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第二百零五十章 如今的戀情會一直延續到未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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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十章如今的戀情會一直延續到未來(下)
    見つめていたい  now  and  forever
    想一直注視著你從現在開始持續永遠。
    ——引自平井大-promise
    【一個月後】
    法師界的冬季,  徹底進入了最冷的時期。
    雪花的降臨開始變得頻繁且粗糙,即便是最熾熱的煉金實驗,也無法影響街道凝結的寒冰——
    這幾天,在街道上能夠以一件長風衣,  一雙靴子,  一條圍巾行走的,  無不被報以尊敬的目光。
    這個氣候,  能穿得這麽單薄行走的,  也隻有掌握高效加溫魔法的法師了。
    ——至於貴族,他們並不認為稍顯厚重的野獸動物絨毛是會失去體麵的打扮,恰恰相反,這個季節,  由魔法動物身上的材料做成的皮草、打底衫、絲襪或皮靴是很受追捧的。
    隻有需要每日上班打卡的法師才會選擇便捷的風衣與圍巾。
    ……當然,  對於還在進修的學徒……
    大多數魔法學院都迎來了漫長的寒假,著名的澤奧西斯學院也早在一個月前正式放假,他們大多隻想穿著睡衣開著暖氣,窩在家裏快樂遊戲。
    “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一隻有些蒼白的手按滅了手機鬧鈴,  然後重新縮回去,窸窸窣窣地蒙上了被子。
    當然,  沒有成功。
    那雙手指節處尖銳的幽綠色結晶劃破了被套,棉絮隨著被扯動的被子也窸窸窣窣漏出來,  緩緩滑落到地板上,  像是某種輕盈的血。
    窗外的寒風“呼”地吹進室內,輕盈的血飄灑得到處都是,冷意瞬間鋪天蓋地。
    “……”
    幽綠色的荊棘生出來,  慢吞吞繞出臥室,  魔法閃動,  打開了某隻有些掉漆的破爛五鬥櫃。
    櫃子裏空曠無比,最下層的夏季絲被默默與荊棘對視,表達著——
    【剛才你劃壞的是我們家最後一床冬被】
    “……”
    荊棘緩緩縮了回去,縮離五鬥櫃,縮離荊棘的主人隻好決定放棄蓋被子。
    這種降溫程度睡覺完全不是問題。
    對他而言,反正不會凍死。
    不會凍死就能睡。
    可五分鍾後,急促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荊棘卷起手機就往牆壁上投擲過去,暴躁騰起時一並掃落了床頭櫃那幾十根空空的魔藥針管——隨著幾聲巨響,手機與針劑都砸了一個徹徹底底。
    室內沉默了片刻。
    片刻後,懸在半空中的聯絡喇叭再次震動、響起——
    “你知道嗎,我真的要考慮,毀滅全法師界的聯絡喇叭。”
    洛森·布朗寧不得不從結束自己漫長舒適的睡眠,頂著一頭亂翹的栗發,咬牙切齒地抓過聯絡喇叭。
    聯絡喇叭那端的人愣了愣。
    捷克·喬治的第一句話是:“原來你還活著啊?”
    “……怎麽,難道我應該睡在棺材板裏?”
    布朗寧法師看了看自己滿臥室亂飛的棉絮。“哦,的確,棺材板比我的破被子更保暖。”
    他煩躁地搓了搓頭發,開始控製那些不安分的惡意,一點點收起了體表浮現的結晶。
    撇開這個狀態某些危險的、心理上的變化……就日常而言,它真的很不方便。
    目前而言,身體上隨著夜晚與月亮一並跑出來的這些結晶、尖刺,已經毀掉了他三床冬被,兩件家居服,一條最喜歡的毛巾。
    ……這個狀態是真的很燒錢啊!太敗家了!能不能為主人的錢包與主人摳門的天性考慮一下??
