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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我總是擔心穆子維找不到我,所以不在一起的時候即便上廁所我都會把手機拿在手上。但剛剛我把手機卡順著飛機上的馬桶衝走了,所以我不知道在我從候機室離開之後他用怎樣的方式找過我,是最終一個人踏上了環遊歐洲的旅程,或者回家氣急敗壞的寫好了離婚協議。其實剛才在候機室的時候我就是覺得好累,想一個人待會兒,純粹一個人。不用跟誰說話,不用遷就誰的時間,不用顧及臉上的表情,想躺多久躺多久,想幾點吃東西就幾點下床移動。跟自己相處的自由是不可複製的,即便身邊那個人再親密或再疏離,就像紀錄片在攝像機開啟的那一刻就變成表演。

    人隻會最大限度的對自己誠實。

    走出北海道機場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哭一鼻子,結果我隻是對著晴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雖然都是一個人,但這和你出門買菜或者在家等出差的人回來完全不是一回事兒。當你允許自己不負責任的時候,就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了。

    我全身上下的行李就隻有隨身的一個雙肩包,其他為旅行準備的東西都留在了候機室那個大旅行箱裏。我的雙肩包裏隻有錢包、紙巾、卡夾和唇膏。我突然特別興奮,覺得自己簡直一瞬間年輕了十歲。

    錢包隔層裏一直放著一張我自己的銀行儲蓄卡,裏麵的錢全部是我自己的收入。最後一筆錢是什麽時候存進去的,裏麵的餘額還有多少我都不記得了。雖然那些常用的卡都是穆子維給我的,它們足夠我和整個家庭的所有支出。但是此刻,感謝我的不安全感讓我把這張許久用不到的卡一直放在身邊,於是我可以用我自己的錢理直氣壯的離家出走。這有點像孩子長大後自己賺到第一筆錢的那種感覺,翅膀硬了,誰也管不著我了。

    人民幣餘額1,590,000。我簡直要笑出聲了。在機場買了一張日本的手機卡,搜到大丸商場之後我就直奔這來了。at上的這個數字讓我非常滿意,我喝完紙杯裏的最後一口咖啡,開始買買買的行程。

    當我拖著裝滿新買的一堆東西的大旅行箱從出租車上下來,眼前的這片小木屋令我踏實極了。剛才在某家名牌店一口氣買了很多東西之後,和店員簡直快變成親姐妹,趁她休息的空檔我們一起去吃了壽司,得知我是來旅行的還沒有訂住處,於是她把家裏開的家庭旅館的地址給了我,並親自給她媽媽打了電話幫我安排好房間。陌生人之間總是很容易因為些小事產生親切感,隻要把握好尺度就享受到一些特別的溫暖。當然如果太享受了,有可能把自己陷入危險。而這個店員姑娘隻是在賣給我店裏的東西之後繼續把家裏的房間賣給我,她真是一個友善的人。

    穆子維曾經和我計劃過日本的旅行,最終因為一個項目的開始也就忽略了。當時在商量住哪裏的時候也選擇了類似這樣的民居而不是五星酒店,如果是出來旅行,而不是觀光或者出差,那一個精致的民居應該是更好的選擇,尤其是日本這種容易把什麽都做得很精致的地方。

    我辦好入住手續,跟店員姑娘的媽媽熱情的打了招呼,像個正常的旅行者一樣進到房間,打開大箱子,開始一樣一樣的拆包裝袋,掛進衣櫃的衣服都是我平常一定不會買的風格。

    屋子裏暖烘烘的,我鋪開棉被躺在榻榻米上。買了電話卡之後我就給我媽發了一條信息報了個平安,我媽回信息告訴我說穆子維給她打過電話了,她告訴他我沒有回家。她沒有問我在哪兒,隻是告訴我照顧好自己。好像從小到大她都特別相信我能照顧好自己,我也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房間帶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裏有露天的湯池。我裹著浴袍擦著濕漉漉的頭發隻是隔著落地窗看了看,就拉上了窗簾。我需要趕緊睡個好覺。

    再醒來的時候,屋裏的光線並沒有多大變化,窗簾下的縫隙裏透著微微亮光。這個房間裏的牆上原本有一個掛鍾,剛剛住進來的時候我就把它拿下來放進了櫃子裏。在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時候,時間是沒有意義的。它也許隻會讓你越來越焦慮,或者越來越麻木。從小到大,從一個人到兩個人,從忙碌到清閑,時間都給了我太多的衡量,而我根本沒有反手的餘地,因為我總是期望它能給我些什麽,我總是對它有所求。現在,至少在我還沒跟自己好好談清楚之前,時間對我沒有意義,我不想再因為被它綁架而作出任何決定。

