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京郊殯宮(34)
字數:21961 加入書籤
五個小時。
做五個小時。
追夢人發蒙, 鬱和慧沉默。無數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鬱和慧深吸一口氣——最關鍵的是,他還得去看門。
有那麽一瞬間, 鬱和慧覺得自己就像古代的大太監。
“和慧,辛苦了。”
但當聽到衛洵誠懇道“有你幫忙, 我才放心。”時, 鬱和慧釋然了。也對, 除了他以外, 衛洵還能信任誰呢。
“不要這麽說, 有追夢人和哪吒靈在,你不會有事的。”
甚至怕衛洵這話惹得追夢人和哪吒靈不高興, 鬱和慧還貼心幫他找補。
“人不能, 起碼不應該……”
追夢人喃喃, 他深吸一口氣“我去盯著黑寡婦和傀儡師。”
說罷追夢小龍消失在原地, 要是再留在這他恐怕忍不住想說教了。
精神紓解就精神紓解, 怎麽能用‘做’這個詞呢!
五個小時, 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相信安隊一定能把持自我, 拒絕丙二五零上癮的無理要求的,起碼做時間短點啊!
但潛意識中,追夢人又怕安隊拒絕不了, 說真的,誰能拒絕丙二五零呢。不說別的也不說背景,這麽天賦優秀的年輕導遊眼裏心裏全是你,殷殷切切隻想和你做精神聯結,這哪個旅客能把持的住啊。
尤其還是你把人家給整上癮的, 你不能不負責吧!
換位思考一下, 追夢人覺得自己都忍不住。他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不然他怕自己把安隊往法製咖上麵去想。
“弟弟大了,哥哥不留在這討人嫌。”
哪吒靈難得懂事,笑嘻嘻衝衛洵眨眼,又饒有深意偏頭望了右側方一眼,著重“好哥哥就該知道什麽時候要回避。”
說罷哪吒靈化作一團紅光,也消失了。鬱和慧注意到哪吒靈這一眼,往那邊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而衛洵這時正在摘麵具。
摘下麵具,整個世界好像都亮了。雖然導遊的假麵沒有太多重量,戴起來就像另一層皮膚,但衛洵不喜歡任何束縛,戴著總覺得有些憋悶。
“哎你!”
鬱和慧見狀心裏一驚,下意識就要阻止。
“放心,直播屏蔽了。”
衛洵摘下兜帽,甩了甩略長的發絲,隨手把頭發紮在一起,更顯清爽。他戴著項鏈王冠,虛假的王是第一層屏蔽。他又披上了隱形鬥篷,這是第二層屏蔽。
鬱和慧還是很急“不是,我是說——”
“他知道。”
衛洵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檢查有沒有斑駁泥點,有的話就用火烤了。但想到一會可能會出汗流淚,反正都有水,他深吸口氣,幹脆放棄了。
“雖然是這樣,但總要遮掩一下吧。”
鬱和慧苦口婆心。雖然安隊大概率知道衛洵就是丙二五零了,但這不是還裝作沒有發現,想給衛洵留條後路嗎。
總得有層遮羞布吧!
“你說的對。”
衛洵琢磨了下,卻是在外麵又披上了嬉命人的猩紅鬥篷。雖然他信任鬱和慧,但萬一有他都無法阻攔的意外發生,嬉命人鬥篷在總能為他扛過致命一擊。
鬱和慧無言以對,他說的不是這意思!
但見衛洵不在意,鬱和慧也勉強忍了下來,不再多說,隻是看衛洵像小紅帽似的再戴上兜帽,露著臉披導遊鬥篷的裝扮,他又忍不住了——在大眾印象中,導遊都是神秘詭異,永不露真麵目的,衛洵此刻露臉的裝扮,簡直就像光著身子披鬥篷一樣!
披的還是嬉命人的鬥篷!
“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忍了又忍,最終鬱和慧委婉勸道。
雖然隻是精神紓解,但是在嬉命人的鬥篷上做嬉命人的弟弟……不是,是精神交流。鬱和慧想想都覺得自己萎了——這哪可能集中精神啊,還不得疑神疑鬼,生怕被嬉命人當場鯊掉?
