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同居日常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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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日常二十二
安娜貝兔氣狠了。
發誓和可惡的布朗寧家族絕交的五分鍾後, 她跺疼了自己的腳,也恨恨地詛咒了一番摳門鬼布朗尼各種偷工減料、一看就是十銅幣地攤貨的破爛毛絨拖鞋。
……要知道,以前在老宅, 腳上的絲絨拖鞋可是無論她怎麽跺都跺不疼腳的。
↑雖然但是依舊穿了數個禮拜不肯換,並在男朋友準備訂購高檔家居女鞋時拉扯著對方的領帶各種嗷嗚叫喚
恨恨踢開鞋,安娜貝兔呼哧呼哧地瞪著被摔在地上的聯絡喇叭,原地平複了一會兒自己即將爆炸的心情。
……可惡的布朗寧家族。
全是腦子裏堆滿布朗尼蛋糕的奇葩精。
被摔在地上的聯絡喇叭默默望著她。
安娜貝兔:“……”
沒有斯威特家徽標誌, 那是屬於布朗寧法師的聯絡喇叭。
安娜貝兔:“……”
屬於學徒時代連買份紅燒肉找校醫換喇叭用都要心疼、法師時代依舊要在法師塔下的便利店找小時工、獲得研究經費後仍然摳摳索索使用法師塔免費發放的標準聯絡喇叭的——布朗寧法師。
安娜貝兔:“……”
法師內部批發價二十顆銀幣。頂多。還貼著“法師塔出品”的標簽紙。
安娜貝兔:“……”
“好了我知道了煩死了不就是個破喇叭嗎!那蠢貨的東西本來就是便宜貨, 就算弄壞了他有什麽資格嘰嘰歪歪?!”
斯威特法師恨恨地跺了跺自己的腳——因為沒穿襪子立刻被地板冰到——之後,便彎腰重新拾起了它:“不會吧, 嗯, 咳, 我隻是往地板上砸了一下,應該沒摔壞……”
聯絡喇叭那頭:“喲, 嫂子。還在生氣呀?”
安娜貝兔:“……”
安娜貝兔:“你還沒掛啊, 莉莉。”
在遙遠的東方城市一直旁聽了這邊兔子炸毛五分鍾之久的洛莉·布朗寧:“哎嘿。”
“……哎嘿什麽哎嘿,不明白你驕傲的點在哪裏……你們布朗寧家真是……還有, 你剛剛的招呼裏是不是夾雜了某種陌生的東方語言?你用某種東方語言稱呼我了對吧?什麽帶有惡意的調侃嗎?”
“哎——是中文啦,安娜, 不是什麽奇怪的東方語言。”
遠在x市的洛莉捏了捏膝蓋上的咪咪, 俯身打開了經紀人剛剛擺在自己桌上的肉蟹煲外賣。
“我最近正好在這邊開巡回演唱會……這幾天明明天天都在法師論壇裏更新動態呢, 發表超級好吃的小龍蝦火鍋油條豆腐腦照片……我哥沒和你說嗎?他搞什麽——虧我還專門他。”
安娜貝爾:沒, 不過那家夥最近天天晚上十點陰沉地對著手機發出“嘖”聲,並且前天我手機有動態提醒, 提醒我這家夥賬號的點踩數已經超過了100。
……所以那超過100的點踩都是在踩親妹妹的動態嗎!話說你既然發表那些照片就不要挑晚上十點啊!還專門?!布朗寧家的精都有欠揍基因是吧!