    喇叭那邊的捷克還在絮絮叨叨:
    “誰讓你出院後直接切斷了所有聯絡手段,我們連慶祝派對都沒法給你辦,丹拿校醫擋在前麵給出的回複是‘需要長期靜養’,可你的手機你的聯絡喇叭之前都打不通,公寓敲門也沒人應,鬼知道你是不是去了與世隔絕的火山旁邊靜養……”
    聞言,洛森掃了一眼床下那些被擊碎的針管,把校醫開出的藥單隨手塞進抽屜最底部。
    “我當然需要靜養。”他很沒好氣地開始用家務魔法收拾那些尖銳的碎片,“我可是個隻能吃花椰菜的重度傷殘。”
    自從吸納了惡意,他就沒睡過一次好覺。
    住院期間的狀態是最不穩定的,洛森實在害怕自己再次失控,那些被以為“在休息”的安靜時間他都用來潛入深層夢境與惡意搏鬥——別提休眠了,他其實一刻都沒合過眼。
    除了一個月前偶然接觸過一次那誰的高級蒙多維天鵝絨,在空前豪華的觸感裏升起了那麽一點點的睡意——當然,後續還是睡了幾個小時就被搖醒——然後撐著打架的眼皮陪那誰聊天——
    洛森出院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找丹拿校醫開了幾大盒的鎮靜魔藥;洛森出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針劑全部一次性推入自己的血管,切斷一切通訊,罩上一切隔離魔法,來了場痛痛快快的補覺。
    無夢的,深度的,真正的休息。
    沒有惡意,沒有痛苦,徹徹底底的安靜。
    一個月。
    除了基本的生理需要,與一些出於精靈天性的自我清潔,洛森就沒離開過枕頭。
    仿佛陷入冬眠——隻不過,是從初冬睡到寒冬。
    期間隻有丹拿校醫過於擔心來了一次,檢查過後還是歎息著給他補充注射了新一波能驅逐惡意的鎮靜魔藥,吐槽他“簡直就像得了睡美人症候群”。
    為阻止憂心忡忡的貝絲上門聯係他,丹拿校醫還將該吐槽傳到親友群裏,從而間接導致亞瑟·澤奧西斯幸災樂禍地將洛森的群備注改成了“briar  rose”——那是睡美人童話裏女主角的名字。
    ……誠然,連續一個月的沉眠,這是有些誇張了……但洛森看不出,經曆過這麽多,自己還不值得“好好睡一覺”這個奢侈獎勵。
    他太想好好睡覺了,要知道,幼時小精靈的夢想就是“每天賴床賴到自然醒,睡到太陽曬肚皮”。
    如今,要不是結晶毀掉了最後一床冬被、這個臥室該死的寒冷、他用來提醒自己每天刷牙洗臉的手機鬧鈴被徹底擊潰、他用來鎮壓惡意的鎮靜針劑也全部注射完了、再睡隻會陷入惡意編織的噩夢繼續與那苟延殘喘的東西搏鬥——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洛森餓了。
    真正患上睡美人症候群的患者可是基本有家人幫忙做好飯菜、強拉起來進行正常營養攝入的——他獨自一精冬眠了這麽久,刷牙洗臉就是最大的自律,哪有正常飯菜能吃。
    就算法師不會餓死,但餓到胃疼的感覺也不好受。
    模糊中好像聽丹拿校醫說過“傷勢差不多了,現在可以恢複正常飲食”……但那時太困,洛森也不怎麽清醒。
    如今坐在床上想了想,他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荊棘卷來書房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了網頁,準備訂外賣。
    可以恢複正常飲食?
    那就可以快樂炸雞,懂了。
    ↑完全沒有懂、絕對會被校醫打的破爛病患
    “……對啊,我跟你說,前幾個月我不是恢複正常更新了,嘿呀有幾個破爛讀者給我氣的……”
    捷克還在那邊嘰嘰呱呱地吐槽,洛森嗯嗯啊啊地應著,沒怎麽聽。
    反正肯定是吐槽捷克太太寫同人ooc過度的。
    “……竟然說斯威特不會那麽可愛?哈?”
    洛森劃動觸摸鍵盤的手指一頓。
    “跑來逼逼斯威特的人設撒嬌就是崩壞?還指手畫腳地搞寫作指導,說什麽我不懂、不清楚、斯威特就該如何如何,這樣太矯情太心累令人生厭,完全看不出這種麻煩精任性怪有什麽和布朗寧組cp的必要——不是我說,我這就是cp同人,人家情侶你情我願關你屁——”
    “那幾個讀者的id給我。”
    甜食癌症2333迅速登上了自己九年沒登的論壇賬號,劈裏啪啦敲出代碼:“反正肯定是斯威特的無腦黑粉,閑得無聊生活空虛在網上瞎跳……哦,地址,搞定。”
    “……兄弟,你悠著點。”
    “放心。”
    洛森默默黑了那幾個地址的網絡路由器,又重新退出界麵,回到網絡訂餐。
    “……澤奧西斯附近的快餐店都停止配送了?搞什麽?聖誕節都過去好久了……應該吧,我睡忘了,今天幾號?”
