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保家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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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齊格的母親將軍夫人和郭毅的母親曲夫人都來了京郊別苑。
    兩個孩子晨間就開始翹首盼著。
    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麽長離家過的時間,過往總盼著能離家,眼下真離家六七日,心裏都是對家裏的想念。
    “齊小公子,郭公子,將軍夫人和曲夫人怕是沒有這麽快。京中過來京郊別苑的馬車要一個時辰左右的腳程,怕是要午時前去了。”葉子見他們兩人已經在京郊別苑外坐了許久了。
    “沒事,我就在這裏等我娘就好!”齊格堅持。
    “我同格子一起。”郭毅正好和他作伴。
    兩人“嘿嘿”笑了笑。
    葉子朝他二人拱了拱手,這才入了別苑中去。
    今日是夏令營的休沐日,所以孩子們沒有晨跑,起得早的寶貝用了早餐在苑子裏玩,桃桃今日有起床氣,蔥青,少艾去都不要,就一個坐在床邊哭。
    小六看大夫去了。
    雖然樓清運不在,但是小六還是需要有大夫定時複查,今日正好複查的大夫來了別苑,所以小六不在。
    沈悅到的時候,桃桃還在摸眼淚,之前不怎麽肯說話,見了沈悅,才嬌滴滴哭道,“我昨晚做夢,夢到穗穗姐姐了。”
    沈悅上前,在床沿邊坐下,“是嗎?那你真幸運,想念穗穗,就夢到穗穗了,是不是?”
    沈悅伸手,輕輕綰了綰她耳發。
    桃桃驚訝眨了眨眼睛,仿佛覺得也是。
    沈悅托腮看她,“那你同我說說,夢到穗穗什麽了?”
    桃桃靠近些,其實是想要沈悅抱。
    沈悅也不吝惜擁抱。
    “我夢到,我變成了小荔枝……穗穗姐姐變成了我,穗穗姐姐帶著我一起玩了遊戲,又和我一起逛了集市,最後她和爹娘離開了。我就一直哭,可是她都聽不見一樣,以前我哭的時候,她都會來安慰我的……”桃桃好容易止住了哭聲,描述的夢裏內容和現實有些混於一談。
    沈悅輕聲笑道,“桃桃想穗穗了。”
    “嗯。”桃桃點頭,“桃桃想穗穗。”
    沈悅繼續笑道,“穗穗要是知道桃桃像她一樣,長大了,能夠照顧小荔枝了,穗穗一定覺得驕傲。你是想要穗穗知道是嗎?”
    桃桃愣了愣,再次點頭,“嗯,我想讓穗穗姐姐知道,我也長大了,我也可以照顧小荔枝了。”
    所以這種懵懂的責任感,參雜著對穗穗的想念,就將昨日和小荔枝在一處時候的場景,在夢裏轉接到了穗穗和她身上。
    因為,早前穗穗也是這麽照顧她的。
    沈悅輕輕撫了撫她的頭,溫聲道,“你知道嗎?阿悅也覺得你昨天表現得非常好,你給了小荔枝大的安全感,就像穗穗之前給了旁的孩子大的安全感一樣。日後,你也在多新的幼兒園的孩子心中,成為她們的穗穗……”
    “她們的穗穗?”桃桃有些聽不明白。
    沈悅笑道,“桃桃,可能你現在還聽不明白,但等你長大一些就能聽明白了。努力成為你喜歡,崇拜的人,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你要繼續加油!”
    沈悅言罷,輕輕刮了刮桃桃的鼻子。
    桃桃“咯咯”笑開。
    沈悅替桃桃洗漱完,去到苑中的時候,段牧在和小五一道練劍。從早之前開始,小五早起練劍的習慣就沒有中斷過。
    卓遠在的時候,是卓遠陪小五練劍;卓遠不在的時候,是卓夜;昨晚卓夜沒有回別苑,便是段牧在陪小五練劍。
    沈悅牽桃桃出來的時候,段牧正好收劍,“五公子,進步大。”
    小五喜出望外,虔誠問道,“那我可以換成真的劍了嗎?”
    段牧笑了笑,“夏令營結束就可以了。”
    “哇~”小五式起哄從美好的一天開始。
    段牧替他收了小木劍。
    能從木劍換到真劍,說明他會用劍,也會掌握力道,保證安全,就像穗穗一樣。
    穗穗是可以隨身攜帶真劍的!
