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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星!
    一小時後。
    江予遲和盛星各自洗完澡,躺在床的兩側,中間留出的空隙仿佛是天與地的距離,一跨過去就得沒命。
    江予遲眉心突突地跳。
    奶奶像是提前預知了什麽似的,房間裏沙發被搬了出去,多餘的被子和毯子一條都沒有,甚至連床上都隻有一床被子,就差沒把房門反鎖了。
    他不可能整晚把盛星丟房裏,隻能老實呆著。
    盛星裝模作樣地摁著手機,其實心都快跳出來的,這個進展未免過於迅速,快到她都不能自然地做出反應。
    用餘光悄悄往邊上瞧。
    光淡淡地打下來,在書頁上落了一道影。
    他眉眼疏散,垂眼靜靜地看著,倒是很久沒聽到翻頁聲,也不知道看到什麽段落這麽入迷。
    盛星輕咳一聲“三哥,你看什麽書呢?”
    江予遲一頓,他隨手拿來裝樣子的,翻開就沒動過,還真不知道拿了什麽書,合上看了一眼,半晌沒應聲。
    盛星不由生出點兒好奇心,側身往他身邊一探頭,愣住,隨後忍不住笑出聲“這不是我丟在你這兒的小說嗎,三哥最近愛看這個?”
    “我想想,還是本青春校園小說,霸道校草愛上我。”
    江予遲“”
    他將書放到一邊,不緊不慢地問“有霸道校草愛上你嗎?”
    盛星“啊”了一聲,茫然地回憶了幾秒,不怎麽確定地說“沒有吧,我都不常在學校,不認識人,沒有霸道校草,倒是認識很多霸道總裁。”
    江予遲“?”
    他擰了擰眉,心想,盛星當時喜歡的是比她年紀大很多的人?還是個霸道總裁?聽起來就像個畜生。
    江予遲沉默幾息,問“他有文身?”
    盛星一懵“什麽文身?”
    江予遲耐著性子幫她回憶“小時候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生。你說喜歡會打架、有文身、特別酷的人。”
    盛星“我還說過這樣的話?”
    江予遲“當然。”
    盛星回憶片刻,懷疑江予遲是糊弄她的,一想是小時候,確實也有可能,但又轉念一想,忽而覺出不對勁“他是誰?”
    什麽他有文身?誰有?
    江予遲挑了挑眉,心想還不承認。
    他瞥她一眼,問“困不困?”
    這明顯要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
    盛星撇撇嘴,把手機往枕頭下一扒拉,小聲道“你關燈吧。”
    江予遲留了一盞幽暗的小壁燈,聽著她輕細的呼吸躺下,剛閉上眼,她卻說“三哥,不用留燈了。”
    他一怔,側頭看她。
    江予遲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盛星,黑發散落在暗紅色的枕套上,眸子懶懶地搭著,柔軟的唇角微抿,泛出玫瑰一般的光澤。
    她確實長大了。
    “不怕了?”
    他嗓音發啞。
    盛星蜷起指尖,燈光讓她有點兒緊張,側過臉,背對著江予遲,輕聲道“在這裏我不怕。”
    因為你在我身邊。
    片刻後,燈光暗下來,室內陷入了黑暗。
    江予遲平躺著,餘光能看到她依舊側身背對著他,微微蜷縮起來。她從小睡覺就是這個姿勢,隻是以前對著門,現在對著牆。
    他讓她緊張了。
    江予遲微微舒了口氣。
    幸而隻是緊張,不是怕他。
    盛星和喜歡的人同床共枕,當然做不到什麽都沒發生,眼睛一閉就能睡過去,轉了幾次身,她忽而說“睡在這裏感覺好奇怪。”
    江予遲睜開眼“哪兒奇怪?”
    盛星想了想,說“以前總來你房間,我們在這裏幹過好多事,看書、寫作業、玩拚圖,還在這裏睡過午覺。”
    話題說回以前,氣氛逐漸輕鬆起來。
    江予遲輕笑了聲,懶懶道“還在這兒玩過遊戲。”
    盛星嘀咕“才沒玩過遊戲,那是用你的號和哥哥說話。後來玩遊戲是去網吧玩的咳,後來你們還打架了。”
    說起那個夏天,兩人都記憶猶新。
    盛霈驚覺自己的妹妹和江予遲比較親,上哪兒玩都帶著盛星,但網吧這樣的地方,還是頭一回。
    起初盛霈也沒帶著盛星去,盛星問他哪兒,他也不想騙妹妹,哪知道妹妹巴巴地就過去找他了。他和幾個朋友開黑打遊戲,前台見小姑娘說來找哥哥,也沒攔著,就把人放進去了。最後的結果就是,盛霈給盛星買了個號,幾個人帶著盛星玩。
    江予遲去盛家的時候,家裏隻有盛掬月,正準備出門上課。
    一見江予遲,盛掬月立即繞路走。
    江予遲“?”
