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罪己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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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很快就核定了南山鄉的案子,並順帶著向駱玉晟做了匯報。

    現在這都是內閣包括中央部院逐漸養成的一種習慣了。

    什麽事向太子那匯報一下。

    然後駱玉晟就找駱永勝說了這件事。

    “愚昧、無知,可恨、可悲!”

    駱玉晟說了四個詞,而後有些神傷。

    不僅僅是惋惜那四個慘死的女童,更是惋惜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

    “黃河沿岸,每逢水災洪水,就總會有那麽些人,無知的以為是龍王作祟,選擇將幼童扔進黃河裏填海祭龍王。”

    駱玉晟抿著嘴唇,紅著眼眶。

    他現在開始慢慢的主事,這種類似的事情見到了太多。

    多到讓他也感受到了一種悲哀。

    黃河發水,怪誰。

    隻能怪國家、怪朝廷、怪執政者!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南山鄉的鄉民和那個王晴有罪嗎,有罪。

    但真正的罪,還是在朝廷,在駱永勝這個皇帝身上。

    “黃河長江發水,百姓擲童填海,罪在百姓愚昧嗎,不,罪在朝廷,罪在朕!”

    如果朝廷能把水利工程做好,黃河長江怎麽會發洪水。

    不會!

    這個國家怎麽樣,當然是國家的政權來主導。

    相應的,國家出了任何災難,國家的政權、政府要負主要的責任。

    這是必然的。

    誰掌握權力,誰來負責。

    因為權力和義務是相對等原則!

    我們不能有罪的時候往百姓身上推,有功的時候往統治階級身上攬。

    駱永勝把萬方有罪、罪在朕躬這句話念叨了好幾遍,再去看大理寺的奏本,就覺得格外刺目。

    “玉晟,如果那四個女童是你的妹妹,你會怎麽做。”

    “兒臣會把那四個假和尚淩遲處死,把南山鄉上下殺個一幹二淨!”

    “不過這種假設永遠不會存在,因為我們是統治者,還是最高統治者,對嗎。”

    駱永勝歎了口氣,將這道題本撕成了兩半,扔進爐火中。

    “罪都在朕身上,與任何人無關,百姓迷信鬼神學說,也和朕創造的《西遊記》暢銷有間接關係。

    在教育深度和廣度沒有達到普及的情況下,宣傳鬼神類的書籍不應該出現,因為這種通俗、演義、紀傳體小說的書本就比知識性、學術性書籍更容易普及。

    下詔吧,自今日始,所有鬼神類書籍全部焚毀,禁止傳播。

    同時,除祭祀炎黃、祖先、英烈等祭奠行為外,任何禮佛、拜道、祭神、祀天等一律禁止,凡從事借神仙之名而從事的任何行為者一律抓捕,立斬,無需經大理寺核定。”

    神棍、巫婆、跳大神的。

    和尚老道請神附體的。

    這些舊思想產物的所謂信仰,全部打破!

    破舊行動,全國推行。

    “父皇,禮佛拜道者中,可是有不少達官顯貴,還有重臣國勳啊。”

    駱玉晟沒想到駱永勝的回應如此激烈,故而有些遲疑。

    “朕下罪己詔!”

    破舊行動不開,還會有更多類似南山鄉女童的慘案接連發生。

    這些,都是人命。

    誰來可憐這些因為愚昧而慘遭恐怖折磨的孩子!

    為了不使這種慘案再出現,駱永勝甚至不惜下罪己詔。

    “西遊記是朕撰寫的,天庭、神仙、佛祖,是朕編出來的,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大楚,是朕熬幹心血才開辟的國家,朕為了這個國家,做了太多對的和錯的事情,朕不想再給自己留遺憾了。”

    沒人可以拖累這個國家,哪怕是駱永勝自己!

    從心理學和醫學的角度來分析,駱永勝這種做法其實很好理解。

    絕對完美主義者或者說嚴重的強迫症患者。

    大楚是個國家不錯,但在駱永勝的眼裏,這就是他辛苦打造出來的一件藝術品。

    這個藝術品還不夠完美,麵上有很多的坑坑窪窪,這讓駱永勝受不了。

    他要把這件藝術品打造成他心中想象的那種。

    完美無瑕。

    即使這種完美,在別人眼中不叫完美。

    現在駱永勝就是這樣。

    他老了。

    人的歲數越大,越喜歡偏聽。

    聽那些自己覺得順耳的聲音。

    “朕好不容易才把大楚這個國家建立起來,才把這個國家拉拽著走到今天,誰有資格來批評朕!誰為這個國家建立過功勳!隻有朕!隻有朕一個人扛起這整個天下!”

    這句話就是駱永勝心底的聲音。

    所以才有了駱成武之前說的那番話。

    我父皇誰都不信。

    任何人在他眼裏都隻是棋盤上的棋子,各有各的作用而已。

    駱玉晟看著暴怒如一頭猛虎般的駱永勝,什麽話都不敢再說,拱手退下。

    隻是心底歎了口氣。

    父皇老了,也越加的霸道了。

    聽不進勸的。

    本來不大的事,地方的案件,卻還要搞成全國性的波動和衝擊。

    破舊運動一旦展開,這天下又要多出多少的亡魂。

    多少無辜的、正直的、純善的真僧人、真道士會受到牽連和迫害。

    這些駱永勝不知道嗎。

    他知道,但他還是做。

    為什麽會這樣,因為他是皇帝啊。

    “破除了舊的信仰,百姓還是需要精神上的寄托和依附,那新的信仰是誰呢。”

    嚴真對此倒是看得明白,他拍了拍駱玉晟的大臂,搖頭一笑道。

    “新的信仰當然是陛下自己了,君衛黨,倒過來讀就是黨衛君,咱們全黨都要以保衛、守衛君王為咱們的綱領。

    沒了神仙佛陀,咱們還有陛下啊,那就是咱們的神,是全黨、全國、全軍唯一的真神。

    你真以為陛下是因為南山鄉之事暴怒到失去理智嗎,不,陛下是在借題發揮,籍此以自己代替神仙,徹底成為咱們這個國家唯一的神。

    罪己詔一下,皇權反而強化到無以複加之地步,這是為了陛下自己,也是為了您啊殿下。”

    駱玉晟麵皮抽搐了好幾下。

    還沒等他開口,就見嚴真指著頭上的屋脊。

    “殿下,等您的畫像什麽時候掛到這上麵,您就明白陛下心中所想了。”

    太子到底還是年輕,政治上太嫩。

    很多時候駱永勝做的決定和事,駱玉晟還是看不懂。

    所以才有了嚴真。

    這一點上,嚴真自己心裏明白的很。

    他就是一個帶路者,要把駱玉晟教出來。

    不然,何以接全黨、何以接帝位!

    因為國家需要的,不是薑子牙、周公旦這種文能定國的千古奇才。

    更不是韓信、霍去病這種武能安邦的無雙神將。

    國家真正需要的,恰恰是駱永勝這種思想家和政治家。

    無論這種思想是正確還是錯誤,無論這政治是純粹還是肮髒。

    隻要能讓這個國家進步,就足夠了。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的上一句可是。

    朕躬有罪,無以萬方!

    國家的所有一切,朕,自己扛!