    小五一直在追趕穗穗的腳步,段牧口中的那句“等夏令營結束”,給了小五心中一個巨大的肯定。
    這是他攆上穗穗的第一步,快他就能攆上穗穗了!
    小五高興。
    “去身換衣服吧。”沈悅叮囑。眼下是夏日,不像早前的冬日或春日,帶上一條汗巾就可以了,夏日裏,即便是晨間起來運動,也動輒都是一身汗。
    小五應好,然後一麵拿汗巾擦頭,一麵往自己的屋中回去。
    沈悅又叮囑了聲,“天天,等不出汗了,休息一會兒,再去沐浴。”
    “知道啦!阿悅!”小五的聲音遠遠傳來。
    桃桃捂著嘴笑,“五哥哥總這樣。”
    沈悅也笑。
    言笑間,葉子來了苑中,“沈姑娘,將軍夫人和曲夫人的馬車剛剛到山腳下了,快就會上山來了。”
    京中到京郊別苑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將軍夫人和曲夫人一道來,正好可以做個伴,路上有人說話打發時間,也不至於太煩悶。所以聽到將軍夫人和曲夫人的馬車一起抵達,沈悅並不意外。
    “桃桃,我要去見見將軍夫人和曲夫人,你去找四哥哥玩好不好?”沈悅問道。
    桃桃聽話點頭。
    沈悅提阿四,是因為見到阿四正坐在不遠處的涼亭中一麵啃著麵頭,一麵興致勃勃得看書。
    阿四喜歡看書。
    但凡有時間,又沒有旁的事情的時候,旁的孩子都在追逐打鬧,竄上竄下,隻有阿四能靜得下心來看書。阿四的靜得下心,是小八在他跟前一直鬧,他都可以一麵看書,一麵把小八提起來,然後放到一邊,繼續看他的書。
    比卓遠還要冷靜上幾分的模樣。
    眼下正好阿四在,沈悅囑咐了桃桃一聲,桃桃就朝阿四跑去。阿四一愣,饅頭都險些掉下來,惱火看向沈悅。
    沈悅笑了笑,也不理他,這才隨著葉子一道往半山腰的大門口去接。還未至大門口,遠遠就看見齊格和郭毅已經坐不住,在翹首盼著了。
    “格子,阿毅~”沈悅上前。
    兩人習慣而有禮貌得問候,“阿悅,早上好。”
    沈悅踱步兩人中間,“聽說將軍夫人和曲夫人一道來了?”
    沈悅問完,兩個孩子都忍不住點頭。剛才就聽葉子提起了,所以才興奮得坐不住,沈悅上前的時候,兩個人眼中都還有激動在。
    忽得,遠遠聽道車輪軲軲聲,兩個孩子頓時便墊了腳尖,也跳起來看。
    馬車映入眼簾的時候,兩人都跑了上去。
    將軍夫人和曲夫人正斂起簾櫳,剛好看見他二人撲上來。
    馬車隻好原地停下,反正離正門也就幾步路程,省得孩子再亂跑了去。
    車夫置好腳蹬,將軍夫人和曲夫人陸續下了馬車,許久沒見娘親的齊格郭毅是直接撲到將軍夫人和曲夫人懷中的。
    “怎麽越來越像小孩子了?”將軍夫人感歎。
    齊格才不管,“我想你嘛!”
    許是同桃桃呆的時間久了,耳濡目染,以前從來不撒嬌的齊格也會撒嬌了,而且一撒一個精準。
    將軍夫人心底微軟,俯身抱起齊格,不由歎道,“重了!”
    齊格驕傲道,“我們天天都有晨跑,遊泳,還有騎馬,還有野外生存訓練,吃多多飯……哦對了,還有聽曆史故事!”
    說完自己都在笑,將軍夫人也忍不住笑。
    另一側,郭毅也賴在曲夫人懷裏,“娘,我想你和爹爹了。”
    曲夫人歎道,“我們也想你啊,隻是你爹今日還有公幹在,來不了,下次再來看你,想家了嗎?”
