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奇怪的來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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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陣破口大罵中,二樓緩緩下來了一對年輕美貌的男女。男子高大筆挺,清俊貴氣,女孩秀美嬌小,似乎膽子不大,一直怯生生的縮在男子身後。
被碎瓷片兜頭撒中的白胖子正自跳腳,見到慕蔡二人當場就罵:“是那個混賬王八蛋暗算本大爺,給我出來受死……啊,是不是你們倆幹的,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我……”
慕清晏道:“這位兄台消消氣,丁點大的事不值當氣壞了身體。”
說著他長袖一揮,白胖子等人隻覺一陣強勢勁風拂來,散落在地上桌上還有凳上的數十片碎瓷嘩啦啦被揚起,叮叮叮數聲齊齊嵌入對麵土牆中。
這般神威,這等功夫――大堂中霎時一靜,其餘幾桌俱望了過來。
白胖子雖然橫,但並不傻,能惹不能惹什麽人還是看得出來的。既然不能惹,隻好笑麵相迎了。
這對男女自稱是兄妹,兄長叫晏寧,妹妹叫風小晗。
眼尖的人其實已經注意到他倆是從同一間客房中出來的,哪怕是親兄妹也未免不夠避忌。至於親兄妹為何不同姓呢,難道大家沒聽說過同母異父麽。可是為何親兄妹生的一點也不像呢,因為兄妹倆各似其父――真是好說辭,所有人都表示很合理。
輪到白胖子自報家門了,他本想遮掩一二,誰知慕清晏張口就是:“不知閣下是駟騏門中的哪位主事?”
白胖子見來曆已被道破,還在躊躇是否使用化名,那邊的周致欽已然道:“這位姓金,名保輝,是駟騏門楊門主的舅父。”
慕清晏敷衍的拱拱手:“原來金家舅父啊,失敬失敬。”
金保輝心中惱怒,轉頭便道:“姓周的,我的家門我自己會報,要你多事!”
周致欽已有幾分酒意,當即便要起身回懟,卻被東方曉按住,連聲道:“算了算了。”――北宸六派同氣連枝,金保輝是楊鶴影的舅父,論輩分也算是周致欽的長輩。
慕清晏趁勢轉身,向周致欽那桌走去,“晏某不才,敢問兩位前輩如何稱呼?”
俊美的青年笑語晏晏,令人見之生出好感。周致欽毫無避諱之意,當即自報家門,東方曉也簡單的隨上,“中州東方曉。”
慕清晏立刻表示久仰久仰,蔡昭看不得他這副虛偽客套的模樣,小小聲道:“哥哥你根本沒聽說過兩位前輩的名字,說話一點也不誠懇。”
慕清晏板臉:“雖然兩位前輩行事低調,可再孤陋寡聞的人也聽說過佩瓊山莊的威名,我說句久仰怎麽了,你來拆什麽牆角。”
蔡昭怯怯的垂下粉嘟嘟的臉蛋:“那我不說了。”一派小女兒膽小嬌憨之態。
旁人也還罷了,周遭服侍的幾名夥計差點瞪出了眼珠――這還是昨日砍人斷手的那個女煞星麽!究竟是昨日他們發夢,還是今日又做噩夢?
