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藏北探秘(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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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您得到大鵬金右翅的骨笛, 您已擁有四件與象雄王國遺民有關的物品,收集進度4/5】
【您進入主線旅程最後階段,旅社提示您, 最後一件物品的獲得難度將十倍於之前總和,請旅客量力而為,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由於實力差距懸殊,當最後一件物品出現時,您將得到提示!】
一聲接一聲的驚雷將旅社提示聲都壓到最低,撕裂天際的雪亮閃電短暫映亮鷹笛傳人震驚不敢置信的僵硬臉龐。
他甚至連被奪走的大鵬金右翅的骨笛都不管了,一雙眼直勾勾盯著衛洵頭頂的王冠,渾身顫抖, 臉色時而發黑時而發白。
“這, 這是……”
“王冠。”
衛洵好脾氣告訴他“金翅大鵬鳥角的王冠。”
“不可能!”
鷹笛傳人驟然拔高聲音,近乎尖叫。
怎麽可能是王冠?就連他都找不到的王冠, 怎麽會在衛洵手裏?!
鷹笛傳人第一反應就是去搶, 但衛洵手更快,一骨笛抽在他的臉上,像荊棘蛇鞭抽的他臉頰火辣劇痛。
這一骨笛把鷹笛傳人給打疼了, 也打醒了, 狂風刮來,吹得他打了個寒噤。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國王祭祀上, 是在一定不能有失的國王祭祀。
不,不能爭搶, 太過顯眼,在祭祀上鬧成這樣太丟人。
注意到旁邊還有其他祭司驚愕望向這邊, 鷹笛傳人驟然冷靜下來, 沉聲道“古辛祭司, 不要開玩笑。”
但看鷹笛傳人通紅的眼,微顫的手,才知道他的冷靜隻是表麵“象雄王國沒有古辛祭司兼職國王的說法,你快將王冠與骨笛交還給我。”
對,象雄王國沒有古辛祭司兼職國王的想法,衛洵恐怕隻是想拿捏他而已——他現在拿出王冠,是想拉攏他才對。
鷹笛傳人像是說服了自己,強壓下羞恥怒火,重新沉來,甚至暗示性極強的望了眼祭台頂端
“象雄王與古辛祭司向來如一體同心,你找回遺失的王冠是大功德,想必神山聖湖也不會怪罪於你,但再耽擱下去,耽誤了祭祀,神會發怒的。”
鷹笛傳人感覺自己暗示的很明白了!他願意跟衛洵合作,不會怪罪衛洵,他們共同的敵人是大惡魔,應該一致對外才對!
“你的?”
衛洵挑眉把玩著剛到手的骨笛,掃眼看去,居高臨下能看到一層層祭台,那些象雄遺民們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狂風暴雨中甚至不知道上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你站的足夠高,下麵的人就再看不清你,站在最頂端的到底是個人,還是一條狗,沒有誰敢去仔細看。
唯有第五層的祭司們一個個不敢置信,震驚愕然,卻在衛洵挨個看過去時下意識低下頭——衛洵心狠手辣,實力高強,一言不合就殺人的形象已經深深印在了他們心裏。
竟是沒有任何人敢反駁他!
“不,這是我的。”
衛洵饒有興致盯著他看“王冠,鷹笛,勳章,王位——啊,還有錯差喇嘛,央金大祭司,古辛人皮……都是我的。”
啊!
啊!!!
鷹笛傳人差點被衛洵爆言氣的不要臉麵和他廝打起來,他腦子發沉,如芒在背,想著象雄遺民和祭司們,那麽多人都在看他,鷹笛傳人臉青一陣白一陣,丟人羞恥憤恨不甘感將他吞沒,恨不得當場時光倒流,他一定先殺了衛洵。
但與此同時鷹笛傳人又想,象雄遺民和祭司們絕對會支持他,把衛洵當場殺了,奪回王冠和權杖……不,不能殺,衛洵是古辛祭司,還得主持國王祭祀。
隻要衛洵誠心悔過,把王冠和權杖都交給他,再發誓永遠輔佐他,當他的古辛祭司,那也不是不能讓他繼續活著……
但鷹笛傳人自己想了半天,卻發現實際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上來幫他!
