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一個也不能少.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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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數日,蔡昭尤其乖巧,每日除了躲在清靜齋中等蔡平春回來,就是盯著鴿籠看。

    不錯,覺性禪師送給她的那一籠用來告狀的信鴿,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那日聽到各派遇襲之後,蔡昭飯都沒吃就提筆寫信。常寧在旁給她磨墨裁紙,時不時瞄兩眼信件內容,惹來女孩幾個白眼。

    第一封信自是去佩瓊山莊。

    先問周致臻周致嫻等人身體安康,傷的要不要緊,若是欠缺什麽藥盡管開口,落英穀別的沒有,各種外傷藥那是管夠。她還在信鴿腳上掛了兩管金瘡藥,若不是怕把胖胖的小鴿子墜下來,她恨不能把寧小楓留給她的整個藥箱都寄過去。

    常寧:“你是因為喜歡周莊主周女俠進而喜歡周玉麒的?還是因為心裏惦記周玉麒才對周莊主周女俠這般關懷備至?”

    蔡昭:“……我可以把你剛磨出來的墨汁潑到你臉上。”

    第二封信是去長春寺。

    先問法空上人安好。燙傷的如何了,老皮老肉的不容易好,隨信附去兩管落英穀出品的燙傷膏,號稱煮熟的蝦米都能給你複原了。還問法空上人問嗆入肺部的濃煙祛幹淨了沒有,並抄去一份祛毒潤肺湯的菜譜,要是肺傷不養好,老和尚將來念不了經就隻能敲木魚了。

    常寧:“落英穀與法空上人之前生過嫌隙?”蔡昭:“哪有。老和尚人很好的。”

    常寧:“是以昭昭是想寬慰法空上人吧?”

    蔡昭:“那是自然。”

    常寧:“……希望上人壽比南山,阿彌陀佛。”

    第三封信本想給寧小楓,沒寫幾個字就被蔡昭揉掉了,因為別說信鴿了,連她自己不打起十分精神也摸不到寧家塢堡的入口。

    於是她又想寫去懸空庵問候一下靜遠師太。可一想起姨婆大人那張千年冰封的老臉,她愣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最後隻好掛去了兩管金瘡藥,以示關切。

    送出信後,蔡昭恨不能睡在鴿籠前,既等回信又等蔡平春。

    就在這欲令人煩躁的枯等中,宗主戚雲柯出事了。

    原本眾人都以為他隻是輕傷,隻消逼出餘毒再養養即可,誰知傷情忽然反複。某日清晨戚雲柯連嘔數口黑血,然後就臥病不起,時昏時醒。

    蔡昭前去探望三回,倒有兩回隻能看見雙目緊閉麵色蠟黃的戚雲柯躺在帳幕中。

    曾大樓行色匆匆,不是在料理宗門庶務,就是尋醫問藥,或者代理戚雲柯前後奔忙,與蔡昭說不上幾句就又去忙了。

    好容易等到戚雲柯清醒過來,眾弟子一起進屋看望,包括被人攙扶著過來的宋鬱之。

    雷秀明眉頭緊鎖,越搭脈越疑惑,嘴裏喃喃著:“……這毒性為何忽然厲害起來了?如今壓是壓下去了,可我卻不懂為何會反複。”

    反倒是戚雲柯看得開,虛弱的微笑:“是我自己運功時不當心,岔了口氣,沒有及時排出餘毒。多虧雷師弟妙手,我如今好多啦,多歇息就成了。”

    雷秀明隻好作罷。

    見丈夫傷情凶險,尹素蓮權衡了一下是當宗主夫人威風還是當宗主丈母娘更有成就感,終於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賢惠,端茶送水溫柔備至,看的眾弟子一陣雞皮疙瘩突突。

    可惜戚雲柯絲毫不受用,冷著臉含糊了幾句,尹素蓮哪肯受這個氣,怒氣衝衝的走了。

    蔡昭笑眯眯的看完戲,轉身離去前看見宋鬱之站在廊柱後,神情十分奇特。

    她心中掠過一絲異樣,但很快拋之腦後,回去守鴿籠等消息了。

    此後數日,信鴿陸續回返。

    佩瓊山莊的確死傷慘重,逃出魔教埋伏圈的寥寥無幾,好在周家四人俱未傷及根本,慢慢將養總能養回來,就是身故弟子的老母寡婦堪憐,周致臻決意好好撫恤她們。

    長春寺其他人都是皮肉傷,隻法空上人有些不好――畢竟年事已高。論輩分和歲數,他是青峰三老師父輩的人。這趟先是相依為命的師兄法海上人過世,再來回奔波後驟逢偷襲,老和尚有些吃不住了。

    懸空庵照例寄來一疊長長的說教,蔡昭看都懶得看。

    剛丟開靜遠師太的訓誡信,就聽見芙蓉來傳報――蔡平春終於回來了。

    蔡平春回青闕鎮時天色已晚,他不欲在九蠡山上過夜,於是住進了鎮上的悅來客棧。

    這麽普通卻自信的名字,客棧不是鎮上最大的,卻是最貴的。

    行走在青闕鎮的石板小路上,蔡昭發現周遭人流不少,“祭典都結束了,鎮上還有這麽多人啊,是店鋪的回頭客麽。”

