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狂2 風華絕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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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荒的國家,分為三等五級,一等為帝國,二等王朝,三等公國。

    而三等以下,又分劣國五級,一級豐,二級樓,三級梁,四級隴,五級陌,此五級中,一級最強,漸次為弱,劣國此詞,是相對於上三等國家而言,也是這五級國家的統稱。

    碧荒爭亂不斷,各個國家皆有起伏難測的命運,是故,有盛者,便有衰者,永無不變之時,所以,每隔六十年,諸國都會派遣使者前往碧荒最強的世界中心帝國進行國威授封儀式,以確定未來六十年間自己國家的等級,而這些國家當中,也都有世界中心駐紮的審核團,他們負責在六十年間觀察諸國的運作發展,以作為授封儀式的依憑證明,當然,他們是絕不會參與所負責國家的一切的,無論其是在戰爭中滅亡,還是在戰爭中崛起。

    ——

    碧荒東南部,瀕海之地。

    重嶽王朝。

    顧名思義,山地廣闊連綿不絕的王朝,至於山多到了何種程度——這是一個幾乎每一寸土地都是山的國家。

    理所當然,這個國家的所有建築都是在山中,甚至十之八九雕山為府,足見山風。

    便在群峰遙指之間,大城池的屋宇城殿錯落其中,磅礴雄渾,以非常著稱於碧荒,而那些小鎮或者村落,則是被遮掩在青色煙雲中,時不時露出點端倪,倒顯得神秘飄渺宛若隔世的夢境仙居。

    與重嶽王朝大範圍接壤的,分別是更南方的四月帝國,西方紫色公國,北麵的花語王朝,另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國家與重嶽構成餘下的少部分疆界,至於正東,則是浩瀚無垠的無涯海,而出海三千際後,便是漂流帝國。

    這樣一個山的國度,造就了它的重武之風,戰力強悍,單論此一節,已可列帝國,可其經濟卻因為通行不便、商品種類匱乏、敵國幹涉等緣故而長期衰弱,也故而,發展不均衡的重嶽,居於帝國之下。

    饒是如此,重嶽作為尊貴的王朝,也坐擁九千七百萬跋山河,縱然多山而生存不易,其人口也有八十億計,而其下屬附庸國家,也有公國三家,十數個劣國。

    初零和姬明雪就生活在重嶽王朝南部邊陲的一個小村子,這裏也無一例外的全是山,非常安全,雖然從這裏開始往南,不過二十際就是四月帝國,但姬明雪還是有生存下去的自信。

    “好地方,距離重嶽的大型山城很遠,足以掩人耳目。

    在這兒,就算是六歲的孩童都知道努力習武,山長英才,真是不錯,這裏的重靈對我無用,對現在的你卻是大有裨益,是最好的修行地,無須再尋他處了。”他信誓旦旦地對初零說,“咱們就這樣,就在四月的身邊活著,這樣你可以時刻想著,四月就在你眼前。”

    ——

    初零與姬明雪的生活來源,是他們所養的那幾百頭肥羊與對於重嶽而言最普通不過的獵手本領。

    山中多林木野草,最適合羊群,也多野物果蔬,種類繁多,所以兩人的生活也算過得去,偶爾姬明雪會讓初零拿上日常省下的錢從相距不遠處的怪石城買來土製穿腸陽炎,然後把他那個漂亮的酒葫蘆灌滿。

    酒是挺好的酒,可姬明雪從來不喝酒。

    ——

    初零每天的生活就是放羊,修行,以及偶爾的外出打獵。

    充實,也不是很枯燥。

    “武學的話,你先學我的。”姬明雪道,“我的劍吞之術,能稱上乘,卻還不算登峰造極,等你以後學完了我的,我就把宮如靜的風華訣給你練,風華訣!那才是真正的獨行碧荒天下無雙——隻是可惜,地圖死的太慘,唉……”

    一聲輕輕的長歎,充滿了不堪回首的況味。

    初零看過去,才發現姬明雪哭了,老淚縱橫,填著那一道道深紋。

    在初零麵前,這個老家夥很多時候都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哪怕負麵,他告訴初零,人都是會難過的,因為這樣或那樣的事,把悲傷在重要的人麵前表現出來,並不可恥,沒誰能真的鐵石心腸,如果真的能做到決絕一切,那也就不算是個人了,而是魔,或者神,也或者魔和神沒有區別。

