎麽瘦成這樣,  這八年曆練沒好好吃飯吧？法師曆練再辛苦也不能不好好吃飯啊……哎呀都瘦成了什麽樣……”
    說著說著，她就拋棄了還眼巴巴看著肉丸盤子等添肉的丈夫，大銀勺一轉，一大勺一大勺的番茄肉丸堆進洛森的碟子：“多吃點,  太瘦了……”
    布朗寧法師眼睜睜看著裹著芝士與番茄肉醬的大肉丸鋪滿了麵條上每一角白色的空隙，然後貝絲放下空了大半的肉丸碟子,  又給他的碟子裏添了四枚煎雞蛋。
    當貝絲試圖把煎出金黃色的、油汪汪的香腸也往他的餐盤裏“咕嚕嚕”倒時，布朗寧法師頂著餐桌首位那頭中年狼快哀怨出實體化的視線，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伯母，謝謝，但再多我的盤子就裝不下了。”
    貝絲一愣,  低頭看了看洛森的盤子——它幾乎被食物淹沒了。
    “哦，真不好意思，你看我，怎麽忘了這麽簡單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放下了那一大盤香腸。
    亞瑟瞬間對那盤沒倒完的香腸亮起希望的眼神。
    貝絲扭頭：“亞瑟，都怪你，大晚上你非要點菜吃什麽意大利肉丸麵，你看看你，胖成這樣還點菜，還不如餓著給孩子多省點學費錢。早知道洛森現在瘦成這樣，我今晚就做鹵肉飯了。”
    亞瑟：“……”
    貝絲一邊揮舞著大銀勺，一邊命令這位與德裏克勢均力敵的大法師：“愣著幹嘛，肥狼，快把廚房的湯碗召過來，我要給洛森盛飯。”
    亞瑟：“……”
    八年了。
    他徹底成了“喂”“你”“哎”和“肥狼”。
    老婆她連“老公”都不願意叫了，還嫌棄我吃肉丸。
    被連連打擊的中年肥狼不禁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崽崽們——
    是的，他們並不在校長辦公室，更不在澤奧西斯的食堂——這裏是坐落在學院內部、罩著強效隔離魔法的澤奧西斯宅，而今晚隻是一場家宴，亞瑟的老婆孩子與在外麵野了八年不肯回的糟心精都在。
    或者，準確的說，是亞瑟，亞瑟的老婆，亞瑟聽話乖巧的崽崽們，與亞瑟不聽話不乖巧的糟心熊孩子。
    糟心熊孩子隻有洛森一隻，要知道另一隻布朗寧這幾年也經常來他們家蹭飯，但每每蹭飯都會最特別甜的誇他帥誇他厲害，就像長大後的貼心女兒——糟心熊孩子和他妹妹完全南轅北轍，他不聽話，不乖巧，八年沒聯係，回來後也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忙什麽不給他們遞消息，而且，每次這隻熊孩子都會搶走自己老婆的關注，再搶走自己的崽崽——
    想到這裏，亞瑟乖巧聽話的崽崽一號正巧揮著叉子興奮嚷嚷：“布朗寧先生！布朗寧先生！剛才那個魔術再變一遍！”
    亞瑟乖巧聽話的崽崽二號：“你已經看了兩遍魔術了，我想再聽那個關於雪山的故事……”
    亞瑟最乖巧聽話的小女兒吭哧吭哧爬上精靈的膝蓋，堂而皇之地坐好，然後拽了拽他的袍角。
    “發發（花花）。”
    洛森正費勁阻止著貝絲給自己添飯，所以他隻是漫不經心地摸了摸小狼崽搖擺的尾巴毛。
    小女兒撅起嘴，狼人對氣息最敏感不過，而她清晰記得這是自己還在吃奶時喂過自己抱過自己，還對扮過鬼臉逗自己的大哥哥——
    於是她用還沒能完全化形的幼狼爪子拽了拽他的頭發，催促道：“發發（花花），布朗尼。”
    ……看在這個奶聲奶氣的布朗尼份上，洛森從自己堆疊成小山的碗碟前移開注意力，他彈指，三顆包著粉色糖紙的鹽水太妃糖“嘭”地變出來，首尾相連，係成一隻好看的蝴蝶結。
    小女兒小小地歡呼一聲，立刻搖著尾巴毛把它接過來，放在手裏把玩得愛不釋手，狼耳也一擺一擺的——她看上去比和爸爸玩舉高高時開心多了，而且，短時間內，似乎是再也不打算從這個能變糖果花的大人膝蓋上下來。
    她喜歡這對膝蓋，以前每次被抱上來時，總能從奶瓶裏喝到溫度最適宜的奶，得到最舒服的擼毛待遇，再吃到一顆甜甜的小軟糖——不像爸爸，每次喂奶都會燙疼她的犬牙，然後遭遇媽媽罵——
    亞瑟·永遠喂不好奶·大法師·澤奧西斯：……她都沒這麽黏過她親爹的膝蓋！她都沒這麽玩過她親爹的毛發！
    洛森卻反而從自己的頭發上拿開小狼崽的爪子，輕聲告誡：“乖一點，爪子放好，當個小淑女，可以嗎？”
    玩蝴蝶結糖的崽崽立刻點頭，老老實實坐好，不亂動了。
    亞瑟：“……”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這就是一個熊孩子！
    會帶壞他所有乖崽崽的熊孩子！
