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第二百零三十七章 不同的選擇導向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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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十七章不同的選擇導向不同的道路
    德裏克·斯威特法師與安娜貝爾·斯威特法師。
    在多數場合,  兩位法師都被稱為“斯威特法師”——
    但其實,兩者有許多微妙。
    法師界公認最強的火焰魔法大法師,與法師界公認未來最光明的年輕女法師。
    ……而且,  法師界默認,  前一位遠遠強於後一位。
    在今夜之前,安娜貝爾·斯威特法師自己也這麽認為。
    她從未想過會有把法杖抵在父親後背、低聲威脅他的那一天。
    她從未想過會用魔法把他逼上森林上空,  強迫他召喚那頭龍為自己所用的那一天。
    她從未想過、就在她即將成功、幾乎都能聽見龍翼在遠處的夜空拍打的響聲時——
    整座森林搖動起來,  鋪天蓋地的荊棘破土而出,向他們發起攻擊——
    “那是什麽?”
    不同於在與異獸對視的第一刻就完全僵硬的安娜貝爾,德裏克抓住時機,猛地抬手施法,  狠狠將她揮到了一旁的樹幹上。
    “卷軸裏所記載的,  荊棘化身……嗎?那想必這頭怪物就是精靈寶藏最後的守護者。”
    安娜貝爾在撞擊樹木的前一刻打開了自己法袍上的防禦道具。但餘震依舊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疼痛起來。
    “不……”
    德裏克皺眉:“我不知道你剛剛在發什麽瘋,安娜貝爾。那東西是我計劃的最終目的,  讓開,  別擋路,解決了它,  再來處理沒分寸的你。”
    ……不。
    德裏克抽動幾下法杖,  在袍角上老練地附加了飛行魔法,  讓自己直接飛向了那頭異獸所升起的荊棘。
    異獸移開目光,兀自轉身,  走進了森林更深處。
    密集、可怕的荊棘騰起更多,  將它所在的位置層層疊疊圍攏起來。
    不僅是它所在的位置,  經曆過剛剛堪比海嘯的凶猛搖動後,  整座森林都在被拔起的荊棘纏繞、上鎖。
    就好像這頭猙獰的異獸要拖著整座森林與某個意識一起陷入泥底。
    德裏克每呼吸一次,  森林就陷入更多的荊棘之中。
    “擋路的雜草……”
    德裏克厭煩地皺了皺眉,  再次揮起法杖,  火焰像溫順的水流那樣精準地襲向荊棘——德裏克·斯威特法師對火焰魔法的掌握是絕對精純、熟練、無可超越的——
    “轟!!”
    德裏克施咒的手一個趔趄。
    是某團張牙舞爪、極不穩定的火在他背後炸開了。
    “……安·娜·貝·爾?”
    與父親的火焰魔法恰好相反。
    與整個家族的火焰魔法都格格不入。
    德裏克回過頭,施法最激烈、生澀、不穩定、到現在都無法完全馴服火焰的女法師狼狽地摔在樹枝上。
    她每一次施展的火焰都肆意、可怕、攻擊性極強,仿佛傷人傷己、爪牙永遠銳利的焰魔。
    ……但與激烈得驚人的火不同,這位年輕法師的手穩穩舉著自己的法杖,依舊對準他。
    “您休想。”
    她說,很冷靜,一字一頓:“不準,動那荊棘,一分一毫。”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
    “我很清楚。”
    安娜貝爾的冷汗掛在了鼻尖上:她第一次鮮明認識到擁有一個良好的身體素質是多麽重要的事,起碼那頭蠢熊總能在重傷時和敵人大戰八百回合氣不帶喘——但她不行,高燒與傷勢的雙重疊加下,連舉起法杖的動作都十分艱難。
    這次,如果能活著回去,一定要開始鍛煉身體。
    ……他的朋友說得對,她實在太嬌氣了,隻會在關鍵時刻給他添麻煩。
    德裏克眼前的女法師卻依舊沉穩、冷靜、毫無破綻,看著,看著,德裏克的眼底逐漸顯出了真正的怒火來。
    “我是你的父親。”
    他攥緊法杖:“這是在對我發起法師決鬥嗎,安娜貝爾·斯威特?”