    郭毅點頭。
    曲夫人笑道,“黑了好多。”
    郭毅應道,“我有晨跑,遊泳和騎馬。”
    郭毅從小就不怎麽好運動,聽到他口中這些,曲夫人自是高興的。
    沈悅也迎上來,“將軍夫人,曲夫人。”
    將軍夫人和曲夫人見了她,都客氣有禮,“勞煩沈姑娘了。”“沈姑娘這些日子辛苦了。”
    兩人對沈悅早前的印象就好,上次蹴鞠賽後,更不敢怠慢了去。
    沈悅領著兩人入苑中,尋了涼快的地方小坐,讓將軍夫人和曲夫人同齊格和郭毅說會兒話。
    齊格和郭毅都滔滔不絕得同母親說著這幾日幼兒園的驚喜,從開營儀式的篝火和螢火蟲,說到穿泳衣遊泳,每個人都有的小馬駒騎馬,還有無與倫比的野外生存遊戲,和參加遊戲之前和卓夜認真學習的知識!
    幾日的短暫分別,讓孩子同家長之間的關係親密更加親密,也因為幾日不見,想念的緣故,腦海中僅存的都是彼此最好的印象,再聽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說起這幾日的見聞,仿佛覺得孩子們都長大和懂事了許多。
    快到了晌午,將軍夫人和曲夫人同齊格和郭毅一道用了飯。
    孩子們例行散步消食,而後去午睡了。
    沈悅才拿出這幾日蔥青和凝白整理的孩子記錄表給到兩位夫人。
    也同她們溝通了這幾日夏令營裏,孩子們的表現,還有不同活動對應鍛煉的孩子們的能力。
    夏令營持續的時間月餘,眼下隻過去了四分之一,剩餘的課程內容,沈悅也將清單拿給將軍夫人和曲夫人看。
    將軍夫人笑著歎道,“許多東西我都不會。”
    曲夫人也道,“是比在家中積極得多。”
    沈悅笑了笑,又領她們二人參觀了孩子們住的苑子和學習的偏廳,還有平日裏晨跑的地方。
    將軍夫人和曲夫人也問了不少孩子的詳細情況,沈悅逐一解答。
    時間過得快,等孩子們睡醒,又用了間點。
    將軍夫人和曲夫人繼續同齊格和郭毅一處,沈悅則帶著剩餘的孩子去了淺潭遊泳。
    今日沒有遊泳課程,就是孩子們隨意嬉鬧玩水。
    沈悅在一側陪著。
    他們也會朝沈悅潑水,最後大人和孩子都鬧到一處。
    小五和小八,桃桃,小七鬧得最歡暢,小六和阿四在一側練習遊泳,小六還在學習換氣,阿四已經可以熟練得換氣三至四次,直至遊到淺潭對側。
    阿四高興。
    他從前是不會遊泳的,眼下才覺得遊泳不僅可以保命,還是件有趣的運動,關鍵是,阿悅說的,在水中遊泳也可以起到鍛煉的作用,而且對他來說也不累。
    從水中出來的時候,似是一身疲憊都洗去了。
    他靠岸的時候,發現沈悅在身側,“遊得不錯。”
    阿四也朝她笑笑,那是,他多聰明啊,學什麽都快!可不像這堆小屁孩兒。
    但思緒剛至此處,就聽小八驚叫,“啊,六姐姐也會換氣遊泳了!”