    那頭的捷克猜到了什麽。
    “你在叫外賣?”
    “是啊,想吃炸雞。”
    “那就看看蒙多維區域的吧,你現在的住址不是在蒙多維區域嗎?”
    蒙多維區域正是法師塔為中心的區域。
    洛森不情不願地關掉了網頁,點進蒙多維區域的網絡訂餐:“但澤奧西斯區域是學徒商業區,要便宜很……”
    “這也是沒辦法啊,已經開始放寒假了,澤奧西斯區域的快餐基本都是提供給在校學徒的,當然會停止配送。要不你看看酒店街的,酒店街肯定還有……”
    “酒店街配送費太貴了,我看不出花三個金幣買一次外賣包裝的必要。……搞什麽,蒙多維周邊連份大號披薩都要12枚金幣?這些商家搶錢嗎?是法師就可以搶錢嗎?”
    捷克:可以啊,你現在的法師工資被薅上幾萬次羊毛都很闊綽。
    但麵對這個摳成習慣的家夥,他還是翻了翻眼睛,建議:“要不我去十字街的街邊攤給你買點吃的,再拜托學院快遞寄過來?正好我在十字街的咖啡廳。”
    洛森眼睛一亮。
    “那謝了,哥們,我要……”
    “加辣醬的牛肉炒麵和炸雞全家桶,懂。”
    “還有別告訴……”
    “不告訴姓澤奧西斯的和姓丹拿的,懂。炸豆子配烤腸你要嗎?這邊新開的街邊攤,口碑還不錯……”
    “要!好兄弟!這就去充錢給你的新文投地雷!投爆爆樂!投大型煙花!”
    “……知道了,我這就掛斷喇叭去買你的外賣,別催。”
    ——掛斷了聯絡喇叭,布朗寧法師特別開心、滿懷期待地開始等待自己的外賣。
    他淋浴清潔了一遍自己,又把臥室打掃得幹幹淨淨,清潔了所有針劑與藥單的殘留,縫補之前被結晶劃破的三床冬被,兩件家居服,一條毛巾,用加溫魔法烘幹柔順了長發,再用隨手拿到的餐巾紙紮起來——
    然後,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把筷子叉子和碗都洗好了,坐在餐桌邊,開始修理被砸壞的手機,每隔五分鍾就看一眼門口。
    ……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睡懶覺,叫外賣,放長假,這三者簡直是洛森·布朗寧的畢生理想。
    ……雖然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但這不重要,吃完炸雞再思考!
    所以,當叩門聲響起,他第一時間就彈射了過去,背影要多熊有多熊。
    “來了來了,哎速度怎麽這麽快……”
    “不然呢?”
    安娜貝爾·斯威特收回叩門的手,麵無表情地挑起法杖那頭懸浮的大包牛皮紙袋:“喲,好久不見,原來你沒死啊?”
    洛森:“……”
    被忘記的重要的事,想起來了。
    他是有女朋友的精。
    ……冬眠了一個月,醒來應該先給女朋友吱一聲。
    安娜貝爾把牛皮紙袋重重扔在了洛森的臉上,自己則頂著比窗外的寒冬還要凜冽的表情,彎腰勾開搭扣,屈腿踹掉了高跟鞋。
    高跟鞋“咚”地一聲砸在他公寓的鞋櫃上。
    ……布朗寧法師錯覺被砸的是他自己。盡管他已經被紙袋砸了一次臉。
    “哈哈,哈,蜜糖寶寶,你要來和我提前說一聲,我一定準……”
    “怎麽,不歡迎?”