甚至根本沒有那麽多人注意到,戴著王冠,手持鷹笛的人並不是他。
當衛洵轉身向前,走向第六層祭台的最前端時,祭台下層的人們甚至跪的更低,更虔誠起來。
每一層祭台都是圓形的,更高層祭台在下層祭台圓心,俯瞰就是一個圓套著一個圓,像是黑色的旋渦。登上祭台的階梯在最外側,登上第六層後衛洵順著祭台繞了半圈,走到正對色林錯湖的那邊,這裏才是祭祀開始後,國王和象雄祭司應該站的位置。
在走動時衛洵感到從祭台最高層投來的注視目光,那第七層的,代表惡魔的巨型黑羊。它就像一團濃重的陰影,唯有羊臉是白色的。
這種白更像剝去皮毛血肉,直接露出頭骨,顯得滲人極了。鷹笛傳人說是在國王祭祀後,大惡魔的意識才會降臨到黑羊之上,但和徐陽、殷白桃分別交流後,衛洵卻心知肚明,惡魔的力量很大可能已經降臨在這頭羊身上。
無論是殷白桃用心聲聽到的,那邪惡猖狂的大笑,還是徐陽去梳理羊毛時,在羊皮上摸到無數如人指甲般一片片的凸起物,都說明這羊早就不正常。
於是在衛洵與鷹笛傳人交涉時,他有一分注意力在鷹笛傳人,其他全都在注意惡魔黑羊。但對方沒有半點反應。
是古辛祭司兼任國王這點真的可行,還是說錯差喇嘛和央金大祭司那邊已經開始著手加固封印,惡魔暫時沒有餘力注意到這邊?
踏踏踏。
急促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是鷹笛傳人追了上來。他謀劃國王祭祀,盼望著洗清血脈那麽久,怎麽會因為突發意外就臨陣退縮。
“你不是象雄血脈,你這是假冒的,神山聖湖會發怒,這裏所有人全都跑不了!”
他低聲嗬斥道“這麽多人全都會因你而死!”
“認清你的身份,你沒資格這麽跟國王講話。”
衛洵半點不理會他拙劣的話術威脅,也不跟他鬥嘴“退下吧。”
【哈哈哈哈艸太爽了,我他媽真沒想到竟然能這麽爽!】
【搞大祭司的時候我以為是爽的巔峰了,結果二祭司說這才到哪?殺二祭司的時候我以為夠爽了,結果五、七、十祭司跳出來打我臉。我他媽的不瞎想了,不然現在我臉又沒了】
【還能這麽做??衛洵也太大膽了吧!他這時把王冠拿出來我是真服氣,我還以為他一直藏著王冠,是想關鍵時刻拉攏鷹笛傳人的】
【笑死,鷹笛傳人也是這麽想的】
【鷹笛傳人算個幾把,衛哥把他當狗耍著玩!】
【這鷹笛傳人臉這麽厚怎麽不去應聘當城牆啊,他自己和惡魔合作搞這邪派祭祀,要我是警察早就槍斃他一百遍了!】
【是啊,他本身就不是正統象雄血脈,他都能在國王祭祀上當象雄王,那我看衛洵也能!】
【自信點!鷹笛傳人那配跟衛洵比,衛洵現在可是王冠鷹笛胸針都在手,他這才是妥妥的象雄王標配啊!】
【兄弟們,衛洵這麽搞是不是祭祀就會被破壞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前所未有的破壞祭祀辦法get,大家學會了嗎?】
【學廢了學廢了】
【正在學正在學】
直播間彈幕熱烈的討論氛圍影響不到冰冷的雨夜,鷹笛傳人內心如冰火兩重天,他看向衛洵頭頂的象雄王冠時,心情如沸水般熾熱滾燙,忍不住抓撓手臂。
他用秘法改造了自己的血脈,更能感受到金翅大鵬鳥有關的物品。衛洵頭上的,就是真正的,金翅大鵬鳥角的王冠。
鷹笛傳人原本以為這王冠遺失了,就連惡魔也隻有骨笛,而王冠是象雄王最重要的物品,比骨笛和權杖加起來都要更重要。
如果他有王冠在手,哪還用和大惡魔虛與委蛇,要去討好衛洵?他一個人就能在登頂王位後反控製神山聖湖,將大惡魔死死鎮壓,讓它永世不得翻身。
鷹笛傳人因幻想激動到不能自已,顴骨泛紅,轉眼看向衛洵背影,心又如墜冰窟。
他想的再好也沒用,現在王冠在衛洵手裏。而且他剛才見到真正王冠時太過震驚失神,竟然讓他連骨笛都奪走了。
想到這鷹笛傳人又急又怒,不肯承認,沒了骨笛在手,國王祭祀上神山聖湖恐怕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他可是真正的金翅大鵬鳥血脈,真正的象雄王血統,除了他誰還能稱王?!
