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富華隕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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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李然突然伸手抓住褚鈺的手腕,這一握似乎用盡了少年渾身的力氣,褚鈺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側的少年,隨後沉默地怔在原地。

    在褚鈺的印象中,李然給她的感覺就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向來都是老師和父母長輩的寵兒,擁有出色的長輩和不凡的家世,想來這輩子都不會有意難平的時候。可是此時此刻,他看著褚鈺,像是卸去了一身融化和驕傲,微微低下頭顱,注視著褚鈺,嘴唇微微顫抖著問道:“褚鈺,你一定要對我這樣嗎?”

    “哪樣?”褚鈺移開目光,不再看身邊的李然,眸光清澄,語氣很是無畏的樣子。

    沉默如影隨形。

    此情此景,自己的存在似乎不太合時宜,刑警隊長於誠默默挑了挑眉,打破目前的沉默,出聲道:“褚小姐,等下可能要麻煩你配合我們警方錄一份口供,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我們回警局一趟?”

    褚鈺點點頭,從李然的手裏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轉身點頭對於誠說道:“於隊長放心,我會配合警方的工作的,我現在就陪同警方的工作人員去警局說明事情的經過。”

    褚鈺很合作,於誠嘴角露出笑容,對褚鈺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了起來,“好,麻煩褚小姐了,登錄完口供,我派警局的同事送你回去。”

    “好,那我先去車上等著。”褚鈺指了指一旁的警車。

    於誠點頭示意,他覺察到身邊的李然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自己很識趣地說:“那我先去處理其他事情,褚小姐,麻煩你等一會兒。”說完,於誠便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褚鈺和李然。

    麵對驕傲而固執的少年,褚鈺無奈地歎了一聲氣,解釋道:“李然,我很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是你的家世你清楚我也清楚,要是和商人扯上什麽關係,對你家的名聲肯定沒有什麽好處,所以很多事情,真的不用你出手幫助我,我自己都可以解決。”

    李然還是緊抿著唇不說話,但是臉色已經比之前好看很多。

    褚鈺揚了揚眉,微微靠近李然的身邊,放低了聲音,“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是個風水師,我可是很神奇的,今天這樣的事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麽。”

    誠然,褚鈺是個風水師,還是個很有‘能力’的風水師,李然還親自見過,此刻褚鈺這麽一說,他也覺得是自己過於擔心褚鈺,反而忘記了這件事。

    說到這件事,少年臉上原本的固執立刻煙消雲散,他微微低頭凝望著少女,忍不住問道:“褚鈺,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知道褚鈺肯定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他就是想問。

    果不其然,褚鈺微怔了片刻,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對李然說:“這件事你可不要告訴別人,我可不想被當成怪物抓起來,知道了嗎?”

    不要告訴別人?

    那是不是這件事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

    甚至於,禹司南都不會知道這件事?也是,畢竟這件事這麽重要,褚鈺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告訴別人?

    李然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他看著少女東張西望、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很怕這件事被別人知道,心底像是抹了蜂蜜一樣汩汩地冒著糖漬,他咳了一聲,認真道:“褚鈺,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保守這個密碼,死都不會說出來。”

    額。

    褚鈺怔了一下,隨後笑著點頭道:“好,一言為定。”眼見李然的情緒似乎好了很多,褚鈺指了指警車,預期放緩說道:“那我先去處理事情了。”

    “好。”李然說完這個字後垂下眸,掩藏著瞳孔裏的情緒,聲音悶悶傳來,“褚鈺,你好歹要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公平競爭的機會?

    麵對如此固執的少年,褚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李然也沒有讓褚鈺回答自己,而是自顧自的做了決定,“否則,你怎麽知道我不如禹司南,他都已經那麽老了,等到你長大,他都已經是大叔了好嗎?”

    何止是大叔啊!