“挺合適。”
衛洵不浪費時間,他把種著玉米筍的陶罐放到房間陰暗角落中,讓小蠕蟲自由生長。盤點了自己身上的魔蟲們,又把隱蔽性最強的魔蚊小金放出去探尋情報,魔蜂也放出去了十數隻,讓它們飛落在他房間外各處甬道中。
一旦有人來,或是哪隻魔蜂失去聯係,衛洵能第一時間覺察到。
更不用說他還把第二批一千隻變異惡鬼之蟲全都種在了地宮中。要知道惡鬼之蟲不僅能吃泥土,它們更喜歡吃的其實是石頭。此刻這些惡鬼之蟲們早把地宮青磚啃漏了,統統潛伏在了地宮磚層裏。
那個小洞正在衛洵房間角落處,被陶罐擋得嚴嚴實實。
一切準備就緒,衛洵坐在睡袋上,抬眼望向鬱和慧。鬱和慧憋著口氣,轉身走向外麵。行動間雪白狐毛長出,他變成狐態,為衛洵守門。
等鬱和慧出去後,衛洵再低頭看向鏡中。他撥開額前發絲,注視著那由安雪鋒血液和三昧真火凝成的殷紅圓點。他這次摘下麵具,正是為了更好觀察額心紅點的變化,最好這一次交流夠了,把三昧真火收入囊中。
“我相信你能聽到,我是一定要收這縷火焰的。”
拿出火紅鳳羽,撩過自己額心,衛洵慢條斯理輕聲道“精神交流,讓我染上你的氣息,我很需要這縷火焰,否則下個景點危險。”
他這是隔空給安雪鋒做心理建設,否則憑安雪鋒的性格,要是衛洵真要搞五個小時精神紓解,他是真可能會拒絕的!
但衛洵有理有據,情況就不一樣了。
“你是不是覺得五小時太長?”
衛洵低笑,閉目將羽毛置於鼻端,深深嗅了口它上麵的燥熱火氣。
“那你可得用力點,別留情。”
什麽時候染上氣息,什麽時候這場精神交流結束,衛洵就是這個意思!
想要速戰速決?
那就拿出真本事。
短暫沉默後,一縷火光映照在眼皮外,熾熱明亮,衛洵眼前一片橘紅。他試圖睜開眼,但卻覺得自己眼皮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無法睜眼。對方似是有些冰冷怒意,壓製他的力量比過去更大,動作也有些粗魯。
衛洵感到濕漉漉的潮氣,眼皮上濕滑冰涼,卻又小心隔開了熱氣,讓衛洵的眼球不會被灼傷。
這感覺像是 的觸手,如果往常衛洵可能會順便安撫一下 。但他額前這滴血是安雪鋒的,衛洵此刻需要的也是鳳鳥安雪鋒,根本沒空分出注意力來。
再想到自己現在可是泥人, 濕潤觸手糊在眼前會造成怎樣的慘狀,衛洵……
衛洵沒有動的勇氣了,他難得安靜躺屍,隻想 的觸手遮住眼就行,別往別處動。有 的觸手擋在眼前,精神方麵的感知卻更敏銳。
衛洵仿佛‘看’到了金紅色的人影,對方居高臨下看著他,仿佛正在艱難抉擇什麽。他向衛洵伸出手,但動作罕見不那麽果斷,反倒有些猶豫遲疑。
但衛洵不喜歡這個姿勢,精神世界中他直接拉住安雪鋒的手,往下使勁一拽——但是沒有拽動,安雪鋒站的很穩。他像是意識到衛洵不喜歡被人俯視,於是蹲了下來,視線盡可能與他平齊。
“速戰速決。”
衛洵見安雪鋒似是想張嘴說話,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低聲笑道“你難道不想要精神紓解嗎?”
“加深精神聯係,對你我都好。”
但不應該是這樣!
安雪鋒不喜歡這種純粹交易,隻是各取所需的交流。他皺起眉頭,握住了衛洵的手。剛想說什麽,目光落在衛洵的臉上,卻被他眸中的笑意晃的心中一怔,下意識轉過頭去。
導遊都有麵具遮掩麵容,旅客從來不能,也不該去探究導遊的真實身份、真正長相。哪怕旅社中有導遊旅客結為夫妻的,旅客方很可能到死也不知道導遊真正的樣子。
旅客最熟悉的,應該是導遊各式各樣的麵具,而不是對方的真實麵容。這是規矩,也是互相間的尊重。
衛洵卻覺得有趣,他捧住安雪鋒的臉,硬是要讓他轉過頭來。見安雪鋒不轉,衛洵故意道“怎麽,不敢看我?”