安娜貝爾揉揉眉心:“行了, 這些不談……我學的中文基本圍繞與咒文變體相關的甲骨文與小篆……係統魔法研究的隻粗淺涉及過易經……就算加上‘詩書禮樂’也……我可沒學過發音是‘sao zi’的詞匯。這個詞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 沒什麽意思啊。安娜你隻學習關於魔法的正經中文, 當然不知道這個現代俚語啦。這就隻是中文裏‘安娜貝爾’的昵稱。你的名字在中文裏就是這麽念的。”
“咦,但我記得,中文名翻譯英文名時都會直接取音近的……”
“不不不,安娜的名字比較特殊。安娜在中文裏就叫嫂子。”
“哎,是這樣嗎?原來如此……中文的稱呼應用的確要分很多種情況……是我孤陋寡聞了。”
即使遠在異國他鄉,洛莉的眼神依舊左右漂移了一下。
“沒錯,就是這樣啊。嗯嗯,就是這樣。……而且這個詞是我哥教我說的,和我沒關係啊。可不是我一順嘴就泄露的稱呼啊。”
事發了也找他不要找我。
安娜貝爾:感覺有哪裏怪怪的。要不改天拿中文詞典查一查吧。
“我知道了,莉莉。這幾天的演唱會還順利嗎?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沒有沒有,雖然有幾個稍微麻煩的家夥……但都已經被我扭送到派出所……啊但是這邊城市的男粉絲質量很高!有好幾個帥哥!我有點想把派出所裏的跟蹤狂3號撈出來陪我逛街……”
“……這話別讓你哥知道。”
“沒事沒事,他不是燒傻了嗎。”
安娜貝爾:就是燒傻了才不能知道啊。誰知道那頭癡呆熊能幹出什麽。就算是宿敵也無法預測癡呆的下一步動作。
“不說我了不說我了,”洛莉“哈哈哈”地快速揮動手臂,幾乎揮出了殘影——盡管此時並沒有人直接揭穿她,或者用殺氣森森的深綠色眼睛警告“別和不正經的異性瞎混”——
“那個,安娜,你剛剛打電話過來這麽激動,是因為做噩夢了,對吧?很可怕的噩夢?我哥在夢裏快死了?”
洛莉清清嗓子:“不覺得很奇怪嗎?”
安娜貝爾一愣:“這倒是,以前我在他懷裏睡覺從不會做噩夢……”
不,我並不想知道這種令精牙疼的情侶細節。
而且為什麽那個狀況就不會做噩夢啊!噩夢明明隻是正常的心理壓力反饋!全世界最大的抱抱熊也應該沒有能完全刪除主人噩夢的超強安全感啊!
不,更重要的是為什麽那混蛋小時候和我睡在一起時隻會用攤開的手臂暴擊我!不小心踢到他還會被咬得哇哇痛醒!那混蛋連睡姿也是雙標版本的是吧?!
……洛莉再次清清嗓子:“我哥,現在應該完全掌控了‘夢境’這種能力?那你既然待在他的領域裏,怎麽可能被莫名其妙的噩夢襲擊。雖說發燒可能會讓理智不太清醒,但對他來說,也就僅僅是‘無法維持清醒意識編織美夢’而已。再怎麽說,那麽可怕的噩夢也不會發生。”
這話是真的。
……因為,洛莉·布朗寧本精,明明獨自生活在聖堂中時每晚都會被可怕的噩夢纏繞……夢裏有藤蔓與鮮血……還有某個模糊的聲音嘶吼著索要與她血脈相連的骨灰……
但是,自從逃出聖堂,與洛森一起生活,她就再沒做過噩夢。
如果說以前還不甚明了,經曆過森林中的那一切、事後與雅各詳細談話後……洛莉就明白了自己與噩夢無緣的原因。
……靠在夢境之主的身邊,怎麽可能再被噩夢籠罩。
畢竟那可是個連“殘耳使用魔法也會受傷”這種事都要向自己親人隱瞞的傻子。
甚至,可以武斷地這麽認定——隻要待在洛森·布朗寧身邊,睡眠時浮現的一切過於逼真的夢境,都與他有或多或少的聯係。
安娜貝爾·斯威特——在夢中,這女孩受到的影響隻會比她更多、更深。
洛莉有理由相信,洛森那個連自己睡過幾年的破爛二手沙發都不肯放手丟掉的幼稚精,他不可能放過任何一次占據對方夢境的機會,就像他被長老追殺到懸崖底部也不可能放開手裏剛采集的紅醋栗。
怕是恨不得把對方每次的夢境都構建出跌進兔子洞式的美好童話。
“……所以,莉莉,你是覺得,我的‘噩夢’有古怪……”
“肯定有古怪吧。”
洛莉晃晃頭:“先不說別的,安娜你這麽靠譜的人,你的主觀意識會在夢裏構建出‘在病人的額頭上烤鴕鳥蛋’情節嗎?如果說前半段的夢是純粹、恐怖、籠罩著陰影的噩夢……後半段的夢,基調便輕鬆得異常,與其說是‘夢一般的亂入’,還不如說是無厘頭的搞笑。”
“而且,正是因為在夢裏拉開門看見了說著無厘頭台詞的我們,安娜你才恍然意識‘這是個夢’?否則,會把前半段夢當真吧?”
