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焦頭爛額

    過了不知多久，雍愷終於悠悠醒來。

    他醒來第一眼便看到了人頭攢動的景象，不大的屋子裏擠滿了打扮各異的人，個個都盯著他，表情也顯得相當複雜。

    看著眾人欲言又止的樣子，雍愷有些疑惑——另外他的頭也昏昏沉沉的，似乎是忘記了之前自己是因為什麽而暈倒的…

    目光在人群之間搜索，終於他看到了臉色慘白的朱褒…

    “朱大人，你們這是…”

    朱褒跟身邊的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大概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吧，他擠過人群來到雍愷的床前，吞了一口口水之後，支支吾吾的答道：

    “那個…雍大人…你…你還記得你暈倒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朱褒的話讓雍愷楞了一下，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努力的回憶著之前的事情。

    “我記得我出了門…似乎，似乎是以為蒲桃來了，走出府衙便看見了你們一群人圍著一輛馬車…”

    “對了我的蒲桃去了哪裏？

    舒香？

    舒香你在哪？”

    “老…老爺，蒲桃已經吃完了…”

    一旁站在稍後位置的舒香，這會揪著衣領…麵色蒼白不說，表情也顯得無比驚恐緊張…

    “噢…沒了就沒了吧，想想也快過了季節——話說，你們一個個的為何臉色都這麽難看？

    不就是我暈倒了嗎？

    本官不過是操勞過度，有些累到了罷了，這麽多人來看我不值當，沒事的話就都回去吧。”

    雍愷似乎真的把這些人當成是來探病的人了，心裏竊喜，甚至還要趁此機會暗暗的誇一波自己。

    但他沒想到，當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場中根本無人離開。

    相反，他們的表情甚至比剛才更加的複雜。

    “雍大人，有件事情你可能忘了…現在我給你解釋一下，您先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過驚訝…”

    朱褒癟了癟嘴，輕咳兩聲，語氣盡量平緩的說道。

    看著朱褒那憂愁的雙眼，雍愷似乎也意識到，事情可能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輕鬆愉快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緊跟著，朱褒便將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雍愷——這些是他通過今日親身經曆了事件全經過的人，以及那名拉著馬車前來城中的將士的解釋之後，總結出來的事情的全貌。

    總的來說…大概就是幾天前那陣陰雨不斷的天氣，不僅沒有使得周圍變得涼爽，反而加重了邛都這邊濕熱的情況。

    其實單就濕熱也就罷了，古往今來這麽多年，老百姓們經曆過無數春秋，早就知道在這種炎炎夏日該如何避暑…

    可問題是，軍營之中卻不能這樣。

    真要說起始因，源頭或許出在雍愷之前一個看似尋常的決定之上——

    因為孟獲的到來，本來還在休養生息的雍愷不得已而重啟了軍隊，一邊召集大量屯田的將士回到營地進行訓練，一邊又反複的調動周邊地區的城防守軍——畢竟朵思得到了秦宓的助力，想也知道朵思最近一定會采取一些行動來報複自己，他擔心朵思急行軍偷襲於越巂乃至邛都，嬰兒絲毫不敢放將士們進行休息，另外似乎是看出了孟獲跟他之間的裂隙，他也派了不少軍隊守在南麵，嚴密監視著孟獲的舉動。

    總之在這樣的調度之下，萬餘名漢人組成的軍隊於烈日炎炎之下進行了各種高強度的作業。

    很快軍隊之中便有人抵擋不住了。

    起初隻是中暑，中暑的現象表現為暈厥脫水，身體不停發汗發冷…

    夏日軍營之中以往常常會有這種情況，於是上級的軍官便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命令將士們，將疑似中暑的病號聚集在營地裏幾處較為寬敞的營房之中。

    然而，這一決定卻最終釀成了大禍。

    ——

    “瘴氣彌漫…瘟疫肆虐，南城門外的玄機營近兩千名將士，已經有半數染了疫病…有近二百人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還有…”

    “今天馬車之上拉著的那名，是死掉的第十七個人，也是第一名軍官。”

    聽著朱褒用平靜的語氣解釋著如此恐怖的事情，雍愷徹底呆滯了。

    “雍大人，在您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派人去將玄機營隔離出來，另外，高大人短時間回不來，我便擅自動用了一下高大人的親衛，讓他們去城內召集有能力治理瘟疫的大夫…但是…”

    “但是邛都這邊別說大夫了，就連漢人都很少…”

    朱褒歎了一口氣。

    而雍愷則是尷尬的笑道：

    “朱…朱大人，你你又在開玩笑了吧？

    之前我們在朱提郡那麽久，怎麽不見有瘟疫和瘴氣的影響？

    現在…現在一下子倒了半個營的人，這這怎麽可能……”

    “雍大人…”

