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照4 我是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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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牌重開,我和許靜炎、米珞三人一組對識玄貞一個。
一邊玩一邊開始聊天,除了許靜炎挨我太近以外,還算愜意。
許靜炎漫不經心地看著牌,“聽說過陣子有場全國大比武,叫做什麽爭鋒的,有這事?——別挪了,回來!”
我擰眉作生氣狀,“我討厭牽星香。”
她不由分說把我拽了回去,而且離她更近了,簡直就要貼上去了。
“真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學著接受女生的示好,別這麽不解風情。”
我?!
我開始想念天坎,至少在那裏,不會被騷擾。
哐!門忽然被一腳踢開——“聽說了嗎?那場怪石的,誰與爭鋒?你們已經開始玩了啊。”
是齊滅拂,而他身後還跟著趙雲埋,再加上識玄貞和米珞,這四人是我在飛天殿最好的朋友,也是此次我邀請的全部。
“是競山鋒!”趙雲埋糾正道。
“無所謂,反正都爭不過我!”
說著,齊趙二人悠然也落座。
我盯著齊滅拂,佯怒,“又踢門,下次再這麽沒禮貌,就別來了!”相比較下,齊滅拂的行為比起許靜炎跳窗而入要招人厭得多。
不過鑒於他的設定就是不懂禮貌張揚跋扈,所以我也完全能理解接受,畢竟在我看來,這不怪他,而他重情重義的性格,也是我與他要好的關鍵。
齊滅拂點點頭,一臉囂然不加掩飾,“踢壞了賠你!”
威武閣齊氏,憑借鍛造之術起家,富甲一方,武力也相當了得,這是齊滅拂動不動就敢無禮的底氣。
“競山鋒?”許靜炎問。
“嗯。”趙雲埋撫了撫頭上的紅色綴花箝,接話道,“據說重嶽所有的優秀年輕人基本都會參加這個——就像一場超大型的武決,嗯,具體規定還不清楚,不過肯定會有很多人,也肯定會死人,所以,是武決也是死決。”
“要我說,這什麽爭鋒,不就是飛天殿內部爭鋒嗎?前三十名不必想了,飛天殿占了!”齊滅拂自負滿滿。
“不好說吧。”米珞道,說著還抽出一張“可越空寂”遞給許靜炎,“這局有機會!”
許靜炎一笑,“這個也不好說!我現在已經有點懵了,更別提真照這個笨蛋!”
米珞看向我,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冀。
我努努嘴,想反駁,但許靜炎說得又確實沒錯。
我不像許靜炎那麽沒心沒肺沒輸贏觀念,所以米珞的目光我不敢麵對,我也不想讓她失望啊。
“也許,也許能贏呢。”我一邊說一邊偷偷給識玄貞使眼色。
識玄貞看到後,立刻懶懶地微微點頭,又左手支頤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來掩飾。
好了,識玄貞已經答應放水。
“怎麽不好說?”齊滅拂不高興的神色像大雪壓山,“重嶽還有比這裏更強的修行地?嗯?”
米珞弱弱地點頭,眼神無辜又和善——第一次接觸這個小丫頭的人一定想不到她的設定是外表柔弱心中卻帶點兒腹黑驕傲的。
“除卻飛天殿出身的我們,怪石重靈出身,戰場廝殺出身,以及一部分隱於各大氏的天才——都不能太小瞧了他們,不過嘛,飛天殿整體最強是肯定的,最頂尖的角逐,也應該屬於飛天殿。”米珞說。
齊滅拂臉色稍緩,很罕見的沒有固執己見地叫囂,還微微愣了一下。
許靜炎立刻發問“怎麽?滅拂,有想法?”