說到這,洛莉順了順咪咪卷曲的背毛,“啪”一聲單手掰開了肉蟹煲外賣中的一次性筷子。
“我覺得,那後半段關於煎蛋、棉花糖與鴕鳥蛋的夢,”聖女笑著說,“更像是誰特意插進來的搞笑片段,為的是把你糊弄過去,遮掩什麽快暴露的秘密呢。”
安娜貝爾沉吟片刻。
“你是說,”她的臉色慢慢變冷,“我前半段的噩夢,也許昭示著現實中發生的……”
“啊,這我可不清楚。”
洛莉在聯絡喇叭那頭的聲音陡然輕快起來:“外賣要涼了——不說啦不說啦,安娜,我先去吃飯——”
“啪”一聲,這次,那頭終於掛斷了聯絡。
安娜貝爾把變暗的聯絡喇叭輕輕放在茶幾上。
故意……嗎。
出自於另一個布朗寧的判斷,可信度很高。
雖說她對洛森的了解度應該更深,不可能在這種小細節上被隱瞞……但此時的自己已經被他的病情衝昏了頭腦,根本沒法完全冷靜下來,待在另一個城市的莉莉的確更可能一眼看清真相。
所以,難道,他是真正曾經燒到45c以上,真正忍不住吐血,真正讓我撞見了?
……因為沒法隱瞞,所以做了什麽手腳,把我所看見的那部分記憶變成單純的噩夢,又插入了無厘頭的後半段安撫我?
安娜貝爾坐在原處想了一會兒。
然後她慢慢踱向玄關,打開燈。
……差點忘了,這摳鬼的公寓壓根沒有自帶多角度觀察魔法的全身鏡。
安娜貝爾轉身,重新關上燈,掠過了玄關鞋櫃櫃角上那點零星的血跡。
她走進浴室,對著水池上——這棟破公寓裏唯一的一麵鏡子。
鏡中清晰照出了自己的臉。
眼睛有點腫。
看來是真的哭過,但說不清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額頭……
安娜貝爾撩開劉海,摸了摸自己光潔白皙的額頭。
沒有傷痕。
……但,能夠迅速抹去傷痕的魔藥與魔法太多太多……光從這點判斷“那隻是個單純的夢”,並不可靠。
去檢查一下他的書房與行李箱,看看有沒有消失的魔藥庫存?
可誰知道那家夥有多少亂七八糟的魔藥庫存。
哇,突然發現睡在夢境之主身邊超級危險,夢境與現實輕輕鬆鬆就能被那家夥混淆啊。
……安娜貝爾又對著鏡子檢查了好一會兒,但那場噩夢中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漸漸的,她隻記得“煎雞蛋”“烤棉花糖”等無厘頭的後半段,連“在夢裏哭了”“在夢裏慌慌張張地往外跑結果撞到了頭”這種情節都逐漸消失。
而且,光腳踩在地板上行動,她開始覺得冷了。
……對,安娜貝爾突然想起來,這隻摳門精的公寓根本不存在“全覆蓋暖風空調”……“比起浪費錢安裝那種還需要定時修理的東西,還不如直接展開保溫魔法”……誰讓他是個能隨隨便便把高級保溫魔法擴大範圍加持個三天三夜的天才,某種意義上不僅能節省電費還鍛煉了魔力值。
臥室內的空調,還是安娜貝爾搬進來後和他吵了四場架才安裝的。
哦,當然,他們吵架的主要矛盾不是“到底要不要浪費錢安空調”,而是“既然要安就安能一起覆蓋臥室客廳廚房的一整套暖風空調啊,反正都是要花錢,不如再裝個地暖”與“你覺得本小姐有這麽嬌貴嗎,難道本小姐冬天是沒有地暖就活不下去的生物嗎,臥室以外的地方你給我繼續展開保溫魔法就行了啊”。
……嗯,完全不行,大小姐發現自己有點想要地暖,而且為什麽每次她和那家夥吵架的重點都那麽奇怪。
直接花她的錢裝空調就好了啊!或者安個永恒保溫的魔法道具!一開始就不需要圍繞這種問題爭吵吧!
