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藏北探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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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
衛洵不置可否“你不是說那頭雪豹是純正的野獸?”
‘它確實不是什麽豹子精, 不然我也不會推薦給主人你呀。’
狐崽理所當然‘我們精怪之間不互吸的’
‘那你就知道它血陽氣足了?’
看天色漸晚,衛洵往文布南村的方向折返。
‘感覺嘛,我們天狐的感知可強了,起碼它的陽氣比其他幾個男人強多了。’
狐崽叭叭叭用挑揀大白菜的挑剔口吻, 把隊裏十幾個男人的陽氣水平排了個序‘獸血就是陽氣更足的’
以前外出狩獵的獵人獵到鹿等野獸, 確實會生飲鹿血, 像鹿血,虎血等等,各種獸血在傳說中都是大補。但雪豹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還真沒幾個人敢去喝它血的。
衛洵道‘你去偷喝血?’
‘我喝不了呀, 現在還承受不住’
幼狐委屈道,要是能自力更生, 那還好麻煩到主人呢。它現在頂多能吸收精純陽氣, 喝血或者做其他的事情提取陽氣, 目前消耗太大了。就隻能攛掇主人以陽補陽, 它再從主人身上吸一點。
衛洵之前就有想法, 用魔蚊口器從雪豹身上吸血感知它的心理, 從而判斷它究竟是真的豹子, 還是偽裝的人, 或者有什麽特殊身份。現在倒是和幼狐想法不謀而合。
不過這就不用讓小狐狸知道了。
於是在回去的路上,狐崽哼哼唧唧求了他一路, 衛洵也沒給個準話。到最後心裏敷衍道‘生血不衛生, 你想想別的獲得陽氣的辦法’
‘別的辦法……有倒是有……就是更不衛生啊……’
狐崽嘟嘟囔囔,聲音越來越小,在衛洵走到有人的地方後徹底息了聲。
“衛哥你回來了!”
文布南村口翹首等待衛洵的正是翡樂至, 他已經穿上了身藍色的衝鋒衣, 換好了合適的褲子與鞋, 這應該就是旅社提供旅行包中有的物資了。
看衛洵回來,翡樂至高興極了,忙迎上前來。忽然間他停住腳步,驚恐望向衛洵的帽子,手指都在顫,磕巴起來。
“衛,衛哥,你你你,你帽子裏——”
“是我養的小寵物。”
衛洵笑道,把巧克力色的雪貂捉了出來,托在手上“很乖,我一直帶在身邊,也不知道怎麽就也被選入到旅程裏了。”
“原來是這樣,怪可愛的呀。”
翡樂至試探想摸貂,被貂崽齜牙凶走,也不生氣,樂嗬嗬道“徐陽他導盲犬不是也進來了嗎,說不定動物比人更能適應野外環境呢。”
隨後他憂心忡忡,壓低聲音“哥,挺多旅客一直都在丁一身邊,剛才你去繞湖,大家過去文布南村搜索,看完北村後本來要越過溝壑,去看南村,但是丁一不去,其他,其他旅客竟然就都沒去。”
“他們就這麽怕丁一嗎?我本來想過去探探,但是季大哥勸我要謹慎,別獨身離隊。”
“你做的對。”
看翡樂至因自己的退縮而有點羞愧的低頭,衛洵安撫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是新人旅客,初來乍到,要多看多聽,不能莽撞,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
“丁一畢竟是導遊,他不去南村,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嗯,我聽衛哥的。今天下午我們——”
翡樂至叨叨了起來,他家境好,但家教也嚴,沒染上那些二代的脾氣,人看起來又熱情活潑,很容易和陌生人打成一片。但今天他試圖融入團體,打探情報的進展卻並不順利。老手旅客們都很冷漠排外,雖然可能挨著衛洵的麵子,沒有什麽暴力行為,但卻完全不理會翡樂至。
翡樂至碰了一鼻子灰,隻有季鴻彩,房宇航他們三人願意與他多說幾句,但也是一談到導遊就噤了聲,隻是含糊說最好不要得罪導遊。
為什麽旅客這麽怕導遊?