    初零沉默不語,伴隨著姬明雪一同分擔這份悲傷,並且後來的後來,他才明白姬明雪對他自己的劍吞之術評價“上乘”二字是多麽的謙虛。

    很多時候,初零都是隻靜靜地聽,平靜冷淡之下,不知所想,可他對姬明雪的感恩之情,發自肺腑,刻於心間。

    也許他並不認同也沒心情反駁姬明雪的某些話,但他從來願意去認真聆聽。

    地圖,是姬明雪給宮如靜起的綽號,因為作為碧荒頭號旅人的宮如靜,堪稱世上足跡第一,他到過的地方太多了,古往今來,無能出其右者。

    ——

    平日裏,姬明雪常常給初零講述他過去的故事,而那些故事裏,自然必不可少他的戰友們,尤其是四月軍團,像什麽破軍大將軍李千越,碧荒旅人宮如靜,怎麽受傷都死不了的秋弓,等等故事,如數家珍,初零於是對這這些從未見過麵的前輩們十分敬仰,不由得也更加欽佩姬明雪。

    能和那樣的高手們做同僚共謀事,那麽師傅自己肯定也是跟宮如靜一樣的強吧,盡管最開始姬明雪救他的時候的確表現出了很強的戰力,但初零也絕不認為姬明雪能和傳說中的宮如靜相提並論,至少一開始他是不太相信姬明雪的故事的。

    他從很多誌怪趣聞或者地理書籍中看到過這個叫做宮如靜的碧荒旅人,也看過不少宮如靜寫的那些蜚聲碧荒的遊記小說,可小說中也沒有絲毫的有關四月軍團的描述。

    可是,姬明雪說的所有的事,也確實都不曾出現在他看過的史冊裏,包括宮如靜,在他看來,宮如靜也隻是個碧荒旅人而已,和將軍的身份哪來半點關係?更不要說姬明雪說起的其他人了,初零聽都沒聽過,為此,姬明雪說:“成王敗寇,是很簡單的道理,而最悲慘的敗寇,卻是連讓後人唾棄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以書為媒介的四月曆史已經將他們遺棄了,現在的四月,不是當年我們的四月。”

    “常常聽你說起旅人宮如靜,我想,他的死,必然也是英雄一般吧。”初零道,“他是死了吧?”初零不確定地問,因為他也隻是聽說傳奇的旅人死在了戰亂中。

    聽到這話,姬明雪下意識的把手探向腰間的酒葫蘆,又閃電般縮回來。

    那酒葫蘆大多數時候是空的,初零最清楚不過,可他不明白從不喝酒的師傅為何隨身帶著酒葫蘆,卻從不喝酒,就算給他買來他也不喝,莫非,師傅以前很喜歡酒,後來戒掉了?至於買酒,是為了懷念一下?

    ——

    “那是個很簡單的故事。”姬明雪道,“我和宮如靜投降西部亂黨之後,分別封屬南俞與紅城,紅城弱地,連糧食都大多是紅色的粗薯,而南俞,更是窮山僻壤,苦不堪言,可是,我們還是慢慢地極其隱秘地積蓄實力,密謀反抗。”

    姬明雪取下深紫色的酒葫蘆,摩挲著,葫蘆上的黑纓隨微風搖曳,他的麵前是認真聆聽的初零。

    遠處傳來羊群咩咩的叫聲,山脈連綿,樹木與碧草同生,河流蜿蜒道道,雲霧在各處漂流,

    就像一幅古老的畫卷。

    “可惜,力量還未凝聚,羽翼還未豐滿,便遭遇部下反叛。”姬明雪歎口氣,“倉促之中,紅城兵變失敗,嘖嘖,那三日,整個紅城內外,真是遍地被鮮血染紅。”

    “我們被包圍,水泄不通,沒有人能從那萬陣之中逃脫……”姬明雪目眥欲裂,“可是我能!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初零喃喃,他的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一抹未曾見過的身影,頂天立地。

    “對,我能,千軍萬馬如何?連環殺陣如何?敵將無雙如何?謀策可瞞天又如何?!可我有宮如靜!宮如靜!”