    “我當然知道您是我的父親。”
    安娜貝爾冷冷地說,杖尖騰起火焰:“但是的,假使您要傷害荊棘……我在向您發起決鬥。”
    “你知道法師決鬥意味著——”
    “你死我活,我當然知道,父親。別動那荊棘。否則,我·殺·了·您。”
    “——你找死!!”
    下一秒,半空中,兩團高熱、恐怖的火焰轟然炸開。
    【遠處,聖堂遺址】
    “兩位強大法師的決鬥。”
    雪白且虛幻的幽靈將視線飄向猩紅的半空,那不斷交織、吞噬彼此的火焰幾乎照亮了森林的黑夜——
    他輕輕說:“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奇怪,自以為掌握宇宙奧秘的法師一直很惜命。”
    洛莉隻看一眼就緊張起來:“那是安娜——和——她贏不了的,我們要去幫她!”
    “……那是安娜?”
    耳熟的名字讓幽靈愣了愣。
    緊接著,他仔細瞧了瞧火焰中的人影。
    那個包裹。
    收到那個包裹的,被那幽綠石像強烈掛念的,是這樣……
    ……嬌小漂亮的女孩。
    原來,這是那孩子長大後喜歡的女孩。
    幽靈看向另一邊簌簌拔起的荊棘,語氣悵然:“但她實在是,來得太晚了。”
    “不,你不明白,我們要趕緊去幫安娜,這場決鬥她會——”
    “怎麽幫?在這裏嗎?還是從這裏跳上半空,趕過去?”
    他回過頭,定定地看著急切的洛莉:“我們是精靈。怎麽主導一場火焰法師之間的決鬥?”
    洛莉啞然。
    他的判斷很正確,也很理智。
    ……況且,他們正站在聖堂遺址裏唯一沒有毀於火災的石柱上,就連滑下石柱都很艱難——從地麵拔起的荊棘正不斷地吞噬石柱上的壁畫,勢要將整座聖堂遺址都化為虛無。
    “你切實看到了。”
    幽靈說:“剛剛那頭異獸出現時,你切實看到了吧?”
    他們頭頂,是不斷激烈碰撞的火焰。
    他們腳下,是迅速攀升而上的荊棘。
    “荊棘的化身,夢境的主人。那東西已經不是你所熟悉的兄長。它是封印了不知多少個世紀的、藤蔓的反麵力量……而且,看這情況……它被徹底激活前,還吞下了藤蔓的全部力量。如今,那東西已經擁有聖堂總和的——甚至可能超出聖堂、涵蓋了籠罩整座森林千百年的陰影、惡意,吸取了所有血脈夢境深處的惡意——那東西必須被殺死。否則,它會吞噬我們所有人。這片森林、精靈全族、法師界……所有人。”
    幽靈所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
    洛莉睜開眼就能看見不遠處攀升的荊棘;閉上眼就能聽見聚居地傳來的、精靈們的慘叫。
    ……與始終徘徊在邊緣的洛森不同。
    精靈們之中,到底是存在她的朋友、長輩的。
    況且,那畢竟……是曾信仰過她、曾被她統領的族群。
    洛莉深吸一口氣。
    “那麽,你希望我怎麽做?”
    “殺了它。給他解脫吧。還是說,你希望,他死在惡意與詛咒中之後……變成我這樣淒慘可笑的殘魂嗎?”
    “……如果像你之前所描述的,我們根本沒有殺死它的力量。”
    “有的。”
    幽靈向她伸出手:“我本體是一抹寄托在骨灰上的靈魂碎片,由與它同源的詛咒維持。聖女,隻要你開始祈禱……我會把碎片、與詛咒,都轉化成力量給你。聖女曾代表整座森林的光明力量、如今也代表精靈族的唯一希望。我想,藉由這份力量……成功淨化它的幾率,還是有的。”
    洛莉聽懂了。
    她的喉嚨莫名幹澀起來。
    “你要犧牲你自己?轉化成力量給我?”