他滿肚子壞心眼,故作恍然大悟狀“還是說我這鬥篷,礙你眼了?”
說著衛洵就狀若不悅要起身,但衛洵抓住猩紅色鬥篷的刹那間卻愣了一下。他竟然感到這鬥篷在微微發燙!和火焰灼燒感不同,這種幹燥的熾熱更像正午時分的太陽,霸道散發出光與熱,讓大地開裂,河水幹涸。
鬥篷發燙更像是某種感應,衛洵心中微動,下意識就想向自己右側看去。
但這次卻是他被安雪鋒擋住了臉。
衛洵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不出聲直接掙紮。安雪鋒歎了口氣“小狼崽子,翻臉真快。”
“你不能看,知道嗎?”
見衛洵完全沒有半點合作的架勢,甚至開始無師自通攻擊他精神世界了。安雪鋒‘嘖’了聲,擰眉轉頭道“趕緊走,你想讓他發瘋?”
“本體都沒出來,安生點。你難道想——”
後麵的話衛洵聽不到了,像是有人屏蔽了他的聽覺。他陷入一片茫茫然黑暗中,看不到也聽不到,但這卻更讓衛洵冷靜。他將安雪鋒的話思考了一遍又一遍,不能看,發瘋,也就是說嬉命人來的不是本體,而是類似 的主事人態。
本體還沒出來,嬉命人仍被困在印加太陽門。但精神態時衛洵能‘看到’嬉命人的主事人態,也就是說,對方極有可能和 一樣,此刻都在京郊殯宮旅程中。
他有兩位主考官。
衛洵什麽都想明白了。
與此同時,守在門口的鬱和慧也遇到了難題。
“吞噬者先生,你不應該在這裏。”
三尾天狐戒備站起身來,嚴肅盯著忽然出現在麵前的,如英倫貴族般的男子,平靜道“魔鬼商人不在這裏,想必您是走錯了。”
就在鬱和慧剛守在門邊不久,吞噬者就悄無聲息到來了。
“沒有走錯。”
吞噬者淡淡道,他拄著手杖,站在距離鬱和慧三米的地方。墨綠眼瞳仍漠然如冰,旋渦狀秘銀麵具遮擋麵容,令人無法通過表情琢磨出他的意圖。
“我在等人。”
等人?等誰?
鬱和慧對吞噬者更多幾分警惕,他死亡時吞噬者還完全沒有崛起,鬱和慧對他沒有太多了解,隻知道他的橙色稱號似乎與那隻金色的史萊姆有關。
能勝過蜥蜴公爵和黑寡婦兩個老牌強大導遊,坐穩西區s1高位的,絕對不能小覷。
“這裏沒有你要等的人。”
鬱和慧表現出了完全不歡迎的態度,滿是不善與戒備。在吞噬者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就通知了追夢人,如果吞噬者有什麽異象,鬱和慧毫不猶豫就將攻擊。
但就像吞噬者說的,他好像真是隻在等人而已,隻是安靜等在原地,沒有上前。就在追夢人趕到這邊的頃刻間,吞噬者動了。鬱和慧剛要動手,卻感到一股熾熱烈風從身邊刮過。
恍惚間鬱和慧仿佛看到一個冷漠瘦削的身影,他披著有星月紋路的黑袍,如寂寥夜空般冰冷,卻又如岩漿般熾熱。那黑袍如凝固冷卻的熔岩,構成星月紋路的耀眼斑痕不像星輝月光,更像流淌不定的岩漿。
隻看一眼鬱和慧便覺得頭腦刺痛,眼前一陣陣發黑。對方似是掃了鬱和慧一眼,明明看不清容貌,但鬱和慧卻覺察到了對方冰冷怒意。仿佛被狩獵者鎖定,鬱和慧心跳猶如擂鼓,直到那人和吞噬者一同消失後半晌,他才緩過神來。
“是他。”
鬱和慧緩過神來時追夢人已趕到他的身邊,追夢小龍化作人形,神情冷肅。
“主事人。”
鬱和慧臉色難看,更有一分疑惑與沉思。
是主事人,又是衛洵的主考官。
嬉命人一直隱藏的切片化身。
但是,怎麽會是他?
“是誰?”
