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11067   加入書籤

A+A-


    林峰的周遭世界,舞台上演員退場一般遠去,遠去,距離讓一切模糊、陌生起來。世界像是落了厚厚的雪粉,沒了顏色,變得冷冽。原來的世界躲到了雪粉下邊,空茫茫一片白。

    時間仿佛凝固了,又仿佛瞬息躲到天邊,躲到了另一個世紀。昨天離得那麽遠,中間被無限拉長,拉長,回過頭,一片模糊,虛空。

    朝如青絲暮成雪,朝如青絲暮成雪。

    你唯一抓不到的就是昨日往昔,你可以回去窺視,可以神遊,可以一遍遍放映那錄像帶,放到腦殼發熱,昏睡不醒。你可以注解,可以慨歎,可以哭,可以笑,你不可以和往昔昨日對話,不可以回到往昔牽著那人的手。

    穿越?隻是大腦的創意。

    李婧提了一兜子蘋果,跟在孫校長後麵,來到林峰的小屋。

    孫校長嘴角冒著白沫開導了林峰一陣子,什麽人生自古誰無死,什麽人終有一死,什麽偉大的愛情不在於朝暮相守,什麽有的人死了她還活著,什麽最好的紀念是好好生活,什麽同床異夢的愛情不如一個粉筆頭有分量

    然後就開始講自己的戀愛史,講自己老兩口現在如何相濡以沫,每天陪著老伴遛彎、看電視,講如何抵禦各種女色誘惑守護愛情煙卷一根接著一根,煙屁股接上新煙卷的頭,從太陽西斜聊到夕陽西下,從星星眨眼聊到窗外烏雲蔽月。窗外起風,呼呼呼鼓動窗戶時,孫校長告訴林峰要以教育事業為重,過去的就過去了,要看開,看淡,人一輩子什麽都會遇到,要有大胸懷,大氣魄。然後起身告辭。

    這個被林峰精心收拾出來的小屋兒,王妮走後,顯得空蕩,沒了生活味道,沒了生氣。孫校長一陣子煙火熏嗆,一陣子咳嗽痰吐,一陣子茶水漲落,淩亂起來。送走了孫校長,林峰轉身回院,心頭感覺一陣窒息壓抑,他不想走進小屋,不想泅入深井。他再也不想在這裏住下去了,覺得滿院子滿屋子的氣場在推著他離開,推著他離開原來的生活軌道。

    風暴餘下的,隻有淩亂,和無盡的失望、失落。

    這天下班後,李靖來到林峰家,敲了幾次門。

    她皺起柳眉,林峰會去哪裏呢?

    西大河的西麵,空闊的打穀場上,林峰坐在中央的石碾子上,望著西天發呆。一群麻雀在他身旁啄食零碎的稻粒,倏爾起飛盤旋,倏爾降落下來蹦跳。麻雀在他身旁嘰嘰喳喳喧鬧,對待稻草人一般,並不畏怕這個久坐無語的人。

    西天火紅的雲霞燒到了林峰的麵頰,燎到了他的雙眼。火焰一般的雲霞有一種魔力,用誇張的顏色和形態抓著林峰的目光。一朵雲霞燃燒成王妮的體型、麵目,遠遠地,靜靜地望著林峰,仿佛能猜測出林峰的思想,像是呼喊著說著什麽,話語卻憋在那些光燦燦的顏色後麵。或許是太遠了,夠不到地麵,那顏色就是她的語言了,在高處燃燒著,深入心隙。能讀懂雲霞顏色的人,就懂得她的表達了,不必像雷聲那樣幹擾他人了。

    林峰望著雲霞,從燃燒的顏色裏汲取到了一股溫暖,這股暖流從瞳孔充溢進大腦、血流,然後在身體裏不停奔跑,不停燃燒,如一股溫熱的酒精,舉著火焰,帶著眾血球奔湧在血管內壁。那是雲朵裏的王妮給他的愛情熱度,給他的生的希望。