齊滅拂瞥她一眼,又環顧四周,大家都在看他。
“有的。”他說,“我的想法是,米珞說得對,因為忽然想起了那個山見雲,我祖母說過,那的確是個幾千年難得一見的絕對天才,假以時日,哪怕放在中心帝國都可以占據一席之地,可惜,他死了。”
氣氛一時間有點沉。
“山見雲啊”趙雲埋長歎一聲,“聽說,他七歲入飛天殿,入殿第一天,武決連戰九人全勝,嚇得其他銳士都不敢戰,沒多久他就離開了飛天殿……”
“那又怎樣!”齊滅拂回歸了那副自滿模樣,卻又忽然低眉垂目,“還不是去往戰場,結果不到兩年,就死在了豁沐走廊,真是重嶽的悲哀……”
眾人皆心有戚戚然,尤其是趙雲埋。
趙雲埋有個年歲相差不過半月的堂兄,其名趙刀虜,而他之所以能進飛天殿,就是因為趙刀虜把這名額讓給了他,而未入飛天殿的趙刀虜也去了豁沐走廊,至今已有五年未歸,也未死,聽聞在那座吃人的大墳中闖出了赫赫名頭,趙雲埋深信,也許趙刀虜不夠山見雲那般天才,卻也絕對是個不遜色於飛天殿任何人的頂尖“銳”士。
死在豁沐走廊,不能說明天賦差,而還有一種比任何修行天賦都要更強的天賦,叫活著。
堂兄已經在那裏活了五年了,想到這兒,趙雲埋一陣心悸,忍不住習慣性撫摸著自己頭上的紅色綴花箝——這是一家之主的象征,趙雲埋是私自戴上的,不過由於趙家家風鬆散,倒也沒什麽人責問他,隻道是有誌氣,當然,他也確實是競逐家主之位的有力人選。
又想起小時候一起偷雞摸狗的快樂時光,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哎!刀虜這家夥,以後要跟我爭家主之位啦,隻是不知道這競山鋒他會不會來。
摸著摸著,趙雲埋噗一聲笑了出聲,刀虜可是個光頭,恐怕這輩子都戴不上這綴花箝了,加上刀虜的個性如果沒變的話,他應該也對家主不上心的。
趙雲埋覺得輕鬆了些許,並且慚愧——輕鬆不是因為能力強大,而是因為趙刀虜的不爭,而且還是不確定的不爭。
“唉!”所以笑著笑著,他又歎息一聲,隻覺得自己好丟人。
其他幾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趙雲埋。
“失心牌還沒玩,你就瘋了?”齊滅拂問。
“哦?哦——沒,沒!”趙雲埋收斂一下表情,“隻是忽然想起了我一位堂兄,跟我同歲,他也在豁沐走廊,五年了,都沒死,厲害吧?對了,他叫趙刀虜。”
“趙遊倒是如雷貫耳——趙刀虜,沒聽過。”許靜炎說著把手裏的失心牌全部灑了出去,“不玩了,沒勁!”
“不玩了?”我正覺得形勢一片大好,“有機會贏啊!”
“贏什麽贏!想多了你!”
許靜炎不由分說搶過我手中的牌,也扔了出去,然後一把摟過我,笑嘻嘻問趙雲埋“你這堂兄,會不會來競山鋒啊?長得好看嗎?有真照一半風采嗎?”
“他沒真照好看,但肯定比真照厲害——這是實話。”
“那就好——這樣的話,到時候如果他來,我揍他不用猶豫!”
趙雲埋欲語還休,愣了一會兒,道“那就拭目以待。”
我掙紮著,“你先放開!”
她一把鎖住我的脖子,勒得我呼吸困難,又看向識玄貞,“玄貞這廝不老實!當姐姐我傻?誰用你讓了?瞧不起我啊?啊?識玄貞!”
“你,你放開!”
“叫一聲姐姐聽聽!”
“姐姐!”我覺得我比白闕還要沒骨氣。
許靜炎充耳不聞,但臉上的得意愈發生機勃勃。
識玄貞搖搖頭,無所謂的樣子,“不玩就不玩了。”
“你倆別鬧了,不玩了怎麽行?我們剛來呢——重開重開!”齊滅拂嚷嚷著,趙雲埋自然附和。
“就是,我們可是修行都放下了,嗯?米珞?幹嘛呢?看你這一臉茫然的,傻啦!”趙雲埋推了推一動不動眉頭緊皺的米珞,“該不會真的失心了吧?”