鬱和慧記憶中沒有身披星月黑袍的主事人,也就是說對方在前十年並不活躍。
“不能確定。”
追夢人顯然是認了出來,但卻仍舊搖頭“太刻意了。”
披指向性如此明顯的星月黑袍,簡直就像是故意的。要是真因此就輕易確認嬉命人的主事人身份,這才愚蠢。
“我要離開一會。”
追夢人道。
說實話,嬉命人的主事人切片和吞噬者一同離開,這比終於認識到嬉命人隱藏的主事人身份是誰,更讓追夢人在意。
嬉命人切片和吞噬者走了,追夢人也離開。衛洵門前又隻剩下鬱和慧。天狐轉了兩圈,鼻尖頂了頂門,狐耳貼在門邊,傾聽房間內的動靜。
嬉命人切片是從房間內出來的,這讓鬱和慧十分擔心衛洵的安危。但是通過兩人間的契約仔細感知,確認衛洵沒事後,鬱和慧終究還是沒有推門去打擾他。
天狐盤坐在門前,三尾如沒有一絲瑕疵的蓮花瓣環繞身邊。鬱和慧雙眼微闔,一邊警戒四方,一邊運轉破碎的天狐內丹,汲取其中的力量。
這次事件令鬱和慧警醒,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多時間——說來可笑,明明他現在能算是特級四星的旅客,實力超出衛洵很多,但衛洵麵臨的危險卻更超前。
像是吞噬者,或是更進一步的某些主事人,鬱和慧目前實力都無法阻擋。
他必須盡快恢複原有實力才行。
“還要精神紓解嗎?”
房門外發生的衝突衛洵無法覺察到,很快的,他的五感恢複了。但手中攥著的猩紅鬥篷失去溫度。
與猩紅鬥篷相關者已經離開,衛洵攥住鬥篷的手收緊,然後鬆開。精神世界中他睜開雙眼,冷靜眸光正對上安雪鋒的眼眸。
被鳳鳥羽毛引來的安雪鋒眼珠是金紅色的,就像兩汪岩漿池。他這次沒有避開目光,而是坦然直視衛洵的臉,將他眼中臉上所有神情盡數收入心底,心中翻湧著許多情緒,但安雪鋒的目光卻很是平靜。
他鬆開了衛洵的手,向後退去,如果衛洵想要斷開精神聯結,他不會拒絕。但在鬆手的刹那間,衛洵卻反握住他的手,上半身靠近過去,壓住安雪鋒,看起來像是坐在了安雪鋒的腿上。
“做吧。”
必須要變得足夠強大才行,衛洵無比冷靜理智。
但當他們精神開始糾纏,氣息互相浸染時,衛洵卻趁安雪鋒放鬆之餘咬住了他的脖頸,聽安雪鋒悶哼一聲。
雖然理智冷靜……但他還是很生氣。
安雪鋒沒有鬆手,也沒有推開他,而是任由衛洵發泄怒意。他咬破了安雪鋒的脖頸,精神上的創傷比傷在身體時更痛,卻也讓他們更緊密聯結在了一起。
氣息通過密切接觸的創口互相浸染,難以忍受的痛苦和痛快貫穿衛洵全身,眼淚滑落,他揚起脖子,張嘴無聲嘶喊。明明想要遠離,但身體卻渴求這劇烈的痛苦與快·感,反倒更貼近安雪鋒。
安雪鋒盯著衛洵近在咫尺的脖頸,他下頜繃出一道硬線,眸中火色越來越深,到最後近乎暗紅,仿若火焰燒盡後的餘燼。人性的理性藏在餘燼中,隱約暴露出藏在深處的,屬於獸性的獨占欲。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咬住了衛洵喉結。
那是 魔種所在的地方。
火熱滾燙的氣息烙印在那裏,仿若一個標記。卻激起了對方冰冷的不滿,衛洵沉浸在精神世界中,忽然覺得呼吸不暢,好似被巨蟒纏繞緊縛,那是現實世界中 的觸手纏繞上了他的身體。
泥人的身軀遇到濕氣變得比平時更軟,輕易就能做出任何動作。觸手纏繞間有意令自身氣息凝為液滴,融入糅合到泥人的身軀中。
的泥漿中滿是飽含 氣息的液體,被熾熱鳳羽一次次烤幹,又被觸手一次次弄濕,如此反複,最終讓自身的氣息染遍衛洵全身,留存於他身體深處。
——衛洵精神染上安雪鋒的氣息,泥人身軀卻融入了 的液體。
這可比正經導遊和旅客間的聯結過分多了。但想讓他更髒,想讓他失控,想讓他渾身布滿自己的氣息。隨著氣息浸染不斷加深,衛洵額前紅色血滴逐漸褪色,隱沒。
這代表這滴血液漸漸被他掌控,與衛洵融為一體,不再涇渭分明。卻也隱隱像是代表貞潔的守宮砂因為主體失去童貞,而消隱於無。
沒有男人看到如此情景會不激動,觸手更激烈纏繞在衛洵身上,漆黑陰暗的愛意與欲·望如潛藏於心底深處的猛獸除去了枷鎖。這猛獸同樣影響到了安雪鋒——他們畢竟是一個人。
——五個小時的時間,真的很長。
“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津津有味吃著薯片看直播的張星藏沒想到追夢人竟然突然回來,下意識把高熱量的垃圾食品藏到身後。但追夢人卻沒空理他,隻是簡短道“去歸途駐地,跟我走。”
追夢人有歸途那邊的權限,順利帶著張星藏到達了歸途的會客廳。王澎湃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了。
“發生什麽事?”