他隻當自己是在擔心祭祀。這骨笛可是惡魔給他的,惡魔絕對做了手腳。他有那麽多法器寶物,又有金翅大鵬鳥護佑,不怕惡魔。但衛洵萬一被害可怎麽辦,哪怕鷹笛傳人現在再想殺了衛洵他也清楚,祭祀是決不能少古辛祭司的。
他還打算著等神山聖湖承認自己後,就跟衛洵聯手反將恰巴拉仁大惡魔一軍,再把它給封印住。
他可沒想著真把惡魔給放出來啊,他也要命啊。
都說的那麽清楚,衛洵怎麽就不聽?!
衛洵把鷹笛傳人嗶嗶都當小金嗡嗡,又像當□□又要立牌坊,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怎麽,又要利用大惡魔和他衛洵來完成國王祭祀,登上王位,反手又要用他來封印大惡魔?
合著裏外好事還都讓你占,髒活累活他衛洵頂上,大惡魔用過就丟卸磨殺驢?
衛洵原本覺得鷹笛傳人有點智商,現在是確信鷹笛傳人被阿瑪拉和象雄遺民們寵壞了,一大把年紀還淨想美事。
“你要清楚,一會誦念祭詞的時候,是你我合念。”
鷹笛傳人眼看真到了祭祀點,不敢再吵嚷了。聲音像是從牙縫裏逼出來“必須至少要有兩人在國王祭祀,否則的話——”
“你不是跟來了嗎?”
衛洵詫異望了他一眼,似是在質疑他為什麽話這麽多。
是啊,兩人,一個是人,一個是祭祀 國王,這很合理啊。
鷹笛傳人一梗,沉下臉來。他倒是不再說了,但不代表鷹笛傳人放棄。
冷雨打去暴怒狂喜不甘羞恥,鷹笛傳人重新冷靜下來,終於不再想著什麽奪回王冠,殺了衛洵。
一是不能殺,二是衛洵比他更強。
衛洵來自那個神秘的‘旅社’,又是最強的‘大隊長’,看他之前狠厲誅殺祭司的手段,就算其他象雄遺民和祭司們對他群起而攻,也不一定能殺掉他。
同一件事,對弱者與對強者,自然是不同的態度,鷹笛傳人不傻。他對這場國王祭祀盼望了十幾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祭祀成功,他成為神山聖湖認可的象雄王。其他一切都可以先拋到腦後,未來再說。
更何況就算衛洵手裏有王冠和鷹笛,他也不一定能當象雄王,他還不清楚祭詞裏麵的問題。
“一會古辛祭司要先誦念祭詞。”
鷹笛傳人板著臉,遙望漆黑色林錯湖,竟是在壓低聲音提醒衛洵。
“祭祀開始後,祭詞會以嗡鳴聲出現在你的耳邊——隻要順著音念下去就好。”
所以他才需要最接近古辛祭司的人選,這種神山與聖湖間的嗡鳴隻有真正的,被山湖認可的祭司才能聽到。他聽到越多,念出的越多,神山聖湖對這場祭祀的認可就越多,施加的威力越大,‘冊封’出的象雄王,就能擁有更強的力量。
衛洵有古辛祭司人皮,又有聖獸雪豹,聖獸白狼王的庇護,哪怕他不會苯教經典經卷,他也是最恰當的祭司人選,這點是無從質疑的。
趁著祭祀開始前的一點時間,鷹笛傳人快速道
“祭詞先是古辛祭司自白,得到天地承認,再是獻上祭品祭祀神山聖湖與一切自然,引動力量降臨,冊封國王,最後是神明降臨,禮成。”
鷹笛傳人說的坦然,這裏他沒必要撒謊。頓了頓,他又道