    “……沒有,您請進。”
    【三十分鍾後】
    安娜貝爾站在廚房裏,用絲帶攏在腦後的團子頭直直炸成了包子頭,並散發出既寒冷又黑暗的氣息。
    ……盡管她正在係有凱蒂貓印花的嫩黃色小圍裙,盡管她依舊係出了一個左右晃晃的小蝴蝶結,盡管她的法杖放在沙發上、手裏拿的是湯勺與鍋鏟——
    但總體氣質,依舊是既寒冷又黑暗的。
    切菜板都被剁得“咚咚”直響。
    布朗熊感覺自己的腦殼也被剁得“咚咚”直響。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信息不回。電話不回。喇叭不回。”
    “……”
    “敲門沒精應。踹門沒精應。法師塔的班都翹了。”
    “……”
    “問莉莉莉莉不知道。問捷克捷克不知道。你的朋友什麽都不知道。校醫隻說你在獨自靜養,轉頭就悄悄進了你的公寓。”
    “……”
    “你交女朋友是幹嘛的?嗯?晾著我很好玩?!”
    “……”
    布朗熊小心翼翼地扒在沙發上,大氣都不敢喘。
    “我每天都來敲門,每天都來——想著你起碼會餓吧——結果呢,一個月,一個月,連外賣員的影子都看不到——你打算餓死你自己,成為法師塔曆史上第一個死於胃癌的法師,是嗎,偉大的布朗寧?!”
    安娜貝爾的嗓音越說越高亢,越罵越生氣:“餓死你活該,凍死你活該,疼死你活該——煎蛋要幾顆,兩麵煎還是單麵煎的,啊?!回答!!”
    “單……單麵煎的。三顆。”
    安娜貝爾把菜刀一拍拍碎了板上的蒜,另一隻手抄過三顆雞蛋,小心逐個敲開蛋殼,將漂亮完整的蛋白蛋黃放進滋啦作響的煎鍋裏。
    “吃死你!我吃死你!給我立刻去死在煎雞蛋裏別回來!”
    “……”
    布朗熊不敢逼逼。
    他繼續保持著大氣都不喘的小心翼翼。
    “吃死你,吃死……煎聖女果要不要?!”
    “要……”
    “要幾顆?”
    “五……”
    “吃死你!”
    安娜貝爾如是怒吼著,對半切開了五顆聖女果,一並放進了煎鍋裏。
    布朗熊很是卑微的等了好一會兒,直到菜板令人頭皮發麻的“咚咚咚”逐漸減弱,廚房裏煎鍋滋啦作響的噪音占據主流。
    他估摸著她脾氣的高峰逐漸過去了。
    便開口試探:“呃,蜜糖寶寶,你怎麽知道我醒……”
    “你接通喇叭時,喬治先生就坐在我對麵。”
    哦豁。
    “……你為什麽坐在他對麵?”
    “因為我們約好在咖啡廳談事情。”
    “……談什麽事情?”
    “出軌!談戀愛!氣死你!誰讓你冬眠一個月不給我發消息!”
    “……”
    布朗熊再次停止逼逼。
    感應到什麽的安娜貝爾回過頭去,瞥見他的表情:“你竟然能當真?!你是什麽啊?!蠢熊轉世嗎?!”
    布朗熊:“……但捷克其實也算是個小貴族……”
    “你閉嘴!蠢熊!再逼逼我揪你毛!”
    “……”
    哦。
    蠢熊閉上了嘴,除了小心翼翼,還添加了一絲抑鬱之情。
    抓錯了奇妙的重點後,他這才反應過來——
    女朋友都抱著紙袋上門做菜了,他在聯絡喇叭裏點的炒麵、炸雞、炸豆子配烤腸肯定早已化為煙雲。
    ……雖然女朋友上門做菜他也很高興……但,他的炸雞……炸雞……炸……嚶……
    “你沒心沒肺晾了我一個月還有理委屈嗎?!”
    安娜貝爾煩躁地把湯勺扔進桶裏“咚咚咚”攪動,“蠢熊,自己去翻桌上的紙袋子!”
    蠢熊一愣。
    桌上的紙袋子……蘋果、橘子……一次性牙刷……毛巾……最底部的是……
    一盒熱氣騰騰的牛肉炒麵,一隻被裝在微縮魔法裏的炸雞全家桶,還有用街邊攤的報紙包起來的炸豆子與烤腸。
    ——當安娜貝爾關上火,把西班牙香蒜湯與煎蛋配沙拉端上桌時,就見那頭蠢熊已經自覺用小學生般的坐姿坐好,熊爪抱著那盒子不營養的炒麵與那隻炸雞桶,在背景板裏散發出粉紅色的小花花。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氣都要被他氣笑了。
    冬眠了一個月怕不是直接冬眠了所有智商。
    “中午可以吃炒麵,炸雞桶分量太多了你給我分三次吃完,炸豆子與烤腸是你的晚飯,現在不準動,我還買了藍莓酸奶。”
    她很沒好氣地拉開座椅:“愣什麽,吃,吃死了活該。”
    “好嘞。”
    “答應什麽,你敢吃死試試?!”