    阿四轉頭,果真見小六也能在水中換氣了。
    阿四:……
    隻是小六還不怎麽熟練,中途嗆了口水,正難受著,沈悅安慰道,“遊泳都會嗆水,不怕的,再來,我陪你。”
    小六點頭,沈悅真在一側看著她遊,而後,糾正了她掌心劃水的動作,和腿舀水的動作。
    阿四和小六都學會了,小五,小七,小八和桃桃也不甘示弱,紛紛練習著,雖然進度參差不齊,但都在進步。
    ……
    下午的時間在水中過得特別快,差不多申時前後,水開始漸漸轉涼了,沈悅給孩子們披上浴巾,往京郊別苑回。
    孩子們在屋中穿戴好了衣裳,又回到偏廳裏,同沈悅一道下冒險棋。
    冒險棋是這幾日孩子們新接觸的。
    有時候午睡起來,用過間點之後陽光太大,不適宜遊泳,沈悅就會帶著寶貝們在偏廳中玩幾局冒險棋,等陽光最毒的時候過去,才會去淺潭處。
    孩子們都喜歡玩冒險棋,就連小五和小八這等坐不住的也喜歡。
    一個棋盤,分一百步。
    孩子們各自擲骰子,決定各自的棋子向前的步數,棋盤上不同的地方有對應的冒險事件發生,譬如,遇到好天氣,前進幾步,或者遇到糟糕的天氣停止一輪,再要不是遇到階梯,可以直接從第八步攀到第二十步,如果遇到兩枚棋子在同一格裏,還會被踢回原點重新出發。
    因為整個遊戲充滿不確定性,所以孩子們喜歡玩。
    但小孩子的天性都是喜歡贏,贏得時候歡呼雀躍,恨不得滿屋子跑,輸得時候“哇”的一聲就哭出來,哭鼻子。不止桃桃,小五,小七和小八,就是小六輸了也會哭鼻子。
    隻有阿四例外。
    阿四也喜歡玩冒險棋的遊戲,但這幾個家夥總耍賴,不僅耍賴,輸了還會哭,阿四窩火。
    沈悅會通過遊戲給孩子們灌輸遊戲和比賽都是有輸有贏的理念,贏得時候我們可以開心,輸得時候,如果我們嚐試給贏得的人鼓掌,心裏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慢慢的,孩子們似是也適應了下棋有輸有贏。
    也少再會因為輸了冒險棋而哭鼻子。
    冒險棋這類遊戲有助於幫助孩子識字,數數,和增強規則感,孩子的參與感也強,是好的益智類遊戲工具。
    沈悅陪孩子們玩到酉時前後,估摸著差不多將軍夫人和曲夫人這裏也要離開了,便讓阿四照顧著寶貝們,她去了苑中尋將軍夫人和曲夫人。
    來之前,將軍夫人和曲夫人原本也有些擔心,雖然沈悅照顧孩子心細,早前也見過,但畢竟孩子從未離京這麽久過,家中難免惦記,今日來看過,雖然曬黑些了,但也結實了不少。
    離開的時候,將軍夫人和曲夫人有些不舍,也和孩子約定下個休沐再來。
    沈悅陪著齊格和郭毅一直送她們到了山腳下,才折回。
    因為孩子們心中難免失落,這一回,沈悅沒有帶著他們乘馬車,而是三人一起從山腳散步回的山腰處。
    臨近黃昏,日頭沒那麽熱,三人可以一起散步,一起說話,好像心中早前的難過都去了不少,沈悅也會和齊格,郭毅一起玩追逐遊戲,兩個孩子從先前的悶悶不樂到後麵笑逐顏開,沈悅也出了一身汗。
    入夜的時候,卓夜也回了京郊別苑。
    太子儀駕黃昏前後離開了南郊馬場,往京中折回,明日孩子們可以恢複正常的騎馬課。
    沈悅繼續著昨晚沒有講完的睡美人的故事,說到王子吻醒了公主,孩子們害羞得捂臉,或者幹脆裹在被子躲起來……
    沈悅領著孩子們入睡,也告訴他們,我們都會遇到自己的王子公主。
    許是夢裏就會遇見。
    孩子們有些害羞,又掛著笑意入睡。
    ……
    等孩子們都睡了,沈悅才回了自己屋中,今日是休沐,夏令營中沒有固定安排,孩子們玩得時間會多一些,沈悅陪的時間也會多一些。
    耳房寬衣,入了浴桶,溫和的水溫頓時洗去一身疲憊。
    沈悅仰首靠在浴桶沿上,一隻胳膊搭在額間,目光空望著天花板處,卓遠離京第四日上了,應當已經到單城了。
    但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也不知道舅舅舅母有沒有為難卓遠,但以卓遠的性子,即便舅舅舅母為難,他也能應付。
    隻是,想起早前舅舅和舅母同她說得那番話,卻不見得舅舅舅母真會願意答應這門親事。
    舅母同她說起過,平遠王府是高門邸戶,若是真出了什麽窩心事,她連可以投奔和說理的地方都沒有,比不得門當戶對的人家,舅舅舅母還能給她做主。
    舅母處處都是替她打算的,她亦在想,早前算不算瞞著舅母……
    舅母許是會生她的氣,也許是會埋怨她不聽話。但她同卓遠在一處,沒有早前想到要在這裏嫁人的違和與恐懼。
    卓遠自己就是個大孩子。
    熊一些,卻不壞。
    他會在平寧山地龍時奮不顧身救她,也會在栩城驛館時偷偷親她,她記得蹴鞠草坪上,他們兩人一起蹴鞠時,他眼中的笑意,也記得他對每個孩子的上心與善意,還有被孩子們疊羅漢似的壓在地上起不來的窘迫境地……
    她喜歡這樣的卓遠。
    一個讓她覺得真實,穩妥,又有責任感的大熊孩子……
    沈悅緩緩闔眸,想起在屋頂時,他同她說起五哥,說起父兄戰死,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
    卓遠也是。
    外人看起來的風光霽月,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用熱血換來的,可歌可泣。
    她希望,永遠沒有戰爭。
    他就能永遠安靜得守著闔府的孩子,看著他們健康長大,然後卸去一身鎧甲,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翌日,孩子們晨跑的時候,卓新來了京郊別苑。
    沈悅意外,“你怎麽來了?”