“你被神山聖湖肯定為古辛祭司後,祭司的身份就確認了,你不可能在後麵再被冊封為國王的,到時候祭祀失敗,惡魔覺察出異樣,所有人都得死,所以你還是把王冠鷹笛交給我……”
他聲音更低了“放心,現在此處被神山聖湖注視,惡魔不會出現。要等到祭祀最後,惡魔降臨於黑羊中,到那時你我合力,將他……”
惡魔無形無影,恐怖的力量不是常人能抗衡的。唯有等他意識降臨與黑羊中時是最脆弱的時候。到時他和衛洵殺了黑羊,再讓白狼王吞吃黑羊,惡魔必會遭到重創,到時候他們再用神山聖湖之力加固封印,惡魔起碼得再被封印百年。
等百年後惡魔再複蘇,也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犯罪分子說的是真話!】
‘警方’並不隻是個單純的身份而已,它給衛洵帶來了些特異好處,比如‘測謊儀’(能判斷犯罪分子說的真話假話),還有槍械專精,格鬥專精,救護車到來前不會死,黑話專精這五個特點。
簡直多的像旅社給他開了掛。
這倒讓衛洵沉思,旅社向來是以磨練旅客,激發他們最大潛能為目的。它給予的衛洵‘警方’身份自帶五個增益特點,既是他作為優秀旅客,旅社給他相應的‘保護’,也是‘警方’接下來要遇到的困難太大。
恐怕是旅社判定敵我力量懸殊,衛洵自身實力加上警方的身份,仍是落於弱勢,勉強能與對方對抗,要曆經無限磨練挫折才有小可能成功。
如果沒有警方的身份,衛洵完全不是對方對手,碰麵即死,這也就失去磨練意義了。
能讓旅社做出如此評判的,應該隻有恰巴拉仁大惡魔,還有通往魔國的湖之門。
由此可得想要再封印惡魔,絕不是鷹笛傳人說的那麽簡單。就算破壞祭祀,大惡魔也有很大可能會解封。如此還不如王冠和鷹笛都在自己手裏,衛洵就沒想過和鷹笛傳人合作。
相反,鷹笛傳人被旅社認為是犯罪分子更讓他深思。
常人可能會在知道血腥祭祀,知道奴隸,知道‘神’對巫女的殘酷惡行後,自然而然認為這裏麵的絕大多數,都是犯罪分子,導致一切的鷹笛傳人更是妥妥的罪犯頭子。
但衛洵不這麽想。
旅社可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大哥不笑二哥,鷹笛傳人做的這一切和某些導遊比起來,隻不過是毛毛雨。
既然沒有正義,何談犯罪?
更何況鷹笛傳人可是‘接引人’,相當於是旅社的合作夥伴,不論實力,從旅程裏的地位上該是和厲鬼萍萍等同的。
也就是說,鷹笛傳人之前做的事,在旅社看來沒什麽。而他在第三景點裏做的某件事,被旅社的評判為是‘犯罪’的。
所以要‘優秀旅客’衛洵來懲處罪犯。
衛洵猜測旅社給予他警方的身份,給予他種種優待,是希望他阻止鷹笛傳人犯罪,將他捉拿歸社——甚至是當場擊斃。
至於他做了什麽,被旅社認為是犯罪……衛洵倒有點猜測。
衛洵沉吟“你說的是真話。”
鷹笛傳人急道“我說的當然是真話!如果你想封印惡魔的話,那應該聽我的——”
衛洵“我不聽。”
鷹笛傳人?!!
