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星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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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星!
盛星被攔腰抱起摁在副駕駛上,?心跳劇烈跳動著,男人俯身湊近,快速扣好安全帶,“啪”的一聲響,?他抬眸,?漆黑的瞳仁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倏地笑了,又變成盛星所熟悉的模樣——張狂、不可一世。
他扯著唇,眉眼倨傲“信我嗎?”
盛星抿唇,體溫漸漸回溫,傾身緊緊地攬住他,?貼著男人微涼的耳垂,小聲道“我永遠都相信你。”
江予遲撫上她的發,?隻一瞬便放開。
時間緊迫。
鯊魚見江予遲這態度,就知道他鐵了心要自己帶盛星走,?沒多說,隻配合他的一切決定。這是多年行動帶給他們的默契。
一切準備就緒,兩輛車同時出發。
鯊魚往沙漠方向開,?江予遲前往牧場,?兩人同時避開西鷺。跟蹤他們的人隻會以為這一趟他們的目的地是西北。
疾行的車穿過小鎮,遠離了那一片寂靜。
盛星緊張地看著後視鏡,鏡子裏車燈一晃而過,有人追上來了!是之前的那個男人嗎?他的同夥也在嗎?這些人為什麽追著他們?
亂糟糟的念頭盤踞在盛星心頭。
“星星,?別往後看。”江予遲踩下油門,瞥過後方緊跟著的車,提醒道,?“抓緊,三哥和你說件往事。”
盛星“”
被這麽一打岔,她憋著的那口氣竟散了,嘀咕“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給我講故事。”
江予遲挑眉“怎麽不行?才說信我。”
說著,他還真講起故事來。
“我第一次進牧場是二十歲。”江予遲語調輕鬆,仿佛兩人不在逃亡的路上,“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那時是夏天,天氣就和現在一樣,晴日溫和,林子裏可能還會有冰霜。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剛搬完家,在氈房外搭羊圈。”
“是小羊羔嗎?”
盛星被他的話吸引,忍不住問。
江予遲側頭,笑著應“是小羊羔,渾身雪白,鼻子和耳朵是粉色的,靈活得很,在幾個小孩兒中間跑,捉都捉不住。嘶,雪玉可愛的樣子,倒有點兒像星星。”
盛星縮在副駕駛,輕聲道“我小時候才不白。”
這話倒是不假,盛星剛被接回來的時候沒那麽白。黑黑的,又瘦又小,在醫院裏呆了兩個月倒是被捂回來了。見到江予遲那會兒,她的臉上已沒有了過去的痕跡。
江予遲麵不改色地補充“還有帶花色的小羊,小小一隻,眼睛水汪汪的,和雪白的一樣可愛。牧人熱情好客,拿酸奶招待我們,他們的酸奶是用羊奶做的,放在皮袋裏的奶自然發酵,口味變得酸甜。過兩天,星星也能喝到。”
車速越來越快,江予遲的聲音卻始終平穩。
盛星蜷縮著抱住膝蓋,望向車外,前方一片漆黑,偶爾照亮路邊的砂礫雜草,她根本不知道車開去了什麽地方,隻知道他們一直在前行。
“星星。”江予遲低聲喊,語氣輕緩,“戴著眼罩睡一會兒,三哥需要你保持體力。盡量不那麽緊張、不那麽害怕,能做到嗎?”
盛星一怔,片刻後點頭“能。”
頓了頓,她試探著問“三哥,我們不能報警嗎?”
江予遲道“動靜太大,他們會藏起來,在暗處更難解決。我們轉移路線,把人甩了,他們會去終點等,至少路上安全。”
半晌,盛星點頭,乖乖摸出眼罩戴上,安靜地呆在位置上。這會兒她完全睡不著,但也知道,江予遲過分關注她,他該轉移注意力,專注在路上。
深夜,車輪飛速刮擦過地麵,揚起塵土。
江予遲將油門踩到底,車速飆升,轉道開入牧區方向,後麵的人未必熟悉牧區地形,但他也有太多不確定性,上次來這兒已經是五年前,牧區遼闊,在某種意義上,和沙漠很像。他和鯊魚也是想借此甩了那些人。
越野車碾過石路,開始上坡。
江予遲轉動方向盤,視線掃過距離逐漸拉近的車,眸光一點點沉下去。那些人是亡命之徒,身上帶著家夥,而他早已和過去割離,但萬不該、千不該,他們不該牽扯到盛星。
“操,那臭小子好好的睡什麽女人?”