翡樂至不明白,他把今天下午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告訴衛洵,衛洵聽了便知道,那些老手旅客畏於丁一淫威,沒那麽快站到他身邊來。老手旅客都精明的很,除非衛洵展現出壓倒式的實力,否則他們絕對都更傾向於明哲保身。
至於丁一不去南村,其他旅客也不去,倒不一定是因為害怕導遊,而更可能是——無法遠離導遊。
就像衛洵醉美湘西時導遊胸針的附加功能‘相信科學’,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旅隊,讓胸針籠罩範圍內的旅客們遠離靈異類危險一樣。
“樂至,你是不是到現在都沒有過高原反應?”
衛洵提點道,翡樂至恍然大悟,疑惑撓頭“是啊,嘿,對啊,我怎麽都沒有高原反應,也不覺得憋氣呢?”
說著他做了幾個深呼吸,確實沒有氧氣稀薄的感覺,翡樂至想了想,更是不明白“白桃姐和徐陽好像也沒有高原反應,其他老手旅客也是。”
文布南村海拔約四千六百米,驀然從平原地區來到高原,像他們新人驀然從平原地區來到高海拔的地方,就算各人體質各異,至少也能感受到空氣稀薄。
丁一導遊胸針的附加功能,可能就是與‘預防高反’有關,而胸針自然有影響範圍。如果翡樂至沒有被季鴻彩勸住,冒然前往南村的話,恐怕會毫無準備陷入可怕的高反之中。
丁一耍的就是這種小心眼,按理說衛洵去轉湖,不僅有順逆時針的問題,也會突然受到高反的影響。隻不過有雪域高原也是狐族生存的領域,雪狐,藏狐,都算是天狐的狐子狐孫,有天狐附體,狐族能生存的地方,衛洵都能適應環境。
除了消耗陽氣太多以外,天狐附體沒什麽毛病。
“這畢竟是超自然的事情,咱們這旅程也算是做任務,可能就是不會有高反吧。”
翡樂至樂觀道,這就是新人很容易的想當然。就連衛洵在第一次旅程時,一開始也覺得他們相當於在異次元空間做任務,畢竟驚悚全球旅社太過神秘莫測,擁有強大威能,任何無法解釋的靈異神怪,在旅程裏看起來都是正常的。
衛洵也是在回到現實,發現同一時間湖南省湘西州大地震後,才意識到旅程也是在現實,隻是在普通人探索的極限之外。像這次藏北之旅,惡劣的氣候,高海拔,凶猛的野生動物等等,絕對也是他們旅程中會遇到的難點。
“你現在餓嗎?”
“餓啊。”
翡樂至拍了拍小腹,咕嚕聲傳來,他頗為不好意思“衛哥也餓了吧,回去應該就能吃上飯了。”
旅隊的駐紮點是文布南村旁邊的露營地,視野很好,能看到當惹雍錯。帳篷已經都搭起來了,但今晚這頓飯旅隊是在文布南村裏吃,對村裏人而言他們是國家派來的科考隊,招待的十分熱情。
“是啊,你會覺得餓,也會覺得冷,覺得曬。”
衛洵點到為止“這場旅程對我們而言,都是真實的。”
會覺得冷,覺得曬,覺得餓,為什麽單單沒有感到高原反應?
老手旅客為何那麽害怕,卻又無法脫離導遊?
翡樂至不傻,衛洵感到他呼吸頻率變化,便知道他想明白了什麽。
衛洵喜歡聰明人,一點就通。他也喜歡老實人,他說什麽就信什麽。
說話間兩人便到了棟傳統藏式建築前,這是文布南村用來招待客人的房子。
“喲,衛隊回來了?”
木質的長飯桌前坐滿了人,丁一左擁右抱,見衛洵與翡樂至進來,嘿然一聲推開懷裏的林啟明,站起身,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衛洵身上掃來掃去。
“衛隊長發現了什麽沒有?”
對從衛洵身上看不出任何傷處這點,丁一看起來並不滿意。一下午過去,他再見衛洵,心又癢癢的,真是少有的大美人啊,要不是爪牙這麽尖銳,他今晚估計就能把衛洵帶回帳篷裏了。
“是有奇怪的地方,湖邊沒有其他遊客,隻有我一個人。”
“嘿,這是咱們的旅程,當然不會有其他遊客了。”
丁一笑道,衝衛洵舉起酒杯“辛苦衛隊長給咱們旅隊祈福了,這次旅程肯定能順順利利,來,我敬衛隊長一杯!”