安娜貝爾歎了口氣,回到了臥室。
男朋友保持著和她奪門而出時一樣的姿勢窩在床上,一隻手臂撐在枕頭上,眼神迷茫地望著門口。
見到她回來,迷茫慢慢眨掉,變成了委屈。
“你怎麽才回來?”
……癡呆成這樣,還能和她偷偷耍心眼,偽造什麽噩夢嗎?
安娜貝爾拉開椅子在床邊坐下,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
很燙。
而且臉色……
安娜貝爾給他倒了杯熱水,又旋開從丹拿校醫那裏得到的藥瓶,數了幾粒魔藥化進水中。
水杯裏再次出現了某種可疑的粉紅色。
癡呆熊的視線慢吞吞落到粉紅色上。
經過一夜折磨的安娜貝兔:“……”
她感應到了某種即將扒拉到門框上的頑固粘性,於是默默把水杯往對方那裏推了推,命令:
“喝了。”
“……”
“沒毒。”
“……”
“喝了它就親你。”
“那你喂……”
“被親還是被掐著脖子灌,自己選。不要得寸進尺。”
“……”
男朋友默默爬起來,耷拉著肩膀,保持著非常委屈的眼神把藥喝了。
然後他把空杯放下。
“現在親……”
“不要,會傳染感冒病毒。”
“……”
男朋友默默躺回去了,然後默默轉身,默默拉上了被子,隻露出一撮自閉的巧克力色。
沒有梳理過的長發並不柔順,所以是毛茸茸的巧克力色。
安娜貝兔:看來他打算把自己悶死。
而且竟然沒嚷嚷“偉大的布朗寧不會生病”……難道病情加重了嗎,這家夥。
“好啦,沒騙你。現在許諾給你的吻全部攢起來,等你病好了再來問我要。”
她伸手,沒好氣地拉下他的被子——順手rua了好幾把毛茸茸的巧克力頭發——調整、掖緊了被子的空隙,然後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和噩夢裏的情況不同,沒有黏膩的汗,沒有隱含著咳嗽的震動……雖然滾燙,但幹燥潔淨,燙得手心很舒服。
癡呆熊遲鈍地看了她一會兒,並沒有就她敷衍的口頭許諾發表什麽意見。被摸頭時,他維持著某種非常乖巧的安靜。
安娜貝爾便又皺著眉試探了幾分鍾溫度。
“你的手好冰。”
癡呆熊突然說:“蜜糖寶寶,在外麵待了多久?腳也很冷嗎?你把腳放到被子裏,我替你捂捂。”
“什麽?那豈不是要在床邊翹腿,那麽不矜持的姿勢我才不會……而且我的手不冰,隻是因為你的額頭太燙才……”
安娜貝爾的反駁說到一半,就被腳踝上襲來的癢意驚了回去。
“……給我把荊棘收回去!立刻!馬上!”
“不要。果然,腳好冰。快放進來。”
“你、你不是說過,用荊棘觸碰我會讓你聯想到奇奇怪怪的play,而你對那種play不感冒嗎!快、快收回……呀!唔、唔,腳心不可以……”
“我沒說過。而且我在生病,聽不懂你的命令。”
“……”
“不要摳手指,蜜糖寶寶,你會把自己摳痛的。”
“……”
“也不要摳枕頭角。”
“……”
“還是不願意把腳放進來取暖嗎?那我繼續咯。”
“……”
【五分鍾後】
“這是本小姐這輩子做過的最粗魯的……”
“哇,像捧著一顆冰塊。”
高熱的手指帶著粗糙感輕輕搓過她的腳背,安娜貝爾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氣抱緊膝蓋。
洛森窩在被子裏看了她一眼。
這明明應該是一個可愛、軟萌的視角,但安娜貝爾被看得臉頰發燙。
“這個姿勢一點都算不上‘粗魯’,蜜糖寶寶。我們認識了十幾年,你已經在我的床上吃過蘋果派、還在我的沙發上做過反向卷腹……那些情況都沒有害羞,為什麽會因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把雙腿向上探進被窩’而分外惱怒。”
——啊——這家夥究竟是被燒傻了還是故意的?!
