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失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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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舉,三年一次。

    此一番放棄了,便要再等三年,也就是弘治十八年方能再考。

    寧遠微微側目:“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對於楊慎這事兒,他大概可以理解。

    這年輕的小夥子文采極佳,若不然也不會有滾滾長江東逝水這等詩句。

    可也正因如此,才會壓力重重。

    那康海、孫清、李廷相等,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同時也是此一番科舉的一甲前三。

    與這樣的天才同台競技,當然很不容易。

    “學生想……”

    被問及,楊慎一臉猶豫,最終搖了搖頭:“先生,學生以為也可以考慮推遲至下一次科舉,待得學生的學問漸成,或可斬下下一次的狀元!”

    說著,他又抬起頭,自信滿滿。

    寧遠則是沉默半晌。

    這事,回頭想來,卻是有些意思。

    而今大明,每三年的科舉考試中,學子上百萬,這些人互相爭鋒,隻為奪得那前三百個名額。

    於一般人而言,隻要能衝進前三百名,那便是無上的榮耀了。

    要知道,在後世有個傳說中叫範進的人,考上舉人後身邊的人事物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而舉人是什麽?

    是一府之地鄉試被錄取的考生。

    眼下呢,楊慎與範三思皆是舉人,有了參加春闈的資格,若考中,還可以繼續參加殿試,卻因為天才眾多……要放棄考試。

    這……便是學霸嗎?

    別人家隻是為了考中,費了無數心思,到了他這邊,卻是衝著那狀元去的。

    “嗯……你自己考慮好。”

    寧遠隨口說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會試的題目不好猜,主考官是也還未定下來,不過,殿試的內容卻是極好猜測的。”

    殿試,考是策論。

    無外乎治理國家的一些方略而已。

    再加上而今大明四方穩定,出題的方向,大抵在於不安穩的地方。

    “無非南北西東而已!”

    寧遠緩緩道:“北邊,北北都司,可有問題?南邊,看似一片繁榮,實則在雲貴一帶,還有問題,西邊,西域一帶還有事,東邊……倒是沒什麽事,但海上卻不大太平。”

    說著,他逐漸展開來,分析四方的問題。

    北邊的問題無外乎北北都司與韃靼、瓦剌之間的關係,因兵力有限,如何保證次一地的安穩以及長久發展呢?

    還有南邊的雲貴一帶,改土歸流還未推行,遠近來看,是否有問題?

    至於西域一帶,問題主要在於與大明的商貿,再加上瓦剌已經開始對西域動手了,未來局勢如何?

    “那麽……海上呢?”

    範三思問:“學生乃是北江府人,北江府近海,學生大概也知道一些事情,大海蒼茫,難以控製啊!”

    寧遠看了看,笑了:“有些事情看似難做,實則再簡單不過,豈不知牽星海賊團?”

    楊慎和範三思麵麵相覷,疑惑不已。

    要說來,那牽星海賊團也確實不錯,最主要是守規矩,與其他燒殺擄掠的海賊大不相同。

    可不管怎樣,這些人……終究是賊啊!

    指望這些賊人鎮守四海?

    “先生,學生以為,朝廷應盡快完善水師。”

    範三思說道:“水師強大,便可征戰四方,保證四海穩定……”

    大抵意思傳統中正,不偏不倚。

    完善水師以及諸多船隻,保證海上的戰力。

    寧遠卻是沒有多說,自一側拿出兩張圖紙,丟了過去:“看,沒事就看這個萬國堪輿圖,給咱看……一百遍!”

    而後,楊慎與範三思二人就開始了學習地理的路程。

    一張圖紙,一眼掃過便可獲得大部分信息。

    楊慎呆愣半刻,低聲道:“所以,先生,您以為能真正定四海的方略是什麽?”

    寧遠撇著嘴:“看圖就是了,仔細看,好好看,看完再想想!”

    他沒有直接說。

    因為一張圖紙已包含太多因素,要點。

    那哪裏是簡單的一張圖紙啊,那是而今的四方大勢!

    接下來,這兩位老師就被逼著天天看圖紙,天天因此聯想,有時甚至還要根據圖紙上麵的位置計算距離,乃至於航行時間。

    這一日,楊慎回到家,卻是一臉思考的樣子。

    楊廷和見了,不禁有些詫異。

    自家兒子近來越來越怪了。

    每日都是早出晚歸,交朋會友也就罷了,每日皆有所思又是什麽鬼?

    “一千八百裏,每個時辰航行三十裏,也就是要六十個時辰,大概四五天,這四五天又會發生什麽事呢?”

    楊慎一邊走路,一邊自語著:“那非利皮那看似窮困,實則礦產豐富,金礦極多,若雇傭人手挖去過來,又將是一大批錢……”

    旁邊,聞言的楊廷和已是懵逼了。

    什麽航行時長,又什麽礦產爾耳的。

    這……都是什麽啊?

    若是滿口儒家學問也就罷了,這……這在作甚啊?

    “吾兒,你這是……”楊廷和欲言又止的樣子。

    “哦,爹,我在計算海上要道,您不知道,一般而言,到了秋冬才適合航行,春夏出海,洋流不穩,是不大安全的。”楊慎隨口說道。

    “哈?”

    楊廷和已是傻眼了:“吾兒,你……你胡言亂語甚呢?”

    楊慎扭頭:“海上要道啊,爹,您怎麽連這點事都不懂啊?將海圖換算成真正的距離,首先應該知道比例吧?這比例是有點難換算的,哎……好難啊,要死了……”

    楊廷和:“……”

    他已是徹底懵了,心底發涼。

    這……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什麽都聽不懂啊!

    他忙是扯住楊慎:“吾兒,你……沒事吧?”

    楊慎怪異的看了看,沉默半晌:“我能有啥事,爹,我在做學問呢,您讓我靜靜。”

    楊廷和:“……”

    他麵色愕然,呼吸已是漸漸顫抖。

    完了!

    完了!

    自家兒子……好像不大正常了。

    失心瘋啦!

    “兒,好兒,你別想太多,考,咱們明年就考,不管考不考得上,咱們都考!”楊廷和忙是開口。

    他當然也知道,如康海、孫清、李廷相幾人極具才情,明年春闈科舉壓力極大。

    於是才會勸阻自己兒子再等一等,等到弘治十八年再科考。

    卻不想……兒子瘋啦!

    瘋啦!

    這……什麽名次不名次的,還重要嗎?

    先把兒子這心病治好再說啊!

    “爹,你說什麽呢?”

    楊慎不由得瞪眼:“康海、孫清、李廷相幾人皆是少見的天才,我如何考得過他們?不考了,我還要忙正事呢。”

    楊廷和忙是扯住楊慎:“好兒,考,咱們考還不成嗎?隨便考,瞎考,怎樣都成,你冷靜點好不好,咱不要什麽一甲了,咱就要一個安穩,你好好的啊,你想吃點什麽?哦,啤酒,那是好東西,爹去買,咱爺倆一起喝點,等著……”

    說著,忙是跑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