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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靜升上大三之後,大部分時候都回家住了,長輩這一年頻繁出差,說是讓她顧下家,此時阮嫻已經去外省讀研。

    這些天精神不大好,脫去外套慢慢上樓,還沒走到二樓樓梯口,下麵有人用鑰匙開了門,然後客廳的燈被打開。阮靜停下步子,在原地想了片刻,還是決定下樓。

    一個稍稍麵熟的女孩子扶著他進來,阮靜不由收住了腳步……

    “我沒事。”嘶啞的聲音對他旁邊的人說, “你回去吧。”

    “你剛喝了那麽多,怎麽會沒事?”女生此時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阮靜,不禁愣了一下, “哎呀,原來有人在啊。”

    他這時微抬頭看向她,沒有一點意外的表情。

    “咦?她不就是——”她顯然是認出了阮靜,有點驚訝。蔣嚴這時笑了一笑, “甩不掉的牛皮糖。”

    阿靜並不介意,上前幾步輕扶住他的手臂,他身上的酒味很重,讓她不禁皺了眉頭, “喝那麽多?”

    他反手推開了她。

    “我來吧。他睡哪個房間?”

    阮靜握了握空落落的手掌, “三樓第二間。”

    “好,謝謝。”

    阿靜輕輕笑了笑, “……不客氣,我沒幫什麽忙。”

    看著他們走上樓,阮靜轉去廚房倒了杯水喝,冬天冷水喝下去不由打了個冷戰。

    那女生下樓來的時候,對阿靜笑道: “我想起來了,你叫阮靜是吧,你經常來我們係——”她一頓,不再說下去, “今天蔣嚴心情不太好,所以喝多了,你是他……

    家人,煩你多多照顧一下了。”

    “謝謝你送他回來。”阿靜輕點了下頭,禮貌回應。

    送走人後走上樓,在房間裏看了一本書,最後下樓煮了開水,泡蜂蜜茶。

    三樓的這間房間,以前是客房,她偶爾會來睡一次,不過蔣嚴住進來之後便不再踏足。她雖然總是追著他跑,可是,他的隱私她又何曾侵犯過……不過,牛皮糖啊,也是……

    她輕敲了兩下門,沒有回應,想了想推進去,裏麵沒開燈,一片漆黑,隻有床頭一點星火忽明忽暗。

    他在抽煙……阿靜微訝,一直以為以他嚴苛的性格不會去碰這種東西。

    “——阮靜,你累不累。”黑暗中他的聲音冷然地穿透過來,一點都不像喝醉了酒。

    “我放下東西,就走。”

    他又笑了, “對了,你這麽有空怎麽不去看看你華殄阿姨。”

    阿靜一怔,阿姨又病了嗎?爺爺從不允許他們管她……可她這個大姨的身體一直不好,是啊,她跟姐姐私下匯過去的錢怎麽會夠呢……

    正沉吟間,有人站在了她麵前,他伸手鉗製住了她的手腕,阿靜一驚, “蔣嚴?”

    他撫她麵頰, “阿靜,你有多喜歡我?恩?”

    他說的話很溫和,但她的手腕卻被他抓得生疼, “蔣嚴,是不是阿姨——”

    “你沒資格說她,你們都沒資格。”他的表情陰霾起來,一把把她推到後麵的牆上,他吻上來的時候阮靜怔住了,可是,這樣的吻一點感情都沒有……

    他扯掉了她上衣的一顆紐扣……阿靜真的怕了,用力推他,可是她的反抗在他麵前是那麽無力而可笑。

    “你不是喜歡我嗎?!”他用力拖著她住床沿走,黑暗中阿靜拌到了什麽,踉蹌一下重重磕在了地上!他的手一直沒鬆開,就這樣站著看她。像看一個嫌棄的物品。

    阿靜的眼睛濕了, 她低下頭,輕聲說, “蔣嚴,我的手很痛,你先放開好麽……”

    她第一次對他說這個詞……放開我……

    蔣嚴看著她,他鬆開手的時候突然很想給自己一拳!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去做這種事——他不想跟她多接觸,那麽這種行為又算什麽?!