    幽靈搖搖頭。
    “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他輕輕說,“以一個非常不負責任的丈夫角色死去……第二次消失,總要為了……別的死去。”
    他曾多次咽下鮮血,安撫過妻子。
    ……但從未成功借出過肩膀給孩子。
    不管是為了培養他獨自生存的能力、不管是為了避開詛咒繼承的可能——他從未借出肩膀,從未負起責任,這是切切實實的。
    那麽,既然。
    他的骨灰被那孩子找到,他的妻子被那孩子完整收殮……
    這是早就該付出的靈魂。
    洛莉看著他。火光照耀下,這隻精靈的五官,真的非常、非常像她的兄長。
    “……不。”
    她攥緊拳頭,和天空上決絕而堅定的女法師一樣,一字一頓: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背負了什麽。不管你突然跳出來,說一大堆有的沒的——不管你的血脈與我們有什麽關係——布朗寧家沒有父母,隻有我和我哥哥。”
    “——我哥哥在這時候絕不會放棄我,我也絕不會放棄他。我不是聖女,也不想當什麽聖女。我回到森林,是來救我哥哥的。”
    幽靈一怔:“可你切實看到了,它不是洛森,它已經變成怪物,如果不及時殺死——”
    “那是我哥!我哥才不會輸給怪物!他會回來的——他隻是需要我們幫忙!”
    洛莉抓下了自己的毛線帽,把它狠狠丟向幽靈,丟過它透明的身體——
    “別再說什麽殺不殺的鬼話——讓我去幫我哥!你知道的秘密很多對吧,全部告訴我,或者告訴我你自覺沒可能就隱藏的解決方法——否則,我們就一起,毫無意義地死在這!”
    火光在天空中閃耀。
    火光也在她淺綠色的眼睛裏閃耀。
    幽靈沉默了。
    這一刻,哪怕是淺綠色,他也在她眼中看到了偏執、頑固、認定某件事就絕不會回頭的妻子。
    ……她太年輕了。
    從不知道某句話要付的代價,某個決定要承擔的痛苦。
    “你不明白……”
    “——滾開,安·娜·貝·爾!!”
    宛如一場發生在天空的地震。
    火焰隆隆地咆哮起來,徹底吞沒了較虛弱的那一團。
    “我是你的父親——”德裏克的眼裏也充滿著隆隆咆哮的火焰,“我命令你,滾開——否則死!!”
    安娜貝爾沒有說話回答他的力氣。
    渾身上下都痛得厲害,退去的高燒在室外的寒冷、戰鬥的傷勢中,似乎又席卷回來。
    但她用動作回答了這聲咆哮——用力掰斷了自己的家徽,將其當作引燃物,擲向那團咆哮的火焰。
    火焰狂熱地升騰,反撲回德裏克的臉。
    “你該——”
    德裏克狼狽躲過,被徹底激怒的他索性也掰斷了家徽,念起古老的、隻提供給家主的火焰咒語——
    安娜貝爾死死摳住了所倚靠的樹枝。
    根據口型判斷,那是個她從未學過的魔法。
    無法解析,無法戰勝。
    反擊、反擊的方法……一定有……快,腦子動一動……
    森冷、膨脹的火張開獠牙,避無可避地向她撲來。
    安娜貝爾咬破了舌頭——肩膀的燒傷淌下血,而血劃過左手中指,驟然亮起一抹——
    “畜生。”
    即將亮起的幽綠色被什麽打斷了。
    它悄悄歸為隱形。
    ——那抹前所未有、聞所未聞,隻出現在斯威特家主記憶裏的強大魔法,被猛地橫在安娜貝爾麵前的身影,幹脆打斷。
    那是一頭巨大的狼。
    他四爪踩在虛無的空中,周身飄動著柔和的水係魔法,瞳孔豎直,仿佛藏著雷電。
    “畜生……”
    狼人法師亞瑟·澤奧西斯緩緩張開獠牙:“這是你的親女兒,德裏克。”
    德裏克冷哼一聲,更警惕地抬高法杖,望著與自己勢均力敵數年的澤奧西斯法師。
    “我在處理我的家事。”
    他冷笑著說:“不需要你來提醒,愚蠢的狗。”
    亞瑟冰冷的瞳仁縮動了一下,一蹬腿,緩緩在空中變化為澤奧西斯校長的人形。
    絡腮胡,啤酒肚,有些中年肥的大叔。
    但他的眼裏盛著比誰都要厚重的怒火——
    “你打算殺死洛森·布朗寧。那是我的孩子。所以,這是我要處理的家事。”
    “那東西明明就是怪——”
    “那是我·的·孩·子。”
    澤奧西斯法師揮起法杖,凶猛燦爛的水流衝向傲慢強大的火焰——
    “來吧,和年輕人計較什麽?與我決鬥吧,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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