    常寧抬頭一看,“這些人都是些好手,不知在青闕鎮做什麽。”

    兩人都有些奇怪,然而兩人又都對青闕鎮不熟,不知道這些人是熟客還是陌生人,是正常還是異常。想不通,就拋諸腦後了。

    進入悅來客棧,癆病鬼模樣的掌櫃麵無表情的站在櫃後,看見蔡昭和常寧隻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掛在身後的天字一號房竹牌,然後半死不活的吆喝店小二帶路。

    常寧樂了:“這回我能確定,昭昭與這掌櫃一定有嫌隙。”

    “剛來九蠡山時我家就在這客棧落過腳――這麽間小破客棧,統共就我家一戶住客,房錢賊貴,掌櫃還拉長了一張臉。”蔡昭無奈,“然後我就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提議。”

    “什麽提議。”

    “我說,‘掌櫃的您怎麽不去開義莊’。”

    常寧直接笑出聲。

    ……

    半月未見,蔡昭看自家老爹黑了也瘦了,好生心疼,恨不得立刻開爐煲湯給親爹補補。蔡平春也上下打量女兒,發現小姑娘個子高了些,神氣也像個大人了,笑吟吟道:“看來青闕宗的廚子不錯,將我家昭昭喂的白白胖胖的。果然還是該把你送出去養,才幾日功夫,看著就懂事多了。”

    再去看常寧。

    雖說青年依舊滿臉毒瘡,但氣定神閑,雙目蘊光,蔡平春問,“常世侄這是痊愈了?”

    常寧恭敬行禮:“還有些許餘毒未清。”

    蔡平春微一皺眉,但並未說什麽。

    蔡昭也皺起了眉頭。

    常寧這貨從進門開始就再未說過半句奇葩言論,舉止閑雅有毒,風度優美,簡直比宋鬱之還像世家公子的做派。

    父女倆許久未見,自有許多話要說,東拉西扯片刻後,就說到了青闕宗被攻入之事與各派被魔教設伏偷襲之事。

    蔡昭問出早先的疑惑:“常寧說魔教已經大不如前了,為何還這麽窮凶極惡啊。”

    蔡平春道:“天底下惡人那麽多,你能一一猜出人家的念頭麽。這事想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的。等這回大家休養好,讓你師父領個頭,咱們上幽冥篁道好好問候聶唇討饕換鼐褪恰―相安無事這麽多年了,聶教主既然有興致重新開張,北宸六派自然也能奉陪。”

    這話說的簡單,後麵隱含的血雨腥風難以估量。

    蔡昭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常寧也頗是意外,蔡平春看著溫和低調不言不語,不曾想性子這般幹脆果決。

    “蔡叔父。”他上前一步,雙臂籠袖而拜,姿勢端正優美,“請恕小侄失禮――不知蔡伯父此行是否打探到關於我家案子的蛛絲馬跡?”

    蔡平春沉吟片刻,“常家塢堡如今已成廢墟,我把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又繞著那座山查了幾圈――可以斷定,的確是魔教所為。”

    蔡昭吐槽:“爹,常世兄早就說是魔教幹的啦。你走了半個月,就查出了這個啊。”

    蔡平春揉揉女兒的腦袋,“傻丫頭知道什麽。”

    看向常寧道,“我本以為是有人渾水摸魚,假借魔教的名頭行凶。可我反複查證,不論是山腳下留的標記,草叢間劃出來的暗線,埋伏周圍時打下的樁口,甚至廢墟中殘存的打鬥痕跡,都是路成南的手筆。哼哼,又是天罡地煞營。”

    蔡昭腦筋轉得飛快,“姓路?莫非是聶恒城趙陳韓路四大弟子中的一個。”

    “不錯。”蔡平春,“他是聶恒城的四弟子,平素惡跡不顯,是以在江湖上沒什麽名聲。實則這人文武全才,內外功夫機關陣法星象地形跟蹤毒|殺無一不通,天罡地煞營中的人都是他一手練出來的。”

    蔡昭聽的悚然,“所以是這人殺了常大俠全家!”

    “不會,這人已經死了,比聶恒城死的還早些。”蔡平春道,“當年我們幾個小的,查到天罡地煞營的幾個小頭目,殺上門去時發現他們披麻戴孝,哭的滿臉都是眼淚鼻涕――原來是正在焚香燒紙,祭奠路成南。”

    “……魔教也有幾分人情味。”蔡昭訕訕的。

    蔡平春笑看了女兒一眼:“魔教中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路成南當年在魔教小輩中頗有威望,卻無人說得清他是怎麽死的。有人說他是走火入魔死的,有人說他是被我們北宸六派無恥的設下陷阱害死的,還有說他是被心懷嫉妒的兩位師兄合謀所殺……”

    “總之,路成南一死,聶恒城猶如斷去一臂。若是他還活著,你姑姑也不會那麽容易尋摸到聶恒城,更不能瞅準他落單的空檔,向其挑戰。”

