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聞很是詫異。
    正常來說，一般諸多小國有什麽事情，多會由使臣提前跟大明這邊說的，如此方顯得禮貌。
    不能說你想跟大明切磋，大明便要跟你切磋。
    你想要切磋，首先得征得我大明的同意。
    這也是他不解的地方。
    因為近段時間內，朝廷這邊可是從沒傳出過教太醫與佛郎機切磋的任何言語。
    大明這邊，一點都不知情。
    然後呢？
    然後佛郎機的郎中就跑來大明了？
    他疑惑著，不禁望向了後側的寧遠，投去一個示意的眼神，卻見寧遠微微皺眉，望著那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跟著踏前幾步，上下審視。
    “你說，你叫什麽來著？直接說全名即可！”寧遠問。
    “我叫，尼古拉哥白尼。”
    “哦……”
    寧遠點了點頭，心底也是詫異不已。
    好家夥，哥白尼？
    提出日心說的那個？
    這等猛人，竟是來到了大明！
    有意思了啊！
    他怪異許久，又不禁問：“你，或者說你們佛郎機，想要跟大明切磋醫術？”
    哥白尼點頭：“是啊，所以我提前趕過來看看，尤其是聽說大明這邊的最近的牙齒學術特別厲害，很是好奇，比如那牙蟲，是牙齒裏麵的蟲子嗎？我們叫做神經……”
    他吐豆子似的說了許多，很是興奮。
    寧遠笑了笑：“這事以後再說，我問你，此一番，你們佛郎機的醫師，隻有你一個人嗎？還是組團來的？”
    哥白尼搖頭：“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好幾個人的，其實我們不完全都是佛郎機的，但大明這邊好像對佛郎機熟悉，所以我們都以佛郎機的名義來的。”
    寧遠眉目挑了挑。
    好家夥，還真是組團來的。
    要做什麽？
    隻是想跟大明探討醫術？未必然啊！
    “那來的人，都有誰啊？你簡答說兩個人的名字。”寧遠問。
    “我……不是很熟悉，大概記得一個人的姓哥倫布、一個麥哲倫，他們兩個是航海的好手。”
    哥白尼思索著：“至於其他人嘛，有兩個畫家，還有會數算的，其餘就不大清楚了。”
    寧遠應了一聲。
    好家夥，哥倫布和麥哲倫，兩個大航海家，都來了？
    這真容，可是不簡單啊！
    莫說其他，單單是這一個哥白尼分量都足夠了。
    “好，我知道了！”
    寧遠隨口說道：“至於切磋的事情，你們需要向我們的鴻臚寺提議，再有鴻臚寺上報皇帝陛下。”
    哥白尼學著大明人抱拳：“好的，太謝謝您了，另外，可以問您一件事嗎？聽說大明正在跟留裏克打仗呢，而今結果如何了？”
    “差不多打贏了吧。”
    寧遠說了一嘴，便離開了。
    一路之上，他想到了許多，尤其是此番哥白尼、哥倫布、麥哲倫等人組團來到大明，這事……好壞參半啊。
    這是什麽？
    學術交流！
    西方，與大明的交流。
    事情，不大妙啊！
    但說單純的科學學問，大明這邊才起步沒多久，而那西方，此刻正處於自然科學發展期，比較起來，大明這邊輸麵比較大。
    自然，除此外也是有好處的，在交流之中，大明這邊也可以學習西方的學問，以此互補。
    而今那哥白尼等人都已然來到大明，想來，這所謂的切磋、學術交流，應該用不幾日了。
    得仔細斟酌一番嘍。
    也是這一日，內閣，三位閣老看到一份奇怪的奏疏。
    鴻臚寺那邊上書，提及佛郎機派出了使團，要與大明這邊切磋諸多學問，其中便包括數算、醫學、繪畫、航海等等。
    而後，三位閣老都沉默了。
    這事……不像是什麽好事。
    當下來看，那佛郎機的使臣已經來到大明數年了，對於大明的許多事物都有一定的了解，而且還查閱了許多的古籍。
    可以說，此一刻的佛郎機，是相對了解大明的。
    而大明這邊呢？
    對於佛郎機的了解……幾乎等於沒有！
    在這等基礎上，若是切磋失利的話，大明這邊可就顏麵無存了。
    要知道，大明自詡諸多藩國的宗主國，顏麵這個東西，最是重要了。
    若是地大物博的大明輸給了蕞爾小國一般的佛郎機……以後哪裏還有臉見人啊？
    很快，弘治皇帝得到消息，認真看了看那奏疏，也是一臉的嚴肅。
    此一番，那佛郎機足足來了十多人，皆是來與大明切磋的。
