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宗，青囊殿深處。
    一排排頂天立地的烏木藥櫃沉默矗立。
    嘩啦，嘩啦。
    藥櫃被一個個打開，有人正在挑藥。
    “酸棗仁。”
    “夜交藤。”
    “麥冬。”
    “五味子。”
    很快，需要的藥材都被挑選出來了。
    那是一副安神定氣的藥方。
    而挑選藥材的人，正是青囊殿的殿主。
    “安神定氣……？”
    青囊殿主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冷哼，隨後把挑選出的藥材都扔在了桌案上。
    事到如今，他可安不了神，也定不了氣！
    先不說那勞什子“流水線”煉丹法。
    就說青木宗和屠青華徹底斷掉，轉投“張正”，就讓青囊殿主氣得不輕。
    那可是持續百萬年的交情！
    青囊殿更是付出最多！
    可就這麽被斷了！
    “謝子陽。”
    “謝子陽。”
    青囊殿主不斷念著這個名字，起先還帶著一點怨恨和不滿，但到最後，變成一句歎息：“還真是……後生可畏！”
    “謝子陽當了這牽機殿主，隻怕這牽機殿，又會崛起啊！”
    說到這裏，青囊殿主微微搖頭。
    臉上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表情。
    青木宗內，青囊、牽機兩殿，爭鬥百萬年不休。
    這就是大道之爭。
    道不同，勢如水火。
    好不容易牽機殿出了問題，這些年越來越差，幾乎快被拖得垮了。
    可臨了臨了，忽然冒出一個“謝子陽”！
    “看來，是天不絕牽機殿。”
    青囊殿主忍不住懷疑：“難道這毒術，真的就該融入醫術之中？”
    “這毒術自然不該融入醫術之中！”
    這時候，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
    青囊殿主回頭一看，他的大弟子林北懸，正站在一旁。
    “毒是毒，醫是醫”
    “毒之一道，就是旁門左道，怎可和濟世救命混為一談？”
    果然，林北懸說出這樣的話後，青囊殿主露出一點笑意。
    牽機殿擅毒道，而青囊殿最排斥這一點。
    這也是兩殿相爭的源頭。
    “師傅，我覺得這謝子陽，不好。”
    林北懸繼續開口：“此人鋒芒太露，若是以後，他真的帶領牽機殿崛起，豈不是我青囊殿之禍？”
    說到這裏，他勾起一個笑容：“所以，不如趁其羽翼未豐，殺了他？”
    那“殺了他”三字，讓青囊殿微微笑的表情忽然一凝。
    隨後，青囊殿主渾濁的視線，驟然釘在林北懸臉上。
    “北懸，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青囊、牽機，道爭百萬年，的確水火不容！”
    青囊殿主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但這是大道之爭！”
    “就算兩殿互有齟齬，也從未逾越底線！”
    “之前的弟子篩選，我們青囊殿雖然動手了，但也是針對那些未入門的五級弟子。”
    “而謝子陽，如今乃一殿之主！”
    “他的名字，登在青木宗冊內！”
    “是我等同門！你竟敢妄言弑殺同門？！”
    之前青囊殿主的確說過“解決掉”的話語。
    但他的意思，絕不是殺死對方，而是將其廢了罷了。
    真正入門的弟子，青囊殿主不會動！
    “你給我跪下！”
    忽然，青囊殿主冷喝一聲。
    林北懸噗通一聲跪了。
    “弟子知錯。”
    “是弟子一時鬼迷心竅，請師傅息怒！”
    他的額頭貼在地麵，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哼！”
    “你給我好好跪著反省！”
    “不到一天一夜，不要起身！”
    青囊殿主甩下這句，轉身就走。
    一步一步，很快就離開了大殿。
    等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大殿裏安靜下來。
    跪在地上、狀若驚懼的林北懸，此時緩緩站了起來。
    原本維持在臉上的，驚懼和惶恐之態，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鄙夷。
    “什麽同門之情。”
    “真是一個老古董！”
    林北懸譏誚著吐出這句話，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那一處的皮膚，微微動了動。
    哢哢。
    林北懸晃動著骨頭，嘶啞著自言自語：“要不是這青木宗這幫子老古董心門封得太死，早就可以同化了他們，何必還操持著這麽一個身軀。”
    他緩緩轉過身，麵向殿外。
    殿外是一日傍晚，夕陽的餘暉，正透過高大殿門投射進來、
    在他身前拉出一道長長的、扭曲變形的黑影。
    “雖然這個謝子陽沒有上天驕榜。”
    “但天驕榜不是萬能的。”
    “遺漏、遮掩，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解決掉他，才是最正確的。”
    林北懸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居然變了調子。
    沙啞、黏膩、像是無數男男女女的低語強行混合在一起，帶著令人渾身發冷的惡意。
    最後笑了一聲：“就像三萬年前，解決牽機殿主一樣。”
    “天驕，絕不能崛起。”
    ……
    同一時刻，淩霄山。
    首山竹屋。
    作為首山山主的屠青華，既不修行，也不閉關。
    反而立於灶台前，動作輕柔地攪動著砂鍋裏咕咚作響的羹湯。
    他的目光專注而深情。
    仿佛那鍋中熬煮的不是羹湯，而是他畢生的珍寶。
    “知意，”
    屠青華的聲音溫潤如玉，轉頭望向內室：
    “今日這羹湯的主料，是我特意去找的靈米。”
    “靈氣十分溫潤，對你神魂大有好處。”
    內室珠簾輕響，江知意帶著嬌氣的聲音傳來：“好啊，我等著喝，你快點啊。”
    “這羹再煨一刻便好了，你且等一等。”
    屠青華回答著，溫柔的眼底卻掠過一絲不耐。
    忍耐，忍耐。
    成大事者，從不拘小節。
    咚咚咚。
    就在此時，忽然有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來人是他的心腹。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庚金靈礦！九轉靈田！還有……那條神品靈脈！全完了！”
    啪。
    屠青華手裏攪弄的湯匙，摔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