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星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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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星!
    夏日白晝綿長,暑氣無孔不入。
    《賀新婚》節目組到的時候,盛星正抱著半隻西瓜吃,短袖短褲,小臉雪白,眼珠烏亮,神色輕鬆,見到他們自然地揮揮手,繼續吃西瓜。
    他們歎氣,真是羨慕盛老師。
    江予遲提前準備了果盤和冰飲,剛端上去,眨眼被分了個幹淨。節目組個個都滿頭大汗,八月正是最熱的時候,還有兩個小夥熱得受不了,跑去空調底下呆著。
    盛星瞧他們一眼,問“今天拍室內?”
    負責人一杯涼滋滋酸梅汁下肚,舒了口氣,點頭“外頭太熱了。今天的任務很簡單,你們配合一起完成,順利的話,不用到晚上就能結束。”
    盛星問“什麽任務?”
    負責人“保密。”
    盛星懶洋洋地翻了個白眼,繼續啃她的西瓜,江予遲見他們熱得狠了,又去做冷飲了,這回沒加冰,免得吃太多壞肚子。
    一轉眼,節目拍攝周期已經過半。
    盛星掰著手指算了算,估摸著還有幾期內容就結束了,正好趕著進組,嚴格算起來她還挺忙。
    “聽說最後兩期我們要出去?”
    盛星鼓著腮幫子,邊吃邊問。
    負責人“暫定是和兩組見個麵,三組湊一起拍兩期。內容簡單,到的當夜你們自食其力做頓晚飯,第二天逛逛景區,相處磨合一下,晚上吃個飯玩幾個默契遊戲,說點兒真心話什麽的,再隔天拍個結尾,就算結束。”
    “大概就三四天左右。”
    盛星幽幽道“聽起來好無聊。還有別的方案嗎?”
    負責人想了想,問“盛老師,你和另外兩組的人認識嗎?”
    “另外兩組都有誰?”盛星擰眉思索,愣是想不起來,“我隻知道是剛結婚沒多久的,沒問都有誰。應該不認識,朋友裏沒聽說有要結婚的。”
    負責人說了幾個名字。
    盛星放下勺子,認真仔細地在自己記憶裏搜尋,片刻後,一臉無辜地說“我都不認識,有兩個聽過名字。”
    一時間負責人也不知道是歎氣還是歎氣。
    饒是他們都知道盛星除了演戲什麽都不管,也不成真想她是一點兒都不關注。兩人負責人一合計,幹脆不聚在一塊兒了,盛星和剩下兩組咖位相差太大,到時候播出指不定又得打架。
    盛星趁他們商量,默默打開微博,想去搜一下那兩個名字,還沒輸入,瞧見掛在熱搜上的陳漱。
    簡簡單單的兩張接機圖,卻讓盛星愣了好一會兒。
    陳漱回西港了。
    評論說是陳漱的私人行程,都在勸刪,沒一會兒,他從熱搜上掉了下去,照片也漸漸少了。
    “發什麽呆?”
    江予遲總算從廚房裏解脫,能出來看一眼他老婆。她也不知道出什麽神,他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自然地坐下。
    盛星看了眼負責人和攝影機,搖搖頭,說“聽他們說最後兩期怎麽拍。”
    江予遲側頭,黏過去蹭了蹭她軟乎乎的臉,懶聲道“累了,要吃一口星星喂的西瓜。不喂不吃。”
    盛星“”
    兩個負責人一頓,自覺地上邊上討論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酸梅汁,他們現在簡直要被酸掉了牙。
    盛星低著頭,認認真真挖了一大勺西瓜果肉,往他唇邊一遞,說“有時候在劇組饞了,我特別想吃甜的,超甜的那種。那時候經紀人管得嚴,每周隻許讓我吃幾塊,等數量到了,就隻肯讓我吃水果。我就抱半隻西瓜,把冰糖打碎,偷偷藏在西瓜裏吃,你都不知道有多甜。三哥,你想不想試試?”
    江予遲輕“嘶”一聲,牙已經開始疼了。
    他一敲她腦門“淨幹壞事兒。”
    盛星哼哼唧唧的,挖了勺邊邊喂他。
    兩人膩了一會兒,正式開始拍這一期的《賀新婚》,負責人遞過任務卡“這一期的關鍵詞是‘信件’。”
    盛星拎著卡片,認真地念“新婚夫婦們,信件是一種古老而傳統的交流方式記載消息、寄托情思,你們是否認真給對方寫過信?是否有平時說不出口的話?亦或是多年前的遺憾?本期任務即為給您的丈夫或太太寫一封信,完成後互相交換,閱讀對方的信件。”
    寫信,還是給江予遲寫信,盛星還真沒做過這樣的事。
    江予遲雖然沒給她寫過信,但他給她錄音,也算是一種“音頻信件”。想到這兒,盛星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嘻嘻笑“你對我真好。”
    江予遲一頓,這又是想到哪兒去了。
    負責人又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段日子下來,他們已經快被齁死了。誰能想到,鏡頭裏總是冷冷清清的盛星,私底下會是這幅模樣,特別是在江予遲麵前,活潑又愛撒嬌。而江予遲呢,雖然看著疏離,但在盛星麵前就像粘人的大狼狗。這兩人每一天都像是在熱戀,素材多得剪不完,節目哪兒需要別的熱度。
    這麽一想,負責人徹底把三組會麵的計劃取消。
    幹脆把這兩人打包到犄角旮旯約會去,吃吃苦。
    發完任務,節目組蹲在角落上安靜如雞,由著那兩個人發揮,他們商量著把這兩人丟去哪兒好,得來點難度大的地方。
    盛星盯著卡片瞧了一會兒,忽而心生一計,於是把卡片一丟,用腳尖踢了踢江予遲,耍賴道“三哥,我們倆互相寫信多沒意思,節目組就想扒拉我們的隱私,哼哼。我們換一下,怎麽樣?”