追夢人會突然帶張星藏來拜訪,絕對有要緊事。
“安隊有空嗎。”
“啊這,哈哈。”
王澎湃有點尷尬幹笑兩聲,咳了下“那啥,安隊剛歇下。”
“安隊他現在狀態這麽差嗎?”
張星藏奇怪道“我記得那會他精力充沛的很,都是連夜不睡覺的。根本沒人能熬得過他。”
“百曉生在嗎?”
追夢人不動聲色踩了張星藏一腳讓他閉嘴,跳過這個讓王澎湃尷尬的話題。
“這個,百曉生和鹿書橙回現實見家長去了。”
王澎湃滿口胡謅,覺出追夢人語氣不對,正經起來“怎麽了?”
“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你們還和占星者有聯係嗎。”
追夢人直接問道。
東西區有壁,但占星者是西區排名第二旅隊‘oulti□□(神秘學)’的隊長。歸途和西區第一白教堂旅隊交情不深,畢竟白教堂整體都太過排外,而且對‘汙染’‘惡魔’零容忍。
和第二神秘學關係倒是還好,安雪鋒去拉萊耶時船上就有神秘學的副隊大魔導師。占星者更是曾為安雪鋒做出‘隻有足夠的瑪瑞亞蝴蝶碎片才能緩解安雪鋒的怪病’這樣的預言。
足能看雙方關係有多親近。
“還好,占星者還是老樣子。”
追夢人問道“他還是沒能與自己的主事人切片和解?”
“對,還是不行。”
王澎湃聳肩“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和解的樣子,畢竟‘理念’不同。”
神秘學的人都有怪癖,據說占星者曾在十年前做出過關於旅社的重大預言,但是預言具體內容沒人知道。從那以後占星者就深居簡出,直到他切片成為主事人的時候鬧了個大的——占星者竟然和自己的主事人切片打起來了!
不是假打,是真刀真槍的幹了起來,差點弄得兩敗俱傷,同時隕落!當時鬧得大的甚至安雪鋒都趕往西區幫忙,才將占星者和他的切片分開。
“你也知道,占星者是把什麽給切下來了。”
王澎湃歎道。
正常旅客或是導遊切片,都是分出自己一部分的情感與靈魂,本質上來說,他們仍是相同的個體。
如果自身死亡,那還有切片在,雖然會衰弱,但也算是沒完全死。
但占星者卻特立獨行。
他把對預言持悲觀態度的自己給切出去了!
預言晦澀難懂,有多種解答方式,有積極明朗的,自然也有消極悲觀的。同樣一個預言占星者能看出‘滅亡’,也能看出‘希望’,就看從哪方麵解答。
“所以我們都猜測占星者當年是做了個非常可怕的預言。”
王澎湃道“可怕到他必須把持悲觀態度的自己切割出去,才能保持理智,不瘋掉。”
所以占星者會和自己切片視若仇敵,並且完全不想融合,也是正常的。當年???和占星者的生死激戰,其實是想要自毀。但被安雪鋒阻止後,???從此不知去向。
“???還活著嗎。”
追夢人追問道。
???是占星者切片的主事人代號,代號會是???,足能看出對方對於未來究竟有多悲觀迷茫。
“你見到???了?”