“丁導客氣了。”
和樂融融氛圍下,衛洵端起自己麵前酒杯,衝丁一敬了敬酒,然後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如火焰在燒,衛洵蒼白的臉一下子染上薄紅,眼神看起來都迷離水潤了些,在昏暗的燈光下越顯惑人。丁一看的下腹一緊,借飲酒掩住不懷好意的笑。
他杯子裏的是青稞酒,青稞酒度數不高,甜香不醉人,衛洵杯裏的卻是高度數的白酒。就算是酒量再好的人,直接喝一杯白酒下去都不會好受,丁一笑吟吟欣賞美人醉酒的模樣,慢悠悠夾了粒花生米。
他沒給衛洵酒杯裏下什麽藥,就是純粹的白酒而已。丁一自詡是非常會享受的導遊,他不急,這旅程十幾天,有的是收服衛洵的功夫。肉吃到嘴邊就沒意思了,想到能一點點□□衛洵,丁一興奮地很。
又有幾個老手旅客在丁一的示意下,站起來給衛洵敬酒。衛洵看起來像是真把隊長這職位當回事了,來者不拒,一眨眼就是五六杯酒下肚,醉態越來越明顯,看的翡樂至都著急,主動站起來要給衛洵擋酒。
衛洵攔住他,搖了搖頭,對丁一輕笑道
“不喝了,吃飯吧。”
似是酒喝多了,他聲音都軟下來,讓人骨頭都酥了,丁一一時間都忘了灌醉衛洵的計劃,直勾勾盯著他看,就會說“好好好”,美人看得見吃不著,他越發使勁揉弄懷裏的林啟明。林啟明又痛又羞恥,臉上還得僵笑著,依偎在丁一身旁。
他也在看衛洵。林啟明一開始就知道,丁一看上了這個新人。雖然看似衛洵揍了丁一一頓,但林啟明知道,以衛洵這種謙謙君子的性格,是絕對鬥不過丁一的。
他本來該嫉妒惶恐,敵視衛洵的,林啟明知道丁一什麽都模仿丙九,就如他隻愛隊裏最好看的這個點一樣。如果丁一真得了衛洵,他林啟明就算靠著像林曦的臉,不被完全拋到腦後,也絕對會少了許多照顧。
這在旅程裏是致命的。
但每當黑暗的心思生起時,一看到衛洵,卻又都全消散了。林啟明想,如果他是導遊,也絕對會喜歡衛洵,想把他收入懷中的。
這麽美好的人,就該被仔細珍藏,小心嗬護,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他麵前去。剛才衛洵衝著這邊微笑,丁一激動起來,林啟明卻覺得,衛洵是在衝著他微笑。那笑容淡淡的,如月光般,清亮卻不刺眼。
沒有鄙夷,沒有輕蔑,沒有低視。
就是對一個正常人的,謙和友好的笑容。
不過都隻是想活著而已,人生怎麽就那麽難呢。
林啟明眼眶微紅,卻是回身更鑽進丁一懷裏,撒嬌扮癡“丁導別光看衛隊,我都要吃醋啦。”
丁一也就是憑著個導遊身份罷了,想到他看衛隊的眼神林啟明覺得惡心。
“好好好,看我們啟明啊。”
酒不自醉人自醉,丁一笑嗬嗬親了親懷裏小美人,一時間竟覺得林啟明眼眶微紅的模樣,也有點衛洵醉酒神韻,多麽好的兩個美人,全在他的旅程裏,能任他肆無忌憚玩弄,當導遊,就是這麽好的一件事。青稞酒度數不高,丁一卻覺得自己已經醉了,他毫不掩飾與林啟明親熱起來,做著娥皇女英的美夢。
卻沒有注意到飯桌上的氣氛更沉寂了些,原本丁一趁衛洵轉湖,有抓有打收攏教訓好的旅客們再次動搖起來。
跟著這樣的導遊,真的能活下來嗎?
旅客們看似忍耐性很強,能忍耐導遊的一切剝削,惡行,隻是為了最簡單的訴求,那就是活下來。
但是丁一,他真的配嗎?