雖然語氣裏完全沒有欠揍的輕浮感,但他說的話本身就很欠揍很輕浮啊!!
安娜貝爾不禁動了動腿想往外拔——未果,癡呆熊在被窩裏更固執地握緊了她的雙腳——
“你是故意的嗎?!你果然是故意的吧!本小姐雖然在你的沙發上做過反向卷腹但當時明明是練瑜伽!誰讓你這個摳鬼公寓裏竟然沒有瑜伽墊!不要把這種事描述得好像、好像——”
“什麽?我當然在說你練瑜伽的事,不然呢,蜜糖寶寶。”
“……”
——那你倒是把“練瑜伽”這個詞直接說出來啊!
隻簡單描述過程也太……太……
安娜貝爾對上癡呆熊嚴肅而純真的視線,安娜貝爾隻能選擇用膝蓋捂住臉。
“哇,你看。這個動作不就是練瑜伽得來的柔韌度。和別的事有什麽關係呢。對吧?”
“……”
“和別的事沒有任何關係。”
“……夠了,老老實實給本小姐捂腳,不要再做多餘的補充說明!!”
【數日後】
受不了了。
可惡。
事到如今,真的完全搞不清……搞不清……
那蠢熊是燒傻了,還是裝成癡呆的樣子耍她?
洛森·布朗寧陷入高燒的兩天後,安娜貝爾·斯威特感覺自己要先陣亡了。
大腦裏負責思考的區域好像也分成了兩半,一半負責拚命尖叫“怎麽這麽可愛這個狀態也太犯規了吧真的不是誘惑我嗎”,另一半則各種惱恨地叱責“對象都病成這樣了你腦子裏怎麽反而出現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垃圾,看見他這麽難受還想這些你真是混賬”……
不,最主要的,還是擔憂。<101nove.com……這幾天雖然都是高溫,但依舊穩定下降……”
即使每天隻是零點幾的下降,但也算是好轉。
安娜貝爾收起法杖,複雜地歎了口氣。
真不愧是,天賦治愈能力點滿的精靈。
強得沒有道理。
如果以普通法師的體質,40度以上連續燒三天……別說變傻,都會有生命危險吧。
但是,她還以為,能像普通法師那樣,喝下魔藥睡一覺就好……沒想到,一連病了這麽多天。
倘若不是測溫魔法顯示出的數字表明洛森的情況在好轉,安娜貝爾很可能早就像幾天前那個噩夢一樣,慌慌張張踉踉蹌蹌地衝去尋找珍奇魔藥了。
一如既往的,結束測溫後,安娜貝爾摸了摸他的額頭。
很幹燥,沒有汗,臉上也沒有病態的潮紅,眼神並不渾濁,依舊是“不聽他開口說話就判斷不出在生病”的狀態。
這樣就……好嗎?
安娜貝爾對上洛森的視線。對方在這幾天持續的病情,與他過於坦然的態度,過於活力滿滿的作妖精神,讓她越來越難以分辨“癡呆熊”與“清醒熊”的區別了——
安娜貝爾也不止一次懷疑過,這貨會不會隻是裝傻,單純在耍她。
“怎麽了,蜜糖寶寶?”
……畢竟誰癡呆了之後還能清楚記得她外號的十三種不同變體啊?這家夥已經從“sweeeetie”到“sweetieeeeeee”挨個叫過了!
安娜貝爾拍開癡呆熊探來的爪子,姑且又做了一次測試。
“喂,我問你。一加一等於幾?”
癡呆熊眨眨眼:“一。”
安娜貝爾舉起左手一根手指,又舉起右手一根手指,將它們在他眼前並在一起。
“現在呢?數一數?一加一等於幾?”