麵對王澎湃的問話,追夢人點頭“是他,但又不一定是他。”
對方披著???的主事人長袍,但內裏的掌控者,卻極有可能是嬉命人。
“我明白了。”
王澎湃腦子轉的很快“你的意思是,丙二五零的主考官不是嬉命人的主事人切片,而是???嗎。”
“也許是被嬉命人控製的???”
追夢人沉聲道“過於悲觀的???沒有自我毀滅,而是活到現在,本來就不對勁。”
“的確。”
王澎湃歎道,總算明白了追夢人的來意“傳說占星者做出那個有關旅社的預言時,嬉命人是唯一的在場者。也有人說那個預言不是對旅社做的,而是關於嬉命人的。”
如果占星者的悲觀真與嬉命人相關,那他切割出來的???會在自我毀滅不成後,去找嬉命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嬉命人洞察命運,玩弄命運,又與那個預言有關,???當然會去找他。
甚至以???的悲觀和自毀傾向來看,他放棄自我,成為嬉命人的傀儡,這也是正常的。
“嬉命人很難有主事人切片,如果他的‘切片’是???的話,倒也對得上。”
王澎湃冷靜道“更何況屠夫聯盟是橫跨東西區的大組織,以嬉命人的性格,我們不信他對屠夫聯盟的掌控範圍隻在東區。他必然在西區也有安排。”
???作為一名隸屬於西區的主事人,這就很合適了。
“印加太陽門那邊還好嗎。”
追夢人冷靜下來問道“???和吞噬者有聯係,我懷疑嬉命人想提前出來。”
說到這句話時,追夢人一頓。想到已經對安雪鋒上癮,張口就是‘做五小時’的丙二五零……
追夢人沉默了,他忽然覺得就算嬉命人想提前出來,這也是非常合理的。
而且丙二五零也會是他最好的繼承人,靈媒會和嬉命人一起上戰場,陰陽蝶很難獨掌大局,性格不符合。但是丙二五零進來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嬉命人絕對忍不到年末慶典那天了,他絕對會提前出來,親自教導丙二五零。
追夢人又和王澎湃聊了一會,張星藏也加入話題。說實話,跟丙二五零這幾天追夢人完全沒休息。或者說自從張星藏被救回來後,追夢人就沒好好休息過——
救回張星藏之前更是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緊繃的精神稍微鬆緩下來,追夢人打了個哈欠,困倦極了。身上鬥篷都開始明暗不定。張星藏和王澎湃見狀壓低聲音,追夢人陷入淺眠。
睡眠對追夢人而言是積蓄力量,吞噬者、???和傀儡師都給追夢人帶來了緊迫危機感。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半晌才驟然驚醒。
“我睡了多久?”
追夢人下意識問道,但回答他的卻不是張星藏。
“你睡了三個小時。”
“安隊?”
追夢人抬眼看去,正看到安雪鋒坐在他的對麵。安雪鋒短發水汽未幹,像是剛洗過澡,渾身是沐浴露的薄荷淡香。最顯眼的卻是他脖頸處十字交叉,貼著兩枚創可貼。
“印加太陽門內太陽爆發了,是第十周期。”
注意到追夢人的目光,安雪鋒下意識側過頭去,嚴肅道“嬉命人會在年末慶典前出來,預計時間……”
“安隊!”
安雪鋒的話卻被追夢人打斷了,隻聽追夢人驚訝道“還沒到五小時吧,你怎麽——”
沒到五小時,你怎麽提前出來了?
“什麽五小時?”
追夢人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訕訕噤聲。張星藏沒眼色還在旁邊好奇問。
問問問,問個屁!
沒見安雪鋒臉色已經黑了嗎!
“五小時還沒到啊?”
衛洵打開房門的瞬間,鬱和慧也是和追夢人同樣的疑惑。
“挺激烈的,三小時就搞定了。”
衛洵輕描淡寫道,鬱和慧掃了他一眼,理智沒追問‘到底是怎麽激烈’的。
但看到衛洵喉結上的傷口和身上濃鬱潮濕的,屬於另一人的氣息,鬱和慧就有點心塞。
“水。”
衛洵叫鬱和慧進來,主要是水之類的物品大多都是鬱和慧帶著。接過水後,鬱和慧就見衛洵脫下鬥篷和衣服,然後毫不猶豫將一整瓶水都倒到了自己身上。
“你這是——”
鬱和慧啞口無言,看衛洵輕易撫平了喉結上的傷口,並將身上那些帶著 氣息的泥土全都挖了出來,扔到了養玉米筍的陶罐裏。
他挖掉扔掉的泥太多,以至於陶罐都裝滿往外溢出來了,泥塊灑落在陶罐周圍,堆成一小堆。衛洵又不疼,從旅社那邊買了幾瓶生長藥劑,就把身上缺掉的泥又長回來了。
一番清理後,衛洵身上 的氣息已經消失的幹幹淨淨。
衛洵像是生氣了。
鬱和慧欲言又止,最後沒忍住,低聲擰眉問道“安隊他欺負你了?”