    說是要等下一個休沐日的。
    卓新別扭道,“我有些想他們了,就來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就是想來。
    沈悅莞爾,“越來越像你六叔了。”
    卓新臉紅,“誰像他啊!他是終日沒個正形的,我才不想他……”
    哦,那就是也想卓遠了,但死鴨子是一定要嘴硬的。
    沈悅佯裝不察。
    卓新唏噓。
    晨跑結束,孩子們看到卓新來了,一擁而上,“二哥哥!”
    “哥!”這是小五叫的,“你怎麽來了?”
    卓新一本正經道,“六叔離京前叮囑過我,要看看你們有沒有聽阿悅的話啊,沒誰聽話的!”
    所有人都齊刷刷得指向小五。
    “我……”小五有口難辯,隻能環臂生氣,“哼!”
    沈悅上前抱歉小五,輕聲道,“天天聽話,他們逗你玩的。”
    孩子們都嘻嘻笑起來。
    卓新也跟著笑起來。
    小五還是嘟嘴,卓新伸手敲了敲他的頭,歎道,“行了!要不要哥抱!”
    小五想了想,笑眯眯點頭。
    卓新從沈悅伸手接過小五。
    因為卓新的到來,孩子們忽得活躍了起來,好些日子沒見卓遠和卓新了,孩子們是真想他們二人了。
    “六叔有給你送消息嗎?”孩子們參加岑夫子的曆史故事課的時候,卓新在偏廳外問起。
    沈悅搖頭,“沒有,不過他早前是說五六日回京。”
    眼下,也差不多第五日上了。
    卓新歎道,“他也沒消息送我這裏來,我還以為他會給你送信,所以問一聲,奇怪,這次陶伯也沒送消息來,唉,那就老老實實等他回來吧,說不定,他被你舅舅給……”
    卓新在脖子處比劃了一個幹掉的姿勢。
    沈悅無語。
    卓新長聲歎道,“說不定你舅舅不肯答應,他就賴著不走了,但又覺得丟臉,所以不好意思送信回來,就一直裝死。”
    沈悅忍俊不禁,“誰都沒你會編。”
    卓新遂也跟著笑起來。
    六叔和陶伯都不在,府中還有旁的事情,卓新今晨來看過小寶貝們,就又啟程回京中,“我隔兩日再來。”
    沈悅送他到半山腰處的大門口,輕聲喚了聲,“卓新。”
    卓新回頭看她。
    沈悅笑道,“真長大了。”
    卓新輕嗤一聲,既而上了馬車,馬車往山下駛去。
    ……
    馬車回京要一個時辰,卓新在馬車上打了盹兒。
    今日起,心中一直不怎麽安寧,所以才會一早就往京郊別苑來,等見到府中的孩子和阿悅都安好,他才放了心。
    也不知道心底莫名換亂的感覺從何處來,但六叔和陶伯不在,隻要府中的孩子和阿悅都好,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虛驚一場。
    卓新靠著馬車一角入睡,等馬車緩緩停下,他還睡得迷迷糊糊沒怎麽醒,侍衛先撩起了簾櫳。
    卓新睜眼,見到的人卻是陶伯。
    “陶伯?你回來?”卓新忽然醒了,陶伯都回來了,“六叔呢?”