為了保持嚴肅,鷹笛傳人和古辛祭司都該注視聖湖,不能再左右亂看對視,因此鷹笛傳人不能去看衛洵此刻的表情,哪怕他差點再被衛洵氣死。
鷹笛傳人熄了說服衛洵的心,沉心靜氣,觀想內心。
正如他所言,祭祀開始後,先是肯定古辛祭司的身份,再是大王子和古辛祭司一起向神山聖湖與自然獻祭,關鍵就在這裏。
鷹笛傳人耗費數十年的時間,不惜與惡魔交易,用秘法改變了自己的血脈,作為大王子他當然是夠格的。隻是沒有王冠和鷹笛,後麵冊封國王的那關他很難過去而已。
鷹笛傳人做夢想的都是國王祭祀,將象雄王國的經史典籍看了個遍,尤其是有關獻祭,冊封的方麵。
因此但與惡魔合作時,他敏銳發覺了惡魔的謀劃。
大惡魔恰巴拉仁自說還被封印,派出他的女兒暴雨魔將觀禮,這對鷹笛傳人而言自然是榮耀,也是庇護。
但鷹笛傳人深知惡魔沒有好東西,他自小被阿瑪拉悉心培養,精通各種苯教經卷曆史,自然知道這暴雨魔將說是大惡魔之女,其實是他魔氣化形分·身,說是惡魔也不為過。
關鍵就在獻上祭品,祭祀神山聖湖與一切自然這裏。
暴雨,當然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這處獻祭的祭詞,大致是先是由古辛祭司誦念誓詞,要將祭台上的萬生萬物,都獻給神山聖湖與一切自然。然後象雄大王子同樣表態。
說是祭台上的萬生萬物,當然是包括古辛祭司和象雄王,還有各種象雄戰士和祭司在內的,但實際上他們隸屬於象雄王國,尤其是古辛祭司與象雄王和神山聖湖等同,當然不會成為祭品。
但如果獻祭對象裏有暴雨魔將,那可就不一樣了。
恐怕古辛祭司和他鷹笛傳人一旦真念出這祭詞,就會真成為暴雨魔將,也就是恰巴拉仁大惡魔的祭品,任由他擺布!
一旦真發展到這等地步,後果不堪設想!鷹笛傳人是不知道什麽湖之門的,這是隻有曆代小林寺喇嘛還有古辛祭司才知道的秘辛。但想想把自己成了惡魔祭品,肯定沒有好事。
因此他未雨綢繆,刻苦鑽研更改祭詞,將‘暴雨’從自然中除去。等到祭祀真到了這塊後,他不會念誦響在腦海裏的祭詞,而會念自己更改的。
祭詞是古象雄語,這一千六百多年前的古老語言早就消失在時光中,就連那些象雄遺民,現在的苯教祭司,恐怕也隻懂幾個字符。唯有自小刻苦聰慧的甘旦白居在阿瑪拉的幫助下,自學了所有的象雄語。
哪怕現在象雄王國早已消失,被時間拋棄,他也仍認真學習這些早就無用的一切,想著不讓象雄王國的曆史徹底消失,承擔起大王子的這份責任。
誰想……罷了。
鷹笛傳人觀想內心,無悲無喜,一切不甘苦悶與憤怒都已遠去。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通過這次國王祭祀,成為真正的象雄王。
既然衛洵不肯合作,那他也不會去提醒衛洵,等祭祀到了那裏——
電閃雷鳴不知何時停了,隻剩暴雨仍嘩啦啦下著,除了雨聲這世界沒有半點旁的聲音,吵鬧又寂靜。衛洵感到手中的鷹笛微微發熱。
他看不到金翅大鵬鳥角的王冠在黑夜中綻出微光,但實際上這光芒穿破無盡黑暗,不可思議的映照在每一層祭台上,所有人無論心中雜亂想著什麽,都倏然歸於平靜。
噗通,噗通。
嘩啦啦啦——
心跳聲與磅礴大雨聲逐漸融為一體,再歸於寂靜,到最後隻能聽到祭台之上,古辛大祭司的聲音。
衛洵感到一聲聲話語出現在他腦海中,原始古樸,更像一個個怪異的音節,與現代話完全不同。衛洵無法了解它的意思,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力量。
“廓爾喀,讚托,卜。”
當衛洵模仿讀音,念出第一個音節時,冥冥中的感覺,那在隱藏在黑暗中的湖泊,遠處的雪山,都變得格外清晰,仿佛他能‘看到’茫茫雪山上每一片雪花,看到聖湖中的水滴。天地自然,神山聖湖從亙古就存在,不知曆經多少歲月,隱藏了多少的秘密。