“讓……”米珞喃喃,似乎還沉浸在“失心”的混亂中,“啊!怎麽可以這樣,他有意讓我們了?!我怎麽沒感覺到?天啊……對,確實,讓了,我隻是,想了很多,不止是我的牌路,我想到了一些……我好像稍微能追上點兒玄貞的思路了。”
眾人皆同情得看著他,米珞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太認真——哪怕在完全不必要的領域。
所以她常常煩惱,因為人不可能精通一切,就像武決殿中,識玄貞打不過米珞。
“又瘋了一個!”齊滅拂抓起一張牌,閉眼道,“我猜,是空寂無禮!”
睜眼一看,是重嶽有法。
“晦氣!”
我們都笑了,齊滅拂的夢想,是做個空寂衛,最差也要是個百人隊長的那種。
失心牌再開。
可還沒分組,就有一浩大溫和的聲音響起在我的心中,隨著其一字一句,我從震驚轉為狂喜,我早就想知道我的存在對於劍不世而言是怎樣的了。
“人是會慢慢長大的,心也會一次次消亡重生,變強變弱,變冷變暖,就是不會變質,大家都奔跑在失心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誰也別笑誰——我叫劍不世,來自未知的朋友,你殺死了我眼中透明的碧荒命運。”
“你如何得知我來自未知?”我雖然孑然一身,但我有父母,隻是他們都死了而已,正常來說,我依然算是碧荒土生土長。
我們開始在心中對話。
“就像我知道這個世界,如此而已。”
“嗯。”
“可我看不到哪怕一刹那的你的未來,也看不到你心中所想,而你的存在,讓我越來越看不清碧荒的命運了,至少,不像以前那麽遠了,而且還在縮減。”
“你現在在哪兒?羽墟嗎?”
“嗯你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從你誕生起,我就開始觀察你,我發現我對你一無所知也無從知,可你卻對這世界清楚得很,至少目前如此,就像這世界是你創造出來的一樣,一個人如何會不清楚自己的造物。”
“不對吧,我看著這裏的風景,也無比震撼呢。”
“可震撼之前,你都在刻意尋找,無論人事物,就像你知道他們存在著,但卻又確實不曾見過,而驚訝震撼之後,你眼中總會浮現出茫然,然後就是看破一切的淡然平靜。”
“所以,結論呢?”
“如果你是創造者,那麽你又太弱了,甚至不能脫離碧荒之道自成一道,就像弱生強,低生高,而且差距之大,絕對算得上萬古第一的矛盾了。”
“破道,你說得輕鬆……你準備怎麽處置我?”
“我無所謂你,隻是有問題想問你。”
“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你叫什麽?我想知道的是你的真名,不方便的話,可以不說。”
“沒有不方便,隻是不想說。”
“你是不是創造者?惘界的創造者,然後你又以某種‘道’,複活於此?”
“也許是吧或許,我就是你們想了解的“始終”,或者說是始終之一,可當我來到這兒之後,我便不是“始終”了,我和另外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創造了這裏的一切,包括你,可我們想不到這虛構的一切會真實存在,其中究竟,我也不清楚,也許這一切根本不是我們的造物,而是另有緣由”
“倒笛急吹,換一眼醉,此生不見,換一眼淚我想念我的師尊了其實我還是不信。”
“哪怕我知道一切?”
“你知道一切?獄界之主都不敢如此說。”
“是啊,也確實,很多細節我其實也不知道——這裏太真實了。”
“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創造者給的道,哪怕生與死,這種事——你信嗎?”
“……”
“為了自由,我不信。”
自由,哪怕是自欺欺人嗎?
“哪怕是自欺欺人,因為,我是劍不世。”
這一刻,有奇妙的碎裂聲,我感覺得到,我真的成了一個碧荒生靈。
我是真照,一個真正的碧荒生靈。
好個哪怕自欺欺人,開懷。
……
“完了,真照也瘋了!今天真是個壞日子!”
“該不會是被你勒傻了吧?”
許靜炎慌忙撒手,“真照?”
“我看不像,你看他笑得像打敗了阿獠!”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期望打敗阿獠的。”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
——
隨著時間,隨著一億八千萬跋重嶽被暴雨砸平,九百億跋無涯海被罡風吹幹,整座碧荒都寂寞無聲,一切的神明與凡人都煙消雲散,我終於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改變什麽。
我想哭,可給誰看呢。
我成了第二個劍不世。
真照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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