    “……不好嘞。不好嘞。”
    布朗熊開開心心地開始幹飯。
    安娜貝兔嫌棄地倒了他杯子裏的濃咖啡,給他盛了碗湯,然後自己轉身洗了洗那隻裝咖啡的馬克杯,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
    她重新坐下,清清嗓子,把馬克杯默默轉到某個位置,對準自己的嘴唇,再低頭輕輕啜飲,臉有點紅。
    ……布朗熊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他畢竟冬眠了一個月,真的冬眠掉了不少智商,而且正快樂幹飯呢。
    吃了一會兒,把肚子填到四分飽,他就順應著女朋友嚴厲的視線把進食速度放緩至健康的水準,然後開始有能量去思考。
    這一思考,他立刻發現了端倪。
    “為什麽你買來的東西裏有一次性牙刷和毛巾?我好像還看到了另一個微縮盤裏存放的睡裙與……”
    “咳咳,咳!”
    “……嗆到了嗎?你喝慢點,蠢寶寶。”
    蠢熊。
    安娜貝爾狼狽地擦擦嘴:總不能說,我們實在太久、太久、太久沒在一起——我這次來特地帶上了能在你公寓過夜的東西,期待發生點別的什麽吧?
    ……這也很正常啊?加上在森林的時間、加上養病的時間、加上昏迷的時間——四舍五入就三個月了!三個月了!
    這家夥,這麽久了,怎麽完全就沒提過……
    搞得好像隻有我會想這種事似的。
    明明是久久久別重逢的情侶。
    安娜貝爾放下馬克杯,按捺了一下有些羞恥的心情。
    “隻是看到就買了而已,我以前沒見過一次性牙刷和這種廉價毛巾,感覺很新鮮。”
    “哦。下次就別買了,這種東西質量不好。”
    “……嗯。嗯,當然。你繼續吃吧。”
    ——結果,直到吃完飯,安娜貝爾也沒能找到合適提出“留下過夜”的時機。
    一如既往的,愚蠢的布朗熊搶先奪過碗碟去洗碗,趕安娜貝兔去看電視吃零食。
    大小姐沒心情吃零食,她坐在沙發上焦慮了好一會兒,然後開始很不優雅地咬手指。
    【如何委婉但不失明確地暗示自己要在男朋友公寓過夜】,對她而言,這絕對是有史以來遇到的最大的難題。
    ……早知道就不那麽早發生什麽負距離關係了!否則也不會開始考慮這種羞恥的事!
    而且、而且,以前明明是那頭蠢熊求著哄著騙著讓她過夜……她又沒主動提過。
    洛森如今的荊棘大大提高了他洗碗幹家務的效率,所以,當他結束了所有廚房清洗工作後,就看到沙發上的女朋友在咬手指,巧克力棒的袋子都沒撕。
    洛森一愣。
    “工作很忙嗎?我還以為法師塔前幾天已經放寒假了。很忙的話,要不你先回去?”
    安娜貝爾·還未想出如何暗示就被趕去工作·斯威特:“……”
    “沒有!法師塔前天放假了!但我——我家族那邊——”
    “哦,那你去忙……”
    “外、外麵在下大雨!”
    洛森看了眼窗外。
    寒風瑟瑟,晴空萬裏。
    “已、已經很晚了!”
    洛森又看了眼掛鍾。
    中午十二點。
    “我、我……總之,暫且走不了!就是走不了!”
    洛森最終看了眼安娜貝爾。
    後者奮力給了他一個攜帶包子頭的後腦勺。
    “那好吧。”他想了想,感覺自己好像琢磨出了什麽,在她身邊坐下,“看電影嗎?之前沒看完的恐怖片碟片,我還沒有還回去。”
    ——結果,就這樣度過了相安無事的六小時。
    三部恐怖片,一場恐怖片馬拉鬆。
    他坐在沙發那頭,她在沙發這頭,全程沒有被動手動腳,感覺隔著星辰大海與宇宙。
    安娜貝爾:“……”
    眼看著最後一部沒看完的恐怖片也要放完演職員表了,安娜貝爾不由得再次開始咬手指。
    洛森站起身:“六點了,吃晚飯吧?”