衛洵有一搭沒一搭吃著酥油糌粑,他懶洋洋支著頭,眼睫微垂,那惑人的醉態讓人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偷窺。丁一和林啟明那邊發生的事情,衛洵似是看到了,又似是沒有看到。
衛洵喜歡聰明人,喜歡老實人。
但他最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自作聰明的人,比聰明人少了分眼力智慧,比老實人少了分謹慎踏實。隻要稍微一鼓動,就會向衛洵想要的方向去,還以為是自己做出的決定。
好操控的很。
今晚的晚餐很豐盛,有一整隻烤羊,幾盤子風幹肉,還有酥油糌粑,青稞酒之類的。食物都被分開,大家自己吃自己盤子碗裏的東西,不像尋常聚餐,大家從同一盤子裏夾菜。
雖然每人包裏都準備了應急食品,但這畢竟是十二天的旅程,後邊還要穿越羌塘無人區,不像醉美湘西隻有六日五晚。壓縮餅幹能量棒之類的食物那是得到荒無人煙的地方才開吃的。
老手旅客們都謹慎的很,衛洵接著醉意看到有人用了自帶的銀筷子,有人往自己碗裏撒未知粉末,然後才開始吃的。分餐是最安全謹慎的做法,也防止了整個旅隊一不小心全軍覆沒。
衛洵盤子裏有幾塊烤羊肉,兩個酥油糌粑,還有塊黑紅色的,半個手掌大,像是熏過的肉。衛洵夾起這塊肉嗅了嗅,狐仙附身後的嗅覺格外敏銳,衛洵隱約聞到了股鹹腥味。筷子戳進肉裏,肉纖維很短,一絲一絲的。是種暗紅色。
“啪。”
筷子碰撞聲驚響,引起不少人的注視。隻見衛洵筷子敲在了翡樂至的手腕,讓他原本要夾菜的手一晃。
“衛哥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翡樂至覺得衛洵是醉了,他放下碗筷,想去扶衛洵“我差不多吃好了,要不先送衛哥你去休息吧。”
“不要吃這塊肉。”
衛洵道,他目光環視餐桌邊所有人,明明仍有醉態,但那銳利的目光卻讓所有人都完全無法忽視。
“這塊肉,不能吃。”
所有人都聽到了衛洵的話,老手旅客們神情微變,尤其有吃的快的,想早點離桌去休息的,臉色更是難看。
“怎麽不能吃,這裏麵沒毒啊?”
有人質疑,衛洵卻不理會,而是看向殷白桃他們,低聲問道“你們吃了嗎?”
“我還沒吃。”
殷白桃遲疑道,那塊肉外表黑紅,看起來顯得髒,她剛被選入旅程,又沒什麽胃口,就隻吃了點酥油糌粑,連烤羊肉都沒有吃。
“我吃了。”
衛洵目光落到徐陽身上,他麵前的碗盤裏酥油糌粑沒動,肉卻快吃完了。相比半生不熟難咬的羊肉,那塊黑紅相間的肉雖然像是熏過,但較為軟爛好嚼,他已經吃了半塊。剩下一半沒吃,是想留著喂狗。
“這塊肉怎麽了?”
即使他聲音努力冷靜,但看盲人少年緊緊攥著導盲犬的牽引繩,臉色泛白,就知道他心裏其實緊張的很。
“跟我來。”
衛洵站起身,扶著徐陽的肩膀,帶他往外麵走。翡樂至和殷白桃也下意識站起來,跟在衛洵身後。其他老人旅客們麵麵相覷,同樣吃了那塊肉的人忍不住心裏忐忑,忍不住也跟出去,想看看到底有什麽名堂。
“嗤,故弄玄虛而已。”
有人故作不屑,正是之前跟著丁一向衛洵敬酒的,顯然他想往丁一這邊站隊。眼看桌上人少了一半,丁一臉色陰沉下來,他故意大聲道
“不過是個新人而已,丁導抬舉他才能當隊長,還真把自己當根菜了?”
“這頓飯丁導也看著,丁導都沒說飯菜有問題,還輪得到他說!”
“嘿,對吧,丁導。”
這人諂媚笑望向丁一,丁一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突然把酒杯衝他砸去,正砸到那人腦門上。那人沒敢躲,額頭頓時青腫起來。
“你算什麽醜東西,也敢對爺的大美人這麽說話!”
丁一大著舌頭,喝的有點上頭,嗤笑點著桌邊剩下的旅客,眼裏是漠然惡意“桌上飯菜有沒有問題,你們是活似是死——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丁一可是個屠夫流的導遊!