    很久她坐在地上不動,他幹澀開口, “起來吧。”

    “……我的手脫臼了。”她的聲音異常平靜,而這種平靜讓他的心口止不住一陣收縮。

    “你——”

    “……蔣嚴,我真的不是非愛你不可的……”

    他從夢中驚醒時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床頭電子鍾顯示的時間,淩晨三點。

    她報了北方的一所大學,他望著黑暗中虛無的一點……這一年,她變了很多……

    後來的四年,他一共見過她三次,一次是過年,一次是她的生日,一次是阮正住院。

    她沉潛很多,不多話了,其實,她本來就是屬於文靜的女孩子,隻是對著他比較不同,而現在,也不再不同了……

    她這次會長住……長住啊,他竟然有點微微的喜悅……蔣嚴站在陽台上,看著她帶著她的寵物跑出花園的鐵門。

    他第一次看到她跟那個男的走在一起時,有種輕微的被遺棄的感覺……

    而當他看到她跟他在碼頭上……他覺得惡心,覺得怒不可遏!

    可是,他憑什麽生她氣?蔣嚴,你還有資格嗎?或者,你從來就沒有資格過。

    “我似乎愛上你了。”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 “蔣嚴,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不相信?”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自嘲, “嗬,我也不相信,我一直在想你身上有哪一點值得我另眼相看?”

    “我不相信是因為我了解你,蔣嚴,你需要的永遠是功成名就去填充內心的自卑和貧瘠,而從來不是感情,如果這樣的事實可以改變,那你也就不會是蔣嚴了。”

    空無一人

    的走廊,他輕輕笑了,背抵牆麵,眼裏滿是朦朧的澀意, “阮靜,你了解我多少?”

    而現在,他連自己都有點不了解自己了。他的追求究竟是什麽……再大的成功,卻比不過想起當年她在他樓下安靜等他時的喜悅……

    他苦笑,他已經做不來傷害阮家的事,阮華珍的話他沒有一句替她完成,不,他實現了一句,他傷害了阮靜,讓她遠離了他……徹徹底底。

    她甚至懷疑起阮正的事是他做的,阮嫻的懷疑他不在意,可她的不相信卻讓他覺得難受。

    “我說不是我你信嗎?”

    “我信不信不重要,隻要你別愧對自己的良心。”

    如果我不愧對自己的良心,我就不會放過你尊重的長輩……阿靜,他害死了我的母親你知道嗎……

    她說她要結婚了。他站在那裏,再也走不出一步。

    “媽,我跟啟言想低調一點,我們叫親戚朋友過來隨便吃一頓,別張揚了好不好?”

    “不行,結婚是大事,再說了,我答應,他的父母也不一定會答應。”

    “這個您放心,趙啟言說他會搞定的。”

    “嗬,你這孩子,別什麽事都推給他去做——”

    她笑了, “他很樂意的嘛。”

    他退後一步,回到車子裏,倦怠地靠在方向盤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好久好久都沒有動靜……

    最後,不是番外的番外(VIP)

    四年前夏天,趙啟言出國去看望父母,在此之前去了一趟北京,那邊有幾個校友要見麵。而這應該算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阮靜。

    當時印象並不算深,說起來也隻是一個側影,她的手不停在擦眼淚,他與她錯身而過。

    陳雯已經侯在大堂門口,一見他就笑著跑上來, “總算是把你等來了,趙啟言!

    你說,我們有多久沒見麵了?”

    “這不是見著了麽。”

    陳雯挽住他手臂, “還有一夥人等著呢。”

    啟言微揚眉, “看來場麵頗大。”

    “哈,那是當然!”

    啟言知道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即時撤退並不容易,那天也真的被灌醉了,隔日醒來都還有點酒意未散,陳雯敲門進來, “我今日特意請了假,陪你這個重量級人物重遊故地!”

    “那辛苦你了。”啟言莞爾,當天趕往學校看望幾位教授,以前的博導見他身邊的美女不由打趣說: “女朋友還是一個換一個啊?”

    趙啟言無奈,也未加多解釋,他在這方麵的名聲一向不好,原因也來得莫名其妙,他自認自己是再恪守禮儀不過。

    出來後陳雯直笑道: “瞧瞧,連老教授都隻記得你的風流史了,趙少爺花名滿天下啊!”

    “行了。”啟言阻止朋友拿他開涮, “再走走就回去吧。”這九月份天氣還是有點燥熱,脫了外套挎在臂彎裏,抬手看表,兩點差十五分,他的班機是四點。

    在經過露天的演講台時,腳下的步子不由停了下來。

    “怎麽了?”陳雯也側頭看向不遠處的台上,最後道, “這一屆的新生倒是出色。”

    此時台上站著的是一個穿著大方的女學生,她的聲音溫和,字句清晰,講的內容大氣又具有感染力……

    他的手指緩緩撫過那串檀香木珠下劃,掌心相觸,然後輕巧地滑入她的五指與之相纏。

    “啟言?”