    朱褒抿了抿嘴，看著雍愷一臉難以自信的模樣，失落的跟他解釋道：

    “您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們軍中也出現了類似瘴氣入體中毒的將士，可他們後麵都痊愈了，更沒有因為密集的排放而導致傳染…”

    “那為什麽！”

    雍愷不理解，他掙紮著坐起身來，想要親自去外麵看一看情況，被朱褒一把攔住：

    “大人！不要出去了…您…您真的想知道原因嗎？”

    “那還用說！我不理解啊，怎麽會…”

    “大人，之前一直沒敢跟您說，我們那些被瘴氣毒害的將士們，都是因為朵思出手，才得以恢複過來…朵思那個人雖說是一無是處吧，但他卻是蠻人裏麵鮮有的明白該如何處理瘴氣的人。”

    “這便是我們之前沒有受到瘴氣幹擾的原因…”

    “其實…孟獲或許也清楚此事…他的蠻人戰士也從未受到過瘴氣的影響…但是他卻…”

    說到這裏，雍愷算是徹底明白了…

    孟獲雖說沒有給他使絆子，但也卻留了一個心眼兒，不像之前他們跟朵思相處那樣…

    朵思可謂是完全信任了自己，才使他十分簡單的便坑了朵思一把。

    “孟獲這個家夥……原來一直在裝傻！”

    雍愷咬牙切齒的說道…之所以會得出這個結論，就是因為按照時間推算，孟獲來的那天，正巧是卡在疫病爆發之前…

    雍愷甚至還記得，孟獲說他去過自己的軍營，那麽他就一定是發現了自己軍營裏已經出現了疫病的苗頭…

    可他後來找上門來時，根本就沒有提起此事…

    “大人，現在說這些都遲了…”

    “重點是我們必須盡快處理這場瘟疫，不然的話，待瘟疫肆虐時…朵思必不可能放過這個擊潰我們的機會。”

    “你…你說得對！那…那我們該怎麽辦…不是說沒有大夫嗎，沒有大夫的話這瘟疫該如何解決？

    難不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將士們死去不成？”

    “這…這當然是一個辦法。”

    朱褒點了點頭，但兩人都很清楚，這隻可能是最後的辦法。

    “不過眼下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就是不知雍大人你能不能接受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有些猶豫，可焦急無比的雍愷哪還顧得及自己的感受…

    兵馬是他立足於南中的根本，他還想做那南中的王，如今隻差擊潰朵思，吞並孟獲這一兩步棋…可在那之前，若是自己的軍隊先被瘟疫擊倒了，那才是真的滿盤皆輸。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甚至可以接受戰敗…也不能接受不戰而敗。

    聽雍愷這麽回答，朱褒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道：

    “找孟獲。”

    ——

    雍愷大概用了足足一天的時間去糾結這件事情。

    自從朱褒說透了此事…知道當下要解決瘟疫，就必須尋求本地人的幫助。

    孟獲，或者說，許多蠻人的首領都有自己預防瘴氣與瘟疫的法子，他們可是生活在這片濕熱的大地上生活了多年的一群人，而是沒有辦法才會顯得格外奇怪吧？

    其中，據朱褒的了解，又以孟獲這一支，最擅長處理瘴氣瘟疫之事——原因很簡單，作為跟漢人走的相當近的一支蠻人，當年孟氏家族鼎盛時期，其生活方式跟漢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也就是近些年來，孟氏沒落，他們才會回歸原本部落族群的生存方式…

    孟獲年紀較小，可能轉變的還比較快，但孟氏之中，仍有不少當年鼎盛時與漢人交好的老人們，他們既通習漢人的文化，又在部落裏地位極高，哪怕孟獲不清楚該如何防治瘴氣瘟疫，他的族中也定有這種能人。

    可問題是…正因如此，雍愷才難以再次開口。

    從之前孟獲閉口不談瘴氣瘟疫之事，再到後麵他登門問責，不難猜現在孟獲一定是呆在自己的領地裏坐看他們的笑話…

    要他拉下這個臉麵去跟孟獲道歉甚至求情，實在是太屈辱了。

    可最終，他還是做出了決定…

    因為就在他思考的短短一天之內，玄機營內因瘟疫死亡的人數便翻了一番…

    得到這個消息的同時，雍愷立馬就開始著手寫信，打算與孟獲進行聯係。

    可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隱藏著自己行蹤的易小天，也將目光放在了孟獲的身上。

    是的，易小天在與朵思合作之後，除開讓朵思布下了一些障眼法之外，最重要的還是通過各路情報，對孟獲此人進行了詳細的調查。

    得出的結論很簡單…

    那便是擊敗雍愷，就必須從孟獲這裏入手。

    不管是離間還是策反，隻要讓孟獲不再去幫助雍愷，雍愷便必敗無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