    熱淚從林峰瞳孔溢流出來,淹沒了大地,在火焰裏燃燒著,燃燒著。

    李婧輕步走到林峰身邊,她不說話,在林峰身邊蹲下身來。纖細的手指撿起半根筷子長短幹巴歪曲的小樹枝,用小樹枝在打穀場的硬土層上劃寫上幾個字“一切都會過去。”

    林峰靜靜望著晚霞,用目光和晚霞對話,他不想聽任何人的勸慰,他什麽都懂,什麽都不想聽。沒有任何角度,任何切入口。

    李婧什麽也不說,和林峰一起麵朝夕陽坐著。

    雲朵都聚攏過去,選擇了燃燒。

    哦,大地也選擇了沉默。

    麻雀歸了,夕陽落了。

    隻有風兒是動的,輕輕,輕輕,晃動著老榆樹的梢頭。

    大地之上,暗潮升漲起來,燈火斑駁。

    林峰起身,李婧攙扶他的胳膊,“她在天有靈,不想看你垮了。”

    林峰沒說話,轉身往回走。

    靜靜的西大河像是把這個小縣城每天發生的故事都在往北搬運,不停地搬運,也不知道都儲存到了哪裏?

    林峰又想起和王妮在西大河邊的美好往昔,不由悲從中來,鼻子一酸。

    他停在橋頭。

    李靖也停了步子。

    “這個地方太凶,還是趕緊回去吧。”

    “凶到頭,還有啥?”

    “走吧。”李靖拉拉林峰胳膊。

    林峰想起兩年前的一件事,那天晚上,他正在教研室備課,突然變天,刮起了大風,教案紙刮落一地,他正關北窗戶。小韓匆匆忙忙跑進來,氣喘籲籲,“林峰林峰,王大勇的媽過去了,讓我來叫你幫忙。”

    他跟著小韓到了王大勇家,天空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他和小韓還幾個老師用擔架把王大勇的媽抬到了醫院,小韓去找管理太平間的人,好久沒回來。天空下著小雨,擔架上蓋著的被子“噗噗噗噗”被雨點砸得直響,幾個老師有點急。

    林峰就走到黑魆魆的太平間門前,用手推了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他用力推開大門。這時,感覺一股勁風從太平間衝出來,頭像是被塗抹了一層金屬塗層一般。陰森森、黑魆魆的太平間是平日發送死人的地方,醫院裏生病死亡的人都先抬到這裏,然後再從這裏運送到火葬場。這時隻有林峰一個人,而且是墨黑的雨夜。林峰想到往日不定有多少人從這裏出發,內心一陣恐懼,身體打個哆嗦,連忙大聲喊:“門開著呢,門開著呢!”

    後麵幾個老師就把王大勇的老太太趕忙抬過來,有人開始找燈的開關,把燈打開。

    忙完一切,就等著第二天發送了。

    林峰沿著西大河往學校走的時候,看到橋下又綠瑩瑩的一團光在湧動。他望望天空,天空黑如鍋底,還在淅淅瀝瀝落雨。河麵打起暗色漩渦,熒光跟著漩渦轉動。他渾身發冷,趕忙疾步奔學校方向走,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邊走邊覺得身後有個聲音跟著他,他覺得那聲音有張猙獰的麵目,讓他不敢慢下步子。

    離校園越來越近,身後的聲音越跟越緊。他毛骨悚然,覺得有一雙大手正伸向他的雙肩。他縮肩朝著校園迷迷離離的燈光小跑起來,這時,他眼前一黑,一雙大手從正前邊摟住他。

    林峰“嗷”地一聲喊叫起來,驚悚成一團。

    “誰,誰呀?!”對方似乎也有些驚恐。

    “冒失鬼,看著點啊。”林峰聽出是孫校長的聲音。

    林峰跟著李靖走離橋頭。

    他暫時還得回到那個小院,那間小屋,那眼小井裏,他別無去處。每天,他都像一匹疲憊的老馬,負重走了千裏萬裏的老馬,沒有閑暇合上眼歇一歇,喝口水,吃把草料,他隻有拚命走,拚命把路途落在身後,把時間落在身後,才不會被那股勁風裹挾走。

    厄運起端也許就始於那個王大勇母親死亡的夜晚?