癡呆熊看著她兩根並排的手指,沉默片刻。
“等於一隻兔子。”
……嗯,很好。
還是癡呆狀態。
安娜貝爾鬆了口氣,又給他掖了掖被子,轉頭走出臥室,去廚房查看自己燉上的香菇雞肉粥。
……這幾天,情況愈發棘手。
不止是說她“病重的男友太可愛了想做不人道的事”這種越來越強烈的恐怖想法,也不止是說男友慢吞吞下降、卻遲遲沒有跌下的40大關的溫度。
首先,癡呆熊比布朗熊,難照顧太多。
布朗熊是隻要兩句誇誇就能哄好,圍繞她連軸轉上三天兩夜都樂顛顛的物種。他基本拒絕一切照顧。
癡呆熊……癡呆熊是兩百句誇誇才能哄好,無時無刻不在得寸進尺討要親親抱抱,而且腦袋不黏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就無法行走的大型黏液……
他每時每刻都把“我好委屈我好難受快來照顧我”寫在眼睛裏,而且是濕漉漉亮晶晶的眼睛,字號還用的是加粗的二號黑體……太會折騰人,折騰得安娜貝爾心力交瘁,每時每刻都遭遇暴擊產生“這麽可愛多親幾下沒問題吧”
……然後每時每刻都覺得被動搖的自己是禽獸。
究竟她為什麽要拚命鍛煉忍耐力?鍛煉忍耐力從來是那頭熊的課題吧?!
更令人頭疼的是,這幾天,癡呆熊並非像個老實的病人那樣躺在床上,虛弱咳嗽虛弱喘息虛弱等待喂食喂藥——要知道,洛森·布朗寧作為“病人”時,簡直是法師界所有醫生的噩夢——
隻要安娜貝爾的視線或關懷離開他一刻鍾,癡呆熊就會默默下床,像個沒事精那樣,穿好衣服穿好鞋,然後出現在各種日常的地方,進行各種日常的行為。
譬如昨天早晨,安娜貝爾被抱得一身熱汗,推醒旁邊的大火山起床後決定先洗個澡,於是在浴室裏待得久了一點——
洗過澡後,她回到臥室,發現床上空空蕩蕩,被子枕頭都疊整齊了。
……斯威特法師差點沒嚇哭,最終握著法杖找了一圈,在距離公寓兩公裏的晨間市集裏找到了對方。
穿著晨跑的運動服,拎著購物袋,頂著417c的高溫,嚴肅就一盒雞蛋的價格和買菜老太太反複拉扯。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直接訂了兩箱精選雞蛋,然後一路拽著角把這頭癡呆熊拖了回去,還要繃著臉告訴疑惑的路人他對象腦子不好沉迷cosplay。
之後發生了如下對話。
“你為什麽不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
“找不到你。”
“我是在洗澡——你聽不見浴室裏——”
“找不到你。”
“就算找不到,也不能往外跑啊?!病成這樣你能不能安分點?”
“找不到你。”
“……算了算了,滾回床上躺好,把雞蛋給我,我做早飯……你幹嘛!”
“找不到你。”
“……喂,很重……不要蹭……胳膊都抬不起……”
“找不到……你……”
“……隨你蹭好了,但蹭之前把藥喝掉。”
“好噠。”
好個鬼噠。
故意的吧。
不過,畢竟是斯威特法師,她焦頭爛額了一會兒,終於在第三天總結出應對該情況的方法:
譬如給他倒一杯超級燙的水,癡呆熊會默默等到水完全涼掉再認定“關懷消失”,出來晃悠;
又譬如給他掖被子,對,掖被子是最有效的——隻要安娜貝爾給他調整了一下枕頭被子,並叮囑“不要亂動,蓋好”——
哪怕三個小時後她再回來,對方依舊保持著她離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縮在被子裏,就好像亂動會掀走她的關懷。
……唉。
太能折騰,心理物理方麵的雙重爆|炸級折騰。
安娜貝爾很累。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這貨病重後愈發卓越的自我管理能力,安娜貝爾完全不需要按照網上的建議那樣執行“給病人擦拭身體”“給病人換洗衣服”等詳細且貼身的護士服務。