    我叫鹿一冉。1987年6月2日出生在一個北方的小城市。21歲隻身跑到北京想換個方式生活。30歲嫁作人婦。33歲放下自己的事業做專職主婦。今年38歲,未育。在帶著老公的情人打掉了他們的孩子之後,臨時決定一言不發的出走。我站在洗手間的全身鏡麵前,看著一絲不掛的自己。你看,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38歲的樣子,起碼我沒有變成一個黃臉婆,身材也沒有走樣。我把頭發隨意盤在腦後,右手摩挲著柔和凸起的鎖骨,呼吸令胸脯微微起伏著,手從肩頭滑過,停留在乳房,我輕輕揉捏著她們,飽滿的觸感在指間湧動,然後傲慢的扭頭彈開開想要掙脫。於是我放開她們,指尖順著平坦的小腹,腰際,滑向臀部。我拍了拍她們,她們熱烈的給予我回應。然後我坐了下來,抱著雙腿,緩緩撫摸著,她們也沒有走樣。這應該還是一個值得愛的身體,她還對外招搖著可恥的欲望。至少穆子維還沒有讓她被打入冷宮在寂寞中枯萎,他每個睡前還會抱著輕撫這個身體,他還保持著每月五六次的頻率在這個身體上顫栗。

    突然一陣巨大的惡心感襲來,我翻身趴在馬桶上劇烈得嘔吐起來。酸澀的液體從我的喉嚨和鼻腔裏湧出,眼淚無節製的迅速在臉上橫七豎八的滑落。我的身體包裹在自己的雙臂裏劇烈得顫抖,然後房間裏回響起我嘶啞的吼叫。

    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和他做愛的時候,同時還有別人在參與的痕跡?

    想到這裏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痛恨自己,自以為清清白白的守了那麽久,其實早都髒了。

    被他媽自以為是的愛情弄髒了。

    天黑了吧。我蜷縮著躺在榻榻米上,就這樣看著窗簾下縫隙裏的光慢慢消失。餓得有些心慌,我趕忙爬起來穿衣裳。我不需要吃飯,但我的身體需要。她有低血糖,要是在這裏暈了過去估計一時半會兒能發現的人都沒有。畢竟我也隻是想出來一個人待會兒,而不是出來送死。

    外麵沒有下雪,空氣默默的冷。這裏不是一個熱鬧繁華的旅遊區,現在是晚上7點多鍾,街上幾乎沒什麽行人。偶爾路過當地的居民,會笑著跟我點點頭。也有打著電話或三兩打鬧經過的學生,圍著厚厚的圍巾卻穿著短裙。路邊有燈光溫暖的居酒屋和拉麵館,窗戶上蒙著熱氣騰騰的霧氣,裏麵的人笑容可掬。我就近找了一家走進去,老板娘熱情的迎上來打招呼。我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看圖說話的點了一碗拉麵和一壺燒酒,吧台後麵穿著和服的一老一少兩名男子認真的在煮著拉麵,時不常和老板娘一招一呼的應和著,她們應該是一家三口吧我想。

    要第三壺酒的時候,老板娘看起來很關心的跟我說了些什麽,我一句也沒聽懂。隻是擺擺手跟她拍了拍胸脯,顯然我是喝高興了。拉麵碗已經被老板娘收走了,桌子上擺的是鹽烤銀杏和一些醃魚、海藻類的小菜,它們可真下酒,這一壺燒酒怎麽著也得有三兩吧。

    店裏的人已經沒有剛才多了,吧台清閑了起來。再來給我上酒的是剛才那個煮麵的年輕人,換了個小點的酒壺。他用明顯帶著濃重日本口音的英語跟我說:“這是最後一壺了。”

    “你們明明還有很多。”我指著旁邊的酒櫃用英語回他。

    “可是不賣了。”他把酒壺放在桌上。

    “是怕我喝醉賴賬嗎?”我開始掏錢包。

    他眼睛裏帶著些許笑意看著我,我整個人尷尬在那裏。

    我竟然真的沒帶錢包。

    我倆並排走在路上的時候我的酒基本已經醒了,我帶他去我的住處拿錢包結賬。這一小段路走得我格外艱難,本來我就不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更何況在異國他鄉,跟一個看起來要吃人家霸王餐的陌生人,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該找點兒話題聊。估計因此我腳下的步子越走越急,他在我旁邊突然的笑出聲來。

    “不用急,我不著急要那些錢。”

    我也被他說笑了,心裏明顯放鬆了些。

    “實在不好意思,我出來的太急了。新買的衣服,不太習慣。”

    “你是來旅行的?”

    “算是吧。”

    “來這兒旅行為什麽要新買這樣的衣服?”

    對啊,我此刻穿得跟要去參加酒會似的,長裙幾乎曳地,高跟鞋還閃著點點銀光。

    “你穿成這樣坐在那裏吃拉麵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跟米其林餐廳的大廚一樣。”

    “你想做米其林餐廳的大廚啊?”