    晦氣從那個夜晚後,就一直卷著身,跟著他走。

    林峰不知道如何求解,擺脫。

    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方子。

    李婧扶林峰上炕,幫他脫了皮鞋,給他蓋上毛毯。然後,燒水,熬粥,切鹹菜。

    林峰體內的血液流速慢了下來,慢得也隻夠供他呼吸和心跳,他甚至無力去考慮身邊忙活的這個人。

    林峰迷迷糊糊睡著了,飄飄悠悠在一個巨大的空間裏飄,沒有方向,沒有窗子,更沒有門,這樣飄著很累。他醒來時,已是午夜時分,隻有桌子上的座鍾在“滴答滴答”地送時間。

    小巷子裏的路燈光投進屋子,映亮身上毯子的百合花瓣。

    頭邊側,小木凳上玻璃杯裏的水涼了,他撐起身,捉過杯子,一口氣“咕嘟咕嘟”喝下去,涼到了肚臍眼。他眨巴眨巴眼,一時想不起自己是怎麽睡著的,感覺體內流著一種麻藥,讓他冬眠一樣沒有思想,又不至於死去。

    工作的一天又是幻覺的一天。

    他想抽長假出去走走,找找明白人,尋尋自己這幾年是怎麽回事,不能稀裏糊塗地活著。

    林峰望著院裏的小書房,再看看那些懂人心事的花花草草,窒息的魔獸壓著他的胸口不肯鬆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也病了。

    這曾經的幸福之地,成了傷心之地,成了永遠的懷念之地。他不想回來,又暫時無法離開,他甚至對這個小院產生了懷疑。到底是誰?是什麽斷送了自己得幸福呢?

    他出了家門,往北走到胡同盡頭。這裏有幾個水坑,他以往沒事就來這裏用網打魚,水坑裏的鯽魚不大,打上半洗臉盆,然後用鹹菜條熬魚,就著香噴噴的大米飯,王妮也喜歡吃。小韓就更是斷不了頓兒,沒了魚就嚷嚷著讓林峰下海出海。

    再北麵是用白楊樹木打著格子的稻田,他也經常來這裏捉螞蚱,摘了翅膀,用油炸,用鹹菜湯炒,放些小紅辣椒,味道鮮美。他帶著王妮捉過好多次,然後去王妮家烹炒,大軍最愛就著紅紅的油炸螞蚱喝酒。

    天幕空落落地高掛著,天地之間雲朵悠悠,清風習習。悲傷,空落,都緣於心境,林峰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無能最卑微最渺小的生物了,遠不如枝頭的一隻小鳥幸福。

    白楊高聳,他靠著一棵粗大的白楊坐在地上,盯著一朵朵白雲發呆。就像說服不了乍然來襲海岸線的狂猛海嘯,他抵擋不住劈頭蓋臉的往事洶湧地吞沒他。

    整個世界碎了也好,世界末日到來也好,也都隻是他林峰一個人的。對於那些忙碌生活工作的人們,沒有什麽兩樣,依然完整,依然美好,依然熱鬧。

    林峰收回目光,微合雙眼,身體裏有許多小氣泡“嗖嗖”地跑,這些小氣泡稀釋著他一個人的煩愁。

    遠遠的稻田壟上走過來一個人,沒事一樣,慢步走過來,不時攏攏頭,望望遠處的黃毯子稻田。

    林峰瞥見這人身影時,就知道了是誰。

    “打擾你的清靜,你不會煩吧?”

    “我哪裏有清靜?”

