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凡死了。
    他躺在冰冷的水澤裏，閉上了眼睛。
    脖頸上，還橫著一條血線。
    一劍封喉。
    而揮出這一劍的人，是寧天。
    寧天不是聖母。
    這一路走來，寧天早就知道了一個絕對的真理。
    那就是“弱肉強食”。
    一切的公平正義，善良溫柔，都要放在實力的基礎上。
    當你沒有實力，就什麽都沒有。
    今日，若不是他自己實力夠強，那就是死路一條。
    至於李不凡，不管是因為什麽理由要殺自己。
    他對寧天動手是真的。
    既如此，寧天也會殺他。
    絕不會因為打敗了對方，對方不如自己，就放過對方。
    你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殘忍。
    因為你猜不到，你放過的敵人，是會感激你還是怨恨你，說不得在某一次你掉以輕心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寧天擦了擦昭歲的劍身，隨後掃視四周，看著還剩下的不少人，微微挑眉：“還有人，想殺我嗎？”
    剛才的幾次圍殺，寧天反殺了至少近兩百人。
    剩下的，也有近三百多人。
    如果他們再來，寧天也可以再次動手。
    “有人要殺我嗎？”
    寧天再問，還往前走了幾步。
    可隨著他往前，那些人卻是迫不及待就往後退。
    對寧天出手，他們顯然是不敢的。
    可這時候，忽然有一道身影站了出來：“我想和你戰一場！”
    寧天看過去，那是個穿著灰衣的青年，實力在神將中期。
    中小宗門裏，有這樣的實力，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你想殺我？”
    “不，我不想殺你，我也知道自己殺不了你，我隻想和你一戰！”
    那灰衣青年開口道：“雖然李不凡最早說的那些話，都隻是慫恿我們一起動手的假話，但我是認真的。”
    “我是文鼎宗的弟子，或許你不知道文鼎宗……”
    寧天卻接話道：“文鼎宗，安瀾星域的最大宗門，擅符，在整個下三界中，算是二線的中等宗門。”
    沒想到寧天居然會知道這些，灰衣青年愣了一下。
    他一直以為，三宗的首席弟子，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
    片刻後，他才點頭道：“沒錯，我們文鼎宗在下三界中，隻算是二線的中等宗門。”
    “下三界都說‘寧做三宗一條狗，不當小宗一個人’。”
    “但我想說，我沒有這個想法。”
    “三宗是了不起，但我們文鼎宗也不差！”
    灰衣青年為自己宗門而自豪，他看著寧天，眼睛閃亮無比：“我來參加舉辦之爭，隻是想知道，我和大宗弟子有什麽差距？”
    “我想找到差距之處，然後帶著文鼎宗更進一步！”
    說話間，手中長劍已經出鞘：“請寧師兄，與我一戰！”
    秘境外，看著這一幕，文鼎宗的長老卻有些焦急。
    “小曾這是發什麽瘋啊！”
    “他怎麽可能是九靈宗首席的對手？”
    “千萬別出事啊！”
    他來回踱步，生怕灰衣青年就這麽死了。
    而秘境中，看著灰衣青年坦然又閃亮的眼睛，寧天卻答應了：“好，與你一戰！”
    話音落下，寧天身形已經動了。
    灰衣青年眼神一凜，瞬間咬碎舌尖。
    一口精血吐出。
    呼啦啦。
    無數金屬碰撞聲響起。
    此時，還有人驚呼：“我的劍！”
    “我的刀！”
    隻見附近的榕樹林中，那些人群手中、腰間所帶著的刀劍兵器忽然劇烈抖動起來。
    “靈符，凝兵！”
    灰衣青年厲喝一聲。
    嘩啦！
    那些刀劍控製不住地騰空而起。
    虛空震蕩，光芒閃爍，鋒利之意席卷了整個榕樹林。
    這一刻，無數刀劍兵器叮當著匯聚在一起，化作了一把巨大的“長刀”。
    刀尖所指的方向，正是寧天。
    “我這一刀，起碼有神君初期的力量！”
    灰衣青年臉色蒼白至極，顯然這一擊已經運轉了他全部的力量。