這可不是單單模仿丙九,丁一最享受那種逍遙法外,肆意掌控玩弄他人性命的快·感,給他帶來的刺激僅次於淩虐美人。怕是旅程開始到現在,還沒死人,倒是讓有的旅客心眼活了。
丙九開辟北緯三十度旅程,沒殺一人,再加上百曉生的發帖,倒是讓不少導遊上心,殺人的也少了。但丁一可不在乎這個,開辟旅程這種事怎麽也輪不到他的旅隊,這一個個的旅客,在他眼裏不過就是三百積分的肉羊罷了。
“我說這肉沒問題。”
丁一慢條斯理,眼裏是戲謔惡意的光,衝旅客舉起酒杯“你們嚐嚐看,味道也許很不錯。”
這下那幾個人臉都白了,悔不當初,他們怎麽會蠢到僥幸想依附丁一!就算一開始丁一被衛洵擺了一道,他也不一定需要他們旅客的投誠,說不準這還是他和大美人玩的情趣,偏是他們巴巴湊了過來。
丁一可也是個屠夫流的導遊啊!
氣氛凝滯,誰也不敢動筷子,眼看著丁一眼神越來越厲,坐在他懷裏的林啟明咬咬牙,夾起塊肉就要往嘴裏放。
就在這時,外麵卻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衛洵把徐陽帶到外麵,到了處偏僻地方。他沒理會跟上來的人,隻是讓殷白桃準備好紙和水,讓翡樂至在地上挖出個不大的坑來。
“痛嗎,頭暈惡心嗎。”
衛洵細細問了徐陽的情況,徐陽仔細作答。到外邊借著夕陽一看,他不僅臉色發白,還有點偏向蠟黃。剛才房子裏燈光太昏黃,一時間竟沒看出來。
他們這邊一問一答,其他老手旅客們也自覺沒湊上前,而是隔著幾米往這邊看,幾個吃過那肉的更是將衛洵問的問題與自己目前狀態對比。
“催吐會嗎。”
衛洵簡短指點“用手指壓舌根,往嗓子眼裏伸,碰觸扁桃體。”
“那到底是什麽?”
徐陽把導盲犬係繩交給衛洵,被帶到土坑邊蹲下,此刻他再沒了冷靜,慌亂像個害怕的孩子,喃喃“我肚子有點疼,我,我會死嗎?”
“吐出來看看。”
衛洵道,他說的話有種奇異的魄力,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信任。徐陽按衛洵說的手指扣嗓子眼,不一會就哇哇吐出來,全吐在了翡樂至挖的坑裏。
“有血!”
殷白桃悚然道,隻見徐陽吐得一發不可收拾,先是把還未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來,然後就開始往外吐黃水,夾雜著猩紅血絲,分外駭人。但等到吐無可吐了,徐陽仍在幹嘔,他口中流出白沫,渾身都在打顫,緊緊捂住肚子,顫聲道“疼,好疼。”
“趕緊打120吧!”
殷白桃焦急地很,話出口卻想起來,這都是在旅程裏了,哪來的120。看徐陽情況越來越不妙,嘴角白沫染了血色,導盲犬多多似乎也感到主人不妙,汪汪叫了起來,想往徐陽那邊湊。
一片混亂中衛洵仍舊冷靜,他讓殷白桃給他喂水,自己轉身對那群跟過來看的老手旅客命令道
“去把鷹笛傳人找來。”
看他們遲疑未動,衛洵眼神一厲,竟再看不出半點醉意溫和“快去!”
“來了來了,人來了!”