    安娜貝爾:“……”
    於是吃了晚飯,分享了那份炸豆子與烤腸,與四隻炸雞腿。
    飯後安娜貝爾叒坐回了沙發。
    洛森洗完碗筷,擦著手回來:“你要不要回……”
    “吃太撐了,要消食。”
    “……那要玩遊戲嗎?”
    “玩。”
    於是開始玩遊戲。
    是雙人合作的《森林冰火人》。
    安娜貝爾操縱的小火人第46次死在綠沼澤裏時,洛森不得不看著掛鍾說,前往澤奧西斯老宅的最後一次魔法馬車在十分鍾後。
    安娜貝爾又咳嗽起來,開始對自己破爛的遊戲技術發脾氣,於是洛森隻好默默和她換了操控角色。
    安娜貝爾操縱的小冰人第25次死於和小火人相撞後,洛森不得不看著掛鍾說,已經很晚了,你自便吧,我先去洗漱。
    ……安娜貝爾咳嗽起來,說她也要去洗漱。
    洛森:“可是我家隻有一根牙刷。”
    安娜貝爾:“正好可以用那根一次性的。”
    洛森:“可是我的牙膏快擠完了。”
    安娜貝爾:“一次性牙刷裏有附帶一次性牙膏。”
    洛森:“……卸妝水和卸妝巾呢?”
    安娜貝爾:“今天見你沒化妝,而且手提袋裏有三包卸妝濕巾。”
    洛森:“……”
    當一個女人把這些東西都默默準備好了,晚上十二點還要堅持用她爛得令人發指的技術黏在你家沙發上和你玩森林冰火人,她想幹什麽,顯而易見。
    可洛森不想懂。
    ——他現在的狀態沒有徹底穩定,貼近她又那麽容易讓他失去自控力,萬一一個沒把持住,弄疼她了過分了怎麽辦?
    雖然之前注射了那麽多的鎮靜藥劑,按理來說一晚是沒有問題……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醫務室那夜發生的,她白皙皮膚上纏繞的……洛森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最後他隻好站在浴室旁,硬著頭皮,對她直白表達拒絕:“沒有買套。”
    安娜貝爾:“我不要套。”
    洛森:“……”
    洛森能怎麽辦,偉大的布朗寧轉身就遁入浴室。
    他脫掉衣服、拆開繃帶、打開花灑,清洗自己的同時,又試著調控了一□□內的惡意。
    還在可控範圍內,被鎮壓得很好,今晚不會出現另一個狀態。
    ……但他哪裏敢賭?
    久久久別重逢的熱戀期——真要開始,可絕不是一次兩次的問題,是一夜兩夜的問題。
    還不如再堅持幾個月,忍到能徹底控製……
    洛森有點煩躁得抓了抓頭發,把被打濕的劉海撩到腦後。
    女朋友黏在沙發上,三四個月沒開葷,一開葷就被各種不可抗力因素拖累禁欲到現在,忍個鬼啊?!
    ……忍個鬼也得繼續忍啊!!
    哇靠,蠢寶寶本來就對婚姻有心理陰影了,過分了沒收住再給她搞出一個性方麵的心理陰影怎麽辦?別告訴我那夜的玩法保守如蠢寶寶能接受得了!
    偉大的布朗寧很暴躁。
    他真心覺得自己不是禁欲係的物種,但現在卻要真心禁欲,就因為送上門的女朋友可愛呆蠢到了過分的程度。
    ……明明送上門了!明明就送上門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可惡……好想當王八蛋……但她今天都特地來給我做飯照顧我……要體貼要溫柔回報……還是好想當王八蛋……
    洛森伸手去調低了水溫,打算來個物理冷靜。
    正在這時,他的後腰被戳了戳。
    “布朗尼。喂。我有事問你。”
    正果體淋浴的洛森:“……”
    “你出去,我就回答你。”
    “我不。”
    “你出去,不經人允許就闖入浴室是不對的。”
    “你不是人。”
    “不經精允許就闖入浴室是不對的。”
    “我禮貌問過你了啊,剛才叩了叩你淋浴間的門呢,三下。”
    “……”
    “你剛剛在煩躁得想什麽呢?竟然連我的腳步和叩門都沒聽見。”
    “……”
    “布朗尼。喂。布朗尼。我有事問你。”
    “……快問,問完就出去!”