    姬明雪神色悲戚而激昂,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絕世無雙的男人。

    ——“烏鴉飛的好高啊……那是大將軍對我等的保佑吧,無論如何,能戰至此,已是上天垂憐,我毒蔓太深,不敢奢望,可你,還有機會,四月,還有機會。”宮如靜分外冷靜,唇邊甚至有一絲戲謔的笑意,隻是雙瞳中不斷湧起黑氣。

    姬明雪知道這話的含義。

    可他也很冷靜,此時此刻,心髒堅硬如鐵,再不含一絲的情。

    已是至情。

    “我明白。”

    城中殺聲不斷,西部亂黨前進的每一步,便要付出沉痛代價。

    任何一棟房屋一條街道,都是千瘡百孔,血流滿地,屍體為禦。

    事近終聲了,多年並肩作戰,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

    “最後一口酒,真是莫可比擬的好滋味,可惜,這酒葫蘆我不能帶著了,要是一會兒打碎了的話,你知道的,別的酒,我可不喝的。”宮如靜咽下最後的酒,唇角卻淌出暗黑色的血來,他輕輕嗯了一聲,又像是一聲咳嗽。

    幸虧風華訣我早有記載下來,也給你,你幫我決定它的歸屬吧,沒人繼承,總歸心裏不爽,我可不想把它帶到地獄,旅人的劍,一定要繼續在這世間流浪才是最好的歸宿,唉……我最愧疚的,還是這滿城百姓與將士——其實,我很在意這些的。”

    “最後。”宮如靜微笑著流下一滴黑色的眼淚,“其他兄弟我不管,但我,你不需要給我搞什麽靈位之類的玩意兒,因為那代表我死了——我是誰?旅人欸!我永遠不會死的!無敵的旅人宮如靜,不需要象征死亡的一切祭奠儀式!當然,你以後能偶爾思念一下我就可以了,嗯……——唉……明雪啊,看來,咱們到此……為止了……該說再見啦,隻是……隻是……隻是……可惜了知晴……她那麽好的姑娘,不該是那樣的結局……啊,想到這兒,我便深深憎惡這個矛與盾的不休世界,這個無力回天的悲哀自己……就這樣吧!明雪!”

    這一刻,宮如靜再不像以前那樣瀟灑不羈,有的,全是逐漸凝聚的煞氣和沉穩。

    姬明雪雙手接過那部寫有驚世劍訣的手卷。

    “交給我吧。”

    而後,便再無一言,兩人在那條幽深的小巷背道而馳。

    飛奔中,姬明雪忍不住回頭,卻發現宮如靜已經站立在紅城最高的城主大殿之上,那般醒目,那般遺世獨立。

    無數的紫色身影將他聚攏,形成一股可怕的靈力風暴。

    他看見那把馳騁天下莫敢不從的名劍靜鳶,刹那揮灑出無垠的紫色光芒。

    “風華!”一聲長嘯,刺破萬古天。

    那一刻,遊俠旅人的滄桑孤獨,絕代劍者的高傲淩厲,破刃大將的鎮定自若,手足兄弟的托付信任,統統匯聚劍上,乾坤絕章。

    姬明雪扭過頭來,一往無前,他的臉色還是那樣淡然不變,仿佛身後的一切,都與自己毫無關聯。

    紅城事後,一場追捕者與逃亡者的鬥智鬥勇開始,結局是,逃亡者的決心和膽魄更勝一籌,他終於逃出生天。

    姬明雪最後止步在一個山洞裏,雙腿一軟,他癱坐在地,而後不可預料地突然便嚎啕大哭,好像與之前的他並不是同一個人,而他自己也覺得,整個世界也有兩種,一種是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的戰場上的冷酷鐵血,另一種,便是此時此刻的撕心裂肺苦若吞牙,大哭不止之際,他昏死過去,三天三夜。