開車的人罵罵咧咧,他們的計劃是先派人從烏川開始跟著江予遲,到了沙駒再換人跟,可偏偏那小子不知道犯什麽渾,露了破綻,差點兒讓人逃了!
前麵的車輛顯然熟悉地形,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車開過陡坡,車身猛地一震,他咬住後槽牙,開始第二輪追逐。
從沙駒到牧區有近三小時的路程。
長時間的高速行駛讓人精疲力竭,他漸漸失去耐心,忍著沒掏家夥的唯一原因就是上頭沒下命令,隻是讓他們跟著。
男人看了眼工具箱,拿了支□□,降下車窗,眯了眯眼,比劃著距離,隨即收回手,啐了聲,狂轟油門。
牧區地形開闊。
在近三小時後的追逐後,越野車猛地刹車。
盛星瞬間摘了眼罩,看清前麵的路況,長而亮的車燈照亮前麵廣闊密集、深不見底的白樺林,下一秒,車燈熄滅。
不遠處傳來引擎聲。
“星星,下車!”江予遲扯了件外套,解釋了一句,“再開下去,可能會有人來堵前麵的路,我們進林子,林子裏有陷阱,三哥背你。”
盛星一聲不吭,她什麽都沒帶,下車前隻來得及抓一把巧克力和一瓶水。
高熱量又便攜的食物,在這時候最管用。
江予遲將外套裹在盛星身上,才蹲下,一路沉默安靜的女人立即趴了上來,牢牢抱著他,在他耳邊小聲道“三哥,我好了。”
“抱穩了。”
話音落下,江予遲如風般躥了出去。
風迎麵刮來,盛星緊扣著男人寬闊的肩膀,埋首在他頸側,連呼吸都放到最小。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感受到江予遲的體力到底有多好。
他在黑暗中疾跑宛若置身白晝。
盛星一眼望去,什麽都看不清,隻偶爾感覺到晃過幾片陰影,身後似乎也沒了動靜。這片白樺林,似乎是江予遲的天然庇護所。
疾行的震顫感讓盛星有點兒發暈,抬手摸了摸江予遲的額頭,他額間已出了汗,顯然加上她的體重負荷,他速度下降不少。
而江予遲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在這茫茫暗色裏,喘息著笑了一聲“三哥那會兒出任務,回來撞見一頭瀕死的熊,我順道背了回去,在獸醫那兒養了兩天,竟活過來了。那以後,每當我去看它,它就伸手,想要我背它。後來,三哥給它取了個名字,星星猜一猜,它叫什麽?”
盛星“”
她忍不住去捏他耳朵,咬牙道“你不許說話了!”
明明他們在逃亡,這人怎麽一點兒都不認真!
盛星的心幾乎都懸在嗓子眼了,恨不得自己也能生出江予遲的腿來,他還能在這兒和她談笑風生。
漫長的奔馳後,江予遲的腳步忽然慢下來,盛星立即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似乎沒有腳步聲,怎麽停下來了。
盛星問“三哥,怎麽了?”
“林子裏有捕獸陷阱。”江予遲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掃過視線所及之處,“一不小心,就會落入陷阱裏。”
盛星頓了頓,悄聲問“我們能把人騙到這兒來嗎?”