    “煩就煩吧,我也沒辦法自己。”

    林峰無語。

    “地上太涼,你這樣,身體會落病的。”

    “我也不會有啥意外,你也不用這樣。”

    “我可不是學校安排的。”

    “是不是,都不用。”

    “我覺得用。”

    “我想一個人待著。”

    “就當你身邊沒人,就當我是空氣。”

    林峰無語。

    “永遠也回不來了,隻有麵對。”

    “問你一個問題。”

    “當初,聽說你弟弟的事情出了以後,你們去找人算了掛,算卦人怎麽說的?”

    “唉。有一次,村裏來了個算卦人,我弟弟休禮拜天,正好回村。那算卦人坐在大槐樹下,跟村裏的人說,我弟弟那年有大難,死於不相識的人刀下。村裏人說別瞎說,人家家裏人找來。後來,就真的發生了那件事,我們後來找那個算命人,也沒找到。”

    “不是說有人又說了什麽嗎?”

    “後來,又有個別的算命的,我和我媽去問,那人說,沒有辦法,命裏注定的劫數,沒有辦法。然後還講了個故事。”

    “啥故事?”

    “那算命的人說,閻王爺讓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天。”李靖擺弄一根茅草,“有個人被算出會三天內被石頭砸死,那個人想,我去到大草原躲躲難,在草原待三天,那裏沒有石頭。於是,就帶了幹糧,到了附近的草原,他躺在草原上,望著藍天白雲,心裏很得意。心想,還有比這裏安全的?然後就美滋滋睡著了。這時,天空飛來一隻很大很大的老鷹,低頭正找食物,發現草原上一個光亮亮的大蛋蛋,其實,這個光亮亮的蛋蛋正是躺著睡覺的人,他是個禿頭。老鷹吃蛋都是先用石頭砸開,然後喝裏麵的蛋清蛋黃。於是,老鷹就從附近找來一塊石頭,飛到高處,一鬆爪子,讓石頭自由落體,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禿子腦袋上。你看看,這個人還是被石頭砸死了。”

    “宿命。”

    “還有一個人,被算命的人算出來,說是會出車禍,死於車禍。那人就不出門,天天躺在家裏,到了最後一天,他暗自得意,怎麽樣?可以躲過去吧?中午午休,他家牆壁上掛著一個不用的紡車,結果掛紡車的木釘折了,紡車正好砸在那人太陽穴上,結果還是死了。唉,真是沒辦法,有些事,就認命吧。”

    林峰閉上眼,有一匹馬在他的大腦狂奔不止,收不住韁繩,“我也想去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也行啊。我們鄰村現在就有一個算命人,這兩年越算越準,慕名而來的人排不上號,有的幹脆睡在他家廂房等好幾天才排上。”

    “我抽空去看一下。”

    “好的,我陪你去。人家那位老先生,每天生活特別有規律,一天從來不多算一個。準時七點起床,收拾好,吃過飯,八點開始算。下午也不貪多,準時休息。一個人二百塊錢,這一年賺大發了。”

    “嗯。”

    “對了,突然想起個事來,你們文學社在省刊物集體亮相後,有兩個學生托人找我,讓跟你說說,想加入文學社,得到你的指導。”

    “過些日子吧。”林峰望望遠處隔著稻田的校園。

    “還是早些把精力轉移到工作和你愛好的文學創作上來吧,人一輩子真是不容易,某種程度上說,活著就是受罪。我們家也經曆過這樣的苦痛難熬,我體悟很深,也都明白。”

    林峰不再說話。

    夜幕拉下來,頭頂的天空被戳出點點星孔。林峰起身往回走。

    李婧跟在他後麵。

    林峰坐進沙發看新聞,屏幕光閃。

    李婧找來笤帚掃屋地,用抹布擦餐桌。

    收拾停當,坐在林峰旁邊削蘋果。

    “你回去吧。”

    “再陪你一會兒就回。”