    “就是……嗯……現在很晚了,而且天氣預報說十小時後可能會有降雨……你覺得……嗯……假定,在這種情況下,你會允許某個女人在你的公寓裏過夜嗎?”
    “……”
    洛森深吸一口氣。
    又深吸一口氣。
    “你站在我的淋浴間裏,伸爪子在我背上瞎戳,還問這種問題?!”
    ——他猛地轉頭,抓住了安娜貝爾不安分的手腕,剛要徹底發飆,就愣住了。
    對方正安安分分、可可愛愛地閉著眼。
    “我什麽都沒看啊。”
    安娜貝兔嚴肅道:“我可禮貌了,就是進來問個問題。”
    “……”
    不愧是宿敵。
    “答案是不。”洛森鎖住她的手腕,一邊冷笑一邊逼近,“我幹嘛要讓一個陌生女人在我家裏過夜?就為了十小時後‘有可能’發生的局部降雨?”
    “不是,就,假設某個情況……”
    “假設也不行,我公寓隻有你能過夜。”
    “……”
    安娜貝兔動了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
    嘩啦啦打下的熱水讓她黏黏糊糊的,包子頭都扁了下去。
    她小聲說:“那我問完了。”
    “嗯。”
    “你放開我。”
    “不。”
    “……我問完了,讓我出去。”
    “不。”
    “……你放開我,不就是問個問題嗎,你又沒生氣!”
    “我在生氣。”
    “說謊,你生氣你還……你還……你還戳我!”
    “氣硬了。”
    “……”
    “怎麽辦?”
    “……”
    “你負責。”
    “……”
    最後,安娜貝爾隻好使出殺手鐧——
    “你剛剛、明明說了、你沒買套!”
    “是沒買。”
    “那就放——”
    “床頭櫃有兩盒,沒用完。”
    “……”
    “都快過期了,大小姐,你能不能節約一點?還要買,嗤。”
    “……”
    “抓緊用完?”
    “……”
    安娜貝爾徹底閉上了嘴。
    她其實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剛剛要拒絕,明明自己今天的目的就是——但也許是覺得淋浴間這個地點太過分,又也許隻是久別重逢,貼近的氣息熱得讓她忍不住縮回去。
    洛森笑了笑,沒有凶她,也沒有再逗她。
    他低頭,貼上她的嘴唇,力道很溫吞,很克製,僅僅隻是貼緊了磨蹭,和他們青澀的初吻一樣。
    ……沒想象中那麽燙,安娜貝爾略略放鬆了一點,緊握的拳頭也張開,被他插過的手指捏住。
    這個吻並不凶狠,並不迫切,與他話裏暗示的東西完全不同,也不是一個屬於淋浴間的濕漉漉的吻。
    安娜貝爾既有點失落,失落他完全沒有失控;又有點甜蜜,甜蜜久別重逢的吻和她期待了很多遍的吻一樣溫柔。
    安娜貝爾甚至還有點迷糊了,覺得自己在這個過分溫柔的吻裏嚐到了什麽秘密。
    ……又有秘密啊,狡猾的布朗寧。
    不過,逐漸,他溫柔的吻一點點變燙,一點點向下。
    而她一點點被托高,一點點失重,一點點眩暈。
    背後的玻璃又熱又濕。
    安娜貝爾害怕地晃動腦袋,包子頭徹底被他的動作弄散,紅發披了一身。
    “不要……那裏……”
    “別怕。”
    洛森放緩動作,重新抬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是我。我在。”
    ——得到什麽答案的安娜貝爾驟然放鬆,抱過了他的肩膀,有些辛苦、緊皺著眉,但還是非常非常堅定地放任了洛森施咒的手指。
    她縱容他點燃火焰,哪怕她自己就是位大名鼎鼎的火焰法師。
    洛森心軟得有點想歎息,但這不是一個歎息的好時機,他隻好又親了親她汗涔涔的額頭。
    “蠢寶寶……蠢寶寶,我在這。”
    我在這。
    現在在,未來也在。
    不會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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