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狗3 回風傳說

字數:13266   加入書籤

A+A-




    外麵傳來一陣喧嘩,是結伴而行的其他隊員們回來了。

    少女無動於衷,隻是仰頭一躺,閉目冥想。

    ——

    走出帳篷的趙刀虜,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

    縱橫豁沐走廊五年,貌似也隻是贏得了泣血的名聲,其他的,全是無聊,還有點兒沉重。

    雖然來這兒的唯一目的就是殺人,但他方才說過了,他想找點兒新的理由。

    對於趙刀虜而言,無聊是致命的。

    或者不如說,思想是毀滅性的。

    在豁沐走廊,每個人都在爭取活成沒思想的野獸,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換取更大的活著出去的可能性。

    爭取思想與未來的前提,就是沒有思想。

    而以趙刀虜的實力和戰績,他已經可以什麽都不做,安心等著進境,從容不迫,沒人能挑出他半點不妥,在這一點上,小呆眼也同樣。

    對於已經能夠保證活著走出豁沐走廊的趙刀虜,成為野獸便不是那麽必須了。

    所以,他有資格也有時間跟“無聊”這種事對抗。

    ……

    趙刀虜坐在那一堆刻滿亡魂的木頭上,歪頭瞧著就要完全沉沒的夕陽。

    舟年正在大捧大捧地加柴,大蓬大蓬的火星濺起,在虛空中一閃即滅,很快周圍便越發的亮堂溫暖起來。

    一陣吵鬧聲越過暗紅荒涼的沙丘——剩餘的三名隊員也全部歸營了。

    三人歡聲笑語罵罵咧咧,還能隱約看見其中一個掛了彩,但沒有一個部下死去,趙刀虜覺得這就挺好。

    歸來的三人中,那一名除卻趙刀虜和小呆眼之外最年輕的戰士——曆擇言衝趙刀虜做了個鬼臉。

    “狗隊!咱今天一共殺了四個呢!四個無雙靈師!”

    曆擇言,整個小隊中最活潑的人,而最不活潑的,大概就是趙刀虜和小呆眼了。

    在豁沐走廊,活潑和穩重,似乎不跟年齡成正比。

    趙刀虜對著興高采烈的曆擇言微笑點頭,卻沒說話。

    在地上躺成一個“大”字的時生霍地起身。

    “你一個人殺的?”語氣裏充滿驚訝與懷疑。

    正折騰著柴火的舟年也望過來。

    曆擇言看到自己成了中心人物,便把頭仰得高高的,得意道:“當然!——當然不是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顧自笑得張揚,而他身邊那一名名為鄰普的身材矮小敦實的胖漢吐口唾沫,笑,“大家都有份的。”說著,他看了看身邊的陳平。

    陳平的外表看起來跟他的名字一樣平庸,但卻是個頗有傲氣的家夥,隻見他揚起眉毛,衝著趙刀虜高聲道:“狗隊!其中兩個是我一人殺的!”

    似乎在證明什麽。

    曆擇言和鄰普相視一笑,他們都知道陳平愛在戰功方麵錙銖必較的高傲“老.毛病”,也不做計較,反正與人廝殺的時候陳平從沒有別樣心思,一直是個值得信賴的隊友,這就足夠了。

    “早就猜到你在胡吹!”時生麵無表情地看了看曆擇言,然後再度躺成一個大字。

    守在熾烈篝火前的舟年擺擺手,“那邊的黃羊,今天的晚飯!”

    曆擇言努努嘴,“又吃羊!”

    嘴上不樂意,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走上去,其他兩人也不例外。

    “也是啊。”舟年撓撓頭,看向趙刀虜,“狗隊,什麽時候換換口味?後麵補給營有很多好吃的,可他們隻給我黃羊,因為補給種類裏黃羊最多,我也沒個銜兒,他們不把我當回事兒……”

    銜兒,自然就是指的軍銜,所謂等級製度,常常能讓人無話可說無路可走,或者再直白點兒,就是無好處可撈。

    對於這個夥食問題,趙刀虜依然沉默,並且連個眼神都沒給。

    舟年也不繼續多說,目光都放在了火苗兒上。

    很快,夕陽完全消失了,趙刀虜的臉龐被火焰映照得紅彤彤的,而且眼神呆滯,似乎有了小呆眼的幾分風采。

    這時,曆擇言一邊瘋狂進食,一邊開始嚷嚷。

    “舟年說得是啊,黃羊是不錯,但總吃真的要膩死了!”

    鄰普見已經有兩個人提出這個問題了,便覺得自己也該“誠實”一把了,雖說這裏的一切都是在鍛煉,但如果能改善一下夥食,那對墳裏真正殘酷的鍛煉也是有幫助的不是!