    江予遲挑眉“換?你用我的視角,我用你的?”
    這倒也挺新奇。
    盛星頓時來勁了,覺得自己真是聰明,這麽無聊的任務還能想出花兒來,興奮地說“我們來比賽!”
    江予遲欣然同意,身體後傾,懶散地倚在沙發上,一副條件隨你開的模樣“行,有比賽就有輸贏,彩頭是什麽?”
    彩頭?
    盛星眨眨眼,又眨眨眼,忽然衝鏡頭說“這個不能播”,說完往江予遲身上一撲,扒著他的耳朵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
    江予遲起先還認真聽著,後頭耳朵越聽越癢。
    最後隻沉沉地看著她,問“真的?”
    盛星輕咳一聲“當然是真的!”
    江予遲又問“怎麽比?”
    盛星早就想好了,指著節目組一堆工作人員道“讓他們給我投票,誰票數多誰就贏了,很公平的。”
    江予遲輕哂,這工作人員大半是她的粉絲,哪來的公平。
    他直接道“我信不過他們。”
    節目組“?”
    他們怎麽就不值得信任了?
    負責人想了想,道“江老師,我們雖然是盛老師的粉絲,但現在是工作場合,我們會盡量做到公平公正。節目播出的時候,我們會開一個投票通道,事先不說信是由誰的角度寫的,讓觀眾投票。”
    這麽一聽,倒是也行。
    和節目組商量完,兩人開始分地方。
    盛星想要書房,江予遲也想要書房。往常都是江予遲讓著盛星,這會兒他偏不想讓,兩人站在書房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地吵架,寸步不讓。
    節目組在一邊欲言又止,你們倆都進去不就完了嗎?
    盛星悶著臉“我的書房!”
    江予遲懶懶地倚在門上,絲毫不讓“有我一半。”
    “現在被我征用了。”盛星摁著門把手,仿佛守住這個地方他就進不去了,“你自己去找個地方!”
    江予遲雙手環胸,垂眼瞧她,道“我們比比。”
    盛星一頓,深覺有詐,擰眉思索片刻,覺得不管比什麽都比不過江予遲,她隻會演戲,除了這個什麽都不會,而他呢,她就沒見過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不過想到演戲,盛星瞬間有了辦法。
    她雙手一伸,抱住江予遲的腰,腦袋往前一蹭,下巴抵在他胸上,仰頭瞧他,無辜又可憐的模樣,軟聲喊“老公。”
    江予遲輕“嘶”一聲,眉心微跳。
    這還怎麽搶?
    江予遲退讓一步“一人一半,我不看你,你不看我。”
    盛星撇撇嘴,瞪他一眼“小氣鬼!”
    “就小氣。”江予遲拎著人進書房,有模有樣地找了根繩子,把書房分成兩半,“桌子分給你,這邊給我,不許過來。”
    盛星翻白眼“我才不過去。”
    兩人分好筆和紙,又分好地盤,開始寫信。
    盛星很久沒這麽正兒八經地坐在書桌前寫字了,平時看劇本都是窩在沙發上,或者小角落裏,這麽一坐還真有點兒學生時代的感覺來,都能趕上拍電影那會兒了。
    她咬著筆頭,冥思苦想,用哪個年紀的視角呢?
    仔細想來,盛星所熟悉的,隻有十七歲以前的江予遲和二十七歲的江予遲。中間十年,空白又陌生。想到這兒,她偷偷瞥了眼江予遲,抬眼,對上一雙漆黑的眸,他正看著她,視線安靜,眸光平和。
    盛星卻像是被做壞事逮住,心虛地收回了眼。
    漸漸地,書房裏安靜下來。
    盛星趴在桌上,唰唰寫字,寫到好玩兒的地方,還忍不住笑出聲,惹得江予遲輕飄飄地瞥她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江予遲先放下筆。
    把信和筆往小桌上一放,起身往分界線走。
    盛星眼睛尖,忙喊“不許過來!”
    江予遲不緊不慢的,腳步不停,走到線前停頓片刻,腳步一轉,往書架邊走。盛星一邊寫,一邊用餘光注視著他。
    這是盛星的書房,書架上自然放的都是盛星的書。
    江予遲粗粗掃了一眼,彎唇笑了笑,她打小就不愛學習,倒是挺愛看書,什麽都看,越看越雜,因為要演戲,還被迫看起了正經文學。
    他都能想象出以前小姑娘皺著眉眼的模樣。
    最底下一格,放著盛星高中時的書本和筆記本,整整齊齊一排。
    江予遲蹲下身,問“星星,這兒的書三哥能看嗎?”
    盛星探頭,瞧了眼,點點頭“看吧,那會兒在學校的時間少,沒什麽時間寫筆記,都是後來補的。我當時的同桌特別乖,安安靜靜,話不多,成績卻很好,不是年級第一就是年級第二。她人可好啦,筆記都是她借我抄的。”
    江予遲隨手抽了幾本教材,大部分看起來都很新,書上最多的就是人物塗鴉,搞怪又可愛,隻有語文書上劃滿了重點。
    他翻了幾本,放回去抽了本筆記本,翻著翻著,他的動作頓住。
    這本是錯題本,最後一頁,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
    有的整齊,有的淩亂,唯一不變的,是同一個名字。
    江予遲。
    江予遲,江予遲。
    江予遲,江予遲,江予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