    他把人攔住,問“月亮,星星呢?”
    盛掬月垂著眼,不說話。
    她從小就不會說謊,這會兒不想告訴江予遲,就隻能裝啞巴。
    江予遲微眯了眯眼,問“和阿霈在一塊兒?”
    盛掬月“我要遲到了,三哥。”
    說完,人跑了。
    盛掬月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會兒不想回答問題,都能當場跑了,江予遲哪兒還不知道,盛星一定和盛霈在一起。
    江予遲打了幾個電話,沒幾分鍾就問出了盛霈的地址。
    地址是個網吧。
    江予遲掃了一圈,最後在最裏的角落找到了人。
    盛星坐在盛霈邊上,一臉緊張地看著電腦,還不忘喊哥哥救命,這神情別提多害怕了,看得他神經狂跳。
    周圍的人都在看她。
    盛星不管在哪兒都像是在發光,更何況把她丟到網吧裏,還有人認出她來,想去和她合影。
    盛霈能攔住一兩個,可攔不住一群人。
    在事態逐漸失控前,江予遲打斷他們,一手一個,拎住後頸,說了句和我走,就冷著臉不出聲了。
    盛星還有點兒懵,她還在玩遊戲呢!
    可看看盛霈,他也懵著。
    兄妹倆用眼神交流。
    盛星三哥怎麽來了?
    盛霈我們中間出現了叛徒!
    盛星現在怎麽辦?
    盛霈不知道。
    盛星你又要挨打了。
    盛霈?
    江予遲一路把人拎出去,直到街道口才鬆開他們,輕飄飄地瞥了眼,盛星耷拉著腦袋,不敢看他。
    盛霈納悶“你怎麽找這兒來的?”
    江予遲“什麽地方都敢帶她來?”
    盛霈揚眉“有我在,能出什麽事兒?”
    江予遲微頓,朝左右看了眼,找到條安靜、無人的小巷。隨後,把盛星往甜品店一塞,告訴店員,幫他看十分鍾小孩兒。
    盛星給自己打打氣,抓住他的衣袖企圖耍賴,小聲喊“三哥。”
    江予遲淡淡地說了句“一會兒再收拾你。”
    盛星“”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心想,當小孩兒怎麽不快樂呢,她好想好想快點兒長大呀。小姑娘晃著腿,喝著冰飲,完全把自己的哥哥拋到了腦後。
    回憶至此,盛星忍不住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江予遲翻了個身,和她麵對麵,問“笑什麽?”
    盛星眨眨眼“想起你和哥哥總打架,多是哥哥輸,你也從來不讓他。每次都要給他上藥。”
    “那時候他心思不在這上頭,沒用全力去學。”江予遲頓了頓,說,“現在不一定能贏他,海上可不好過活。”
    說起盛霈,盛星還有點兒鬱悶。
    她問“怎麽好好的就要出海去呢?問也不說。”
    江予遲不能和她解釋這些,隻道“他去找人,找到就回來了。若是不回來,三哥去把他帶回來。”
    聊了會兒天,盛星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打了個哈欠,小聲道“三哥,我睡啦。我睡相可能不怎麽好。”
    江予遲喉結滾動“晚安,星星。”
    前半夜雖然難熬,但好歹能過去,不想後半夜才是“災難”開始。半夢半醒間,江予遲倏地睜開眼。
    溫熱的呼吸撲灑在他頸側。
    柔軟的肢體像枝蔓一般將他繞住,她的手還有點兒熱度,腳卻還是涼的,睡了這麽久還沒睡暖和。
    江予遲微蹙了眉,心底升起的心思散了個幹淨,起身抱著她換了個位置,他睡過的地方暖和,隨後裹緊被子,將她包得嚴嚴實實的。
    懷裏的人像是舒服了,又自覺地纏上他的腳,腦袋靠在他前胸蹭了蹭,隨後便安安靜靜的不再動彈。
    江予遲歎了口氣,認命地閉上眼。
    今晚怕是不能睡了。
    這一晚,江予遲想起很多事。
    想起見盛星的第一眼,想起她慢慢長大的歲月,想起她在他身邊的每一個笑容,想起她的眼淚。
    此生盛星的眼淚大概都奉獻給了熒幕。
    他看過許多次她演的角色哭泣的模樣,或安靜落淚,或崩潰大哭,每次他都心疼。不為角色,隻為盛星。
    或許是他們太熟悉、太近。
    江予遲看見的總是盛星,似乎每一個角色裏,都藏著盛星的靈魂。
    可真的她呢,她不想讓他看見。
    如果她想,他就不會看見。
    盛星是在淡淡的晨光中醒來的。
    床邊無人,她一個人霸占了一整張床,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整個人都暖乎乎的,眼睛一閉就馬上又能睡過去。
    在迷蒙的意識中,盛星忽然一個激靈。
    江予遲?!江予遲呢!