    “新年快樂。”

    阮靜笑了, “你剛才在電話裏已經說過了,不過見到你真好,我本來以為你要在英國陪你爸媽過完年再回來。”

    啟言看著她的側麵,再次開口, “這幾天有安排嗎?”

    “恩。  ”

    感覺身邊的人腳步略微停頓,稍一回頭,兩人的潮潤氣息碰觸在一起,她一顫,他的舌頭探進來,輕輕吮吸她的,有點點疼,一種近乎麻栗的感覺襲上全身……直至雙唇的溫度冷卻,阮靜才從眩暈中回神,而對方已經輕聲歎息著抱住她, “你總能讓我的自信心大打折扣。”

    他現在有些心驚,可能這種沉迷已經太久……而如今隻要一想到擁她入懷,悸動自是不用說,理智都變得薄弱起來,啟言心想,這種境況己與古代的昏君無異,可是,他並不覺得糟糕。

    這日兩人去以前常一起吃早點的公園逛了一圈,最後啟言把她送回家,在花園門口與出來的男人撞見。突然的聚首令阮靜有些為難,蔣嚴一直是一個比較難溝通的環節,想笑著跟打聲招呼,但發現對方沒動靜,不由拉了拉身邊人的衣袖,啟言莞然,隨後跟麵前的男人遞出右手, “你好,蔣先生是吧?阿靜經常提起你。”

    這句台詞是很有些奧妙的,對方的臉上冷漠平靜,最後與趙啟言握了下手, “你好。”像是不經意地問道, “趙先生,趙忠耀先生是你的——”

    啟言點了一下頭, “他是家父。認識?”

    蔣嚴有想過可能是親戚,卻沒想到竟是這層關係,是,他是名門之後,真正含著金鑰匙長大的人!嗬,你拿什麽跟人家此?而這種借題發揮的衝動又是何等幼稚,蔣嚴麵上冷窒,不再開口。

    阮靜一看局勢,便想撤退, “你要出去?那我們先進去了。”

    拉著啟言往裏走,後麵的人不知哪來的念頭,旋步走上前,單手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阮靜是被嚇地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手上的疼痛提示了她,不解地對上對方的眼眸, “蔣嚴……”

    從來不會以為有被情愛衝昏頭腦的一天,他不需要這種累贅的附屬。但,從什麽時候開始,會去在意她,沮喪時想到她,成功時想到她……也許一直以來都有一種意識:她應該是屬於他的。如今,她的注意力卻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他覺得失落,沮喪。

    而此時身邊的那一個男人從容地拉下他的手, “你抓疼她了。”

    蔣嚴看著他,笑了,退後一步,是啊,他能給她什麽?他從來都隻是在傷害她……

    要了一杯咖啡,忘記加糖,也沒有發現自己臉色蒼白。戚秦就坐在對麵, “我是不是做了多餘的事情?我……隻是有些擔心你,阿靜結婚……”

    蔣嚴對上她的視線,最後輕聲道, “那天,你陪我去吧。”

    中旬的良辰吉目,裝修古雅的酒店二樓,此時十幾位家人正見證一場紅地毯的儀式。

    阮靜一身白色簡潔禮服,得體應對親友團,身邊英俊的男人則是一件黑色服帖的成衣西服,表姝莫慧慧後來拉著阮靜偷偷說, “表姐夫真是帥得一塌糊塗啊!”

    返回大堂,樂隊正在演奏《夢中的婚禮》,她眼光掃到那個身影,遠遠看去,這種明晰優美的輪廓是她最熟悉的……阮靜笑了一下,還真迷倒萬千少女。

    這時有人在後麵叫了她一聲,阮靜回身,對方靦腆地送上一份禮盒, “阿靜,恭喜你。”

    “謝謝。”阮靜給了她一個笑,看向戚秦身邊的人,他說,“恭喜你。”

    “……謝謝。”她聽到啟言輕喚了她,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你們自便。”

    喧囂繁華的一夜,一直在的星辰也見證著這一場坦誠幹淨的愛情,功德圓滿,沒有比有情人終成眷屬更值得令人欣慰了。因為婚姻是愛情的延續,直到白發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