“快讓讓,別擠在這。”
後邊一陣暴躁吆喝聲,就見季鴻彩三人簇擁著鷹笛傳人過來,季鴻彩衝衛洵擠了擠眼,粗聲粗氣道“你說那肉不對,我就把鷹笛傳人找來了。”
“像這種旅程裏,他們大多都會幫助咱們的,有問題找他準沒錯。”
這是季鴻彩在給新人們透露旅程的潛規則。
在難度不高的旅程裏,這種旅程主線涉及到的人物,通常都能在景點之外幫助旅客。衛洵也是這麽想的。能被旅社選中的,就如厲鬼萍萍,通常是與旅社間有交易的關係。旅社以她為主設置旅程,鍛煉旅客,開辟景點。萍萍也要借助旅客,把烈士英魂等送出去。
也就是說,旅客完成景點對他們來說有用,為了保證旅客能完成景點,旅客出了問題,他們也會適當幫忙。
果然,鷹笛傳人一來便徑直走到徐陽身邊,肅著臉按了按他鼓脹腹部,用藏語說了些什麽,衛洵也用藏語回答。
然後就見鷹笛傳人放開徐陽,從藏袍中取出一卷蠟燭粗細的皮子,打開皮子,裏麵是跟如玉如骨,豎笛般的樂器。
隨後鷹笛傳人便在徐陽旁邊唱跳起來,衛洵讓開場地後退,季鴻彩等人借機到了他身邊。
“衛隊,你們剛才說什麽了?”
季鴻彩給他遞煙“徐陽要不要緊,那肉到底有什麽問題?”
衛洵接了煙,沒有抽“徐陽吃的少,不會有事。”
旁邊的老手旅客們望著鷹笛傳人的舉動和徐陽的狀況,耳朵卻都豎起來仔細傾聽衛洵的話。
“那塊肉沒有毒,也沒有腐壞,但它是魚肉。”
衛洵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我有雪貂的嗅覺,所以能聞出來。”
“魚肉?!”
季鴻彩沒反應過來,他旁邊的房宇航卻變了臉色“餐桌上怎麽會出現魚肉!”
又有人追問“魚肉怎麽了?”
衛洵卻不再說話,而是望向鷹笛傳人那邊,在奇怪的舞蹈過後,他終於吹奏起鷹笛。悠揚尖銳的笛音響起,古樸淒涼,笛聲中原本有氣無力躺在殷白桃懷裏,近乎氣若遊絲的徐陽又掙紮起來,捂著肚子劇烈嘔吐。
明明他剛才把吃的飯都吐淨了,這次嘔吐該隻有水才對,誰知道徐陽又吐出大團大團血肉似的東西,距離近的殷白桃倒吸一口冷氣,在旁邊焦急等待的翡樂至也驚得後退幾步。
徐陽這次的嘔吐物中有東西仍在蠕動,好似活物一般,花生米大小,一團團的像剝掉皮的細小活魚。
同樣吃過那肉的老手旅客們臉色慘白,在鷹笛聲下他們也開始嘔吐,這處氣味頓時變得極其惡劣。衛洵捂住鼻子,看徐陽雖然還有點虛弱,卻穩定下來,便讓翡樂至抱起徐陽,殷白桃牽著狗,三人離開。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夕陽隻剩最後一縷餘光,高原晝夜溫差大,傍晚的風冷到刺骨。他們本身就在偏僻處,再往前走,聽不到鷹笛聲與嘔吐聲後,他們到了分割南村與北村的溝壑。乍眼望去這溝壑極陡極深,像巨人持刀在大地上劃了一道,將南北村分開。
“那邊就是南村。”
季鴻彩三人跟在衛洵他們身後,不遠不近,保持著一種不會讓人心生警惕的安全距離。
“文布南村的人都是虔誠的苯教徒,聽說村子房屋地下有通往當惹雍錯,達爾果雪山和象雄遺址的暗道。”
季鴻彩指間夾著根煙,暗紅火星在夜色下明滅。
照顧徐陽的殷白桃心裏先是一驚,隨後一喜,翡樂至也是睜大眼,暗自興奮揮了揮拳。季鴻彩他們這是交換信息來了,下午還對他們態度曖昧的老旅客,竟然主動把調查來的信息相告。
這都是因為今晚衛哥的表現!
“暗道你們沒能下去吧。”
相比於殷白桃與翡樂至的喜形於色,衛洵卻是一如既往冷靜,淡淡道“你們調查到的不止這些。”
“嘿嘿,那是,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我季鴻彩這雙招子。”
季鴻彩得意指了指眼,反問道“藏族為什麽不能吃魚?”