    渾渾噩噩中蘇醒,他漫無目的地跋涉於山間,路過村落,才印證了他的猜想,果然,短短兩年時間,自己居然逃亡了約十萬際,到了重嶽王朝境內。

    嗬,也是命大,如此長途,硬是孤身一人躲過了那無數乘著狂隼的獵手。

    ——

    “後來,很多消息說,如靜被西部亂黨紫羽軍萬箭射殺,屍體被群鴉分食,死……無葬身之地……唉,大將軍擅長鴉術,恐怕是大將軍擔心他路上寂寞,更不願他的屍首落入賊人之手吧。

    地圖這家夥歲數比我大,也算是我的前輩了,可他向來獨行一人,他從沒有家室或弟子,也就沒有傳承,雖然他常說不在意這些,可最後,他還是將一生所悟的風華訣交給了我,他不像那李千越林彤等人還有家眷後人僥幸逃脫,如靜一代劍之宗師軍之名將就此孤涼收場無人後繼,所以,等你修習了風華訣,我便也算是了了地圖的一樁心願。”

    “等到有一天!”姬明雪站在那座小土丘陵上迎風而立頗有意氣風發大展宏圖之狀貌,“你成長起來了,就替我,替我的兄弟們,替當年我們麾下那些英魂們,也是替你自己!討回這筆債!”

    這本是很厲害的一番話,奈何他用來指著遠天的不是長劍而是趕羊的鞭子,這一點毫不留情的成功的把本應該是壯烈無比豪氣幹雲的氛圍化為了滑稽,而就在他身前不遠處安靜吃草時不時拉幾坨糞球的羊悲慘地說明了他的現狀,一個羊倌。

    確實,單看姬明雪現在的樣子,初零可真不覺得他有什麽過人之處。

    可是實際上,姬明雪的過人之處初零見得可真不少。

    最平常簡單的,就拿切割羊肉來說,嘖嘖,在姬明雪手裏,那把普普通通的尖刀耍起來就像是施展一套精致的刀法,幹脆利落又漂亮,行雲流水的跟藝術似的,並且刀子永遠可以巧妙地避開骨頭又把肉全部削下。

    每一塊肉的斤兩那是保證不多不少,全按要求,一次而成。

    每次看著師傅嫻熟流利的刀功,初零就會想起第一次他跟著姬明雪去距離小鎮不遠的怪石城販賣羊肉羊奶和用作布料的羊毛,當時怪石城的一位巡邏隊長看到了姬明雪割羊肉的手法,便嘖嘖稱歎:“老家夥要是還年輕,我肯定把你拽進我這巡邏隊!雖不是靈師,但可以當個頭火,再培養得當,將來出路窄不了!——不過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上頭查的嚴呐!像你這種生意經營,沒什麽定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關鍵是也沒記錄在官家的百鋪冊,嘖嘖!”

    姬明雪聽後連忙對著那隊長拱手作揖:“哎呦!承蒙大人抬舉,我這兒還有幾斤上等的百花羊肉,都留著呢,就等您來呐!”

    當時,在崎嶇山道上販賣物什的小販兒們都以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姬明雪,這位新來的老頭子。

    初零一瞬間就有一種憤怒的衝動鼓蕩胸口——他們是去過怪石的官家的,奈何太黑,他們根本就沒有太多的錢來買一個小冊子上的幾個字。

    世道如此,還是得忍,有些事也不得不為。

    “嗨!臭小子!還愣著!”姬明雪拍了發愣的初零腦袋一巴掌,“還不快去把肉收拾好了,等大人晌午歇息時好拿!”

    初零低下頭,紅著眼去了,那一巴掌不疼不癢,卻是讓他感覺到分外窩囊,同時又心疼師傅。

    他知道這是為什麽,縱然師傅可以在瞬息之間要了那所謂的“大人”的性命,而以他的修為境界,又何須為錢財擔憂。

    可為了絕對的安全,他選擇了做一個絕對的普通人。

    這也算是一種無能。

    那隊長一聽,也笑道:“老家夥人不錯,兄弟們,以後這羊肉攤子咱們罩了。”

    這話裏意思,恐怕是要時不時就可以來來明目張膽光明正大的打劫了。

    從那兒開始,他更加發狠,堅定信念,成為真正無拘無束天地任我的有能者,自己手中的刀劍,除了割羊肉,總有一天也要割在可恨之人的心上,破滅一切寇仇!