一瞬間衛洵幾乎被這撲麵而來的蒼茫厚重感吞沒,整個人都迷失在茫茫自然中。但背後的古辛祭司人皮發燙,讓他的神誌頃刻間回歸。
不是所有人都能念誦這能引動天地自然的祭詞的,唯有古辛祭司。
“卡爾達,闊倫那朵,吉普蘭。”
衛洵繼續往下誦讀,他原本是不清楚這些音節代表意思的,隻能隱約懂得它大致含義。
但他有警方身份帶來的‘黑話專精’。
所謂黑話,自然是犯罪份子懂得,尋常人不懂的‘行話’
單論標準來看,古象雄語的祭詞也符合這個標準,衛洵能聽懂祭詞的含義。正和鷹笛傳人說的一樣,他現在念誦的祭詞是在祭告神山聖湖,以古辛祭司的身份自白,得到天地承認。
但衛洵可不信鷹笛傳人會那麽輕易就放棄國王身份,放棄國王冊封。誠然他說的可能是真,以古辛祭司兼職國王不會成功,衛洵到那會要麽把王冠和鷹笛給他,讓鷹笛傳人成為象雄王,要麽祭祀失敗引起惡魔注意。
但祭祀失敗與否,對衛洵而言隻是早晚麵的惡魔的問題,反正早晚得打。對鷹笛傳人來說意義可就不同了,祭祀失敗,他幾十年努力白費,不可能再成為象雄王,甚至因為借用惡魔力量,恐怕有死亡危機。
他絕不會坐以待斃,恐怕這祭詞中有詐,而且被鷹笛傳人發現並利用了。
雖然早暗中命令過徐陽,有所準備,但衛洵仍舊一直在思考。
祭祀,祭台上的祭品,祭台上……祭祀神山聖湖與一切自然,自然,暴雨,惡魔……
衛洵想明白了。
鷹笛傳人肅穆凝望色林錯湖,聽到祭詞從衛洵口中說出,即使現在他應當保持心靈的平靜,但鷹笛傳人仍越聽越覺得驚訝,衛洵竟然念出的是全部祭詞,沒有半點錯漏簡化。
也就是說他聽到了全部祭詞,神山聖湖完全承認他作為古辛祭司了!
這可是,這可真是……好事。沒想到在如今時代,仍有能完全得到認同的古辛祭司。由他主持的祭祀,會得到神山聖湖最高的認可,能冊封出最強的象雄王。
饒是鷹笛傳人也心頭一顫。
如果衛洵肯輔佐他,與他合作……算了。
鷹笛傳人眼觀鼻鼻觀心,肅然念誦起祭詞,那些如吟誦史詩般悠長的調子念起來好似歌唱。
他作為大王子,也認同衛洵為古辛祭司。
第一階段的祭祀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將祭台上的祭品獻給天地,獻給神山聖湖,獻給一切自然和……獻給暴雨,獻給惡魔。
鷹笛傳人的手驟然攥緊,這段祭詞衛洵和他幾乎是重複的,衛洵先念一句,他再緊隨其後再念一句。當衛洵念出暴雨之名時,將自己獻祭給惡魔後,他就極有可能成為惡魔的祭品,被惡魔控製!
但除了衛洵外,祭台上的其他人還不會成為惡魔的‘祭品’,因為他鷹笛傳人,還沒有念誦祭詞,沒有同意!
整個祭台上的人與牲畜,要由古辛祭司和象雄王雙方做主,才會祭祀給神明。唯有他們自身,是自己做主的。也就是說衛洵念誦完祭詞,被獻祭給惡魔的隻有他自己而已。
當然,衛洵有白狼王,出自神奇的‘旅社’,鷹笛傳人相信他絕不會直接就被惡魔完全掌控,但恐怕也會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鷹笛傳人完全可以趁那時奪回他的鷹笛和王冠,然後再念出改編過的祭詞!這樣一來古辛祭司和象雄大王子的祭詞不符,第二階段的祭祀就不算完全完成,起碼在他們起衝突的‘暴雨’上,‘暴雨’將不會得到除了衛洵以外的祭品。
甚至因為衛洵是古辛祭司,在祭祀完全完成前,惡魔不可能完全得到衛洵。
王冠和鷹笛在手,鷹笛傳人完全可以拋下衛洵,強念祭詞,讓祭祀再進行下去!反正天地間的力量已經被引動,接下來冊封國王就用不著衛洵了,他也無法再阻止祭祀過程。
等他甘旦白居真成了象雄國王,衛洵就不可能再從他手裏奪走王冠和鷹笛。甚至他因古辛祭司身份而獲得的力量,都會因為沒能完全主持祭祀,大打折扣。這樣一來想要封印惡魔,衛洵就隻能和他一起,他將獲得所有的主動權!
勝者將會是他!