    她蹭得一下坐起身,掃了一圈,到處都安安靜靜的,下床走到窗邊一瞧,果然在步道上看見了那個跑動的身影。
    這幾天在落星山,他日日都早起跑步。
    她起床下樓會撞上他回來,汗打濕短袖,布料緊貼在他緊致的腰腹間,看得她眼熱,又不敢多看。
    盛星覺得自己很苦,老公暫時隻能看不能吃。
    歎了口氣,換衣服下樓。
    奶奶和趙阿姨正在底下喝茶,見她起來,便朝外頭努努嘴,擠眉弄眼的,兩張臉上都充滿了八卦之心。
    盛星無奈“奶奶,最近又看什麽電視了?”
    奶奶輕咳一聲“晚上和阿遲出去玩兒?”
    盛星解釋“哥哥們聽說三哥回來,竄了個局,喊了一圈的人,可熱鬧了。我也好久沒見他們了。”
    奶奶想了想,說“現在外頭誘惑那麽多,要是阿遲欺負你”
    “奶奶,和星星說什麽呢?”
    江予遲剛進門,就聽見他親奶奶在這兒“嚇唬”盛星,昨晚才把他們哄上一張床,今兒就說起誘惑來了。
    奶奶連忙閉嘴,裝作認真喝茶的模樣。
    江予遲可不輕易跳過這個話題,走到盛星對麵坐下,懶聲道“我什麽時候欺負過星星?以前不會,以後更不可能。”
    盛星悄悄戳了個小籠包,不參與他們的話題。
    心說明明欺負過,網吧的事兒之後好幾天沒理她呢。
    江予遲多年沒回洛京,這一晚格外熱鬧,但他本人卻不那麽高興,因為盛星不和他一塊兒出現,跑去找盛掬月去了。
    俱樂部坐落在山腰,眺望大半個洛京。
    今晚這裏被他們包場,幾乎整個洛京的名媛和公子哥們都在這兒了,這年頭,你認識我我認識你,一喊就是一圈熟人。
    露台上。
    江予遲微曲著腿,半倚在欄杆,修長的指間拿著杯酒,側耳聽朋友們談論近兩年洛京的發展,看似認真,視線卻落在裏麵。
    廳內燈光迷離,人群晃動,音樂聲若隱若現。
    酒開了一瓶又一瓶,酒氣和香水帶出的躁動因子緩慢浮動。
    盛星今晚很美。
    像一株盛開的海棠,微微垂落。胭脂色上尤帶著昨夜落的細雨,朦朦的霧氣襯得她更為出塵。
    不知對麵的男人說了什麽。
    她忽而笑起來,眉眼綻開,不需要璀璨的光,她本身就閃閃發亮。
    朋友順著江予遲的視線看過去,笑道“星星現在可出息了,我到哪兒都能遇見她的粉絲。”
    有人說“可不光粉絲,到處都是她的追求者。”
    朋友“哦?這次又是誰家的?”
    “嘖,這回來頭大了,南邊來的太子爺。聽說為這,還巴巴給盛家船運送了個這數的項目,就為討她歡心。”
    朋友眼露羨慕,不忘問“晚上人來了嗎?”
    “喏,就和她說話這個。”
    “嘶,還挺帥,看樣子就是老手。”
    江予遲一頓,視線往邊上移去。
    從上至下掃一眼,得出結論人模狗樣兒。
    “去個洗手間。”
    江予遲淡淡地說了句,徑直朝著盛星走去。
    江予遲走後,後頭的人圍在一塊兒看起熱鬧來,還挺八卦——
    “誒,三哥過去了。”
    “廢話,你們能當著三哥麵說星星?他可比阿霈還緊張星星。”
    “也是,三哥把星星拉扯大的。”
    “不會鬧出事兒來吧?”