    “我完全同意擇言的看法。”他舉手說道,手裏攥著一條吃了一半的羊腿。

    陳平沒說話,因為他的驕傲屬性無時無刻不在發揮作用,他是真覺得——我就是要忍受別人不能忍受的!我要比他們強!任何方麵!嗯,大概如此。

    “嗯……”趙刀虜終於發聲,眼睛裏開始跳躍著神采。

    所有人都向他看過來,包括躺著的時生。

    “陳平,你覺得呢?”他冷不丁問。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狗隊也太讓人無語了,專門挑了個脾氣最“硬”的發問,還要不要改善夥食了……

    陳平放下手中肉,用髒了吧唧的袖子胡亂抹了抹滿嘴流油。

    “沒必要!這種小事!”果然不出眾人所料,他說得鏗鏘有力毫不猶豫。

    時生第一時間收回大字術,起身直勾勾盯著陳平,似乎跟他有仇。

    “如果有人覺得很有必要呢?”時生有股針鋒相對的架勢。

    “那還在這兒做什麽?回家找媽媽去不是更好?想吃什麽就給你做什麽!”陳平毫不示弱。

    小隊裏,時生和陳平倆人總是冷戰,原因是互相不服,時生不服陳平的斤斤計較和傲氣,陳平則是不服時生的不服,他覺得自己很優秀,至少比時生優秀,所以時生理應服他。

    舟年常對時生說:“陳平就是傲了點兒,誰還沒點兒毛病?”

    可時生就是鑽牛角尖,道:“什麽我都能忍,但我就受不了眼比天高自以為是的家夥。”

    不過令人放心的是,同行墳中的時候,時生與陳平總能相安無事。

    所以久而久之,眾人也就對兩人的不對付見怪不怪了。

    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別影響大家夥兒殺人就行了。

    “唉!”曆擇言長聲一歎,“陳平啊,想想兄弟們啊,你看鄰普!似乎又變矮了,都是隻吃羊的緣故,都吃縮水了。”

    鄰普一臉驚愕,他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又以曆擇言為參照物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哪兒縮水了?再說,吃羊和縮水有關係嗎?”

    曆擇言道:“你別打岔——陳平,看到鄰普,你不覺得心痛嗎?”

    陳平哼一聲,不理會曆擇言,繼續吃羊。

    時生又一次躺成大字,看著天空中的星辰一顆顆亮起,就像被神明逐一點亮的燭火。

    曆擇言翻翻白眼,算了,除了一起殺人的時候默契十足,其他時候根本說不上話啊。

    趙刀虜摸了摸下巴,環顧了一下眾人,“嗯……”

    立刻,除陳平外,其他人都看過來,皆是目光殷切,像是草木渴求甘霖。

    “行吧,明天我去補給營溜達一圈。”趙刀虜說,“給大家弄點兒新鮮的,大不了以後我常去補給營轉轉,吃膩了誰也不能吃膩了咱們呆狗小隊——咱們小隊,可是精銳中的精銳,頂尖中的頂尖!何為精銳何為頂尖?那就是夥食也得精銳也得頂尖!既然補給營那幫老油子敢怠慢咱們,我也不能白當你們‘狗隊’,明天我好好兒跟他們嘮嘮夥食的事情。”

    趙刀虜確實很開心,居然開起了他最不擅長的玩笑話。

    大概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是分外厭惡豁沐走廊的,此時此刻雖然無聊,但意外的很滿足。

    眾人歡呼,似乎是什麽值得慶賀的大喜事。

    呆狗,是以小呆眼和趙刀虜為首的這支小隊的名稱,雖然這名字有點兒搞笑,但它卻代表著重嶽在豁沐走廊非真正戰爭時期的最強戰力之一。

    ……

    眾人都吃完了,各自回帳篷睡覺,隻有趙刀虜和舟年兩個人毫無睡意,一個坐在木頭上發呆,一個坐在篝火旁發呆。

    “狗隊,聽說回風城有個回風傳說,是怎樣的?”舟年忽然打破平靜,他左額上的十字傷疤在火焰的照耀下似乎變得柔和了很多。

    趙刀虜從發呆中被驚醒,卻又很快重新陷入發呆。

    好一會兒,他才看向舟年,“你是說那個傳說啊。”

    ——

    骸生曆6580年之前,還沒有統一的重嶽,無盡山脈中劃分有三十餘個大大小小的國家,重嶽隻是其中之一,三十國之間彼此爭鬥卻又會在“山外敵”的入侵時團結,不過終不能成為一體,或者說,一直沒有誕生擁有碾壓性實力一統群山的豪強。