鷹笛傳人仔細傾聽衛洵誦念一個個雪山神名,聖湖神名他每念一個,便有一股宏偉力量傾注在七層祭台上,一直安靜側臥的黑色巨羊站立起來,羊眼目光穿破黑暗,落到衛洵的身上。
徐陽攥緊手中三色魔火,在這要兩手才能捧住的大號燈盞裏,三色火焰之下,並不是燈油,而是一塊石磚。
之前衛洵短暫同他交談,在知道徐陽會作為巫童,在祭祀中立於魔羊身邊,站在祭台最高層的時候,衛洵將石磚和魔火的使用權轉交給了徐陽。
一旦祭祀中有異,魔火變為黑色,徐陽就要立刻動手。用小林寺石磚封印衛洵,用魔火燒向黑羊。
‘魔火變為黑色……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被惡魔控製了吧’
徐陽還記得衛洵微笑,輕描淡寫道‘所以徐陽,記得及時用石磚’
那可是被惡魔控製啊!衛哥怎能如此冷靜?!
而且這麽重要的任務,衛哥竟交給他,這,這是多大的信任。
徐陽發誓自己一定會做好!
他死死盯著燈盞中燃燒的魔火,驀然間徐陽發現那赤紅與紫色的火苗越來越弱,與此同時的,卻是那幽黑火焰逐漸旺盛起來。
徐陽心裏駭然。
難道衛哥說的是真的?他,他這是要被惡魔控製了?怎麽可能——徐陽忍不住想去看衛洵的身影,但他看不到,暴雨太大了,像是從天上往下潑水,就連祭詞聽起來都若隱若現,不甚清楚。雨越下越大,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暴雨淹沒。
快要到了!
鷹笛傳人心跳越來越快,幾乎和雨聲連成一片,衛洵的祭詞已快念到盡頭,他現在念得正是苯教自然裏的諸神!
地下界的龍神,蘭神,地界的年神,讚神,然後是地上界的……糟糕!
暴雨怎麽越來越大了?!
嘈雜雨聲甚至大到影響扭曲的群山天地間的嗡鳴聲,這是,這是……
鷹笛傳人細細一聽,內心悚然。
這是惡魔在篡改祭詞!
注意力極端集中的鷹笛傳人驟然回神,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他愕然發現這蒼穹降下的暴雨如此恐怖,讓人幾乎無法呼吸。那磅礴雨幕遮蔽了色林錯湖,甚至隱約像是從湖中心升起了磅礴浩瀚的水龍卷,抽取成噸湖水直達天際,再轟然降落。
不對勁!
色林錯出事了,惡魔封印出事了!
鷹笛傳人牙齒打顫,他渾身血液仿佛被凍僵了一樣,眼珠都無法動彈。突然間他感到了莫大的恐慌,惡魔,強大的惡魔,遠比他想象中的更恐怖。
不能,不能再讓衛洵念下去了!
鷹笛傳人像是幡然醒悟,一旦衛洵再念下去,念到暴雨之神,他恐怕真會成為惡魔的祭品,到那時祭祀將徹底失控!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無法逆轉祭祀!
停下,快停下!
鷹笛傳人後悔了,他親自看過色林錯湖底的封印,惡魔隻露出了一根手指,是他低估了惡魔的力量。就連他和衛洵加起來恐怕都難以阻擋惡魔,哪還能讓衛洵再成為惡魔的祭品?
但一切都晚了!
停,停……不要繼續念……
鷹笛傳人早忘了要一直注視聖湖的祭祀規矩,他扭頭望向衛洵,嘴唇蠕動,卻完全說不出話來。磅礴雨幕下他甚至看不清衛洵的表情,隻能聽到衛洵誦念祭詞的聲音。
“凱爾拉,蕪茹拉,卡解”
在太陽之神,月亮之神,群星之神的見證下。
“曼迪爾絲,霍如拉克邦,凱吉拉”
我,古辛祭司,要將這祭台上的所有祭品,全都獻祭給——
鷹笛傳人身上再沒有半點溫度,徹骨寒涼,他明白了,他聽明白了惡魔篡改的祭詞。原本應該享有祭品的神山聖湖,各界眾神,在篡改後的祭詞中,隻成了祭祀的見證者。
這是對魔王的獻祭詞!
惡魔是要貪婪享用所有的祭品!