江予遲失笑,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在這樣高度緊張的環境之中,盛星總能讓他平靜下來。
“能。”江予遲把人往上掂了掂,“星星說能就能。”
這片白樺林很大,還有近三分之一的路程才到達牧區。江予遲已沒有耐心再這麽逃下去,進這林子本就是為了甩掉這惱人的尾巴。這樣的視線條件下,來人即便有槍,也沒有太大的發揮空間。
不遠處。
男人喘著粗氣,手電的光晃過腳下,循著腳步聲和大致的方向追逐。這姓江的還和三年前一樣,難搞又磨人,他後悔接這活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忽然,林子間隻剩簌簌的風聲。
一切都安靜下來,白樺樹像沉默的衛士,無聲地注視著他這個闖入的外來者,他惴惴不安,往前的腳步竟有瞬間的猶疑。
不過片刻,他邁出了左腳。
周圍一片漆黑,稍稍一點兒動靜都讓他風聲鶴唳,男人握緊手裏的□□,打著手電尋著腳步,往前走。前路平坦,地麵上散落著大片的樹葉,雜叢掩蓋路徑,樹葉逐漸聚集,他敏銳地掃過周圍,停下腳步,忽然,右側忽而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他下意識上前,一腳踏空,失重感傳來,他踩到了陷阱裏!
姓江的算計他!
眼看就要掉入深坑裏,男人遵循直覺,倏地拿起□□,朝著左側射去,下一秒,他整個人墜入坑底。
“砰”的一聲悶響。
盛星趴在江予遲背上,探出頭,昂首看黑漆漆的前方,什麽都看不清,才著急問“三哥,他掉下去了嗎?”
“掉下去了,別怕。”江予遲低聲應,“三哥帶你出去。牧區住著人,南麵有氈房,遇見人別怕。”
盛星一愣,去牧區?
可車就停在林子口,他們可以離開這兒。
她又緊張起來“三哥,外麵還有人嗎?”
江予遲否認,卻背著她加快了腳步,直到出了林子,盛星才察覺出不對勁來,他的呼吸越來越沉,腳步越來越慢。
牧場冰冷的風讓她陡然清醒過來。
“三哥,你是不是受傷了?”
盛星用力掙紮下來,企圖去看江予遲的臉,卻見他身體一軟,忽然倒在地上,從小腿處取出一把小刀,塞到盛星手裏,輕聲說“三哥沒事兒,箭上有麻醉藥。你打電話找、找鯊魚。”
說完,他終是沒抵抗過藥效,昏沉過去。
“三哥?三哥!江予遲!”
沒人理會盛星。
底下的草軟踏踏的,跪坐著一點兒都不疼。
盛星輕吸一口氣,哆嗦著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他口中的箭。從肩膀再到腹部,她在近小腹處找到那支極小的箭,衣服已經被血浸濕了。
難怪江予遲沒有往林子外走,因為她不會開車,她不能帶他離開這兒。
盛星努力抑製著淚意,茫然往四周看去。
無盡的寂寥向她襲來。
江予遲說過,白樺林的南麵有氈房。盛星忍著害怕,朝著南麵看去,遠遠的,某處似乎亮著燈,可轉眼又暗了。
她要把江予遲藏起來!找人來救他!
盛星握著小刀,找了一處牧場旺盛的角落,擰著力氣把江予遲拖進去,又打開礦泉水喂了他幾口,在他口袋裏留了大半的巧克力。
她側頭看向亮過燈的方向,定了心神,朝前跑去。
牧場遼闊,這距離看著近,可盛星一直跑、一直跑,風刮得臉都疼了,還沒到。她想起江予遲,又有了力氣。
終於,盛星找到了氈房!
她跑近,用力地拍門,朝著黑漆漆的氈房喊“有人嗎?救救我們,有人受傷了!有人在嗎!”
不多時,氈房內亮起燈。木門打開,一個綁著辮子的中年婦女神色莫名,眼神警惕地看著她。
盛星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又重複了一遍。
女人說了句她聽不懂話,眼神抗拒,眼看就要把門關上,邊上忽然多了一個小家夥,女孩眼睛大大的,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女孩定定看著麵前的盛星。
須臾,她的眼神裏忽然綻放出光彩,用不熟練的漢語大聲喊“星、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