“不是藏族不吃魚,是牧區藏族基本不吃魚。”
衛洵道“牧區過去實行水葬,他們認為吃掉肉身的魚,便成了先人的輪回轉世,吃魚就相當於是在吃人。除此之外,苯教祭祀天界的太陽、月亮和地下界的龍神——他們認為魚是龍神的化身。”
“乖乖,原來是這樣。”
季鴻彩道“最近北村人放牧的牛羊失蹤了很多,有人說是在南村那邊發現了丟失牲畜的骨骸遺體,這段時間南村北村正在就這件事鬧矛盾。”
衛洵道“藏區大部人都是天葬,被水葬的人一般是孤寡老人或是乞丐等地位低下的人。葬於魚腹不如葬於人腹,葬於人又比不上被天葬,所以它們之前不願離開人胃,之後聽到鷹笛聲後又能被嘔吐出來。”
鷹笛能喚來天葬台的鷲鷹,傳說順著鷹笛的聲音,靈魂能隨鷲鷹一同回歸天上。
“好家夥,那要是沒有鷹笛聲,那些,那些東西,豈不是會一直呆在人胃裏?”
季鴻彩咋舌“那人會咋樣,它們會搶人的身體嗎?”
衛洵笑而不語,季鴻彩眉頭一豎,眼睛一瞪,房宇航怕他莽勁上頭,忙拉住他袖子提醒。但季鴻彩撇了撇嘴,掙開袖子,倒是自己嘟囔“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好小氣哦。”
“老季就是這張嘴壞,心是好的,我替他道歉了。”
房宇航打圓場,隨後他歉意道“不是大家不提醒新人,實在是離不了導遊。你們看到這高原上,沒人有高反對不對?這就是導遊的作用,旅程太難,光靠旅客活不下來。”
“靠導遊就能活下來?丁一就一個王八龜孫兒,靠他還不如靠條狗。”
季鴻彩嗤笑,果真是嘴上不饒人“衛隊你今兒踩的丁一實在是太爽太猛,我老季是真服氣了。也給你提個醒。”
“這探秘類的旅程,突出的就是探秘二字,等明天去了象雄遺址,仔細聽鷹笛傳人他要找什麽東西。是遺跡,壁畫,或者是古董陶碗的,隻要你能有線索,這景點就好過,頂多是完成度多少了。”
“你們也是第一次進旅程,有些事可能不清楚。”
房宇航補充道“這些旅程都不是虛假的,而是真正在現實裏存在的,隻是普通人無法找到,咱們這旅程裏的人才能探秘。像是象雄遺址,旅遊時你去看的可能就是個依山而建,破敗的土石城池,但咱們明天去裏麵探秘,隨時有可能會遇到密室,暗道,甚至墓穴陷阱,古屍棺槨,這些都異常危險。”
“許多東西不是不存在,隻是以人類目前的水準,無法發掘。”
一直以來沒怎麽開口的江宏光冷靜道“去象雄遺跡的路上也不會一帆風順,小心丁一和他的走狗。丁一背上有降頭師縫的鬼皮,有劇毒類的稱號,他還能夠控蛇。”
藏區也有不少毒蛇,而且毒性更重,如白頭蝰,高原蝮,西藏竹葉青等等,毒蛇隱蔽性強,極其難防,就算在帳篷周圍撒上雄黃粉等驅蛇藥物,明天去往象雄遺跡的路上,甚至深入遺跡以後,想要再防備可就難了。
於是罕有人敢真正得罪丁一,導遊的可怕不僅在戰鬥力上,他能提前拿到景點門票,就能提前在景點埋伏下毒蛇,真的是防不勝防。
“好了,該回去了。”
江宏光輕喝,最後道“不要獨自行動,不要夜間出門,看到什麽詭異的東西保持冷靜,不要亂叫。真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就說出來,大家想辦法一起解決。”
說到最後,他沉默遲疑,聲音極低,自己都並沒有太多底氣“大家是一個旅隊。”
誰不想能與隊友並肩作戰,不再猜疑,互相信任?可有丁一在,今天他們敢抱團,明天丁一就敢用詭譎手段讓人悄無聲息慘死。懷疑,危險,無法信任,都是一根根深紮在旅隊裏的毒刺,讓他們隻能各自為戰。
丁一肯定會對新人動手,到現在十五名旅客,兩個三人團體各自抱團,兩個兩人團體偏向丁一,林啟明是丁一的人,唯有新人團裏有四個人,而且還唯衛洵馬首是瞻,尤其是在經曆今天生死危機後,他們抱團更會緊密。
害死新人團的一個人,或者兩個人,這才是丁一喜歡的平衡。