它在狂妄的向群山諸神挑釁,這是赫赫魔威!衛洵每一個音節飽含的能量都在逐步攀升,是暴雨加持了他語言中的力量,這樣一來恐怕都用不著鷹笛傳人再說。隻要衛洵念完祭詞,這祭台上的所有人就會都被他獻祭給惡魔!
不要念了,不能再念了啊——
鷹笛傳人無法出聲,隻能絕望聽衛洵用拖長的聲調,念出最後一個音節。
“迪蘭特雅,沙狄阿依達。”
“耶。”
耶是一段祭詞的結尾語氣詞,第二段祭詞結束了。
鷹笛傳人感到渾身脫力,竟撐不住身體,一下子坐再祭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被衛洵獻祭給大惡魔恰巴拉仁了,這祭台上的所有生物,全被獻祭給了惡魔。
再也沒有辦法了。
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大腦空空茫茫,身體一會冷一會熱,這恐怕是惡魔力量在湧入身體吧……不,他不能就這麽放棄。他要當王,他一定要做象雄王,怎麽能就這麽成為惡魔的傀儡!
鷹笛傳人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壓下雜念觀想內心,腦海裏卻回蕩著祭詞,讓他無法靜心。
祭詞,祭詞……等等!
鷹笛傳人愕然愣住。
迪蘭特雅,沙狄阿依達……這不是暴雨魔將的古象雄語啊!
也不是恰巴拉仁大惡魔的古象雄語!
衛洵這最後說的是誰?他把整個祭台的祭品都獻祭給誰了?!
這是對大惡魔的獻祭詞,隻能獻祭給惡魔才對。但鷹笛傳人絞盡腦汁,竟然在苯教曆史中找不到一個叫這個名字的大惡魔!
轟隆——!!
震耳欲聾的炸雷聲能把人心給嚇出來,明明接受了全部的獻祭,但暴雨卻沒有再下的更大,相反,之前消失的雷鳴閃電再次出現在黑夜雨幕,像是怪物在怒吼咆哮,聲勢原本之前的純暴雨更恐怖,但鷹笛傳人卻知道。
純粹的大暴雨,才是純粹的惡魔力量。這些閃電雷鳴反倒都不屬於暴雨魔將。果然,他並沒有接受祭品,衛洵的獻祭沒有給他。
鷹笛傳人大腦一片混亂,過去學的古象雄文在他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迪蘭特雅,是保護,守護,守衛之意。沙狄阿依達,是誠實,實在,以及哭泣的意思。
保護誠實哭泣?這是什麽?!
他獻祭給誰了?衛洵獻祭的是誰?!
衛洵雙眼微眯,直視這狂風暴雨,他感到了無數的力量從這座祭台向他傳來,從天地間,從四麵八方向他傳來。他感到了狐崽的瑟縮忌憚,小金小翠及眾魔蟲的激動興奮,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與血瓢蟲之間的聯係是如此密切。
他感到了自己的角,細尾,背後的雙翼——如果他想的話,他隨時可以展露出來。如果他不想的話,他也能夠隱藏。
衛,有保護,防護,守護之意。
洵,有誠實,實在,哭泣之意。
迪蘭特雅,沙狄阿依達。
衛洵。
“咩——!”
祭台最高處,第七層,響起一聲憤怒的羊叫。這叫聲伴著轟隆雷鳴無比恐怖!衛洵驟然轉身,以旁人無法看清的速度抓住襲來的黑羊,他沒有去抓黑羊的利角而是直接撕向它的咽喉。鮮血噴濺而出,衛洵利爪上勾著一塊血淋淋的羊皮,他臉頰也被尖利羊角劃出一道傷口。
血流淌而下,到了衛洵的唇邊,他嚐到了自己的血,也嚐到了暴雨中澎湃暴怒的魔氣。
衛洵嘴角勾起,露出大大的笑容。
生氣吧,憤怒吧,強大的敵人越是生氣,衛洵越是激動,越是興奮。管什麽惡魔祭祀,惡魔控製,幹脆把祭祀對象改成他自己,豈不是一勞永逸。
來吧。
看惡魔黑羊再次襲來,衛洵沒有躲避,下一刻就見一條銀白矯健的身影飛竄而來,白狼王和漆黑魔羊撕咬在了一起,衛洵同時持水晶窄刀刺向魔羊。
這惡魔,他也想當一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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