    “寧師兄，你接得住嗎？”
    話音落下。
    那把巨大的長刀，劈斬而下。
    在灰衣青年的設想裏，寧天不會死，但一定會受傷！
    他想要的，就是打破“三宗無敵”的固有思維！
    大宗又如何？
    一樣會受傷，一樣會流血。
    他們中小宗門，沒有不如任何人！
    而麵對這一“刀”，寧天舉起了昭歲。
    嗡。
    眼中金色光芒流轉，守護法則如水一般流淌上了昭歲劍身。
    隨後，往前一刺。
    昭歲的劍尖，點在了那巨大的“刀”尖之上。
    一方渺小，一方龐大。
    滋滋。
    兩方對抗之中，爆出劇烈的火花。
    隨後，灰衣青年就感覺到了自己的這一“刀”，仿佛陷入了無邊深淵，下一秒，他失去了對這一“刀”的聯係。
    嘭——！
    一聲沉悶的爆裂聲響起。
    那巨大的“刀”幾乎瞬間崩碎。
    無數刀劍，從半空中墜落。
    劈裏啪啦掉落一地，席卷出一陣狂風。
    灰衣青年更是在這陣狂風裏，抑製不住地往後退去。
    直到後退數十步，他才止住腳步。
    他的臉色蒼白至極，袖子也已經徹底撕裂，露出來的手臂微微顫抖著，他的呼吸之間，更是翻湧著隱隱的血腥之氣。
    灰衣青年再看寧天，和他的狼狽相比，寧天幾乎毫發無損。
    他站在那裏，單手執劍，劍尖微垂。
    灰衣青年有些不可置信，他剛才那一“刀”，可是夠到了神君初期的門檻，居然還不能傷寧天分毫嗎？
    大宗弟子，真的強悍如此？！
    “文鼎宗果然擅符。”
    寧天開口道：“符之一道，我不如你。”
    說話間，右手臂上，一行鮮血順著瘦長的昭歲劍身落在了地上。
    寧天流血了！
    灰衣青年微微一愣，隨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宗弟子，不是無敵的！”
    他不知看向何處，大喊道：“師傅，看到了嗎？”
    “三宗不是無敵的！”
    “我們文鼎宗，不差的！”
    秘境之外，看到這一幕，文鼎宗的長老連連點頭，眼睛都微微發紅：“這傻孩子，是，是……文鼎宗不差的。”
    他抹了抹眼角。
    秘境內的灰衣青年再次開口：“但不得不承認，寧師兄你比我強太多了。”
    “就算我和寧師兄同一實力，隻怕我也不是你的對手。”
    “但我覺得，這不一定是九靈宗培養出來的，而是寧師兄你自己足夠厲害。”
    灰衣青年笑了笑：“如此，我們文鼎宗，會趕上來的！”
    他說到這裏，大喊道：“我認輸！”
    伴隨著他的話語落下。
    一道金光籠罩了灰衣青年，很快，他的身形瞬間消失。
    這是秘境中的規矩，大喊“認輸”者，就被視為放棄舉辦之爭，會直接被傳送出秘境。
    而隨著他這一聲“認輸”，榕樹林裏不少宗門的弟子，也齊齊喊道：“我認輸！”
    “我認輸！”
    “我認輸……”
    一時間，昏暗的水澤中，無數金光閃耀。
    等金光消失，三百多人已經走了大半，留在原地的，不過一百多人。
    他們沒有說話，嗖嗖嗖，身形瞬間動了起來，很快消失在林中，仿佛化入水中的一滴水，悄無聲息。
    顯然，他們不想放棄舉辦之爭。
    當然，他們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寧天的對手，也不可能是丁妙聲和厲擎蒼的對手。
    但是，三宗的首席弟子，一定會大戰。
    或許三宗弟子會打得兩敗俱傷，那到時候，他們就有可能撿漏！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是麽？
    寧天沒去在意他們。
    他緩緩仰頭，去看榕樹林之上的高空。
    轟轟的聲響不斷傳來，丁妙聲和厲擎蒼依舊在激鬥。
    偶有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不，那不是雨水，而是血。
    寧天微微眯眼，腳尖一點，迅速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