    陶伯臉色卻有些難看。
    卓新心中兀得湧起不好的預感,自今日晨間起,他心裏就亂七八糟得一陣心慌,好容易從京郊別苑回來踏實了些,見到陶伯原本當寬心的,卻見陶伯的臉色不怎麽好看。
    “陶伯,我六叔呢?”卓新心裏莫名湧起害怕。
    陶東洲沉聲道,“二公子,王爺回京後直接入宮了,沒有回府。讓老奴來府中接二公子,一道去宮外。等王爺從宮中,直接和二公子碰麵。”
    陶東洲言罷,踩著腳蹬上了馬車。
    卓新愣住,都忘了伸手去扶。
    “走吧。”陶東洲吩咐一聲,駕車的侍衛照做。
    等陶東洲放下簾櫳,卓新眼眸微微顫了顫,“陶伯,出什麽事了?六叔為什麽那麽入宮?”
    卓新心中是害怕,仿佛和早上心底的慌亂不謀而合。
    陶東洲看了看他,沉聲道,“二公子,羌亞對西秦開戰了,王爺馬上要去邊關了……”
    卓新整個人僵住。
    羌亞?
    卓新瞳孔微縮,父親就是死在同羌亞的一場戰爭裏。
    羌亞和西秦開戰……
    卓新一顆心都似沉入深淵冰窖裏,直至掌心處都是冰冷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眼眶都微微紅了,才又沉聲道,“邊關什麽情況?”
    陶東洲不知當欣喜還是旁的,二公子是長大了,這個時候不是慌亂得什麽不知曉問,而是控製得住情緒。
    陶東洲沉聲道,“羌亞這一仗有備而來,羌亞幾日就已經入侵邊關燒成了,隻是沒有活口,所以消息一直沒有傳回來,一直到宕城失守,血流成河,幾十萬流民無家可歸,半數死在羌亞鐵騎下……”
    “怎麽會?”卓新驚呆。怎麽會幾日前就入侵,但沒有消息傳回來,是屠城,還是內鬼?
    卓新腦海中飛速轉動著,但想不清楚的事情太多,卻隻有一條,六叔要去邊關了。
    當時,爹也是這樣急赴邊關的。
    卓新鼻尖一紅,眼底也一片猩紅。
    羌亞不似巴爾,巴爾喜歡騷擾周遭諸國,但羌亞從來不會打沒有準備之仗,能入侵邊關,卻讓幾日朝中都不察覺,羌亞這次不僅有備而來,而且是實在不得。
    卓新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著。
    似是也忘了時間。
    馬車在宮外三條巷子處等了許久,卓新都渾然不覺,腦海中全是邊關和戰場的事,一會兒是父親,一會兒是六叔,直至馬車上的簾櫳被撩起,卓遠上了馬車,陶伯知曉他們叔侄二人有話要說,徑直出了馬車外。
    卓遠淡聲道,“去京郊別苑。”
    陶東洲應好。
    馬車往京郊別苑去,卓新一雙眼睛紅通通得看著卓遠,“我爹就是和羌亞打仗時候死的!”
    所以他一直怨恨了六叔久。
    “我爹就是和羌亞打仗時候死的!”卓新重複這句話。
    光從陶伯口中就能聽出這次凶險,要不凶險,陶伯不會一臉煞白,卓新一麵重複,一麵險些要哭出來。
    卓遠伸手敲了敲他頭頂,溫聲道,“挺好了,阿新,這場仗不會快結束,羌亞不會輕易對西秦開戰,若是要打,一定是有備而來,而且,背後一定有盟友,這場仗會打久,會死多人,我也許也不回來……”
    “六叔……”卓新牙根似是都要咬碎。
    卓遠繼續道,“這次不是剿匪,也不是內鬥,是保家衛國的事,平遠王府的人義不容辭。若是你祖父,你父親在,他們也會和我一樣,及赴邊關。”
    卓新看著他,眼淚忍不住嘩嘩落,卻說不出話來。
    “我已經奏請陛下,冊封你為平遠王世子,我不在京中的時候,你要好好聽陶叔的話。”
    “我不要做世子!”卓新喉間哽咽,“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爹就是死在羌亞人手裏,我……”
    卓遠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聽話,這場仗不是兒戲,也不是比誰意氣,府中還有一群孩子要人照顧,我不在,你要照顧好他們。”
    “有阿悅和陶伯在……”卓新咬緊下唇。
    “阿悅是阿悅,你不同。你是他們的哥哥,你也不在,他們身邊什麽都沒有。”卓遠打斷,“阿新,隻要我在邊關一日,平遠王府就安穩,但你才是王府的未來,陶叔會一直陪著你,你要學會有自己判斷,自己掌控全局,六叔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卓新已泣不成聲。
    卓遠伸手,像小時候一樣,親近得摸了摸他的頭。
    卓新覺得自己哭成了傻逼模樣。
    卓遠伸手攬他,有些話不知道再不說,是不是就沒有單獨再說的機會,“對不起,阿新。當年若不是我,二哥就不會死……”
    他和小五也不會成為沒有父親的孩子。
    卓新攬緊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到京郊別苑的時候,孩子們才從淺潭遊泳回來,聽說六叔和二哥回來了,都如撒歡了一般。
    “六叔!”