癡呆熊知道每天早晚自行洗漱兩次,每隔一天洗一次澡,哪怕一整天都隻吃了藥和白開水也會刷牙,自己洗衣服自己整理床單枕頭,甚至還會堅持洗頭的時候往自己的角上打肥皂(。)
然後一時手滑被自己的角狠狠戳了一個洞,扒在水池旁邊呆滯淌血呆滯了三分鍾才被焦急闖入的安娜貝爾拯救(。)
安娜貝爾:明明應該感到心痛,但她隻想打精,還想笑jpg
……鑒於如此卓越的自理能力,安娜貝爾所真正做的照顧,也隻是哄他吃藥,給他掖掖被子,查找食譜煮粥,給他倒熱水了。
她甚至都不用親自更換退熱貼或用熱毛巾擦手心……因為這是法師界,而且並非人類的癡呆熊生病時真的非常幹燥潔淨,他既不發汗也不會粗喘。
不,她倒不是想執行網上那種過於詳細的護士服務。
不,她完全沒感到遺憾,也對換衣服擦汗沒有期待。
……不,她說沒有就是沒有。
不過,除了照顧胡亂折騰的癡呆熊,安娜貝爾麵臨的更嚴重的問題,是——
“清醒的洛森·布朗寧掉線,我自己的日常生活該怎麽辦”。
一,大小姐不會掃地、拖地、使用吸塵器。
二,大小姐不會清理杯子裏喝完紅茶後的茶垢。
三,大小姐不會裝空調,看不懂空調遙控器。
四,大小姐不願意碰自己的內衣褲,更不會使用洗衣機。
五……
安娜貝爾·同居前所有家務全部丟給仆人幹·同居後所有家務全部被男友搶去幹·斯威特,陷入了深深的煩惱之中。
……要知道,就連獨居出來研究魔法的那段時間,她的所有家務也是由安裝在公寓裏的各種高檔魔法道具自主做完的!髒衣服隻要脫下扔進石盆裏就會“嘭”地變幹淨!紅茶隻要喝完把茶具一擺就會“嘭”地潔淨如新!空調……
哪個正經貴族法師的家會裝空調啊?啊?!
可偏偏現在住進了一個為了省錢什麽魔法道具都不買的摳鬼家裏……這個摳鬼用的全部是人類世界的新潮電器……好吧好吧這個摳鬼是精靈也沒辦法用一堆魔法道具……但他連電器都不是自己專門學習過的高檔全自動電器!是從奇奇怪怪的二手市場淘來的還經過改裝的奇奇怪怪電器!
以斯威特法師的學術精神發誓,洛森那台擺在洗衣間裏標著“xx”牌的洗衣機,絕對比網上xx牌洗衣機說明書上的樣本少了七個按鈕!!而且還永遠亮著一盞不知意義的紅燈!
……要知道她為了找出那份說明書就花了三小時!結果全部背誦下來也學不會使用自家的洗衣機啊!
安娜貝爾非常絕望,她生無可戀地抓著一堆打印出的說明書坐在沙發上,感覺自己就像在媽媽重病時試圖幫家裏一點忙的五歲小姑娘。
……五歲小姑娘也應該會用洗衣機吧!人類世界的洗衣機應該按幾個按鈕就好了吧!那為什麽我家洗衣機上有個點一下就會發出“滴嘟滴嘟”的噴氣嘴啊!
如果不會用洗衣機……如果不會用洗衣機……
難道我長到這個歲數還要帶著囤積了三天的肮髒內衣褲特地回到老宅招來仆人幫忙洗嗎!!啊這還是斯威特家主嗎?!這是斯威特的禦宅族吧!恥辱且低齡殘廢的自理能力零級禦宅族吧!
雖然大小姐完全無法忍受“囤積肮髒內衣褲”這種事,已經接連使用非常笨拙的家務魔法清洗……撕裂了三份內衣褲呢。
雖然感覺多撕幾條就能學會“清洗衣服”這類的家務魔法了……雖然也不是不經撕……但……可惡……這種考試拚盡全力卻隻能考倒數第一名的挫敗感……
第四天,晃晃悠悠的高燒患者發現了異常。
……以他正常狀態的敏銳力來講,看來真的燒得神誌不清。
“蜜糖寶寶,你要洗什麽東西嗎?”
洛森問,晃晃悠悠地戳了一下在沙發上和說明書海洋死磕的女朋友:“需要我幫忙嗎?”
安娜貝爾:“不,我沒問題,你是病人,快去床上躺好休息……”
洛森:“但今天洗衣間的那台洗衣機持續發出‘滋啦滋啦’的慘叫。我耳朵疼。睡不著。”
安娜貝爾:“……”
真是對不起啊。
……但這都要怪胡亂買二手胡亂改裝洗衣機的你自己吧!!