周致欽雖滿腹愁緒,也不禁笑了下。
他抬眼端詳蔡昭:“這位小姑娘很是麵善的很啊。”
蔡昭心頭一緊,慕清晏悠然道:“家父常說妹妹生了一張百家臉,跟誰都像。”蔡昭心中暗罵,恨不能去擰他腰間一把。
東方曉卻想這兄長不是爹死娘改嫁麽,他爹怎麽會見過後生的異父妹妹,後來想想,也許人家繼父子之間感情好,父子相稱也不奇怪。
周致欽終究沒想出蔡昭像誰,最後道:“你們小兄妹既然不大涉足江湖,到這荒山雪嶺做什麽?江湖上人心險惡不說,這大雪山也不是鬧著玩的,山上有許多嗜吃人肉的洪荒猛獸,還,還……”他忽然目中蘊淚,說不下去了。
蔡昭訝異:“前輩這是怎麽了。”
東方曉歎息道:“周兄有一獨生愛子,前兩年開始在江湖上曆練。去年夏秋之交不知怎的來了這大雪山,被隨從帶回時隻剩半邊屍首了,也不知遭遇了什麽凶獸。”
蔡昭好生難過,半晌才道:“既然如此,周前輩來這大雪山豈非更加傷心。”
雖然周致欽也知道這對兄妹的姓名來曆可能都是假的,可是他也看得出這小姑娘的關懷純然真誠,並無偽飾,不禁歎道:“逆子學藝不精,冒然涉足險境,最後在這雪山上送了命本是與人無尤,不過我……”
他聲音哽咽,“我還是想瞧瞧他的喪生之地,若是能找回他的半具屍首就好了。”
風雪無情,唯可憐一片慈父心腸,蔡昭心中難受,不知該說什麽好。
東方曉亦長歎一聲:“周兄心有鬱結,我陪他來看看也好,不過你們兄妹倆還是就此止步的好。”
蔡昭對著周致欽與東方曉自然不能說什麽考驗未婚夫的蠢話,片刻之間找不到借口,隻好去看慕清晏。
慕清晏直截了當:“我們兄妹有難言之隱,非得上山不可。”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周致欽與東方曉也不便再勸。
“適才我在二樓聽了幾句,似乎在座之人都打算午後上山。可是我們兄妹沿途而來,聽人皆道雪山凶險,人跡罕至,怎麽這回除了兩位前輩與我們兄妹,還有這麽多人要上山?”慕清晏一幅謙虛求教的模樣。
東方曉遲疑道:“其實我也不甚明白,如今非夏非秋,為何有這麽多人要上山?”
慕清晏故意將目光瞟向獨行大盜與那一主二仆,麵露疑惑。
周致欽見了,直接道:“那三人我也瞧不出來曆,不過這個賊眉鼠眼的幹瘦之人名叫藍田玉,是江湖上有名的大盜。若非他惡跡不顯,北宸六派焉留他到今日。不過終究是做賊的,你們兄妹當心些也好。”
似乎聽見有人議論他,藍田玉轉頭看過來,咧出一嘴黃牙笑了笑。
這時千雪深終於起床了,哈欠連天的踏下樓梯,一副軟骨頭似乎都直不起來。他懶洋洋走到慕蔡二人身旁,蔡昭斜眼,“喲,您老終於起身啦?”
千雪深毫無羞慚之色:“若不是我餓的撓心撓肺,才不起身呢。”他見到周致欽與東方曉一派武林宿著風範,連忙躬身行禮。
互道姓名身份後,東方曉眼皮一跳,複問:“萬公子是風姑娘的……未婚夫?”
其實他並不信蔡昭與慕清晏是兄妹,早就暗猜他倆是私奔出來的少年愛侶,結果忽然跳出個全身上下沒有一跟指頭與女孩般配的小白臉,居然還是正牌未婚夫!
這,這該怎麽論?
蔡昭看出兩位前輩眼中的驚奇,隻能嗬嗬強笑。
慕清晏皮笑肉不笑:“兩位前輩見諒,家妹自小患有眼疾,至今未愈。”
你才有眼疾,你們全家都有眼疾!蔡昭暗自忿忿。
三人不好再坐在人家桌上,於是挑了個最遠最偏僻的桌子坐下,好方便說話。千雪深火急火燎的讓夥計上菜,什麽饅頭燴餅燒雞烤鴨挑好的端上來。
他邊擦筷子邊低聲道,“我聽人說佩瓊山莊的子弟個個風度翩翩,瀟灑不凡,怎麽這位周前輩看著這麽落拓啊,別不是假冒的吧。”
“你知道什麽,人家獨生子死了!將來你的獨生兒子死了看你還瀟不瀟灑的起來!”蔡昭狠狠瞪他。
千雪深忽然體會到了慕清晏的不悅,酸溜溜道,“不能因為你的未婚夫是周少莊主,你就護著所有周家人吧。佩瓊山莊子弟眾多,難免良莠不齊……”
“呸呸呸,你們千麵門才是良莠不齊,所以最後死光光了,別拉扯人家佩瓊山莊!”
蔡昭持筷如刀,惡狠狠道,“周叔父與我姑姑一道長大,我姑姑還不清楚他的為人麽。論武功,佩瓊山莊除了周伯父就是他了,當年周伯父率眾對抗聶恒城黨羽,周叔父在旁輔佐,那是出生入死啊。論人品,人家妻子多年臥病,他不離不棄,悉心照料――不比你們姓千的一門牛鬼蛇神強上百倍麽!”