    林峰不說話。

    李婧左手裏的一整個蘋果削下來,細長的蘋果皮一直沒有斷。收了關,她把蘋果遞給林峰。

    李婧坐著看了會兒電視,起身回了學校。

    林峰早晨五點醒來,電視裏還在介紹帝企鵝的習性。

    這個周日,林峰一大早就騎車回了鄉下老家,他好久沒有回去了,他覺得失去了王妮,自己是個罪人一般。

    睡在老家的土炕上,他感覺踏實了多了,也很解乏。村子裏沒人責怪他,所有的責難都是從他自己內心生發出來的。

    林峰的母親落了淚,說:“從沒見過這麽好的兒媳婦啊,可惜了的。”

    林峰內心酸澀翻湧,朦朦朧朧地睡,迷迷糊糊地醒,眼睛酸酸澀澀。

    晚飯是林峰喜歡的茴香餡餃子,林峰吃了一頭紫皮蒜。

    日頭偏西,林峰還要騎車趕回學校。

    林峰騎車剛出村口,就看到了路邊站著的李婧。

    林峰忙下車,“你怎麽在這兒?”

    李婧不說話,望一眼林峰,往回走。

    林峰推著自行車,“這麽遠,走過來的?”

    “沒覺得遠。”李婧目不斜視往前走。

    鄉村土路兩邊的槐樹輪廓開始漸漸模糊,綠色樹冠漸漸成了墨色。遠處的村莊燃起暖色的燈火,漸遠漸迷離。

    “上車子吧。”林峰的自行車馱著李婧,沿著坑窪凹凸的土路奔往縣城方向。

    自行車顛簸,林峰顫音著,“你可不是一般的人。”

    “是啊,和你一樣,是二班的呀。”李婧的嗓音也有些顫。

    林峰的自行車手把晃動。

    “快點走出來吧,你對世界笑,世界對你就笑。”

    夜色漫漫。

    李靖從林峰身後揪緊他的夾克襖。自行車軲轆碾過一道車轍,林峰手把晃動得厲害。

    李靖從身後抱緊林峰的腰。

    “怎麽看不清路了呢?”林峰刹住車。

    李婧跳下車子,“下大霧了。”

    霧氣一團團擋住視野,九曲十拐的鄉村土路丟了方向。

    兩個人在霧氣彌漫的土路上步行穿越了一會兒。林峰又上車慢慢騎行。車轍交錯,車子越慢越不穩。一個拐彎處,自行車衝下了土路。

    林峰慌忙捏閘,旋擰車把。車子側摔在路坡上,腳邊就是閃著亮光的壕溝水麵。

    林峰忙四處找李婧。

    李婧半蹲在坡上伸出手來拉他。

    林峰起身,把車子從斜坡拖到路上,“虧你下車快。”

    “我跳下車,一把沒拉住,你就下了坡。”李婧揶揄道。

    霧氣把兩個人裹起來。李婧抓著林峰胳膊,小心跟著他,“像走在蒸包子的籠屜裏。想起來一個笑話。老公去買眼藥水,回來就往眼裏滴了兩滴。閉了會兒眼,一睜眼眼前一片漆黑。心想,壞了,碰上賣假藥的了,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啊?渾身哆嗦從座位出溜到地板上,嗚嗚哭了起來。老婆喊了起來,大老爺們兒越來越熊樣兒了,你說停個電至於把你嚇這樣嗎?”李婧咯咯笑個不停。

    林峰盯著腳下,推著自行車,亦步亦趨,“肯定是神仙趕路呢。”

    “倆神仙。”李婧嘻嘻哈哈。

    “神仙在頭頂呢。”林峰道。

    “這個事算是把你給弄魔怔了,以前哪是這樣啊。你就真的不懂我嗎?”

    “懂什麽?”

    “懂我的用心啊。”

    “懂了又怎樣?不懂又怎樣?”

    “當然不一樣啊。”

    “不一樣又怎樣?”

    “意義非凡。”

    李婧兩隻胳膊環住林峰的腰,兩手交叉在一起。

    林峰停下腳步,兩人靜立在原地。

    什麽也看不見,隻有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