    “舅舅!”
    身上還穿著泳衣,就往卓遠身上碰,也不管浴巾是不是掉落了,反正每個人都上前親近他。
    沈悅意外,上午還在同卓新說起,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京,下午這個時候就來了京郊別苑,而且,還是和卓新一道來的……
    卓新這回當高興了,總是死鴨子嘴強的一個,但實則也是最關心卓遠的一個,沈悅笑著看了看被孩子們包圍的卓遠,又笑著看向一側不遠處的卓新。
    隻是忽然,沈悅的目光微微斂住。
    卓新還頂著一雙剛哭紅過的眼睛,猩紅還未褪去,應當是路上一直在哭,仿佛還有些怕看到府中的孩子同卓遠相擁的一幕。
    也有些不怎麽敢看她,將目光避諱了過去。
    莫名的,沈悅心中微沉。
    不僅目光,臉上笑意也微微斂住。
    “好了,都先回去換身衣服吧,我同阿悅有話要說,晚些時候再陪你們一起。”卓遠輕聲叮囑。
    “啊~六叔舅舅偏心!”孩子們不滿賭氣。
    卓遠摁不住打趣,“你們日日都能看到阿悅,我許久沒見到阿悅了,還不讓我同阿悅說說話?”
    他少還會在府中的孩子跟前說這些酸溜溜的話,沈悅見他目光朝她溫和看過來。
    她嘴角微微牽出一抹笑意。
    卓遠也溫和笑了笑。
    兩人都沒多說旁的話,卻似是有默契般短暫噤聲。
    小六最先笑起來,“那我們先回去吧。”
    小六牽起桃桃先回。
    在平寧山的時候,小六就見過六叔親阿悅的,她知曉六叔和阿悅之間的親近,所以卓遠話音剛落,小六第一個聽話響應,還牽了桃桃一起。
    小五幾個雖然也不滿,但見桃桃和小六都走了,也索性先回去換衣服。
    阿四奈何在心中歎了歎,真是越來越不遮掩了,這才幾日不見啊!
    蔥青和少艾帶了孩子們回苑中,卓遠才起身上前,“一起去南郊馬場騎馬吧,一直說騎馬,到今日也沒騎。”
    “好啊。”沈悅佯裝不覺。
    前幾日就將小芝麻從駐軍中領了回來,寄養在南郊馬場,有專人照顧著,眼下,小芝麻也在別苑裏,他扶她先上馬,而後自己也躍身上馬,和她共騎。
    沈悅是沒想到,不由攥緊了身前的韁繩。
    這是他……第一次同她一起騎馬……沈悅臉色微微有些泛紅。
    卓遠從身後伸手,攬緊韁繩的同時,也自然而然從身後攬緊了她,兩人坐得近,他的呼吸仿佛都在她頭頂。
    馬蹄聲不快,他的聲音在她響起,“這次又沒去成提親,途中又耽誤了,天公總是不作美……”
    聽他說完,沈悅仿佛找到他今日分明心情不好,卻強作平和的緣由了。
    她還沒得及出聲,又聽卓遠道,“打仗了。”
    隻有這溫和平淡的三個字,卻讓人心底一沉,仿佛墜了一塊沉石一般,壓得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了。
    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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