    姬明雪大概可以一柄尖刀用三年,而初零能用三個月就不錯了。

    “沒事,用壞了就再買嘍。”姬明雪常常以痛苦的表情說出這句話,“那些經驗老道的屠戶們十年也不見得能練出這避骨取肉的功夫,雖說你是個靈師,但也確實還差點兒時間練習……”

    這也就是初零認為的姬明雪的缺點——太計較。

    轉念一想,從這點上來看,初零也就相信了“我姬明雪當年不僅統兵十萬,可還掌管著整個四月軍團的後勤補給呢!”的話。

    讓他這樣錙銖必較的人管理後勤補給,那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又一想,初零又覺得大概他之所以割肉那樣神準,也是因為太計較的緣故吧,看來凡事有好必有壞。

    怪不得我沒法像他那樣割肉如藝術,原來我是個胸懷寬廣注定算不了小賬的人呐,初零洋洋自得。

    但是很快,他又氣餒了,一整支軍團的補給分配——也算小賬嗎!

    “割羊肉算什麽!”每當初零看姬明雪割羊肉看呆了的時候,姬明雪都會這樣說,“想當年,我的頂頭上司,破軍大將軍李千越那才叫厲害,指揮四十萬雄師如同使用自己的手腳一樣!嘖嘖!就我知道的碧荒的強軍,我所在的四月軍團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就拿重嶽王朝來說,重嶽重武又怎樣?他們的三千空寂衛號稱每個人都能一騎當千又如何?那個年代,還不是每年都要向四月進貢的!——我們的四月!而不是現今戴著四月帽子的西部亂黨!”

    在初零的心中,姬明雪口中的那個年代和他無關,他也隻是當故事聽聽而已,他沒興趣知道四月的輝煌,也不想理會西部亂黨這個字眼,他隻會思量著如何錘煉自己的技擊,如何更有效地躲避攻擊,如何以最低限度的自身靈力發揮出最大限度的力量。

    以及如何抹殺四月,而既然要抹殺,那還何必計較四月的曾經呢。

    大概在他眼裏,英雄是英雄,而互稱正統的兩個四月,滅了的,就滅了吧,還存在的,也滅了吧。

    反正,都叫四月,反正,這份刻骨銘心的恨,源自四月。

    一切,都好像模糊了,目的地也是朦朧。

    這也是一種活著。

    ——

    隨著時間,初零漸漸相信了姬明雪曾經是將軍的事。

    因為老爺子說的有鼻子有眼,誰會那麽無聊編造那麽多虛無又驚心動魄的故事,故事裏的人物還都是絕世之境,說出來還不讓人笑死,平日裏他可不像個愛扯大謊的人。

    因為他在怪石讀到了未被篡改的有關四月軍團的旅人的遊記小說,也讀到了重嶽史冊裏對四月的記錄,甚至在怪石城誌中都看到了相關描述,無一不是令初零震撼的記載,因為那是一支強大到整個碧荒都赫赫有名的軍團!怪不得現在的四月那麽封閉幾乎不與他國往來,恐怕就是要掩蓋某些真相來穩固人心,直到虔誠於曾經四月的遺者們悉數而去,假相便徹底是真相了,可四月能一直這麽封閉下去嗎?人們就沒有接觸到外界的那一天了嗎?也許這樣,也許那樣,也許……嘶~他倒吸一口涼氣,因為思緒有點亂的他忽然聯想到了某些可怕的甚至不夠真實邏輯的境況,也許四月已經不僅僅不是曾經的四月了,究竟是怎樣恐怖而詭異的轉變……

    如果這還不夠。

    分別的那一天,姬明雪一躍而上九天,一身而當千軍,一劍而破萬障。

    那時的他,就像他講過的那些故事中的人一樣,麵對著的,背對著的,大概一生,就在其中。

    天明明而有雪,姬子其間,竟去了花白,複了青春,持劍而舞,圓轉如意,俊采風流。

    劍吞啊,吞盡最後的韶華。

    “且去,帶上我的,我們的心願。”

    初零便相信,也願意,無關真假。

    ——

    注:跋與際,分別是碧荒的麵積單位和長度單位,一跋,大約等於現實中的四平方公裏,一際,大約等於現實中的兩公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