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您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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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尤其是大明的文人,有一個特征。

    喜歡打嘴炮。

    一言不合就開始與你辯論,扯出各種聖賢經典,不把你辯的啞口無言,誓不罷休。

    眼下,便是如此。

    這王越,馬上要開啟嘴炮模式了。

    寧遠暗自苦笑。

    自學問上來說,他當然是辯不過王越的。

    莫說是王越,隨便拿出來一個大員,他怕也辯不過。

    畢竟,每一個在朝為官者,皆是熟讀四書五經,各種經典,信手拈來。

    換而言之,儒學,是滿朝文人吃飯的家夥,寒窗苦讀十餘載,其水平,比之後世的市狀元還稀奇。

    而對於儒學,他寧遠……也就是半吊水。

    所以無論如何,學問上,他定是辯不過王越的。

    於是,他直接開口:“王公,學問上,我這個一介武夫,自是不敢與您辯駁的……”

    頓了頓,他又道:“但對於治世經民,咱或許……還有些學問。”

    揚長避短。

    儒家學問上,避退。

    但對於治世,嗯……也就還行吧!

    王越略有深意的看了寧遠一眼,一些本欲激辯的言語,倒是止住了。

    這小子,話外有話啊!

    簡而言之,莫說學問,單說治世,滿朝儒家子弟,皆不行!

    相當的自信!

    王越深深的吸了口氣,嚴肅道:“駙馬大人,您既沒學問,又怎會傳授弟子呢?。”

    “就說這新學吧,聽聞那王守仁在南贛汀漳一帶,大肆宣揚,大有替代儒學的意思。”

    “駙馬大人,敢問,你可是想改朝換代啊?”

    這話便有些可怕了。

    寧遠微微皺眉。

    這是在說他要謀反啊!

    儒學乃是治理朝政的根基,取代儒學,與謀反又有何異?

    頓了頓,寧遠搖頭:“王公,那王守仁,亦是儒家子弟啊,所謂新學,豈又不是儒學?”

    王越深深的看了寧遠一眼,卻是笑了。

    這小子,倒是聰明。

    他本欲與寧遠辯論新學與傳統儒學的,結果,這小子卻避而不談,含糊其辭,巧妙的將問題給轉移了。

    想了想,他認真起來道:“那王守仁奉命剿匪,整日卻遊山玩水,四處講學,不務正業。”

    “而楊一清楊公,快馬加鞭,閃電出擊,迅速將安化王平叛。”

    “二者相較,孰高孰劣,一眼便清!”

    “寧大人,你之弟子,不中用啊!”

    嗯……果然開始噴了。

    寧遠笑了笑,輕點頭道:“王公,您說的對。”

    王越:“……”

    頗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三番兩次質疑寧遠,可這小子竟是半點不在意的樣子。

    你這樣……教人怎樣質辯下去?

    王越有些不悅:“有匪不剿,養寇為重,繁昌侯,你,居心不良!!!”

    寧遠:“您說的對。”

    王越:“……”

    氣啊!

    恨不得拍桌子。

    可身為文人,尤其是當朝大員,他終究還是忍了下去。

    寧遠見狀,有些詫異的樣子:“王公,您繼續啊,請繼續噴,口下不要留情。”

    王越:“……”

    氣的直瞪眼。

    以前,與其他文人辯駁,大多時候都是兩個人吵的臉紅脖子粗,到最後,大抵也分不出個輸贏。

    但是,吵架的時候是爽的!

    可此一刻……你的諸多言語、諸多觀點,完全沒用!

    這混賬小子壓根不聽啊!

    眼看著仍舊冒出油氣的一盤螞蚱,王越拳頭緊握,這是之前十分喜愛的食物,可此刻……半點胃口沒有。

    這時,卻聽寧遠悠悠開口道:“王公,南贛汀漳匪患已有多年,而今人數更是達到了數十萬。”

    王越驟然一定。

    數十萬賊寇!

    這……簡直就是誅心的數字。

    那楊一清倒也算是厲害,短短數日便將安化王平定了。

    隻是,那安化王終究隻有數萬兵馬,與數十萬賊寇比起來,哪個更為可怕,一目了然。

    “哎……”

    王越歎了口氣,不知覺間,麵色竟是蒼老了幾分:“廉頗老矣啊,明日……老夫開始鑽研新學。”

    他請寧遠吃飯,本是想著辯論一番。

    其中最主要的,自然便是新學與傳統儒學。

    借著楊一清大勝仗,再以王守仁為要點,繼而與寧遠辯解。

    寧遠雖是沒與他直接辯解,可當說出賊寇數量之時,他便敗了。

    他敗了,滿朝的文人敗了,傳統的儒學,敗啦!

    寧遠麵色平靜,深深的垂頭下去,緩緩道:“王公,英明!”

    王越苦笑:“英明個屁。”

    寧遠:“英明個屁?”

    王越大笑:“個屁!”

    隨著這大笑聲,似乎,周圍已是沒了其他聲音。

    寧遠輕笑著,心滿意足。

    對於這王越,他也是十分欽佩的。

    這是一個大才!

    大明朝的太高祖皇帝曾說過,非武功者不得封爵,文官不得封爵。

    可在這其中,有三個人是例外。

    其一,王驥。

    其二,王越。

    此二人,皆是文官,卻因武勳而受爵。

    也就是說,先前的君王,寧肯破壞祖宗的規矩,也要封此二人之爵位,可見一斑。

    所以,寧遠對王越是十分敬重的。

    尤其是此刻,王越放棄了成見,開始支持王守仁的心學,與未來的心學推廣,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就在翌日,朝堂之間便出現了更猛烈的斥責王守仁的聲音。

    “陛下,王守仁整日遊山玩水,貽誤戰機,理應處置。”

    “是矣!”

    “南贛汀漳一帶,匪患嚴重,楊一清楊公博學多才,短短數日便平定安化王,亦可平匪患。”

    百官之中,許多人開口。

    竟是要換主帥!

    寶座之上,弘治皇帝也是暗暗犯難。

    表麵上,所議之事是平匪患。

    而事實上,此番廷議關乎到新學與傳統儒學之爭,而新學,又與新政息息相關。

    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那楊一清平定安化王太快了,一下子,將王守仁給比了下去。

    還有便是,那王守仁也是相當的膽大。

    口口聲聲說四大匪患之一的盧珂已降,可是,除了王守仁之外,南贛汀漳一帶,根本沒有其他的音信可以作證啊!

    你說盧珂招降了,人家便降了?

    誰信?

    你得有證據作證啊!

    而就在弘治皇帝犯難之際,一道身影卻是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

    “臣,恭賀陛下!”

    寧遠朗聲道:“陛下英明神物,在陛下的治下,大明,威震四方,陛下,乃聖君也!”

    上來便是一通馬屁。

    弘治皇帝詫異,但很快便反映過來。

    有好事,而且定是南贛汀漳一帶的好事。

    他緩緩沉了口氣,淡淡道:“寧愛卿,何喜之有啊?”

    寧遠直接道:“南贛汀漳四大匪患,而今,已平其三,僅剩遲仲容一夥。”

    唰!

    刹那之間,眾人無不為之色變。

    四大匪患已經平了三個?

    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