    有因切磋的方麵太廣泛了，如繪畫、數算、醫學，甚至還有什麽宇宙學，涉及太多。
    就如那宇宙學，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啊？在大明這邊根本就沒聽過，難道是天象？
    若如此的話，大明這邊倒是不懼，畢竟天象這個東西，都已經傳承幾千年了，大明這邊應該不懼。
    至於醫學，大明的醫術也足有千年之久了，也是不怕。
    繪畫，不懼。
    倒是數算，這玩意，若說再向前推及幾百年，也未必懼，可因為大明百餘年來，對數算這個東西，都快摒棄了，正是百廢待興之際，方才重視沒多久，怕是不好應付。
    “三位師傅以為如何？”弘治皇帝問。
    “陛下，術業有專攻，臣以為，這等雜學問題，還是要看看大學院那邊的意思。”劉健說道。
    若說切磋儒學，以大明這邊的本事，可以甩那佛郎機數萬裏之遙。
    可這諸多雜學，那還是要問過懂得人的意見。
    弘治皇帝想了想，倒也在理，本欲召見寧遠，可由於了一下後，卻是微服來到了大學院。
    這大學院下轄諸多學院，如數學院、物理學院、化學院等，這其中又有個女官，故不方便在宮裏召見。
    不多時，數學院院長王文素、物理學院院長張永、化學院院長婁素珍，也就是雲陽道人、太醫院院使王玉、通商司唐寅、寧遠等人趕至。
    “都不必多禮，賜座吧！”
    弘治皇帝抬手：“今日朕召卿等來此，是因為那佛郎機要與我大明切磋這諸多雜學，如數算、繪畫……等等，朕想看看卿等意見。”
    與佛郎機比試？
    聞言，下側幾人立刻提起精神。
    這事可是有點意思。
    但弘治皇帝的一番話又令得幾人認真起來：“這切磋，朕以為當多次比試，勝多者贏，你等以各自的雜學，可否勝券否？”
    幾人默然。
    怎麽說呢？
    正常來說吧，以大明而今的氣魄，自然是不怕的。
    但，怕就怕那個萬一啊！
    這萬一輸了，可是丟的整個大明的臉麵啊！
    “寧小子，你覺得呢？”弘治皇帝問。
    “這……”
    寧遠也是猶豫了一下：“陛下，臣以為，不大好勝！”
    此一番，那佛郎機組團來的，都是重頭人物。
    比如那哥白尼，會的太多了，數算、醫學、天文，單單是這一個人，大明這邊都不好應付。
    再如航海技能，人家有哥倫布、麥哲倫這兩個航海大手子，大明這邊未必是對手。
    至於物理學，大明這邊……也是不好說。
    整體的實力，毋庸置疑是強過那佛郎機的，可若說到杠杆原理、浮力原理等諸多基礎，卻又有不足。
    就如杠杆原理，大明這邊知道，甚至會計算，但卻沒有加以總結出來公式。
    再說繪畫，這一點倒是無懼，大明的繪畫水平，足夠強，便是那佛郎機也不俗，最多也就是五五開罷了，各自繪畫風格不同。
    所以，總的來說，這一仗，不好打！
    “陛下，可否……私下比試？”寧遠試著問。
    “嗯？”
    弘治皇帝側目。
    這話什麽意思？
    私下比試，不能拿到台上？
    也就是說，大明這邊打贏的幾率，不是很大？
    不是吧？
    “那佛郎機很強？朕怎麽不知道啊？”弘治皇帝問。
    “臣……大概自佛郎機的一些書籍中看過一些事情。”
    “在繪畫、數算、物理方麵，雖然與大明鑽研的方向不大一樣，卻也是極強的！”
    “若一定來說，臣以為，大概隻有……五成把握。”
    寧遠說道。
    弘治皇帝則是默然。
    五成？
    對半開？
    大明這般強大，竟隻能與佛郎機一個蕞爾小國對半開？
    他很是疑惑，直接問道：“這是……藏拙了？說實話呢？”
    寧遠垂著頭：“那大概……六成。”
    弘治皇帝催問：“六成？”
    寧遠緩緩點頭：“六成。”
    弘治皇帝便深深的歎了口氣。
    如果隻是六成的話，勝率卻是不大，危險性倒是很大。
    “這六成……要如何達到？”他問。
    “匯聚我大明各方雜學大才！”
    寧遠說道：“著廠衛這邊尋找大才，與而今大學院下各個學院的學問互相鑽研，最終組成一個與佛郎機切磋的團隊！”
    弘治皇帝會意。
    看這意思，是要傾盡整個大明之力了，這才能與佛郎機切磋一番，且隻有六成的勝算。
    “朕要好好斟酌一番。”
    弘治皇帝認真開口。
    關乎整個大明麵子的大事，不得不謹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