    一代天驕白聆宇,出生於骸生曆6480年的重嶽公國,通過一係列努力甚至包括叛亂,於骸生曆6513年,他終於成為了重嶽公國的主人,立年號聽風。

    利劍被膨脹的野心淬煉得更加鋒利,登頂重嶽的白聆宇秘密選拔組建了一支三千人的靈師隊伍,名為“空寂”,日夜操練,其實力不斷強大,這就是第一代空寂衛。

    骸生曆6520年,也就是重嶽聽風七年,他正式發動了對其他山國的戰爭,改年號為“天征”,並時常親自帶兵出征。

    依靠著無堅不摧的三千空寂衛,重嶽公國節節勝利,即便是實力強大的如莫氏統治的青夏公國,山氏統治的明定公國,齊氏統治的威武公國,也都倒塌在了空寂衛的鋒芒下,隻是那些戰敗後的強悍氏族並沒有得到殘忍地對待,而是被奉為上賓,並入白聆宇麾下。

    白聆宇和他的軍隊越戰越強。

    與此同時,西方也出現了一個強大的人物,其名趙冰,是瀧公國的王,強者如雲的趙氏的家主,他同白聆宇一樣,立誓統一山國。

    骸生曆6579年,無盡山脈,盡歸重嶽和瀧,就實力與統一的地盤而言,瀧都稍遜於重嶽,但卻絕對有一戰之力,勝算相當,鹿死誰手實難預料。

    彼時,瀧公國已經擺好陣勢,準備一試名震群山的空寂衛的厲害,重嶽公國的白聆宇也秉承他一貫的風格,親自帶兵突進,準備再度以力取勝。

    雄兵裹著浩蕩長風,徑直殺到瀧公國的第一處要塞大城——嘯城。

    兵臨城下之際,大日高照,雲霧皆散,隻見瀧國之主趙冰閉目端坐於城頂,八風不動。

    白聆宇歎一聲“強!”,就要命軍隊掩殺上去。

    這時,本來是東風的天氣,卻忽然變換了風勢,所有的風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命令或者不如說是指引,嘩啦啦倒吹東行。

    白聆宇被猛烈的西風一吹,當即便下令撤退。

    他覺得自己奉上天旨意,天征至此,風隨鋒往,而今風轉頭而歸,大概是天意不許殺戮。

    便圖謀兵不血刃之法。

    很快,念於死傷實在太多,白聆宇與趙冰兩人對決於嘯城之前,後者敗於前者,瀧終歸重嶽。

    骸生曆6580年,重嶽終於整頓完畢,正式一統。

    短短五十年後,重嶽奮翼一躍,王朝之名加身,重嶽王朝就此誕生。

    而天征皇帝白聆宇和瀧王趙冰的“回風”故事也廣為流傳,嘯城,也因此易名“回風城”。

    “傳說大概就是這樣了。”趙刀虜說。

    舟年的眼睛裏閃爍著火光,篝火已經燒了大半。

    “回風……原來這就是回風……真是個好故事。”舟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該睡覺啦狗隊——我再添最後一捧柴。”

    趙刀虜點頭,起身走進了自己的帳篷。

    這一夜,他做了個夢,夢裏全是死人,他們每一個都看著自己,眼睛裏流出血淚。

    這對他而言並不可怕,他已經見慣了死亡——或許這才是最可怕的。

    不過不得不說得是,這一夜他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除了小呆眼正坐在他用來計算人頭數的那堆木頭上對著一根她自己的頭發仔細觀察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經去走廊裏了。

    “呦——我頭一次醒這麽晚。”他說。

    小呆眼扔掉了手裏的頭發,抬起頭,兩隻呆眼空洞無神。

    “真煩,不殺人,做什麽啊?”她抱怨地說,“真無聊!無聊得我想砍了你。”

    趙刀虜露出驚嚇表情。

    “小呆眼,你是不是殺人殺太多了,精神失常了吧?”