    簡直已經是祖宗級別的人物了。

    褚鈺在心裏默默地回答李然,臉上哂然一笑,並不說話。

    李然默默地說:“你知道剛剛我有多擔心你嗎?在知道你不報警,自己帶著人來找這些亡命之徒的時候”

    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心情。

    褚鈺低頭,輕聲地說了一句:“謝謝,我有點累,先去車裏了。”

    這一次,李然沒有再阻攔褚鈺,而是沉默地看著她上車的背影,然後轉身離開,在離開的時候他就在想一件事,富華科技在蘇市這麽多年,公司裏一定有許多蠅營狗苟的事情沒有被爆出來吧。

    今天天氣不好,也許這蘇市的天該換一換了。

    在去警局的路上,褚鈺早就已經想好了所有的說辭,錄完口供之後,刑警隊的成員看著手裏的這份口供深深皺起了眉頭,說實話,這份口宮裏敘說的事情經過也太玄幻了吧?就先說張達,是陳力的手下,並不是一般的小賊,怎可能因為錢的問題和邵帥吵起來?

    再者說邵帥,堂堂富華科技的小邵總,錢對於他來說隻怕是最廉價的東西,他都已經做了違反亂紀的事情,怎麽可能臨了在錢上出了問題,甚至還開槍失手打死人,這邏輯怎麽想怎麽都不對啊!

    可是,當事人一死一殘,還有兩名嫌疑犯還在醫院治療,刑警們也不能對褚鈺的證詞產生質疑。

    於誠看完口供之後沒多大反應,親自來見了褚鈺,笑著說道:“多謝褚小姐配合我們的工作,我等下就安排人送褚小姐回去。對了,在沒有結案之前,褚小姐不能離開蘇市,沒有什麽問題吧?”

    不能離開蘇市?

    可是靖州市那邊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褚鈺哪裏有時間留在蘇市。

    褚鈺皺了皺眉頭,和於誠商量:“是這樣的,於隊長,我們盛煌集團在靖州市有項目投資,最近是很關鍵的時候,而且我還要去靖州市上學,我恐怕不能夠一直帶在蘇市。”

    於誠抿了抿唇,提出一個這種的方案,“那這樣吧,褚小姐去靖州那天知會我們警方一聲,我們會和靖州方麵的警方聯係,由我們兩方警察接送褚小姐,而且在沒有結案之前,你不能夠離開靖州市,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褚鈺點點頭,沒有意見。

    兩方商定,於誠點頭,安排人送褚鈺回家,被褚鈺婉拒了,剛剛禹司南給她發了消息,他此刻正在警局外麵。

    於誠也沒有強求,讓同事將褚鈺送出警局。

    褚鈺走到警局門口,就看見禹司南正靠在車旁邊,背對著自己,褚鈺向身邊的警員點頭示了意,便一路小跑著過去,禹司南像是沒有覺察到褚鈺過來,一直被對著褚鈺。

    這並不合常理,因為褚鈺知道,禹司南對外界的感官非常敏感,不可能沒發現自己過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生氣了。

    因為自己站在行動的事情。

    麵對生氣需要哄的男人,褚鈺不由分說地從背後抱住禹司南,她可以感覺男人身體一頓,似乎是沒有想到她這麽直接,在警察局門口就抱住褚鈺。禹司南低沉好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沉重透著沉沉的擔憂和淡淡的怒氣,“褚鈺,你不是說隻是你的第二條命,你要比任何人都惜命嗎?”

    “我、我這不是沒事嗎?而且我知道他們是奈何不了我的。”褚鈺怔了一秒,言簡意賅地回道。

    氣氛似乎沉靜了一下,淡淡的沉默散開,兩個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禹司南緩緩道:“我總希望你時時都是安全的。”

    這一句話乍聽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話,並不是什麽甜如蜜的情話,但確實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褚鈺的心為之一跳,難以訴說的悸動在心胸擴散,像是石頭擊中了平靜的湖麵,漣漪久久不平。

    褚鈺低著頭,仍用額頭盯著禹司南的後背,黑眸中漂浮著暖意:“你也是。”

    又是一陣沉默。

    “對了,翟寧於怎麽會來,是你通知的嗎?。”褚鈺輕聲問道。

    褚鈺知道,什麽事都瞞不住禹司南的雙眼,所以是他安排翟寧宇來救自己的嗎?

