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道藍色的流光衝天而起。
    水碧君頃刻間閃爍而去，接下那墜落的人影。
    再一個閃爍。
    人已經被她帶回了坎水峰。
    隻是一落地，寧天就聞到了一股極其濃重的血腥味。
    “顏師弟！”
    “撐住！”
    水碧君迅速把已經昏迷過去的黑衣人放倒在地。
    寧天就近一看，此人受傷極重，特別是左半個身子，幾乎血肉模糊，皮膚被什麽撕咬斷裂，露出了下麵紅白的血肉，甚至還有坑坑窪窪的骨茬，看起來十分驚悚。
    再看他的衣衫，哪裏是黑衣！
    原本應該是白衣，隻是被血浸透了，又過了一段時間，才會發黑！
    “傷得很重。”
    寧天快速掃過一眼，就判斷出此人的情況：“失血過多，需要先止血。”
    不用寧天說，水碧君的手掌按在黑衣人的胸口，真氣湧動，給他止住不斷流失的血液。
    隨後，從識海裏取出一瓶藥，撬開對方的牙關，讓他吞了下去。
    最後，手中湧動著一股淡淡的青色氣息，貼在了對方的左邊胸口。
    那是生氣！
    居然是生氣！
    “你這個大師姐，修行了‘生命法則’。”
    識海裏，小鐵開了口:“這個法則攻擊力不強，但保命一流。”
    果然，寧天看到一道精純的綠光在此人身上綻放，那是恐怖的生氣。
    很快，寧天就看到，那人被撕咬得幾乎破爛的血肉，似乎蠕動了一下，幾處大血管率先愈合，隨後肌肉、筋膜也開始慢慢恢複……
    小半個時辰後，黑衣人身上的傷口幾乎全都好了。
    隻是他依舊沒有蘇醒。
    “怎麽回事？”水碧君也覺得奇怪：“傷口我都治好了，應該醒了。”
    寧天上前，探了一下對方的脈搏。
    的確，傷大部分都好了。
    可是人就是不醒。
    “是魂魄。”
    水碧君很快發現了問題的關鍵，“兩魄沉眠。”
    她手掌貼在黑衣人眉心，對寧天道：“小師弟，你能幫忙嗎？”
    “你說。”
    “你師兄兩魄沉眠，所以醒不過來，我幫他打開識海，你放一絲神魂進去喚醒他。”
    “如果他的兩魄一直不醒，那就麻煩了。”
    寧天直接答應了：“好。”
    很快，他閉上雙眼，釋放出一絲神魂，慢慢朝黑衣人的眉心探去。
    小鐵忍不住道：“你怎麽不謹慎了？”
    “這可是你的神魂，要是出點什麽意外，你就算不死也重傷，你就不怕她坑你？”
    “這裏是她的大本營，她的實力也比我高，如果要害我，犯不著這麽麻煩。”
    而且，寧天有一種直覺。
    水碧君和鍾雪衣一樣，都是比較澄澈的人。
    否則，他的這位小師兄，怎麽肯讓水碧君打開他的識海？
    識海這個東西，就像是一個上鎖的保險櫃。
    隻有自己，和自己允許的人，才能打開櫃門。
    其他人打不開，強行打開，隻會自毀。
    此時，寧天的一絲神魂，已經探入了對方的眉心。
    呼!
