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莉亞閉上了眼睛。

    這股力量並不強大，比起神靈的神力，數量上要差的太多，但此刻，阿斯特莉亞卻說不出話來。

    心中揮之不去這股心情……或許，就是感動吧。

    神靈高高在上，這錯了嗎？

    如果在封建社會談論忠君愛國，有但凡一絲一毫的錯誤嗎？

    在這樣的世界，在神靈能清洗地表甚至滅星的世界之中，在農業之神能讓土地豐饒，在戰爭之神隻要存在就能挑起戰爭，在冥神能將死者複活的世界裏，在諸神能輕易做到一切的世界中，神靈高高在上，哪有半點錯誤？

    終究是神靈化凡體驗生活，如何能將心比心，如何真能體會到普通人的感受？

    阿斯特莉亞是秩序係善神，是很在意普通人，願意投入普通人之中的老好人。

    然而，不變的是，在她心中，需要忌憚的是諸神，需要在意的是怪物和冒險者，普通人——隻在她應該保護的序列之中。

    屬於平民的記憶，逐漸湧入她的腦海之內，對她以億年計算的閱曆而言，不過是滴水之於海洋，但從未有一刻，她是如此能理解普通人的感受。

    開心，憤怒，喜悅，悲傷，絕望，希望。

    阿斯特莉亞睜開眼眸。

    她喜歡人類，哪怕目睹了無數人類製造的黑暗和地獄，但屬於人類的希望和勇氣，卻比一切黑暗都耀眼。

    ——光明和黑暗交織之時，若是心向光明，便是善神，若是心向黑暗，便是惡神。

    然而如今，不僅僅是人性的閃光點，正因為親身感受，對於黑暗的一方，她也逐漸理解，似乎能感同身受了。

    以及……

    “正義？”阿斯特莉亞笑了起來，臉上再無一絲迷茫。

    她說過，正義如同漫天星辰，沒有明確的標準，但每個人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正義，縱然一時被烏雲遮蔽，星空一直都在。

    她想過，正義可以不僅僅是星辰，還可以是照亮黑暗驅散陰霾的太陽，或許太陽之下仍有陰影，或許太陽無法照耀道所有人，但太陽便是光明。

    然而，如今的她知道，那是錯的。

    諸神，如同星辰。

    冒險者，便是追逐星辰之人。

    然而，這世界上，最多的永遠是普通人。

    無論是星辰還是太陽，這種正義對於普通人來說隻是遙不可及的幻象，縱然是冒險者，也不過是有那麽微不足道的可能性追逐星辰的腳步。

    她是阿斯特莉亞，她追求的正義並非是對於神靈，對於冒險者，也包含了千千萬萬的普通人，所以——她的道路是錯誤的。

    不應該想著以少數人的力量拯救普通人，而應該給予多數人以力量。

    未來，終究要靠所有人的創造才行。

    適合所有人的正義，並不在於天穹與夜空之上。

    路在腳下。

    阿斯特莉亞舉起了手中的劍。

    聚集的祈願化為了嶄新的力量，神靈無能為力，冒險者束手無策，在這絕境之時，普通人類的力量與此綻放。

    潔白的光輝聚集在長劍之上，璀璨生輝。

    “阿爾霏亞！”阿斯特莉亞輕輕呼喚著敵人的名字。

    銀發的少女並未搭話，隨著阿斯特莉亞匯聚力量，她詠唱起了自身魔法。

    “呦哭吧，聖鍾樓！”

    那是有史以來最強眷族中最強魔法使的終極技能，僅僅一擊就將利維坦擊殺的必殺技。

    潔白的光輝映照天際，毀滅之光盈滿夜空，摧毀一切的咆哮聲響徹雲霄。

    “絕滅·奉告祈禱。”阿爾霏亞為詠唱畫上了最後的句號。

    如果放任不管，瞬息間，歐拉麗就將要化為平地吧？

    “阿爾霏亞！”阿斯特莉亞再次呼喚著敵人的名字。

    聚集的力量，到底能不能贏呢？

    縱然是女神，阿斯特莉亞本不應該知道這個答案。

    她找到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她認為這條道路是正確的，但她沒辦法認定她能贏。

    她聚集了多少力量呢？

    如果沒有神靈，如果沒有冒險者，在古代時期縱然存在英雄，那也是所有人與英雄並肩作戰。

    然而，千年的歲月中，一直被冒險者保護的普通人，縱然麵臨絕望，縱然麵臨死亡，又有多少人願意反抗，又有多少人願意伸出雙手，將力量托付給她？

    三分之一？十分之一？還是更少？

    道路的正確，終極不能代表力量的強大。

    隻不過……

    “……你的祈願，我收到了。”阿斯特莉亞輕聲說道。

    阿爾霏亞多想要毀滅歐拉麗，就有多想有人來拯歐拉麗。

    縱然她殺人放火兼屠城事實上毫無洗白的空間，但本性這東西還洗白的動。

    終究，她那份祈願也成為了阿斯特莉亞手中的力量。

    所以——不會輸。

    阿斯特莉亞遙遙將劍斬下。

    天穹之上，兩股光輝交相呼應，繼而彼此相撞。

    宛若冰消雪融，在後者麵前，前者頃刻間融入其中，連波瀾都未曾激起半點，兩股匯聚而成的力量，由上而下灌注在歐拉麗之中，更是未曾破壞哪怕最基本的一草一木。

    光輝化為光點，如同普世的甘霖，均勻的灑落在大地之上，融入了所有人的身體。

    病者治愈，傷者恢複，體力大損的恢複體力，取之於所有人的力量，終究又還歸於所有人手中。

    阿斯特莉亞麵色微鬆，終於結束了，她拍了拍陸明的肩膀，溫聲道“狀態如何，還好嗎？”

    “現在還好，但一會就說不準了。”陸明搖了搖腦袋，源於其他人的雜念對他本人威脅不大，大概相當於五百隻爭夫的鴨子在他耳邊瞎交換。

    陸明收起了劍，這東西是要還的，三兩步走向了阿爾霏亞。

    終究，在施展了全力一擊後，她已經油盡燈枯，站都站不住了。

    一隻手拄在地上，半跪在了原地，看著走過來的陸明，她強行擠出了笑容。

    “……徹底輸了。”

    這個結局，她覺得不壞。

    “幫我將……轉交……”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乎沒辦法成句。

    將能治療病症的許願燈轉交給查爾多，是她最後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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