    禹司南淡淡道:“不是,我隻是從手鐲感覺到你有危險,才出現的,和他也是碰巧遇上。”

    哦。

    褚鈺默默地點頭,小聲著說道:“可能是安慶集團和陳力有仇吧,你可能不知道,趙昌龍和陳力已經不睦很久了。”

    禹司南淡淡嗯了一聲,對翟寧宇的事情並不怎麽關心。

    褚鈺繞到禹司南的麵前,撒嬌似的拽住禹司南的胳膊輕輕搖著,一臉誠懇認錯的模樣,舉手保證:“我給你保證,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聽到褚鈺的保證,禹司南的臉色才好了一點,可依舊不愛說話。

    褚鈺又說:“我擔心徐子陽,邵帥這個人複仇心太強,我們之前幾次三番得罪他,他肯定是要找回場子,而且之前我就發現徐子陽印堂發黑,一看就知道會出事,所以我才會和他一起去。”

    禹司南冷聲教育道:“你的行為,真的很危險。”

    自知理虧的褚鈺不說話。

    “你不用擔心,這個後顧之憂我幫你摘掉。”禹司南淡淡道。

    褚鈺習慣道:“我自己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禹司南硬生生打斷,他的聲音有點酷、有點冷,低沉迷人,但卻是透著十足十的溫柔:“褚鈺,你知道許墨彥的爺爺是誰嗎?”

    “不知道啊。”

    “許墨彥是京城人。”禹司南隻說了這些。

    可是褚鈺好像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表情有些莫測地說:“許墨彥他好像有點東西。”

    “有這層關係,不用白不用。”禹司南一錘定音,這一次他要將富華科技連根拔起,讓它在蘇市乃至整個商界徹底消失。

    絕不可以,絕不可以再讓褚鈺受一丁點危險。

    褚鈺的心瞬間變得柔軟無比,像是棉花糖似的,在胸腔裏飄來飄去,最終落到麵前那人的身上,軟軟道:“嗯,都聽你的。”

    這就是有人寵的感覺嗎?

    褚鈺覺得自己仿佛要飛到天生,連腳尖都是輕盈的。

    禹司南將褚鈺送到家門口,臨到家褚鈺才想起來今天這件事也不知道爸媽知不知道,應該不知道吧?

    禹司南知道褚鈺在擔心什麽,直接明了地告訴褚鈺,“放心吧,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你爸媽也不會知道,安心回家吧。”

    褚鈺這才放下心,點點頭說:“那我先回去了。”

    剛一進門,母親吳芳就走到玄關這裏,見褚鈺身上的衣服有些髒,還有些破漏的地方,皺著眉頭問道:“你不是去公司嗎?怎麽弄得這麽狼狽,是去做別的什麽事了?”

    沒想到吳芳的嗅覺這麽敏銳,褚鈺換拖鞋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露出笑臉,極其地自然說道:“嗯,慈善基金準備去鄉下扶貧,我就和徐子陽一起去了,可能是不小心的弄壞的。”褚鈺還順帶把父親褚嵐帶上,讓他給自己‘證清白’,“爸,你也知道這件事吧?”

    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父親褚嵐點了點頭,並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放下報紙,誇獎自己的女兒,“是有這麽回事,咱們小鈺是又孝順又有愛心,都已經是公司老總,這些事還要親力親為去做,爸爸以後也要和你學習這種精神。”

    褚鈺笑了笑,下意識地說道:“這些事,總是要親力親為才覺得安心。”

    吳芳也沒有想太多,隻是將褚鈺脫下來的羽絨服捧在手心,看在衣服上破漏的地方,心疼地說道:“這羽絨服壞了是最麻煩的,買的時候這麽貴,扔了又不舍得,以後洗的時候裏麵的羽絨都會飛出來,這衣服就沒有以前那麽保暖了。”

    褚鈺扶著母親的肩膀,將她推到客廳,“好了,媽,別再說衣服了,我肚子好餓,家裏有沒有飯吃啊。”

    吳芳衝餐廳揚了揚頭,示意褚鈺飯菜都在餐廳,“現在天冷,吃的時候記得熱一下在吃,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褚鈺邊揮手邊向餐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