    在外麵盡情熊好了，回來幹嘛！他回來幹嘛！
    ……而且，今晚的中心思想應該是集體|批|鬥這小混蛋回來後遮遮掩掩不通消息的行為，再用力打消他那鬼鬼祟祟試圖直接懟上德裏克法師的念頭！
    偏偏沒一隻狼聽他講話！沒一隻狼！聽他！講話！
    洛森體會不到校長的幽怨。
    他正痛苦地看著貝絲逐漸填滿那隻碩大的湯碗——這可是湯碗啊——布朗寧法師從未如此懷念過女友那些隻占據白瓷大餐盤一丁點的“高級沙拉”——
    “貝絲，別這麽著急給洛森灌吃的。”
    亞瑟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重重咳嗽幾聲，把咬牙切齒藏進成年人的狡猾裏：“還記得我們之前談論的事嗎？也許洛森該聽聽我們所談論的那件事，再慢慢吃他的晚餐。”
    貝絲果然猶豫起來。
    洛森忍不住鬆了口氣，艱難越過麵前這隻快被食物撐爆的湯碗，去拿一杯橙汁——
    “的確，你說的有道理，亞瑟。”
    貝絲終於放下了那隻虎虎生風的大號銀勺子，對著洛森，有些憂鬱的歎了口氣。
    “是這樣的，洛森，我本想過幾天再提，但沒想到，你現在實在太瘦了……”
    洛森：“伯母，您費心了，但我真的沒有瘦，我隻是比讀書時稍稍輕了27磅，這是正……”
    貝絲發出了尖叫。
    “27磅！你八年都沒吃飯嗎？你回來後也沒吃飯嗎？”
    洛森：不，那樣我會餓死。
    ……而且八年都在荒郊野地風餐露宿搞研究，我隻掉了這點體重明明隻說明體質超強。
    亞瑟及時抓住了驚恐的妻子。她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變成狼形，撲到洛森身上檢查他有沒有變成骷髏了——
    “所以，你看，貝絲。及時告訴洛森那件事，很有必要。”
    “是的，是的，亞瑟，你說的一點沒錯……”
    貝絲反握住丈夫的手，臉上露出每個驚嚇過度的母親都會露出的那種堅定神情。
    “是這樣，洛森，孩子。”她緩緩地說，“我們對你和喬治先生的關係沒有異議，隻要你們能照顧好自己。”
    “噗咳咳——”
    洛森差點就噴出了嘴裏的橙汁，但顧忌到膝蓋上的小狼崽，他不得不痛苦得咽了回去，差點沒被橙汁嗆死。
    他一邊咳得死去活來一邊靈魂發問：“什麽？……什麽？什麽？”
    校長露出成年人的微笑：“別害羞，女性，男性，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愛情。”
    貝絲則歎息一聲：“沒關係，洛森，我已經從亞瑟那裏知道了，喬治先生是第一個知道你回來的人，他一定對你很重要。……但他一定不會做飯，看看你吧，這麽瘦……”
    洛森艱難地從嗆嗓子的橙汁裏活過來，剛一活過來就瞪向了校長。
    校長報以成年人的微笑。
    ……你xx明明知道我交過女朋友！你當年還給她塞了一堆大肉包子從而間接撐死了我！
    貝絲還在歎息：“雖然不一定非要是女孩……但賢惠一點的總歸能……”
    “等等，伯母，等等，您誤會了。”
    布朗寧法師不得不忍著雞皮疙瘩狂掉的衝動澄清：“我與捷克沒有任何感情關係——我們僅僅是朋友——我是異性戀！”
    貝絲更憂鬱了。
    “孩子。”她沉沉地說：“可你都快過氣了，還從未交過女朋友。”
    ……過氣？
    過氣？？？
    青春永駐、年輕帥氣的布朗寧法師呆滯在自己滿當當的湯碗前。
    母狼滿懷擔憂地繼續：“親愛的，你不懂女人的心思……我們永遠都喜歡20歲左右的年輕小男生（她的中年老公在背景音裏大聲‘喂’了一下）……也更願意……而你……你比起我們當然很年輕，但比起年輕女孩，就已經是個30歲的……”
    洛森大聲說：“我是個29歲的法師！”
    貝絲柔聲道：“即將滿30、沒有任何交往經驗，還在荒郊野地待了八年的男人。”
    亞瑟則補刀：“沒錯，你伯母說得對，洛森，我在你這個年紀時已經和貝絲結婚了。就算你還想玩，不肯定下來，也要找個人照顧自己啊。”
    貝絲肯定點頭。
    洛森：“……”
    結婚很了不起嗎！有老婆很了不起嗎！還不隻是一頭中年肥狼！！
    中年肥狼抬抬沾著番茄肉丸醬汁的胡須：有老婆就是很了不起jpg
    洛森：“……”
    洛森狠狠地把叉子捅進堆成小山的意大利麵裏。
    他想大聲表示“我現在有女朋友，我正在準備求婚”，但又沒摸清安娜貝爾的態度——學徒時期她就對公開很敏感，洛森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維持地下戀情——而且，她是安娜貝爾·斯威特，澤奧西斯夫婦也許會對此——