“多謝告知,這些信息對我們很有幫助。”
衛洵投桃報李“今夜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離開帳篷。”
旅客們的餐食是村裏人準備的,究竟是誰將魚肉放到了他們餐盤中?明天他們就會離開文布南村,前往象雄遺址,如果真是村裏人動手,那恐怕他們今夜就會再有行動。
衛洵估摸著,這可能會與他接到的支線任務有關。今天天氣一直清朗,當惹雍錯碧波萬頃,想要見到‘黑色的當惹雍錯’,那就隻有到夜晚的時候。
等季鴻彩他們離開十分鍾後,衛洵他們才前後腳回到駐地。帳篷早已經搭好,每個家庭一個,零散分布,距離都不算遠。衛洵他們四人一起,帳篷也是最大的,搭起來後幾乎能有人高,位置在營地最邊緣。
這些帳篷其實是按實力分布,理論上越靠近導遊的帳篷越安全,越往外越危險。衛洵畢竟是隊長,其實他們帳篷也該在中間的位置,但翡樂至和殷白桃一合計,覺得這旅隊裏的人,尤其是那個導遊,比野外更危險,於是他們帳篷的地點比較偏。
這正合了衛洵的心意,要是帳篷真在正中,半夜想不引人注意的偷溜還得費點功夫。
辛苦一天,大家都是身心俱疲,新人心理上的壓力更重,更何況還有吃魚的事沉甸甸壓在心頭。但就在他們走向帳篷時,徐陽牽著的多多卻忽然嗚嗚低吼起來,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一步,甚至固執咬住牽引繩,要拉著徐陽往後邊退。
“帳篷裏有東西!”
徐陽虛弱警惕道,他們幾人迅速戒備起來,滿腦子亂想,野營露宿,確實有野生動物闖進冒險者帳篷裏的事,但他們這是在文布南村附近,而且江宏光又剛說了丁一會控蛇——
帳篷裏的,會不會是毒蛇?!
可大家晚上絕對得在帳篷裏睡的,所有物資背包也都在帳篷裏,他們手裏也都沒有趁手的武器,帳篷裏又是睡袋又是墊子,萬一哪塊真藏了條毒蛇,一眼也絕對找不出來。
這下可怎麽辦!
“我去看看。”
這時衛洵冷靜道“你們退後。”
“我不怕毒,當時揍丁一的時候,他都沒有毒到我,不是嗎?”
翡樂至他們雖然仍舊擔心緊張,卻聽話退後了十幾步,省的妨礙到衛洵的事。衛洵看他們退遠,才一步步走到帳篷前。
其實在靠近帳篷時,他就知道帳篷裏藏了什麽猛獸,這還多虧了狐崽在他心裏使勁喊‘陽氣到了,陽氣上門了!’
翡樂至他們遠遠看到衛洵進入帳篷,心都揪了起來,緊張的渾身冷汗。而衛洵一進入帳篷,腿就被什麽柔韌的東西給圈住了。
像毛絨絨的纜繩,卻異常有勁,衛洵眯起眼,狐仙附身,讓他隱約能看清黑暗中事物。
黑漆漆的帳篷裏,竟然有一頭銀白色的雪豹!
這雪豹非常不見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闖入了別人的帳篷。它臥在衛洵的睡袋上,枕著他的旅行包,尾巴圈著衛洵的腿,嘴裏嚼著——
嘴裏還嚼著一條來偷襲他們的毒蛇。
呼——
見衛洵沒動,雪豹傲慢不滿抬頭,衝他呼出一口氣,隨後狀若漫不經心抬了抬大爪子——它這隻爪子下,還壓著條奄奄一息的毒蛇。
似是用食物引誘貪吃的小豹,快到它的身邊來。
衛洵麵無表情掏出強光手電筒,啪地一下,很快啊,這雪白光柱照到雪豹身上。
頓時就嚇了雪豹一跳。
是真的跳起來,雪豹是種非常,極易受到驚嚇的動物,它們甚至會被嚇‘飛’起來,就見這頭雪豹張開四爪砰地驚慌跳起,撞得整個帳篷劇烈一晃,隨後衛洵自食惡果——
他手裏的強光手電筒被雪豹一尾巴抽開,然後衛洵被嚇得背過耳朵,瑟瑟發抖的炸毛雪豹保護性的,強製的藏到了肚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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