    隻是一瞬，寧天就進入了黑衣人的識海。
    和寧天識海裏的星野不同，黑衣人的識海是一片冰雪世界。
    天頂雪雲層疊，鉛灰色塗抹了整個天穹，地上則到處是冰雪，遠處的雪山，近處的雪丘，還有深深堆積到膝蓋的冰雪。
    “兩魄會在哪裏呢？”
    就在寧天視線逡巡的時候，他看到了遠處出現了一行黑點。
    不，那不是黑點。
    而是一群人。
    男女都有，打頭的是個壯年漢子，跟在他後麵的，有很多青年人，也有不少老弱婦孺。
    他們穿著灰舊破損的棉衣，不，仔細去看，哪有什麽棉衣，都是一些稻草填充的破布罷了，還有一些，甚至連破布都沒有，隻裸出一塊塊青紫色的皮膚。
    他們目光呆滯，卻又堅持著，一步一步緩慢在雪原上蹣跚行走。
    寧天很快在那支隊伍裏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那個黑衣人！
    隻是不太對，因為這個黑衣人太小了，明顯還是一個小孩子！
    他臉色蒼白，神情萎靡，更是沒有一點修為，就像個最普通不過的小孩。
    “怎麽回事？”
    “這裏是他的某段記憶。”
    小鐵的聲音響起:“他的兩魄沉眠在這段記憶裏，喚醒他就好。”
    呼！
    寧天迅速疾馳而去，衝到那個小孩麵前，想要叫醒他。
    可一伸手，就發現自己根本觸碰不到對方，甚至聲音都傳遞不出去。
    這要怎麽喚醒對方？
    寧天隻能跟在對方身後，再往下看看。
    隊伍不停地往前走，慢慢的，出現了掉隊。
    老弱婦孺是第一個堅持不住的。
    寧天看到，一個婦人倒在雪地裏，一動不動。
    “娘！”
    小孩大叫著撲過去，想要攙扶起對方。
    “快起來，娘，快起來……”
    然而，婦人的臉龐呆滯而灰暗，身體更是如同漫天滿地的冰雪一樣，冰冷失溫。
    她死了。
    凍死的，也或許是餓死的，寧天看到了婦人嶙峋到幾乎和骷髏一樣的軀體。
    “娘，快起來啊，起來。”
    “咱們再往前走走，就能到南邊了！”
    “那裏很暖和的，會有東西吃……會有房子住……”
    “娘……起來，起來啊！”
    他瘦小的手臂拚了命去拉，可就是拉不起對方。
    “伢兒，別拉了。”
    這時候，為首的那個壯年漢子走了過來，神情有些不忍:“你娘死了。”
    名為伢兒的小男孩沒有放棄，他含著眼淚，咬死了牙齒使勁:“不，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娘和我說過，要去南邊！”
    “她要和我去南邊！”
    啪！
    那個漢子忽然重重給了他一巴掌。
    因為力氣太大，小男孩直接被甩在了雪地裏。
    而漢子伸手一撈，直接將他抓著扛起，就像扛一袋米一般，咚咚往前走。
    “別哭！”
    “別嚎！”
    “別舍不得！”
    “你娘她死了就是死了，我也沒法，但你還活著！”
    “我要把你帶到南邊去，你要活著，你娘才會安心！”
    漢子一邊扛著小男孩往前走，一邊大喊:“都跟上，跟上！”
    “咱們要往南！”
    “一定會到的！”
    可惜，回應他的人寥寥無幾，顯然，這一支隊伍疲累到了極點。
    漢子似乎也知道，他悶悶地吐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就撕了布條要把小男孩綁在自己身上，打算背著他走。
    “不用了，爹。”
    小男孩忽然嘶啞開口，“我可以自己走。”
    寧天恍然，這個漢子居然是小師兄的爹。
    怪不得，眉眼有些相似。
    聽著他的話，漢子愣了下，但很快就把他放下:“你自己能走最好，伢兒啊，別哭，會好的，咱們一定會好的。”
    “嗯。”
    他低啞應了一聲，跟著漢子往前走，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婦人倒下的地方。
    窸窸窣窣的風雪，已經掩蓋住了她的臉麵，看不清了。
    可他仿佛還是能看到那張溫柔慈愛的臉龐，她笑著對他說:“伢兒，往前走，跟著你爹往前走……”
    小男孩抹了一把眼淚，堅定地跟在壯漢身後，一步步往前走。
    寧天無言，默默跟上。
    他心裏有些猜測，或許，他那位小師兄這麽不想醒來，不止是因為兩魄沉眠，更是因為，他想改變這一段過去。
    可寧天看了看天空，眯起了眼睛:“這場風雪，有問題！”
    小鐵疑惑道:“什麽問題？”
    “不像是天然的！”
    寧天說著，身形一閃，衝天而起。
    穿過重重雪雲，很快視野裏一片開闊。
    而寧天，也看到了一樣東西，眼瞳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