衛洵一向很喜歡去爽的,鬱和慧還是第一次看到衛洵這樣!而且三個小時就結束了,難道安隊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沒有,挺爽的。”
衛洵笑道“我現在感覺很好。”
“真的,你看。”
衛洵張開手,指尖燃著一縷熾熱的紅色火焰,正是三昧真火。他此次精神交流目的已經達成,安雪鋒氣息浸染在他的精神中,那滴血液徹底融入衛洵體內,血中的三昧真火為他所用。
“安隊很不錯。”
衛洵毫不吝嗇誇讚,三個小時就成功浸染下氣息,讓衛洵省了很多事。
“那你……”
鬱和慧還是不放心,掃了眼堆在牆角的那堆泥。
衛洵歎道“安隊沒做錯,是我不夠強。”
他現在的實力去看主事人確實會瘋掉,衛洵清楚這一點。
“隻是一些遷怒罷了。”
當然,明白是明白,情緒還是有的。然而這種情緒,包括他咬安雪鋒的那一口,其實都沒什麽道理。畢竟理論上講,他們之間也沒有多密切的關係。
還是被導遊和旅客之間的聯係,被上癮關係影響到了,才會有更多需求。
不僅是他,安雪鋒同樣被幹擾到了。
他們之間關係是不是有些過於深了?
賢者時間,衛洵深沉剖析自己,這次精神交流就差點做出超出正常旅客導遊之間關係的事情,好在安雪鋒穩得住,但還是過界了。
導遊與旅客正經關係到底和衛洵最初認為的床伴不同,他雖然不在意這些,夠爽就行,但也會想,冒險帶來的愛意和占有欲何時才會消散?
像是冒險效果仍在影響,卻更像早就超出了冒險的影響。他們之間關係的界定,仿佛已經模糊。
衛洵沒動和安雪鋒之間的聯係,隻是把身上被 弄出的痕跡和氣息清掃過了。
“正好還有時間,我去看看白鹿。”
現在才剛六點多,時間正好。
知道衛洵沒有大事,鬱和慧放下心來,跟他一起走去隔壁。房門關上,房間中恢複黑暗與寂靜,忽然間,牆角陶罐處發出輕微震響。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陶罐中堆積的泥土如旋渦般緩慢轉動起來,不過幾秒就開始如沙漏般飛速下降!富含深淵能量的泥土被玉米筍瘋狂吸入,它的體型也如吹氣球般脹大起來。頃刻間整個陶罐中的泥土全被它吞噬殆盡,而玉米筍仍舊不滿足!
“砰!”
仿佛有無數條嫩黃色的彩帶從陶罐口噴射而出,但這卻是玉米筍的觸須!吞吃那些泥土後它又發生了變異,觸須們貪婪探向散落在四周的泥土,瘋狂將它們卷起來塞入口中,不過幾秒時間這些泥土也全被它吃掉了。
“哢嚓——”
陶罐無法承受膨脹變大的玉米筍,周圍出現無數細密裂縫,但聽到這聲音後,玉米筍卻是渾身一僵。
父說……留在……這裏……
留在容器中,不能出去,這是強大父親的命令。
但是它現在已經變得太大了,絕對會撐裂這個小罐子的。它的一條觸須就要有原本的它那麽粗。
怎麽辦?
不太聰明的玉米筍犯了難,忽然間,它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辦法。
“砰!”