    “我之前就在東京的一家米其林餐廳工作,名字叫神樂阪石川。”

    那後來為什麽不在了呢?接下來我是不是該問這句話,可是我沒有。萬一問出點兒什麽引起人家回憶的事,高興或者悲傷,都是我不想看到的。我現在好像沒什麽力氣去承受別人的情緒。

    還好住的地方到了,我趕緊拿出錢包結了帳。他和住家的老板娘熱情的彼此寒暄了幾句便向我告辭。臨走前他對我說,這裏的人會說英文的不多,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去店裏找他,我可以叫他半澤。

    日本的民眾還是很友善的。我抱著這樣的想法進屋脫了外衣,瞥見鏡子裏的自己。穿著一身晚禮服似的衣服,臉上卻不但一點兒妝都沒有還帶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整張臉簡直就像一腳踩上去就會嘩得碎成渣的枯葉。天哪。簡直活脫脫一個哀怨的棄婦。

    嗬。可不是麽,棄婦。

    第二天起來我去半澤家吃午飯,特意畫了點淡妝,在新買的衣服裏挑了一套看起來最平常的套裙。出門前我又認真的照了照鏡子,即便昨晚處於不太清醒的狀態,我也是記得半澤看著我的眼神,那帶著戲謔的笑意都快流出來了,今天至少挽回一些昨晚那糟糕的形象。

    幹嘛那麽在乎自己在一個萍水相逢且很快會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心中的形象?嗯…好像越是對可能隻會見一兩次麵的人,越會在乎在他心裏會留下怎樣的印象,反而是那些熟悉的,長久的,知道來日方長,所以也就沒那麽在乎,反而慢慢就更加麻木,開始懈怠。他眼中的你,也就變成了平淡無聊的樣子,那些鮮豔的顏色,就更能輕易的吸引他的注意。

    我站在吧台前麵跟他打招呼,他抬起頭來看著我,又笑了,感覺和昨天的眼神差別不大的樣子。

    “你這麽快就在這裏找到工作啦!”

    “啊?”

    “不然你穿得那麽正式是要去哪裏?”

    “來吃午飯啊!給我煮碗拉麵吧。”

    “坐那兒等我一下。”他指指窗邊的位置。

    老板娘幫我倒了一杯大麥茶,我握著杯子看著窗外。太陽暖烘烘的照著小街,一點風也沒有。有采購回來的主婦,穿著看起來舒服又得體的衣服,精心修飾過的臉上隨時掛著笑容。記得有句話好像說,女人,即便出門倒垃圾也應該打扮得好看,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遇見你的真命天子。那,如果已經有真命天子的呢?是不是就可以從此不修邊幅,然後被嫌棄,然後被拋棄,然後再好好收拾自己時刻準備遇見另一個真命天子?由此周而複始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哈,我竟然有興趣跟自己開玩笑了,這恢複能力,嘖嘖。

    就在我快在這樣的陽光中舒服死的時候,半澤輕輕敲了敲我的桌麵。他換掉廚師的衣服,穿了一件淺灰色的羊絨大衣。

    “走啊。”

    “去哪?我的麵呢?”

    “陪我去吃點別的。”

    老板娘笑盈盈的看著我倆走出店門,說:你們慢走。

    街上是一派午後的安寧,很少過車,可以不用大聲說話,可以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地上有我和半澤矮墩墩的影子,我穿著6厘米的高跟鞋大概到他耳際的高度。唇齒間呼出大團白色的哈氣,飄來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並沒有想象中廚師身上的油煙味。

    我被自己無聊的想法逗笑了。半澤轉過頭看著我,我抬著臉回看他。我忍不住想起什麽被陽光染成金色的毛茸茸的睫毛,和嘴唇勾起溫暖的弧度之類的話了天哪。但我不得不承認,半澤長得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像《冬季戀歌》裏的裴勇俊。

    這能不能解釋我幹嘛那麽在意他的看法並且順從地跟他一起吃午飯?

    其實所謂的午飯就是麥當勞的兩個套餐,我還以為跟著廚師能吃到什麽特別的料理。他把杯子裏最後一口可樂吸得呼呼作響,然後問我。

    “會滑雪嗎?

    “什麽?”

    “來北海道,不打算滑雪啊。”

    “滑的不好,摔在地上的時間比直立滑行的時候多。”

    “哈哈哈那有什麽關係,反正這裏的雪摔著也不會疼。”

    “你要去啊?”

    “你反正也沒有別的事做吧?跟我走吧!”

