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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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零落紅塵的憂傷!
    丁瓇在教育局開了一上午的會,會議的議題是《全國中小學微課開發與翻轉課堂創新運用》,當前教育的改革,形式多樣,適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忙完會議的丁瓇,正準備開車返回學校時,在教育局門口,遇見了自己原學校的老校長。
    “小丁,你去了育英,還適應嗎?”老校長還有兩年就退居二線了。
    “李校長,您老身體真好。”丁瓇沒有直接回答老校長的問話。
    “咱們學校今年招生有變化嗎?我離開時,學生人數就在下滑。”丁瓇關切地問道“咱們學校硬件條件還真沒說的,就是……”丁瓇不知該如何繼續問下去,感覺老校長的臉上有一絲不快的表情,就及時打住了話題。
    “嗯,你飛吧,有想法就好。”
    “老校長,我送你回學校吧。”丁瓇趕忙緊跟著老校長的腳步。
    “不用,我坐公交車就行。”老校長不容置疑地婉拒了丁瓇的好意。
    是的,老校長,老學校,丁瓇在教務處當主任已經有十多個年頭了,每年在績效考核中,不知要承受多少來自老師們的怨言和爭鬥,無論你怎麽做,都不能滿足個別老師的斤斤計較,哪怕一個小小的分數點。
    是啊,在關乎自身利益的時候,人,沒有不自私的。就像作家毛姆筆下的《麵紗》,當毛姆的筆犀利滑過時,你所經曆過的所有帶痛的傷疤,會狠狠地鑽出來,再刺痛你一次。
    丁瓇原來的那個學校,學生生源一年不如一年,教學班從八軌製,直接掉到了每個年級隻有兩個班的規模。丁瓇,從畢業就來到這所學校,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可是,看著自己的家在教育改革的大潮中,一天天衰落,心中真不是滋味。想打破常規,想讓這個學校在生源大戰的競爭中,走出困境,丁瓇憑一己之力,想要扭轉乾坤,想要學校活起來,可是,談何容易。各種製約,各種力量的平衡,各種不叫矛盾的矛盾……丁瓇的理智,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大環境中,落魄地成了“tao犯”。
    丁瓇真的逃跑了。
    其實,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明爭暗鬥,就有爾虞我詐。丁瓇很不適應。老校長的保守,求穩,讓丁瓇看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無所適從,丁瓇感覺到了窒息,一種得過且過的蒼白無力,一輩子,就這麽在慘淡的日子裏虛度年華嗎?不!丁瓇對自己說了一個字。
    私立學校,就真的在教育改革的大潮中,義軍突起?望著家長們那雙望子成龍,盼女成鳳的眼睛,丁瓇感到,身上的壓力猶如千金鼎,比起原來的老學校,似乎,多了一份擔憂,擔憂什麽呢?丁瓇說不好。
    回到育英,已是中午一點多,午飯誤了點,隻好吃泡麵吧。
    吃過泡麵,丁瓇想午休一小會兒,可是,怎麽都睡不著了,腦子裏亂哄哄的,順手拿起了一張報紙。
    “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一份辭職信,引起了丁瓇的興趣。
    是的,是辭職信。
    五年前,丁瓇也是寫了一封辭職信給學校。
    “心有不甘,我想到外麵去闖蕩!”丁瓇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育英。
    丁瓇的辭職,在家裏引發了一場大地震。王國峰認為丁瓇應該跟自己商量一下,不應該擅自行動。畢竟,在王國峰看來,辭掉公職,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那一日,王國峰和丁瓇吵鬧聲驚擾了鄰居。雖然,平時,也有小吵,可是,在丁瓇辭職這件事情上,王國峰是大動肝火的,說丁瓇不尊重他的意見,不把他放在眼裏。
    工作,家庭,一直處在矛盾中的丁瓇,常常感到孤獨,無助。來到育英,丁瓇同樣有一種挫敗感。人際關係的複雜,真的不是丁瓇的長項。
    已經很多天了,丁瓇始終擺脫不了低落的情緒。政教主任段慶偉明著暗著對自己的攻擊,讓丁瓇如坐針氈。
    “課堂教學競賽”還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丁瓇揉了揉並不犯困的眼睛,拿起聽課筆記,走進了初中三年二班。
    語文老師王傑希正在上古詩詞鑒賞課。
    《夜雨》
    唐白居易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曉,風雨正蒼蒼。
    不學頭陀法,前心安可望?
    丁柔聽著聽著,一種悲涼侵襲了全身,癡情與哀怨是與生俱來的,與風花雪月無關。凝結一生的癡情,成了一生的傷痛。十五歲的鄰家少女湘靈,是白居易苦讀十年寒窗裏最美的一束光,在十九歲的白居易心裏,就像白日裏的嫦娥,蓮花池裏一朵清新淡雅的蓮花,湘靈一雙靈巧的手,在碧莎窗前刺繡的畫麵,讓白居易一生難以忘懷。
    《花非花,霧非霧》“半夜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時多,去似朝雲無覓處。”
    遠隔他鄉的戀人,終究讓白居易魂牽夢繞了一生。
    淺秋的時光裏,再讀古人纏綿的愛情故事,燈從晚上開始點燃,一直變成了殘燈孤影,夜深深,孤單的雨夜裏。在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淒美初戀,隻因思念,才會有“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千古名句。
    隻因跨越了三十年的初戀,四十歲的白君易,半夜失眠,寫出一場千年來最淒美的夜雨,
    隻因跨越了三十年的初戀,四十五歲的丁瓇,在中秋節這天,收到了楊蕭發來的一首抒情詩。
    《秋月,掛在老屋的簷角》
    輕卷珠簾
    一輪滿月懸窗
    清冷的餘輝填滿了老屋簷角
    老屋封存的桂花酒
    在秋月裏飄香
    醉了秋紅
    一條小河
    淌過老屋門前那道彎彎的橋
    吟唱歲月裏那首童謠
    月光下
    一段甜美的回憶漫過荷塘
    一對水鳥
    清秋的月光下
    拍打相遇的橋
    房簷上掛著月亮的溫柔
    奶奶把月餅擺上枝頭
    爺爺捧出家鄉的米酒
    小院裏滿是丁香花的花香
    穿越老屋記憶的窗欞
    南飛的大雁在我眼前盤旋
    一輪明月
    何時月圓?
    楊蕭寫於2016年中秋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