    “不能,星星還在呢。”
    不遠處,江予遲立在盛星身側,壓根沒看那個男人,隨口問她“月亮呢,一晚上沒見著她人。”
    盛星輕聞了聞味道,這是喝了不少。
    “休息室裏,說想起圖紙裏有幾個數據算錯了,要去改過來。你知道,她不改過來就難受。”
    江予遲點頭“我找人給她送點吃的。”
    “三哥。”盛星指著對麵的男人,“這是”
    “送點什麽?”
    他打斷了她的介紹。
    盛星一怔,詫異地看了江予遲一眼,他少有這樣不給人麵子的時候。她不動聲色地藏下猜測,對人說了聲抱歉,拉著他離開。
    找了處無人的地方停下。
    盛星仔細看了眼江予遲的神色,瞧著情緒不高,試探著問“三哥認識他?以前有過節嗎?”
    江予遲垂眼,脖頸微微抬起,鬆了顆扣子,淺淡的光影打在他頸間,無端生出點兒疏離感來。
    片刻後,他道“有過節。”
    盛星輕抿了抿唇,心想,那人身上最多的就是桃色傳聞,江予遲一個遠在西北的人和他能有什麽過節,難不成是因為女人?
    這麽一想,盛星也不樂意了。
    “很嚴重的過節?”她問。
    江予遲“嗯”了聲,和他搶星星,這可不是大過節嗎。
    盛星沉默一瞬,道“我去看看月亮。”
    江予遲站在原地,眼看她走遠了。半晌,他捏了捏眉心,太久沒這麽喝酒,勁一上來就容易失了分寸。
    休息室內。
    盛掬月剛改完,盛星就推門進來了,悶著臉,一副“快來哄哄我我不高興”的模樣,她合上電腦,喊“星星?”
    盛星在盛掬月麵前,依舊是小女孩模樣,噘噘嘴,氣悶地說“男人都是狗東西!三哥也是個男人!”
    盛掬月思考片刻,應“三哥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是男性。”
    盛星憤憤道“所以他是狗!”
    盛掬月“嗯!”
    妹妹說的都是對的。
    盛掬月捏捏她的手“三哥惹你生氣了?”
    盛星氣哼哼的“他騙人!以前明明說戀愛有女朋友了,一定不瞞著我,就是沒和我說,大騙子!”
    盛掬月“你怎麽知道的?”
    盛星嘀嘀咕咕把剛才自己發現的事兒和盛掬月說了一遍,越說越覺得有可能“一定是上大學的時候,不然兩人也沒什麽交集。”
    盛掬月欲言又止,她想起盛霈說的話月亮,我們可不能幫阿遲。
    她想了想,決定不為江予遲說話,隻說“那不理他了,他騙人,就不理他。我們出去跳舞?”
    盛星當然說好。
    於是這一晚,盛星牽著盛掬月的手,轉了一圈又一圈。江予遲站在遠處,始終凝視著她,看她在人群中熠熠生輝。
    這樣的局多的是過夜的人。
    盛星和盛掬月自然不會留一整晚,打了聲招呼就要先走。哪知盛星說一走,江予遲也跟著走了,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
    春夜冷意未消。
    盛星看著盛掬月駕車離開,裹緊大衣,俯身鑽入車內,剛坐穩,邊上忽而橫出一隻手,他說“三哥喝醉了,星星順道送送我?”
    她一愣“你怎麽下來了?”
    今晚那麽多人,就是為他來的。
    江予遲立在車外,手肘貼著車門,看著她散漫地笑了聲“不習慣。家裏有人在等,得早點兒回去。”
    盛星注視著他的黑眸,不知怎的,耳後便漫上一股熱意,小聲道“那你上來吧,反正也順路。”
    順路,確實順路。
    江予遲輕牽了牽唇,走到另一邊開門上車。
    夜風送走若隱若現的酒氣,也讓盛星逐漸清醒過來,捏了捏耳朵,沒那麽燙了才悄悄鬆開手。
    江予遲舒了口氣,低聲道歉“抱歉,星星。”
    盛星怔愣地回頭“為什麽道歉?”
    “剛才的事兒。”江予遲盯著她的眼睛,“我反應過度了。我和他先前不認識,過節是剛剛才有的。”
    盛星一懵,剛剛才有的過節?
    江予遲看了她片刻,緩緩移開眼,說“他不適合你。”
    盛星從他的話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他說的過節是這個。她微微攥緊拳,輕聲解釋“我不喜歡他那樣的。”
    江予遲“因為什麽?”