    他隻能小聲嘀咕：“我交過女朋友的。”
    果然，澤奧西斯夫婦並沒有露出驚喜的神色。
    貝絲柔聲說：“讀書時的那位斯威特小姐，也許並不適合你，孩子。”
    亞瑟則直接冷哼：“斯威特家的人，從來沒一個好東西——你忘了你當年被燒成那樣躺在床上，又被她那所謂的‘粉絲’在網上罵的不成人樣？斯威特是貴族，洛森，你該清醒地認識到，貴族的‘交往’並不是我們概念中的交往。”
    作為長輩，他們還保留著一些餘地，沒有直說，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安娜貝爾·斯威特隻是玩玩你，她不是一個適合做伴侶的好女人】
    這是他們認同的觀點。
    ——這也在所難免。
    就如同校醫當年忍不住的勸說，看著洛森長大的長輩們總是傾向於站在他這一邊。
    而當年，他們還沒來得及認識那段深刻的感情，就看到洛森身受重傷癱在宿舍裏，論壇布滿對方擁簇者鋪天蓋地的攻擊。
    而另一位當事人沉默地跟在父親身後，旁觀著兩位法師咄咄逼人的談判，又果斷退學，坐上馬車揚長而去——從此再沒出現。
    知道他們在交往的亞瑟校長當時隻覺得“斯威特的女兒果然還是斯威特”，而並不知道的貝絲搖搖頭，關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帖子。
    現實終歸還是現實。
    傷害也終歸是傷害。
    ——洛森可以滿不在乎，既往不咎，但關心他的這幾位長輩可做不到。
    他們也沒有表達什麽反感，隻是淡淡地把“安娜貝爾·斯威特”放到了“並未交往”的區域裏，把洛森的感情經曆徹底清零，想要勸說他——
    “洛森，親愛的，其實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年輕女孩，也許你可以……”
    ……這一刻，洛森甚至有點希望他們隻誤會自己是同性戀。
    看來，公布與安娜貝爾的關係不僅僅需要征得她的同意，還要先費心鋪墊好這邊的態度，萬萬不能急……
    他隻好頭痛地扶住額頭：“先生，夫人，我不可能參加什麽相親……”
    貝絲巧妙地說：“這可不是相親，是兩個年齡相仿的朋友，聚在一起聊聊天罷了。”
    洛森咬牙：“好吧，但請轉告她我在過程中不會付任何費用，我沒有錢，而且覺得她是個生育機器。”
    亞瑟：“我就猜到你會這麽幹，布朗寧，所以我提前把你的照片給了她，還告訴她你是位年輕法師——對方說她很有錢可以承擔一切花銷，而且生多少小孩都可以。”
    洛森：“……我不相親！”
    貝絲：“你都瘦成這樣了，孩子，你起碼該趁徹底過氣之前找一個體貼的女……”
    洛森：“我·沒·過·氣！”
    【另一邊，斯威特老宅】
    “父親，我記得您許諾過我，自由婚姻的權利。”
    通訊水晶那頭的德裏克待在濃霧裏，依舊全身心地沉浸在他的計劃中，連一眼都無瑕投給安娜貝爾。
    ——但能讓這位已經拋下一切法師界事務的家主特意打通訊水晶聯係她，就足夠說明事情的重要性。
    “安娜貝爾，我的孩子，你當然擁有自由婚姻的權利。”
    德裏克嚴肅地說：“但你就快滿30歲了，交往經驗依舊為零——你母親在你這個年紀時，已經有了你。除非你打算讓整個法師界的報紙都宣傳你自己的同性戀身份，否則，最好建立一段短暫但健全的異性關係。我已經把名單發給了你的助理，你擁有拒絕的權利——但起碼見一麵，安娜貝爾，否則流言會很難聽。”
    話說完，他就匆忙關閉了通訊水晶——安娜貝爾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其實現在整個法師界的報紙都在宣傳我倒追布朗寧”——當然，她隻限於想想而已，事實上大小姐隻是暗地裏更緊地封住父親那邊的消息渠道，防備一切疏漏——
    但是。
    嘶。
    為了扮演“依舊聽話的繼承人”。
    安娜貝爾頭痛地扔開通訊水晶，拉過那封長長的名單。
    “我不想相親……”
    見一麵，就拒絕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法師迷惑行為大賞：
    同一時間的布朗寧法師（依舊很大聲）：我·沒·過·氣！
    ↑並不知道更理智的女友已經妥協決定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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