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田間宴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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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將亂,四方震動與駭然。

    這就是仿佛一個信號似的,一旦華亭縣這邊處置不當,其他地方便會學著鬧事,屆時,偌大江南將徹底大亂,甚至可能影響到江山社稷。

    麵對此等倒逼朝廷的生死大事,弘治皇帝愁眉不展。

    “你小子曆來詭計多端,做起事來,會提前準備多種法子,這一次……當真沒有法子了嗎?”弘治皇帝問。

    這些日子,寧遠幾乎一直在酒樓,隨著學子、百姓先後鬧事一路走來,卻是沒有任何措施與舉動,與他本身的性子不大相符。

    隻是……這事又能怎樣解決呢?

    大勢已成,已成定論。

    那諸多鬧事者,占據了足夠的天時地利人和,怕也隻有神仙下凡才有破解之法。

    “朕……多麽希望這一次你還有後手法子啊。”

    弘治皇帝搖了搖頭,小口喝酒,眼睛逐漸泛紅。

    從頭來看,科舉改製等苗頭持續太久了,走到今日,竟是發展到這等地步,著實令人揪心。

    說不好聽些,若這小子不想著改製科舉,又何至於淪落到今日的地步呢?

    那麽為什麽要改製科舉呢?

    就如當下這境況,日後若再發生,又當如何?

    可以說,這小子本身的出發點便是為了這江山社稷,為了大明更好,甚至不惜與萬千學子對著幹。

    此等衷心,何不令人觸動?

    隻可惜……

    “哎!”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瞥向寧遠:“你小子想什麽呢?朕準備這兩日便回京了,鬧了這麽久,這一場鬧劇也應該收場了。”

    一側,沉默許久的寧遠笑了笑道:“陛下,您臨時巡狩天下,是不是也想看看是否會鬧事呢?”

    弘治皇帝略微猶豫,而後緩緩點頭。

    這也是朝廷一直隱晦存在的矛盾問題。

    寧遠在南海一帶大勝佛郎機,大明四海穩定,可以說,此等功勞就算是直接賞賜個公爵都沒問題。

    而這小子乘著如此大勢歸來,勢必是要動一動科舉改製等事宜的。

    毋庸置疑的是,暗中布置的某些人,也能猜到此一點。

    你寧遠不是乘著大勢要動科舉嗎?

    好!

    那我就提前布置,想法子弄你。

    於是也就有了而今的局麵。

    而他也正是因為知曉此一點,才特意避諱,借著巡狩天下的名頭離開京城,看此事將會如何鬧得起來,又如何結束。

    事實證明,此事鬧的太大,已是危機江南的穩定,萬不能繼續鬧下去了。

    那麽,便……到此結束吧!

    “那麽,陛下,您可否想改製科舉呢?”寧遠又問。

    “這……”

    弘治皇帝再度猶豫了。

    按本心來說,他當然是想改製的。

    大明開國百餘年來,科舉的種種弊病已然出現,如一些地方官不更農事,卻勸百姓去種地。

    又如朝廷之間的某些裙帶關係,身居高位者幫助同鄉後生,如此下去,將會黨鵬林立,繼而將朝堂分為一個個派係。

    朝廷的大員都想著勾心鬥角,如何弄死對手,這江山,還能有好?

    如此,科舉改製,幾乎是勢在必行的。

    隻是……如何改呢?

    寧遠這小子為此做了多少努力?到頭呢?

    還不是功虧一簣了?

    “朕本是想著,如若此事仍舊在可控範圍內,便試著推行一下科舉改製等事宜。”

    弘治皇帝說道:“隻可惜啊,現在這事態已然完全不受控製,科舉改製,再無希望。”

    言語間,又是一陣感慨。

    科舉不改,諸多問題便一直存在著,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臣省得了!”寧遠點頭。

    既然皇帝陛下也想著改製,那麽,這事……是不是還可以再試試?

    “即將離開華亭縣了……”

    寧遠說道:“明日,臣準備找一些熟人喝點酒,陛下您要去嗎?”

    弘治皇帝擺手:“不了,你也去放鬆一番吧,後日回京!”

    寧遠隨口應下。

    轉來翌日,諸多學子與萬千百姓鬧事的勢頭不減,且越發的瘋狂,縣城之中,足足聚攏了十四五萬人。

    “誅殺奸賊寧遠!”

    “奸佞寧遠,禍害江山,該死!”

    “還我太平!”

    一個個以縣衙為中心,高聲吼著。

    往日間嚴肅也莊重的縣衙,此一刻也徹底被學子與百姓占領,知縣徐黼與南京戶部員外郎李夢陽二人麵對如此陣仗,也是心虛不已,不斷哄著學子與百姓。

    然……屁用沒有!

    躁動的學子非但占領縣衙,甚至還一路燒殺。

    偌大的華亭縣鬧的雞犬不寧,一片瘋狂。

    也是此間,寧遠悄然離開了鴻運大酒樓,轉而來到一處尚未被淹沒的農田旁,悄然等待起來。

    不多時,千餘名金吾衛將士不知覺間浮現,支起桌椅,埋鍋做飯。

    田野間,竟是一片炊煙嫋嫋,阡陌交通,格外寧靜的景象。

    終於,當酒菜上桌,遠處也出現一隊隊的身影。

    其中帶頭者是一名老者,約有七十多歲,顫顫巍巍走到近前處,忙是對寧遠拱手:“草民何虹見過喬大人。”

    “見過喬大人!”

    後側,跟來的八名老者也跟著開口。

    寧遠笑著點頭,隨口道:“此番是本官宴請,坐坐坐,都請坐!”

    很快,九名老者拘謹的落座。

    寧遠示意左右之人倒酒,旋即笑嗬嗬道:“說來,此一番鬆江府水災實在可怕,尤其是華亭縣,遭殃的田地近半,哎,真是令人痛心啊!”

    受災近半,便意味著諸多百姓平均減半。

    也就是說,可能往年還能生活的不錯,經此一年後,便要縮衣節食,而本就生活潦倒者,可能連飯都吃不上。

    “本官雖是京官,可眼見華亭百姓遭受如此損失,直覺憤慨無力啊!”

    寧遠繼續道:“所以,本官今日邀請你等在田間擺設酒宴,為的便是教你等多多體諒一下百姓們的難處,不要太過苛刻。”

    桌上的幾人相互看了看,皆一臉懵逼。

    他們都是這華亭的豪門望族之族長,莫名其妙的被邀請過來……便……隻為說這事?

    幾個意思?

    尤其是這位巡按使喬大人,本身便是那繁昌侯寧遠一脈的人。

    而今華亭諸多學子與百姓正鬧著要誅殺寧遠呢,這位巡按使大人卻是不管不顧,反而宴請他們?說的還隻是教他們對手下的諸多佃戶好一些?

    這……神經病吧?

    “喬大人,您請放心,我等也知道百姓們不易,所以今年的佃租等萬不會苛刻。”帶頭老者何虹說道。

    “嗯,這就好!”

    寧遠應了一聲,有些好奇似的道:“你們九個大家族,乃是這華亭最大的望族了,家中應該有不少學子吧?此一番鬧事,家中可有人參與其中?”

    唰!

    聞言,九名老者臉色頓時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