    盛星“大概是因為他沒有文身?”
    江予遲“?”
    接下來一路,江予遲沒怎麽說話,隻闔眼靠在座位上,直到車駛入落星山他也沒動一下,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盛星攏著大衣,探頭輕喊“三哥?”
    無人應答。
    盛星這會兒大著膽子湊近了點兒,一聞,酒味比之前聞到的更重,指不定是喝醉了,忍不住嘀咕“剛回來就喝醉了,以後總喝醉可怎麽辦。”
    讓司機把人扶到客廳,盛星上樓換了身衣服才來收拾他。想了想,先把人扣子解了,再蓋上個毯子,再跑去廚房泡蜂蜜水。
    躺在沙發上的江予遲見人一走,抬手一摸領口,隻鬆了兩顆,再往下她猶豫一瞬,抽開了手。
    他沒有吸引力?
    江予遲微蹙了蹙眉,想起今晚見到的男人,雖然人模狗樣,但倒是白淨,而他呢,剛從西北回來,曬黑了。
    盛星喜歡他原來的模樣?
    這麽想著,江予遲打算從明天開始把自己捂白。
    盛星端著小碗,走到客廳一看,他蹙著眉,眼睛緊閉,似乎不太舒服。她心想活該,空著肚子就喝那麽多。
    “三哥。”她在沙發一側坐下,傾身靠近,輕按了按他皺著的眉,“頭疼?還是胃不舒服?”
    江予遲動了動,從喉間滾出一聲含糊的聲音,睜眼看她,啞聲喊“星星。”
    盛星“嗯”了聲,端過水哄他“喝一點兒。”
    江予遲“強撐”著坐起身,就著她的手喝完了一整碗蜂蜜水,而後盯著她半晌,才道“我們回家了?”
    盛星忍住教訓他的衝動,問“燙點餛飩給你吃?前幾天朋友寄來的刀魚餛飩,特別鮮美,味道清淡,入口即化。”
    江予遲搖頭,隻道“想和你說說話。”
    盛星停頓片刻,就這麽坐在地上,仰頭看他“想說什麽?”
    “洛京。”江予遲低低地開口,“看起來似乎沒什麽變化,朋友身上還有以前的影子,但變了很多。洛京、他們,其實都變了。”
    但也有沒變的,他的視線靜靜落在盛星身上。
    盛星對此感觸也挺多“每次拍戲回來,和朋友見麵,總有一種跟不上節奏的感覺。但和月亮在一起就不會,她和以前一樣,傻傻的。”
    “三哥呢,變了嗎?”
    江予遲斂眸,藏住眸裏滾燙的情意,低聲說“或許。如果變了,希望不會變成星星討厭的樣子。”
    盛星低下頭,小聲道“不會的,不會討厭你。而且,我們都結婚啦,你在外麵兩年,把自己已婚的事兒忘了嗎?”
    江予遲微怔,因酒精而變得遲鈍的大腦忽而清醒過來。
    是,他們結婚了。
    再有一年,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結婚了,知道他是盛星的丈夫,也知道盛星是他的妻子,他們是夫妻。
    “對,星星和我結婚了。”
    他的眉眼舒展開,唇角泛起弧度。
    隻可惜,低頭的盛星沒能看見江予遲唇邊的笑意,隻感受到輕落在她發頂的力道,他拍了拍她的腦袋,說“到星星睡覺的時間了。”
    盛星洗完澡出來後,沒上床。
    她安靜地倚在落地窗前,額頭抵著玻璃,無聲地看著明亮如白晝的庭院,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在他沒回來前,她想過很多遍,他們會變成什麽樣子。
    好一點兒,或許會是朋友。
    差一點兒,隻做表麵夫妻。
    可從這幾天看來,他似乎依舊待她如初,就像這些年他沒有離開過,她還是以前那個小姑娘。仿佛在他的記憶裏,時間靜止,她沒有長大,他也還在她身邊。
    這樣的他們,能夠相愛嗎。
    盛星想。
    隔壁陽台,江予遲帶著那點兒酒意,看向隔壁點著燈的房間。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盛星的側臉。
    她在看燈,在想誰呢?
    江予遲猜不到,也不敢猜。
    他就站在夜風中,看了許久許久,看她起身拉上窗簾,看她房間裏幽幽亮著的燈,看她結束了這一夜。
    不要貪心,再忍耐一年。
    江予遲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