    我和半澤抱著雪板坐在上山的纜車上。我唯一掌握的那點可憐的滑雪技能還是穆子維教我的,這絕對是一項他極其熱衷的活動,每年冬天隻要有兩天完整的閑暇時間他一定就會拉著我去雪場。可偏偏我是個幾乎沒長運動神經的人,幾次下來我摔得亂七八糟並且幾乎沒有長進之後,穆子維也就放棄對我的教學了。我也樂得清閑放他自己去過癮,幹脆選擇泡溫泉。

    半澤坐在地上開始扣雪板,我坐在旁邊看著地上厚厚鬆鬆的雪異常興奮,順手團了個雪球扔了出去。國內的雪場大多是人造雪,而且滑得人又多,基本雪道都變成了冰道,還髒兮兮的。而這裏一望無際的全是雪白,像是大片的棉花糖,看起來摔上去會很舒服的樣子。

    “怎樣?是想開始堆雪人麽?”

    半澤已經裝好了雪板看著我。

    “我還是坐纜車下去吧,這坡看著挺陡的。”

    “有我在,你不會死的。除此之外,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摔跤了對吧。”

    他開始幫我扣雪板。

    “好了,站起來。”

    我晃晃悠悠的慢慢起身找平衡,結果板下一滑從半空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麽樣,疼嗎?”

    我搖搖頭。

    他伸手把我拉起來。

    “那就對了,摔跤是沒關係的,你不能因為害怕這個就放棄滑行的快樂。”

    “你幹嘛搞得那麽勵誌啊!”我笑道。

    他拉下防護鏡不再跟我廢話,拉著我向山下滑去。

    我依然是連滾帶爬的到達山下,然後又主動上下了三趟,最後一次下來的時候我幾乎是全程直立慢慢推著坡下來的,半澤在一旁用手機給我拍了下來。我特別高興,身體由失控到能自我掌控的過程,心裏那種沒來由的自信感突然就爆棚了。

    半澤給我當了一下午的陪練,最後一趟我讓他自己坐纜車上山。我脫了雪鞋倚在雪道下的護欄外,山顛的雲彩熙熙攘攘的被染成了深淺不一的漸變色,太陽隨時準備沉下去了,躲在雲彩後麵散出金燦燦的光暈。這就是一天中的agichour了吧,是攝影者最珍愛的時刻。在日出日落時,有那麽一段時間天空的層次和色彩是最豐富的,拍出來特別的美,像是上帝之手在一天的開始和結束賜予這個世界的奇幻魔法,卻轉瞬即逝。攝影者們往往做許久準備,提前設置好最佳的角度和距離甚至演員的配合,隻為捕捉這個奇幻時刻。半澤就這樣踩著雪板從山顛那彩色的雲朵裏衝了出來,無比嫻熟的馳騁起伏。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一個詞語,叫作自由。

    我請半澤在山下的烤肉館裏喝酒,身上的酸痛開始顯現出來,伴著酒精的放鬆作用,竟透出一種特別的舒坦。我跟他講我小時候偷跑出去玩,結果突然下大雨騎在後山的鐵門上下不來的事,也跟他講我喜歡和小夥伴們玩扮演白娘子的遊戲。我自己樂得前仰後合,他也跟著我笑,其實估計他完全沒聽懂我在咕噥些什麽也不知道誰是白娘子。

    五六壺燒酒之後,半澤用右手食指頂著我搖搖晃晃的腦袋。

    “喂,你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知道名字,就容易記得。”

    “既然遇見了,為什麽要不記得?”頂在我腦袋上的指頭從臉頰滑下來勾住我的下巴。我看著他看著我,那眼神令我的心口發麻。

    “鹿一冉,我叫鹿一冉。”

    “鹿,一,冉。”他用中文生澀的,一板一眼的念出這三個字,拇指摩挲過我的下嘴唇,然後他翹了翹嘴角,“你別動。”原本盤腿坐著的他探過身來,嘴巴湊到我耳邊,他的呼吸拍打著我耳畔和脖頸的皮膚,他的嘴唇和我的耳垂若即若離。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世界都在嗡嗡作響。沒有抵抗和糾結的過程我便敗下陣來,我聽見心中某一塊地方裂開的聲音,那裏藏匿著曾經肆無忌憚的飽滿和柔軟嫣紅,在日複一日的生活裏,我都忘了原來它們還渴望。我們的身體從來不缺乏儀式,它需要的是誠實。

    半澤一隻手扳在我的腦後,用鼻尖抵住了我的鼻尖。我的眼皮漸漸低垂,就要任自己匿入黑暗之中。

    半澤說:“鹿一冉,你終於來了。”

    我閉著眼睛,誠實的聽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本澤說:“鹿一冉,你還記得艾徊麽。”

    我倏得睜開眼睛,狠狠撞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神。他扳在我腦後的手讓我無法掙脫,就像在噩夢中無法叫喊也無法動彈,清醒得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