“行行行,姓周的都是正人君子行了吧!”千雪深差點被迎麵而來的唾沫星子噴著,“慕公子,你也管管她。待會兒要和她出生入死的是我們,她卻一門心思向著姓周的。”
慕清晏仿佛沒有聽見他倆的吵嘴,側頭沉思,“周致欽大俠我倒無話可說――他兒子是去年夏秋之交喪的命,不久後就是冬季大雪封山,人畜無法上山。佩瓊山莊在南方,來這兒少說要兩個月路程,他在這個時候趕到大雪山,還算合理的。”
“不過他似乎與駟騏門的金保輝不對付,這其中有什麽故事麽?”
蔡昭思索一下:“這個我娘說過。當年這姓金的仗著是楊老門主的小舅子,動不動在我姑姑他們麵前擺長輩架子。他又愛養惡犬禿鷲毒蟒這種東西,時有傷及百姓之事發生,師父還有周伯父他們都很看不慣他。”
“其實豢養愛寵不是什麽壞事,可他養的既然都是些凶惡之物,就該好好管束,不能放任傷及無辜。後來有一次,他的惡犬咬死了幾名幼童,姑姑一怒之下追上駟騏門,殺光了他的愛寵,還打斷了他一條胳膊一條腿,之後他就再不敢出來招搖了。”
慕清晏冷笑:“害死了人家孩子,一條胳膊一條腿就完事了麽?”
蔡昭無奈:“其實我姑姑是想殺人者償命的,可是楊老門主死活攔著,又威脅又懇求的,師父就把我姑姑拉走了。尹老宗主勸我姑姑說,北宸六派正齊心協力抗擊聶恒城,讓姑姑以大局為重,不可讓六派之間先生了嫌隙。”
慕清晏冷哼一聲。
千雪深啃著雞腿,含糊道:“如此說來,這位周前輩不但人很好,功夫也好,這是好事啊,咱們上大雪山正要厲害的幫手。對了,那位東方前輩呢,他厲不厲害?”
蔡昭高興道:“當然厲害啦,當年武林正道對魔教不知哪個長老下了格殺令,東方前輩立下大功呢!”
慕清晏長目斜視:“你也不必客氣,那個格殺令正是你姑姑下的,你不知道?”
蔡昭大吃一驚:“真的麽,姑姑沒提啊――她隻說了正道中人是如何追索蛛絲馬跡,如何將那惡事做盡的長老的據點一一拔除,將他多如牛毛的門人弟子盡數截殺,最後堵住那壞長老,擊殺之。”當初她是當茶餘飯後的傳奇故事來聽的。
慕清晏好氣又好笑:“這就是你姑姑下的格殺令,要追殺天璣長老段九修――東方曉當然要竭盡全力了,因為重傷雲篆道人並且屠滅清風觀的正是這位段長老。”
千雪深奮力撕下兩條鴨腿繼續啃,“沒想到蔡女俠出手這麽果決剛猛,明目張膽的弄死一位七星長老,魔教也隻能幹瞪眼看著。”
慕清晏:“若是別的長老,神教當然不能隻看著了,不然也太丟臉麵。可偏偏是這位段長老,聶恒城必是袖手旁觀的。”
“這是為何?”蔡昭奇道。
“因為段九修也是我曾祖父的養子。”
蔡昭啊了一聲,向後仰了仰。
慕清晏繼續道:“段九修與聶恒城同是我曾祖父的養子,但聶恒城處處壓他一頭,最後曾祖父也選了聶恒城作為攝教法王,段九修隻能屈居七星長老之一。他如何肯甘心,幾十年來不斷與聶恒城作對,還廣收門徒自立派係,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從聶恒城手裏找回場子。”
“聶恒城自己礙於‘不可自相殘殺’的教規,忍了段九修幾十年。後來知道蔡女俠下格殺令,聶恒城不定心裏多高興呢,”
“不過段老兒也是惡心的很,隻因清風觀主笑他一句‘萬年老二’,就矢誌要滅人門派。好罷,神教要滅人門派也不是稀奇事,他倒是明火執仗的殺上去啊,又不是殺不過。可他不,偏要等清風觀奉尹岱之命攻打幽冥篁道元氣大傷後暗夜摸上去,下完迷藥再血腥屠戮。”
“殺人放火不算,還將幾名道姑淩|辱至死,屍身剝光了掛在道觀外的樹下,連幾個不足十歲的小道童都煉成了人幹――這都什麽破事,丟盡了神教的臉。完事了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英雄了得很。哼,死了活該!”慕清晏很是不屑。
千雪深忍不住小聲道:“我素來聽說你們教眾濫殺無辜不擇手段,段長老這樣……也不算出格吧?”