    少女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無情冰冷的荒漠。

    “人不能總是一成不變,狗子,我昨天想了一晚……我忽然想離開這裏了。”

    趙刀虜愣了愣。

    “好像,我也是……”

    ——

    “喂……趙隊,這不好吧。”補給營書記員舒慈看著趙刀虜在補給分類簿上勾勾畫畫寫寫,大皺眉頭卻又不敢直說。

    趙刀虜充耳不聞——被他勾畫的全是對比黃羊之類而言稀少的物資。

    “真煩!”坐在一旁柔軟的羊絨上的小呆眼麵色不善地看著舒慈,“我的劍在路上染了風塵,需要擦一擦,用你的皮肉擦怎麽樣?聽說人的皮肉是世上最好的抹布。”

    舒慈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這位年紀大約三十來歲白白淨淨的書記員還是頭一次見到傳聞中聲名鵲起於豁沐走廊的“狗子”和“小呆眼”。

    盡管眼前少年少女,卻完全沒有天真無邪,那一身掩蓋不住的冰冷殺氣和常年混跡沙場的成年戰士比起來隻強不弱,舒慈暗歎可怕——果真是豁沐走廊裏熬煉出來的魔鬼。

    “額,這個,趙隊,這些物資,今天晚上之前,保準給您全送過去!一樣兒不落!”他苦著臉。

    被人拿來當擦劍的抹布什麽的……這要命的鬼事可絕對不行!

    關鍵是,那名少女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啊,原來補給裏還有醉千秋的嗎?”趙刀虜看著分類簿冊,忽然驚訝,“我來這兒五年了,還沒見過這酒。”

    “額,這是最近幾天皇帝陛下親自撥給豁沐走廊這邊將士們的,就是有點少,隻有一百壇——不過也就是分給上等小隊的了,呆狗小隊名震豁沐走廊,我們也有分配的,完全不用擔心!”

    舒慈話說得圓滿,可他心裏已經意識到了大事不妙,今兒個這兩位一進門就抄起分類簿子點補給,大有把補給營掏空挖淨的架勢。

    現在又給他瞧見了十分的美酒,就像野火見了風,勢頭想必更要猛烈了。

    果然——

    “啊~一百壇啊——狗子!一百壇呢!”小呆眼正用劍裁下一片羊絨,然後慢慢擦拭劍身,“羊絨不怎麽好使啊。”

    趙刀虜笑了笑,看向舒慈。

    舒慈立刻滿心驚駭,皮肉抹布——想想就讓他戰栗。

    雖然對眼前兩人的實力和摸不清的脾氣秉性心有忌憚,但舒慈還是硬著頭皮大著膽子道:“風隊,趙隊,一百壇,對比起戰士的人數,真的太少了,按規定,排名前十的精銳小隊,每隊也隻分配三壇。”

    然後他看到少女一下子冰冷起來的臉龐和似乎更加無神與陰森了的雙眼,不自覺渾身抖了一下。

    “啊——不過,呆狗小隊誰人不知,是精銳中的精銳……四壇,兩位可以劃四壇走!”他無奈地癱坐在椅子上,“唉,兩位就饒了我吧,我隻是個小小書記員。”

    趙刀虜眨眨眼,又抓抓頭,絲毫沒有對舒慈的慘兮兮的模樣產生一丁點兒的同情。

    他想起了舟年曾說過的話:狗隊,自打來了墳上,喝的酒全是土釀穿腸陽炎,有滋味是有滋味,但喝多了也沒勁,聽說重嶽最好的酒,當屬宮廷酒匠特製的醉千秋,旅人有詩說啊——自從淩雲駕風馬,百年不盡人間景,閑過重嶽醉千秋,停雲駐風懶酒徒——等出了墳,有了錢,一定要去大城裏喝一下,看看什麽味兒,能讓旅人都忘乎旅途停下腳步的美酒啊!

    醉千秋,雖是宮廷秘酒,卻也是對外出售的,每年隻售一千壇,價格昂貴,趙刀虜是見過這種酒的,因為他的父親就很喜歡這種酒,別的不說,光是那壇子就是以一種名為“溫酒玉”的美玉製成,解封之後,清香漂流,聞之神揚,一口入喉,便是飄然陶然極為美妙,當真是醉千秋。

    以花著稱的花語王朝,號稱風香醉人,花色留魂,而重嶽雖然沒有那麽多奇異美妙的花兒,卻有那一味醉千秋,酒香醉人,一飲留魂。

    “皇帝陛下還真是吝嗇呢。”趙刀虜出言無忌,“嗯,我不會讓你難做……五壇,嗯,我會親自跟上頭去說——就這麽定了!”擲地有聲。

    舒慈無奈點頭。

    “可我還是擔心……如果有人追究起來,希望趙隊能站出來。”

    趙刀虜哼笑一聲,有點兒冷。

    “不過是幾壇酒而已,趙氏喝過的醉千秋,壇子能堆成山!誰要真在這上麵這麽小家子氣,以後我讓他醉死在醉千秋裏!”