但凡它保持原樣我就能根據說明書學會操作洗衣機了啊!
“沒關係,蜜糖蠢寶寶。”
癡呆熊認真道:“我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大肆嘲諷你是個家務殘疾了,你完全不需要在我麵前偽裝成家務小能手。”
而且你甚至現在都不會自己紮頭發。
蜜糖蠢寶寶:“……我沒……”
癡呆熊:“十幾年前你還認為掃把和吸塵器是一個東西,還以為它們都可以用來往奶蓋上灑可可粉呢。”
蜜糖蠢寶寶:“……斯威特家的繼承人不需要學習這種知識!!”
“好的,好的,全能的繼承人小姐。”癡呆熊低頭,拍開了她手裏厚厚的說明書,又蹭了蹭她的頭發,“別在這種地方不服輸……做個交易嘛,我幫你洗要洗的東西,你今天能不能燒山藥排骨粥?一連吃了好久的蘑菇,我想吃點肉。”
安娜貝爾:唔。
於是他們更改了今晚的食譜,而安娜貝爾亦步亦趨地跟過去,觀摩被燒傻的熊操作洗衣機。
雖然這幾天他自己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但安娜貝爾隻看到幾根荊棘刷一下閃現刷一下消失,完全看不清楚。
<101nove.com,這樣還要麻煩對方幫忙洗衣服,說她不擔心不自責是假的。
……但誰讓他剛剛埋在她的頭發裏喊“排骨粥排骨粥排骨粥我要喝排骨粥求求你排骨粥為了排骨粥我願意洗一噸衣服”呢。
“你不要勉強啊。難受就走開。洗不了我就穿一件丟一件,不是問題。”
“沒關係,這點小事……別看我的體溫,我現在很清醒。”
“哦。一加一等於幾?”
“當然等於一,蠢寶寶。”
還是傻的。
“……但洗衣服是本能啦……我之前胃被討債的捅穿接近昏迷時還知道自己洗衣服……”
還不知不覺自曝了黑曆史,果然還是傻的。
洛森搖搖晃晃地站在洗衣機前,劈裏啪啦操作了幾個按鈕,然後拿出了洗衣液,轉身衝安娜貝爾伸手。
“髒衣服在哪?”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輕咳一聲,遞過去一個袖珍小盆。
洛森:“……”
洛森:“這個盆上是不是包了四層布。”
“嗯。”
“……你洗個衣服,為什麽要在裝髒衣服的盆上包四層幹幹淨淨的蕾絲花邊布?”
“那什麽……果然還是你告訴我怎麽洗……你別看。”
“……”
癡呆熊沉默片刻,然後他按住自己身後的洗衣機,停止了看上去很呆很傻的晃悠。
“不就是內衣褲嗎。”高燒的男朋友用一種難以言喻的傳達著智慧的表情說道,“包成這樣遞給我,你是剛剛發育的初中女生嗎?”
安娜貝爾:“……”
“我、我才沒——”
“同居後全都是我幫你洗的。洗了多少次,現在才知道害羞?”
“我、我不是——”
“啊……”
……什麽眼神!什麽眼神啊!這頭癡呆熊露出了什麽眼神啊!連一加一等於幾都燒忘的家夥卻能露出不言而喻的表情鄙視我的智商嗎?!嘲諷我是刻在他的dna裏了嗎?!
安娜貝爾又氣又羞:“那、那之前,我又不用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我又不用親手遞給你——再說了,不就是把它們投進洗衣機點按鈕嗎——我隻要看清你怎麽點按鈕就行了——你又接觸不到我的——這些衣服!”
癡呆熊:“?”
癡呆熊困惑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他“啪”地關上了準備運作的洗衣機。
“你在說什麽呢。內衣褲當然要一件件分出來手洗,和洗衣機有什麽關係?”
安娜貝爾:“……”
“哦……你是默認我‘看不到也碰不到,隻是丟進洗衣機’……所以之前默許我洗你的這些衣服?”
安娜貝爾:“……”
安娜貝爾:“啊?”
癡呆熊:“……”
癡呆熊考慮了一會兒。
“蜜糖寶寶,一加一等於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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