    “聽起來,這人挺厲害的。”蔡昭唏噓,“魔教裏頭都是些什麽人啊。”

    常寧看了女孩一眼,沒有說話。

    “即便到了今日,天罡地煞營還是照著路成南留下的規矩訓練,我一看常家塢堡殘留下來的痕跡就知道了。”蔡平春道,“這些年廣天門駟騏門還有太初觀行事過於張揚了,手越伸越長,勢力越擴越大,魔教心有不滿,欲行教訓,尚在情理之中。”

    “可為什麽非要屠滅常家呢?自聶恒城死後,常大哥幾乎再未涉足江湖之事。”他實在想不明白。

    常寧沉默不語。

    蔡昭聽到‘廣天門’三字,立刻想起了宋鬱之,連忙問道,“爹,我三師兄…就是宋門主的兒子宋鬱之啦,他中了幽冥寒氣,一身功夫沒剩多少了。你有沒有聽說過治療這種傷勢的法子啊。”

    常寧深吸一口氣,忍住滿腹酸氣,繼續強裝溫文爾雅謙恭端正。

    馬德!

    “幽冥寒氣?我並不知解法。”蔡平春愣了下,“不過……應當是能治好的吧。”

    蔡昭眼睛一亮:“爹怎知可以治好。”

    “當年你姑姑有個兄弟,叫石鐵樵……”

    常寧:“是石家兄弟中的老二?”

    蔡平春:“對,就是他。他當年就中過幽冥寒氣,後來昭昭的姑姑不知怎麽弄的,石二哥就複原了,其中緣故我並不知情。”

    “那……究竟是怎麽複原的?”蔡昭茫然,“就沒人知道麽。”

    常寧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練幽冥寒氣這門功夫的人也沒幾個,中的人自然也不多了,能有幾人知道治愈的法子啊。”

    為了防止女孩繼續糾纏宋鬱之的傷情,常寧趕緊祭出另一個問題,“小侄鬥膽,請教蔡叔父一事。”

    “但說無妨。”

    常寧道:“武剛臨死之前,說尹老宗主不願拿開陽長老去換武元英大俠,是為了逼問他一樁秘事。不知蔡叔父知不知道是何事?”

    蔡昭一怔,她也想起來了。

    她忍不住嘀咕,“原來你在心中一直好奇這個,那為何不直接問師父呢。他肯定知道尹老宗主的意圖啊。”

    常寧做戲全套,一臉善解人意的苦笑:“小侄怕這事可能不很光彩,讓戚宗主說出來未免強人所難,所以……”

    蔡平春點點頭,“常世侄說的是,這事的確不很光彩。”

    “啊。”蔡昭愕然。

    二十多年前,魔教固然強盛一時,但北宸六派也不是泥捏的。

    青峰三老正當盛年;太初雙雄各有千秋;佩瓊山莊廣天門以及駟騏門都是子弟眾多,強者如雲;落英穀也有蔡長風這樣的頂級高手撐門麵。小輩中有周致臻,宋時俊,武元英等新一代後起之秀,更別說蔡平殊這樣稟賦罕見的異才。

    總之,很長一段時間中,正邪兩派勢均力敵,誰也不敢輕言開戰。

    “忽然有一天,尹老宗主察覺出情形不對。”蔡平春道,“他之前與聶恒城是交過手的,不能說打成平手,但輸也輸不了幾招。到了他們那個境界的高手,要說再有多大的進益,也不容易。然而,不知為何聶恒城忽的功力劇增了。”

    “第一回,尹老宗主與他過招,差點無法全身而退。”

    “第二回再遇,尹老宗主已無法在聶恒城手下走完一百招了。”

    “等到第三回碰上時,若不是程浩王定川兩位同門舍命相救,尹老宗主怕是要命喪當場了。”

    蔡昭張大了嘴,“爹你怎麽這麽清楚,尹老宗主敗了也不會到處說啊。”

    “是王定川師伯的一位弟子告訴你姑姑的。”蔡平春淡淡道,“你姑姑救過他的命。”

    常寧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些,驚愕難言,忽然想到一事,“聶恒城忽得神功,這樣一來,兩邊的均勢怕是無以為繼了。”

    ――所以,這才是聶恒城忽然發難的緣故?之後他愈發沒了忌憚,索性讓魔教黨羽肆意橫行,劍指剿滅北宸六派,一統天下。”

    蔡平春頷首,繼續道,“尹老宗主亦是水晶心肝之人,自然想到聶恒城一定是有了機緣巧合,得到了一門威力巨大的神功。”

    “於是他抓了開陽長老逼問聶恒城究竟有了什麽機緣巧合?!”蔡昭一拍手掌。

    蔡平春:“開陽長老與瑤光長老均為聶恒城親自招攬入教的,十幾年的心腹了,他們若不知道,就無人知道了。”

    “那最後問出來了嗎?”小蔡姑娘好緊張。

    常寧一派端方,眉目溫雅,“若是問出來了,你姑姑就不用豁出性命去殺聶恒城了。”

    蔡平春微笑:“世侄說的不錯。”

    蔡昭眯眼看常寧,眼中直白的晃著三個字:你好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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