    得到了準確答複,舒慈大鬆一口氣——反正出了問題,不用自己頂就好了。

    “那就多謝趙隊了。”

    舒慈心中暗誹:啊,真是,明明是他該謝我才對,卻搞得我有求於他似的……

    趙刀虜檢點了一下自己標記好的物資種類和數量,尋思著不少了,便隨手扔下那簿子,扭頭看小呆眼,“挑了點兒順眼的,該回去了。”

    小呆眼扁扁嘴,起身,反手一劍劈了那羊絨座椅。

    “沒勁,早知道不跟你來了,真沒勁,煩!!!”少女咬牙切齒的樣子,似乎想要殺人。

    “別這樣,小呆眼。”趙刀虜說,“你看給舒先生嚇得都哆嗦了,破壞公物不好的——不如回墳裏殺人,我相信你總會殺到盡興開懷的。”

    舒慈麵無血色兩股戰戰,這兩個魔鬼說著殺人的話都這麽雲淡風輕,果真是把殺戮當飯吃的家夥們。

    小呆眼忽然一瞬間恢複常色,劍歸鞘。

    “殺人不是好事——我很好,目前也不想殺人,你想多了。”

    趙刀虜習以為常。

    “那——舒先生,我們就先走了,太陽下山前,請務必讓我和小呆眼吃到紅遙菜和百露糕還有那些其他的我忘了名字的亂七八糟的好吃的,唉!這椅子這麽好,劈壞了可惜啊。”趙刀虜瞥了瞥已經斷成兩半的羊絨座椅。

    舒慈忙站起身,滿臉堆笑。

    “一個破椅子而已,壞了就壞了,風隊高興就好!”

    當務之急,是趕緊送走兩位魔鬼,哪管他椅子不椅子的。

    “這話說得好像我們是壞人似的——走啦!”

    送走兩位少年少女之後,舒慈一邊收拾著破掉的椅子,一邊自言自語。

    “可不是壞人麽!——將來一定會是了不得的人物吧。”

    說起來,舒慈本來是很不想來豁沐走廊這邊當差的,他的脾氣太柔和,不像個重嶽人,跟豁沐走廊的風氣就更格格不入了……

    ——

    出了補給營,二人一路上討論著如何離開豁沐走廊。

    “我們偷偷溜走好不好?”小呆眼提議。

    “逃兵?好像還沒聽說過逃兵。”趙刀虜思考著,“被發現之後,恐怕咱倆要遺臭萬年了,重嶽的逃兵,還真難有。”

    “難道真要待滿十年或者破境?天啊,我一天也等不下去了,那怎麽辦?真的好想離開啊。”

    “我也是啊,做行屍走肉那麽久,一丁點兒的想法一旦冒出來生根發芽,就一瞬間成長為參天大樹了,要不,我給我老爹說說,讓他跟山賦將軍聊一下,看能不能破個例,提前放我們出去——啊,還是感覺太丟人了。”

    “我覺得不錯,沒什麽丟人的,我們早晚能從這兒出去,早一點也沒什麽。”

    “哎!也是,有什麽大不了的,我真是太優柔寡斷了,啊!不過家書寄出去,估計至少也得好幾個月才能到我的老家啊。”

    “這麽遠?你老家是哪兒?”

    “回風城,你呢?”

    “是挺遠啊……我是陷月風氏!”

    “陷月城啊!我知道,我還知道風氏在陷月的實力不如那一支諸侯白氏。”

    “那又怎麽了?用得著你品頭論足?你可真讓人討厭!”

    “啊,用不著用不著……”

    幾年來,兩人第一次互談來曆。

    籠統而言,重嶽有兩支軍事力量,一個是大將軍山淩子及其部眾,基本上邊疆戰事都是由其負責,另一個就是潛伏在重嶽處處的三千空寂衛,個個一騎當千,負責那些陰暗麵的隱秘,兩方常常互相協助,卻又有明顯的分工界限。

    而豁沐走廊比較特殊,既不屬於山淩子管轄,更不是空寂衛的控製,而是自成一個體係,現今豁沐走廊的最高統帥,是山氏的山賦,乃大將軍山淩子的堂弟,山賦雖不如山淩子,也比不上空寂衛的首領趙遊,卻也是一方武學的大宗師了,相比較於重嶽綿長的邊境線與各地戰場,小小一個豁沐走廊,有他坐鎮,已經是綽綽有餘。

    而至於為什麽豁沐走廊不歸山淩子統轄,據說以前是山淩子執掌的,隻是後來,他最寵愛的孫子,號稱重嶽建國數千年來第一天才的山見雲戰死在了那兒。

    對山淩子而言,豁沐走廊是個讓他悲慟的地方,他是一生都不願提及那裏的。

    深刻的愛,總讓人無法徹底放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