慕清晏森然看他一眼:“你當神教是什麽,下三濫的小賊麽!”
千雪深不敢再說。
蔡昭聽的驚心動魄,“原來是這樣,難怪我姑姑氣的要下格殺令……我說,你曾祖父挑養子都是什麽眼光啊,聶恒城,段九修,這都什麽人啊。”
慕清晏居然也不很生氣,閑閑道:“還行吧。茫茫人海之中,曾祖父硬是能挑出最惡毒狡詐野心勃勃的兩個。反過來說,也是眼光不錯,”
千雪深笑掉了嘴裏的鴨脖:“慕公子不憚於自嘲,才是真灑脫。”
蔡昭白他一眼:“等他不給你解藥的時候,一定更灑脫!”
千雪深立刻垮了臉。
不但他們在議論別人,別人也在議論他們。
然而包括周致欽東方曉在內的四桌人,都猜不出慕蔡二人的來曆,甚至連慕清晏的武功路數也看不出來。
這不奇怪,慕清晏一十九年來,不是在魔教就是在常家堡和青闕宗,根本不曾涉足江湖;蔡昭則是前腳出了落英穀,後腳就上了九蠡山,而她下山那夜發的神威顯然還沒傳揚開來。
是以眾人無論如何也猜不透。
千雪深一麵猛吃,一麵還打嗬欠,形象猥瑣的很。
蔡昭皺眉:“你別邊吃邊打哈欠行不行,跟個癆病鬼似的。”
千雪深懟回去:“昨夜鬧騰了一宿叫我怎麽睡啊。剛睡下,來一撥人;剛有些迷瞪,再來一撥人;好不容易睡著了,嘩啦啦又是一撥人……簡直沒完沒了,我是一夜沒睡著啊!”
蔡昭昨夜睡的極好,不禁軟下來:“要不待會兒你再去睡會兒?等要出發了我叫你。一夜沒睡著是特別容易餓的,你應該昨夜讓夥計送些宵夜的。”
千雪深皺著一張臉:“你以為我沒叫啊。掌櫃和夥計們忙著招待新客,那顧得上我。唉,我隻好自己去廚房找吃的。好家夥,沒找著吃的,倒見了一出好戲!”
蔡昭忙問是什麽好戲。
千雪深壓低聲音:“昨日那個黃瘦婦人你還記得麽?原來她是掌櫃媳婦,昨夜我去廚房找吃食時,正瞧見她與廚子摟在一起呢!”
“真噠?!”蔡昭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我看的真真的。”千雪深眼睛發亮,“被吵醒了十七八回,我清醒的很。”
蔡昭吃吃笑起來,“老夫少妻,活該帶綠帽,我看……”
“沒有十七八回。”慕清晏忽道,“客棧大門一共開了五次,應該是五撥人。”
蔡千二人一齊望他,似在責備他掃興。
慕清晏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周前輩與東方前輩一撥,駟騏門金保輝一撥,獨行大盜藍田玉一撥,還有那一主二仆再一撥。如今大堂中,除了我們,隻有四桌,還有一撥人呢?”
這時,隻聽二樓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
步履深沉,足音囔囔,仿佛踩在眾人心頭,順著木質階梯,緩緩下樓來了。
“硬招子來了。”慕清晏目光微涼。
這便是第五撥人。
一共三人,當前是一位四十餘歲的英俊男子,衣著華貴,氣派威嚴,看人時目如寒電,行走間氣息無法聞聽,當是一位修為內斂的頂級高手。
他身後跟著一名老仆與一位美豔的侍妾。
英俊男子走到正中間的那張桌子旁,吩咐夥計,“去找你們掌櫃來。”
夥計趕緊應聲下去。
老仆麵目尋常,此刻正忙著擦拭桌麵。
然而那侍妾卻是天生尤物,妖嬈多姿不說,一顰一笑時多情款款,目光猶如伸出一把把小勾子,撓的眾男子心頭發癢。
她服侍著英俊男子坐到桌旁,親自給他擦手倒水。
慕清晏眸子一深,正打算跟蔡昭說出自己的發現,一轉頭發現千雪深眼睛發直,正愣愣看著那名美豔姬妾。
蔡昭的眼睛居然比他還要直。
他好氣又好笑,正要去扯蔡昭回神,後廚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喊聲――
“來人啊!救命啊!掌櫃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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