陶罐的底被它咬掉吞吃了,玉米筍整個蠕蟲暢快溜進了惡鬼之蟲們咬出的小洞內,當然了,它聽父親的話,隻是大半身探了下去,尾端還抵著陶罐——隻是陶罐太小,連它尾端都塞不進去了。
聰明的玉米筍將一條觸須伸進陶罐中,偽裝曾經的自己。它甚至還機智的吞吃了許多泥土,重新填滿了陶罐,並且把陶罐周圍的小土堆都複原了。
這樣……父……應該不會……發現了……
那些泥土中蘊含的濃鬱深淵氣息讓玉米筍度過了最艱難的幼年期,現在的它迫切需要吞噬大量泥土、岩層和礦石來攫取供應成長的能量。
長大,變強!
經過隔壁地下時,玉米筍嗅到濃鬱的獵物氣息。
但是——
隔壁是……父的獵物……不能吃……
玉米筍乖覺轉了個方向,去別處覓食了。雖然尾端抵著花盆,讓它沒有那麽自由。但玉米筍有無數觸須。那些觸須幫它抓住獵物,搜刮泥土岩石,吃著這些富含能量的食物,玉米筍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呦呦呦!”
白鹿妖急的又蹦又跳,瘋了似的用頭去撞地磚。
“別撞了,本來就傻。”
幻化成白發男孩的白鼬小雪嗬斥道。
這白鹿發過好幾次瘋了,撞地磚也不是第一次。它最初撞得時候小雪還好奇挖開過地磚,結果看到一地剛孵化出的,蠍子似的黑色小蟲。最可怕的是連地磚裏麵都是。
小雪……
一想到自己被蟲子包圍,小雪就打了個寒噤。但這些蟲子上都有主人的氣息,殺是不可能殺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殺的。眼不見心不煩,小雪又把磚塊放了回去。
再見到白鹿瘋狂撞地,他倒是不煩了,甚至還有點憐憫。
“早點帶主人找到參精吧。”
小雪規勸白鹿妖,但他也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好事。
要發展到小湯山上全都是蟲子,那可太嚇人了。
早點搞到參精,讓主人不再種蟲子,這對誰都好。
“主人!”
看衛洵推門進來,小雪積極就迎了上去,他的態度和最初有了很大的轉變。這密布地磚地下的蟲群有很大貢獻。
“白鹿他——誒誒!”
“呦呦呦!”
剛才還在撞地的白鹿一反常態衝了過來,撞開小雪,竟是四蹄一軟,跪倒在了衛洵的麵前!鬱和慧眉心一皺,要擋在衛洵和白鹿妖之間,但衛洵卻揮手阻止。
“您,您是有緣人,土之精華的化身,參精在您的庇護下,定能成功化靈的。”
這白鹿竟口吐人言,聲音楚楚可憐。而且它乖覺的很,直接把一頂高帽子給衛洵戴上了。
“沒錯,我會保護它的。”
衛洵道。他抓靈參本來就不是為了吃,而是看看它到底是不是佟和歌。如果是最好,如果不是嘛……
到時候再說。
聽衛洵如此誠懇,哆哆嗦嗦的白鹿妖倒是冷靜了些。它能聽出人話語真假,知道這土精說的是真的。
雖然手段激進了點,但這土精確實是想保護靈參。
“不是靈參不願來見您,他被困住了,無法離開參窩。現在參窩徹底隱蔽,就連我都尋找不到。”
白鹿妖語氣也緩和了些,試探道“如果,如果您能從白老太太手中救出山翁,或許能與參精傳話,讓參窩出現。”
“山翁?”
衛洵問道,卻是沒看白鹿妖,而是望向鬱和慧。就在剛才,他感到了鬱和慧劇烈的情緒波動。
“山翁……”
鬱和慧張口,聲音卻異常沙啞,近乎聽不清,衛洵第一次見他情緒如此激動。
“山翁……是何首烏的別稱。”
雖然心中一直有點希冀,但鬱和慧不敢多想。隻是參精而已,說是佟和歌還為時尚早,這真是不一定的事。
畢竟雖然佟和歌祖上是采參人,但佟和歌的橙色稱號卻和參無關,而是‘山鬼’,《楚辭·九歌》中的山鬼。
他最常用的靈物也不是參精,而是何首烏和太歲。
太歲是療傷聖藥,治療精神創傷。而何首烏……咳。佟和歌的何首烏治脫發是真的厲害,當年每次上架旅社商城時都會遭到哄搶,歸途當年能那麽快就置辦出像模像樣的旅社駐地,佟和歌的何首烏功不可沒。
隻是靈參出現不算什麽,但如果何首烏和靈參一同出現的話——
衛洵挑眉“有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